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旁边一家门口,贴着一张红纸,上面写着“经书文馆”四个字。
在门上还贴着一副对联,写的是:“优游道德之场,休息篇章之囿。”
正面的大门上方,悬挂着一块五爪盘龙的金色大匾,上面写着“教育人才”四个大字。
此时,里面传来震耳欲聋的读书声。
小秋指着背上的包袱,笑道:“我想去里面讨个好彩头,你俩愿不愿意一起进去看看?”
李奕摇头:“你就饶了我吧!我还留着几个‘晚生’的称呼,慢慢用呢!之前在白民国时,贱卖了几个,到现在还觉得委屈。
今天到了这个地方,看这情形,虽然肯定不会贱卖,但如果不是对的人,我也觉得委屈。”
小秋点头:“你们就在这附近走走,我去去就回。”
说完,她就朝学馆的方向走去。
李奕和敖鸾,继续悠闲地散步,只见有两户人家的大门上方,竖着两块黑漆的匾额。
一块写着“改过自新”,另一块写着“同心向善”,上面还刻有姓名和年月。
李奕问敖鸾:“你觉得,这两块匾怎么样?”
敖鸾笑道:“根据这上面的字来看,这个人一定是做了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所以才给他竖了这样的招牌。
仔细想来,这里的金字匾额数不胜数,像这种表示悔过的丑匾,却只有这两块。可见这个地方,向善的人多,违法的人少,也配得上‘淑士’这个称号。”
两人信步走到热闹的市集,观赏了很久。
只见小秋提着个空包袱,笑嘻嘻地赶了过来。
李奕问:“原来,妹妹你把货物都卖掉了。”
小秋苦笑:“我虽然卖掉了,但赔了不少本钱。”
敖鸾疑声道:“这是为什么?”
小秋缓缓道:“我进了书馆,里面都是些读书人,看了我的货物,都争着要买。谁知道这些穷书生,把钱看得比命还重,总想贪图便宜,不肯出高价。
等到我说不卖要走,他们又恋恋不舍,不让我离开。跟我纠缠了好久,那些货物加起来,总共也只多卖了一文钱。
我因为那些穷书生既不加价,又不让我走,那恋恋不舍的样子,看着怪可怜。我心慈手软,又想起君子国交易的情景,就想学他们的样子,只好吃点亏卖了。”
敖鸾奇怪道:“妹妹卖东西,既然没赚到钱,为什么还满脸笑容呢?这笑容背后,一定有原因。”
小秋哈哈大笑:“我这辈子从没聊过文学,今天好不容易开口说了一句,就被大家称赞,一路上回想起来,实在觉得开心,忍不住就笑了。
刚才那些学生,跟我讨价还价,因为我头上没戴读书人的帽子,就问我是不是读过书。
我想起李哥常说,无论做什么,都要谦逊有礼,但我这肚子里,本来就没什么墨水,如果再谦逊,他们就更看不起我了。
所以我就说:‘我是华夏人,小时候经史子集、诸子百家,哪一样没读过!就连我们本朝的唐诗,也不知读了多少!’
我只顾着说大话,他们因为我读过诗,就想让我作诗,考验我的学问。
我一听这话,吓得直冒冷汗,琢磨了半天,只好推说自己要赶路,不能耽误时间,一再推辞。
可偏偏这些苛刻的家伙,执意不肯放过我,非要听听我的水平,才肯让我走。
后来,我简单背诵了一些唐诗宋词,竟然能将他们唬住,就回来了。”
李奕笑道:“你这个‘信口开河’,幸好是遇到这些书生;如果换作别人听到,只怕嘴都要被打肿了呢!”
小秋摇头:“我的嘴虽然没肿,但说了那么多文绉绉的话,嘴里觉得干渴。刚才我跟那些书生要茶喝,他们那里虽然有茶,但没有茶叶,里面只有两片树叶。
泡了好久,也只得到浅浅半杯,我喝了一口,到现在还是觉得渴。这可怎么办呢?”
敖鸾呵呵一笑:“我也觉得口干,恰好前面有个酒楼,我们何不前去喝上几杯,顺便也打听一下这里的风俗?”
