连绵的苍莽群山横亘在冀州边境，寻常猎户踏足最远的地界，也只敢在山脚的密林里打转。而此刻，刘于正踏着被落叶厚覆的山径，往更深的群峰腹地走。他身上的粗布短褐沾了些泥点，腰间悬着柄普通铁剑，若非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里藏着笃定，任谁看都只是个误闯深山的旅人。
引路的是脑海里系统三天前给出的提示——「龙血战马藏于绝影谷，此谷三面悬壁，唯西侧一线天可入，需于寅时末至，方得见其踪」。他已在山里绕了两日，昨日傍晚寻到那处「一线天」，两壁如刀削，最窄处仅容一人侧身，风穿峡而过时呜呜作响，倒真有几分绝境的意思。
寅时的山风带着露气的寒凉，刘于穿过一线天，眼前豁然开朗。
这便是绝影谷。
谷不算阔，却出奇地平整，中央一片丈许见方的空地没长半分杂草，只铺着层细密的青石板，像是有人特意打理过。四周是合围的峭壁，崖上垂着老藤，绿得发黑，几只夜宿的宿鸟被他的脚步声惊起，扑棱棱掠过崖顶，很快又落了回去——这谷里太静了，静得连虫鸣都稀稀拉拉，仿佛连声响都被峭壁吞了去。
他刚站定在青石板旁，就听见一阵极轻的「嗒、嗒」声，像是马蹄踏在石上，却又比寻常马蹄声沉厚些。
刘于循声望去，只见空地北侧的阴影里，缓缓走出来个身影。
起初只是个暗红的轮廓，随着它往前踏了两步，借着崖顶漏下的残月微光，刘于看清了——那是一匹马。
一匹绝不同于凡马的马。
它肩高足有七尺，比寻常战马整整高出一头，全身的鬃毛和皮毛是暗沉沉的赤红色，像是浸透了血又风干后的颜色，却不显得狰狞，反透着种玉石般的温润光泽。最惹眼的是它的四蹄，自脚踝以下，竟是纯粹的赤红，红得像燃着的火，每踏一步，青石板上便似落了个淡淡的红印，转瞬又消了。
这就是龙血战马。
刘于屏住了呼吸。他见过幽州牧麾下的汗血宝马，那马神骏，却也带着几分骄矜的躁动；可眼前这匹，明明身形更显威猛，立在那里时却稳如磐石，连呼吸都轻缓，只一双铜铃大的眼睛，正静静地瞅着他。
那眼神不像牲畜，倒像个通了灵性的老者，带着审视，也带着些微的好奇。
刘于放轻脚步，慢慢往前挪了两步。他能感觉到龙血战马的警惕——它的前蹄微微抬起半寸，肌肉绷紧了些，颈间的鬃毛也竖了几根。他便停住脚，声音放得极柔：「我不是来惊扰你的。」
龙血战马没动，只是那双眼睛仍盯着他，像是在辨他话里的真假。过了片刻，它忽然打了个响鼻，声音不似寻常马的「咴咴」，倒有些像「希哩哩」的轻哼，听着竟有几分……俏皮？
刘于心里一松，又往前挪了挪，这次战马没再警惕，只是歪了歪头，像是在打量他这副普通的模样，配不配站到它跟前。
他走到离它三步远的地方站定，能看清它皮毛下肌肉的线条，流畅又充满力量，仿佛每一寸都藏着奔雷般的爆发力。他试探着伸出手，指尖快要碰到马颈时，又顿了顿。
龙血战马轻轻往他手边凑了凑。
微凉的触感传来，它的皮毛比想象中顺滑，像是缎子，却又带着韧劲。刘于顺着它的颈线慢慢抚摸，能感觉到它颈下动脉沉稳的跳动，一下，又一下，有力得很。
「你这般神骏，总得有个名字。」刘于望着它赤红的四蹄，又看它暗红外皮下藏着的悍勇，忽然心里有了主意，「以后，你就叫『龙战』吧。」
话音刚落，龙战忽然扬了扬头，「希哩哩」地又轻叫一声，这次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雀跃。它竟真的听懂了，前蹄在青石板上轻轻踏了两下，像是在点头应下。
