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的烛火跳了跳，将靖安帝脸上的阴影晃得更深。他捏着那枚虎符的手指泛白，指节抵着案面，发出沉闷的声响——那是在压抑不耐。
许西尘把玩着骰子的动作没停，叮当作响的声线里却藏了丝不易察觉的冷：“太子殿下仁厚，近日还在东宫开了惠民仓，京郊的灾民都念他的好呢。”
他抬眼，笑得依旧散漫，眼底的光却沉了沉，“陛下总不会觉得，辰将军那样的人，会放着朗朗乾坤的正道不走，去蹚三皇子那浑水吧？”
靖安帝眯起眼：“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许西尘将骰子揣回袖中，直起身时顺手拍了拍锦袍上的褶皱，仿佛刚才的话只是随口一提。
“臣侄就是觉得，太子殿下是国本，辰家是国之利刃，这两样若能往一处使，总比被人拆了好。”
他这话答非所问，却像根细针，轻轻刺在靖安帝最敏感的地方。
皇帝要的是制衡，是让所有人都围着他的皇权转，可许西尘偏要提“往一处使”——这浑小子，到底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
“查你的就是。”靖安帝冷声道，将那半枚虎符推过去，“别管不该管的事。”
许西尘捏起虎符，指尖摩挲着上面的纹路，忽然笑了。那笑容里没了方才的吊儿郎当，倒有几分了然的清明：“陛下放心，臣侄最懂规矩。”
他转身离去，青砚侯在廊下，见他出来便低声问：“世子，真要查太子与辰将军的往来？”
“查。”许西尘将虎符揣进怀里，夜风掀起他的袍角，露出腰间那枚刚赢来的玉镯，依旧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不仅要查，还要查得仔细——看看三皇弟派了多少人盯着东宫，又在辰将军的军饷里动了多少手脚。”
青砚一愣：“可陛下让您……”
“陛下让我查辰星，没说不让我查景渊。”
许西尘挑眉，眼底闪过一丝锐光，“去告诉西尘阁的人，把三皇子府里那些见不得人的账册，悄悄‘送’一份到东宫侍读的案头。记住，手脚干净点，别让人看出是咱们让的。”
青砚瞬间明白了。世子哪是要监视太子，分明是借着皇帝的命令，在暗中给太子递刀子——三皇子贪墨军饷、构陷忠良的证据，不正是太子眼下最需要的东西？
“那辰将军那边……”
“辰星？”许西尘望着远处东宫的方向，那里灯火稀疏，却透着股沉静的暖意。
“她是把好刀，得让她知道，该往谁身上砍。”
他翻身上马，锦袍在夜色里划出一道张扬的弧线，嘴里还哼着平康坊新传的小调，活脱脱一副急着去寻欢作乐的样子。
可只有他自已知道，袖中的那半枚虎符，被指尖攥得发烫。
父亲临终前曾说：“太子仁厚，可安天下。只是这深宫诡谲，需得有人替他挡挡暗箭。”
那时他只当是耳旁风，如今看来，有些担子，躲不过去。
而御书房内，靖安帝望着许西尘远去的背影，忽然对贴身太监道：“去查查，靖亲王在世时，是不是常去东宫给太子讲兵法。”
太监应声而去，留下记室龙涎香，沉得像化不开的阴谋。
许西尘并不知道皇帝的疑心又起，他纵马穿过朱雀大街，在一个拐角处忽然勒住缰绳。
青砚从暗处闪出：“世子，烟雨楼的绾绾，确实在打探辰校尉的行踪，好像还买通了将军府后厨的一个老妈子。”
“知道了。”许西尘指尖敲着马鞍，忽然笑了。
“去给那老妈子送点‘好处’，让她给辰校尉传个话——就说烟雨楼的舞姬绾绾，琴弹得再好，也比不上镇国将军府的桂花糕香甜。”
青砚一头雾水，却还是领命而去。
许西尘望着镇国将军府的方向，那里灯火通明，想来辰星已经回府了。
他勒转马头，往相反的方向去，嘴里的小调换了个调子，轻快里藏着点不易察觉的笃定。
帮太子，护辰家，斗景渊。
这场戏，他得演得漂亮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