小秋一听,嘴里不自觉地流出口水:“敖鸾真是个好人,说出的话,总是那么合人心意!”
三个人走进酒楼,在一楼的角落坐下。
这时,走过来一个伙计,也穿着像读书人那样的衣裳,还戴着一副眼镜,手里拿着把折扇,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
他走到李奕等人的面前,弯腰笑道:“三位光临,是想喝酒呢,还是想用菜呢?请明示。”
小秋嚷嚷:“你是个跑堂的,倒是挺能拽文的,真是‘半桶水响叮当’!你知不知道,我这人性子急,可没耐心跟你文绉绉的,有酒有菜,赶紧给我上!”
伙计陪着笑:“请问,酒要一壶,还是两壶?菜要一碟,还是两碟?”
小秋一拍桌子:“你直接拿来就是!你再慢吞吞的,我先给你一拳!”
吓得伙计连忙道:“不敢不敢!我改!”赶紧去拿来一壶酒,两碟下酒小菜。
是一碟青梅,一碟咸菜,还有三个酒杯,恭恭敬敬地给每个人斟满一杯,就退下去了。
小秋爱喝酒,一看见酒,心里就乐开了花,对着另外两人说了声“请了”,举起杯子,一口气喝干。
酒刚下肚,她立刻皱起眉头,口水直流,捧着下巴,大喊一声:“伙计,搞错了!你把醋拿来了!”
这时,旁边座位上,坐着一个驼背老者,穿着读书人的衣服,脸上也戴着眼镜,手里拿着一根剔牙杖,自斟自饮。
他一边摇着身子,一边哼哼唧唧地吟诵着,都是些“之乎者也”之类的句子。
他正吟得高兴,突然听到小秋说,伙计拿醋当酒,慌忙停了下来,连连摆手。
“老兄啊,既然你已经喝了,就别说了!你要是说了,可就连累我了。我很害怕的,所以求求你了。老兄啊,老兄!千万别说啊!”
李奕和敖鸾,听到这几个文绉绉的词,只觉得浑身发麻,暗暗笑个不停。
小秋冷笑:“又是一个拽文的!我埋怨伙计拿醋当酒,关你什么事?怎么就连累你了?我倒要听听你的说法。”
老者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在鼻孔上蹭了两下,缓缓道:“就拿酒和醋来说吧,酒价便宜,醋价昂贵。
为什么酒便宜呢?为什么醋贵呢?真正的原因,在于它们的味道。酒的味道清淡,所以便宜;醋的味道浓郁,因此昂贵。大家都买,谁不知道呢。
他今天弄错了,肯定是无心的。你们得到了便宜,该多高兴啊!但既然已经喝了,就不该说出来。不单是说出来,还说人家弄错了。
他要是听说了,难道会没有意见吗?如果他有了意见,价格肯定会涨。价格涨了,是你们自找的;是你们让价格涨的,谁会来管呢。
但你喝了,我也喝了;既然喝的都一样,涨价也应该一样。朝你要价,也必然朝我要价;你既然涨了,我哪能幸免?
如果我也涨了,岂不是被你连累了?既然要连累我,你就替我给钱。你不给,他怎会善罢甘休?他既不肯罢休,肯定会来找我。我即使辩解,他岂会听?
他不听,势必会吵闹起来。要是闹急了,我只能逃跑;逃跑,逃跑,看你怎么办!”
李奕和敖鸾,对视一眼,只能发笑。
小秋摇头:“你满口酸文,把我也弄酸了。随你怎么说,我也不懂。但我嘴里一股酸味,这可怎么办!”
往桌上一看,只有两碟青梅和腌菜。看完之后,嘴里更觉得发酸。
于是,她大声喊道:“小二!快把下酒菜,多拿几样来!”
小二答应着,又拿了四个碟子,放在桌子上,是一碟盐豆,一碟青豆,一碟豆芽,一碟豆瓣。
小秋猛摇头:“这几样,我吃不惯,再添几样来。”
小二答应着,又添了四样,是一碟豆腐干,一碟豆腐皮,一碟酱豆腐,一碟糟豆腐。
小秋恼声道:“我们又不吃素,为什么只给上这些素菜?还有什么,快去拿来!我有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