刘于失笑，翻身就想上马——他没找马镫，龙战却像是早有察觉，前腿微微一曲，压低了身形，正好让他稳稳落在背上。
马背宽阔得很，他坐下时竟觉不到丝毫局促，龙战的背肌随着他的动作轻轻起伏，像是在调整姿势让他更稳。
「龙战，跑一圈？」
龙战「希哩哩」应了，还没等刘于抓好鬃毛，四蹄猛地一踏！
刘于只觉耳边「呼」地一声，风瞬间灌满了耳朵，眼前的景物都成了模糊的虚影——谷里的老藤、峭壁的岩石、地上的落叶，全都飞速往后退，快得他根本看不清。他原以为自己骑过最快的马已是疾风，可跟龙战比起来，那简直是龟爬！
他甚至没感觉到颠簸，龙战的奔跑稳得惊人，像是贴着地面在飞。不过转瞬，它就带着他绕着山谷跑了个来回，停在原地时，气息都没乱半分，只是四蹄的赤红似乎更亮了些，像是刚燃过一场无声的火。
刘于按着仍在砰砰跳的胸口，低头看着胯下的龙战，喉结动了动，憋出两个字：「好马！」
这哪是好马？这是宝马！是神驹！系统说它负重二千斤能日行两千里，夜行一千二百里，他先前还半信半疑，此刻只觉得——恐怕还说少了。
他翻身下马，龙战温顺地站在一旁，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胳膊，像是在等夸奖。刘于笑着拍了拍它的马头，忽然想起系统给的另一样东西，心念一动：「系统，取出龙血长枪。」
一道微不可查的红光在他身前一闪，随即，一柄长枪凭空出现在他手中。
刚握住枪杆的瞬间，刘于就觉手腕一沉——好沉！
他下意识运起力气稳住，才看清这枪的模样。通体赤红，枪身是致密的纹路，像是龙鳞，从枪尾到枪尖，红得均匀又透亮，却不刺眼。他估了估长度，足有三米八，枪尖的刃部寒光闪闪，看长度竟有六十公分，刃口薄得像纸，却透着无坚不摧的锋锐。
「重一百八十斤……」刘于试着掂了掂，这重量对寻常武将来说，怕是举都举不起来，可他握着，竟只觉趁手，像是为他量身打造一般。系统不仅给了宝物，竟连使用宝物的力气都暗里帮他补足了。
他握枪而立，忽然想试试这枪的威力。
双臂一沉，枪尖斜指地面，随即猛地向上一挑——「呼」地一声，枪风竟带着破空的锐响，谷里的落叶被枪风卷得漫天飞舞。他顺势旋身，枪杆在手中一转，划出个圆满的弧，随即猛地向前一刺！
「嗤——」枪尖刺破空气的声音尖锐得刺耳，若前方有人，此刻怕是已被洞穿。
试了几招基础枪法，刘于越打越顺手，忽然想起一招刚猛的招式，深吸一口气，双手握枪，将全身力气灌注于双臂，猛地将枪举过头顶，朝着身前的一块半人高的岩石，力劈而下！
「喝！」
枪身带着千钧之力落下，还没碰到岩石，就听见一声清亮的龙吟！
「嗷——！」
那声音不似从枪里发出，倒像从虚空里炸响，震得谷里的峭壁都嗡嗡作响，崖上的老藤簌簌掉了些碎叶。紧接着，「哐当」一声巨响，赤红的枪尖劈在岩石上，竟没费丝毫力气，就像切豆腐似的，将那半人高的岩石劈成了两半！
断面平整得像刀削，碎石飞溅，却连枪尖上的寒光都没损半分。
刘于握着枪，怔怔看着那两半岩石，又看了看手中的龙血长枪——枪身的赤红似乎因刚才那声龙吟，更亮了些，枪尖上甚至还凝着一滴露珠般的光，随即又隐了回去。
「不愧是系统出品……」他喃喃道，声音里满是惊叹，「好枪！」
有龙战这样的坐骑，有龙血长枪这样的兵器，他在这乱世里，总算有了几分自保的底气。可这还不够——系统给的，远不止这些。
他抬头望向谷口的方向，那里的天已蒙蒙亮，一线天的缝隙里透出些鱼肚白。他深吸一口气，再次唤道：「系统，取出八千铁骑。」
这次不再是微光，而是从谷口的方向，涌来大片大片的黑雾。
那雾浓得化不开，却不呛人，反而带着些金属的冷冽气息。黑雾在谷口凝聚，又缓缓向谷中涌动，像是有无数身影在雾里成型。刘于翻身骑上龙战，立在青石板中央，静静看着。
雾渐渐散去。
八千个身影，整整齐齐地列在谷中，分成八个方阵，每个方阵千人，间距不差分毫。
他们都穿着漆黑的铠甲，甲片打磨得极亮，映着晨光泛着冷光，连头盔都是黑的，只露出一双双眼睛，锐利如鹰。每人手中都握着一杆长枪，枪杆漆黑，枪尖却是亮银色，腰间还悬着环首刀，刀鞘也是黑的。他们身后，还牵着同样披挂着黑色甲胄的战马，那些战马虽不及龙战神骏，却也个个高大健壮，立在那里，连嘶鸣都没有，只有鼻孔里偶尔喷出的白气，显露出它们并非雕塑。
黑甲、黑盔、黑枪、黑马。
八千铁骑，竟连一丝杂色都没有。
他们就那样站在那里，不说话，不动弹，却透着一股肃杀到极致的气势。那是只有经受过千锤百炼、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军队，才有的气场——沉稳、悍勇，且绝对服从。
刘于坐在龙战背上，看着眼前这黑压压的一片，看着他们眼中不加掩饰的战意和忠诚，只觉得喉咙发紧。他来这三国乱世已有五年，从一无所有的流民，到靠着系统零星给的「新手福利」勉强活下来，再到如今……
他张了张嘴，先是低低地说了声「好」，声音有些发颤。
接着，他又说了声「好」，这次声音大了些，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
最后，他挺直了脊梁，望着八千铁骑，朗声喊出第三个「好！」
这一声，在谷中回荡，撞在峭壁上，又折回来，带着嗡嗡的回响。
「这下……我在这三国乱世，总算有了自己的立足之本！」
话音未落，八千铁骑同时动了。
他们齐刷刷翻身下马，动作整齐划一，竟没发出半点多余的声响。随即，单膝跪地，右手按在左胸的甲胄上，头颅低垂，却异口同声地喊了出来：
「拜见主公！」
八千道声音汇聚在一起，像是平地起了惊雷，震得谷里的落叶又一次漫天飞旋，崖顶的宿鸟被惊得四散而逃，连峭壁都仿佛在微微震动。这声「主公」，喊得铿锵有力，喊得死心塌地，喊得刘于眼眶微微发热。
他深吸一口气，勒了勒龙战的鬃毛，朗声道：「将士们，请起！」
八千铁骑齐声应道：「谢主公！」
又是一声齐喝，他们应声起身，重新站直，依旧列成整齐的方阵，只是这次，所有目光都落在了刘于身上——落在他身下的龙战，落在他或许还不够挺拔的身影上，却没有丝毫轻视，只有全然的敬畏与追随。
龙战似乎也感受到了这股气势，「希哩哩」地轻叫一声，四蹄踏动，原地转了个圈，赤红的蹄尖在青石板上留下淡淡的红痕。刘于握着龙血长枪，枪身的赤红在晨光下流转，映着他眼中燃起的光。
绝影谷的风还在吹，却不再是先前的死寂寒凉。
这里有了龙战的嘶鸣，有了铁骑的甲胄反光，有了龙血长枪的锋锐，更有了一个在乱世里，终于握住了自己命运的人。
刘于低头看了看龙战，又望了望八千黑甲铁骑，最后握紧了手中的龙血长枪。
（架空世界，请不要参考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