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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儿院的走廊里飘着消毒水的味道，混合着孩子们身上淡淡的奶香味。
墙面上贴着几排稚嫩的画作，有歪歪扭扭的太阳，还有牵着小手的一家人，颜料蹭得边框都发了花。
苏映乔站在活动室门口，看着那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
小米正蹲在角落里，用蜡笔在纸上画着什么。
旁边放着一只洗得发白的布娃娃，娃娃的鼻子已经磨掉了，露出里面的棉絮。
这是她们第三次见面。
第一次来的时候，小米躲在保育员身后，只露出一双怯生生的眼睛，像受惊的小鹿。
第二次，她接过了苏映乔递的糖果，指尖触到包装纸时飞快缩了回去，却没说话。
今天，苏映乔手里拿着一个新的布娃娃，是她和沈知涯一起挑的，浅棕色的小熊，穿着粉色的裙子，裙摆上还绣着朵小小的向日葵。
“小米。”
她走过去，蹲在孩子面前，“这个给你。”
小米抬起头，睫毛上还沾着一点蜡笔灰。
她看了看布娃娃，又看了看苏映乔，小声问：
“真的给我吗？”
“嗯。”苏映乔把布娃娃放在她手里，“如果你愿意，以后跟我回家好不好？家里有软软的小床，还有会讲故事的台灯。”
小米的大眼睛眨了眨，突然伸手抱住了她的脖子，力道不大，却紧紧的，像抓住了救命的浮木。
孩子的拥抱很轻，却像一块暖石，落进苏映乔心里最空的地方，熨帖得让她鼻尖发酸。
办理领养手续花了整整一下午。
走出孤儿院时，小米牵着苏映乔的手，一步一步走得很稳，凉鞋踩在石板路上，发出嗒嗒的轻响。
沈知涯跟在她们身后，手里提着刚买的零食和玩具，像个笨拙的新手爸爸，时不时弯腰帮小米把歪掉的辫子扶正。
“晚上想吃什么？”他问。
“南瓜粥。”
苏映乔脱口而出，说完才想起，这是小米上次说过喜欢的，说奶奶以前总煮给她喝。
小米仰起头，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嘴角还有两个小小的梨涡。
新家的窗帘是浅蓝色的，是苏映乔选的，她说看着像海，却比海温柔。
第一晚，小米半夜哭着醒了，说梦到被丢在垃圾站，怀里死死抱着那只新的布熊。
苏映乔把她抱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哄小时候的自己。
“别怕，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她轻声说，“我不会丢下你，爸爸也不会。”
小米把脸埋在她颈窝里，小声啜泣着，温热的呼吸打在皮肤上，渐渐睡熟。
苏映乔抱着她，睁着眼睛到天亮。窗外的月光透过纱帘渗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淡淡的影。
她想起三年前在精神病院的夜晚，也是这样睁着眼睛等天亮，那时候没人哄她，没人说别怕，只有墙壁传来的隔壁病房的哭喊。
现在，她成了那个说别怕的人。
一周后，苏映乔在厨房煮南瓜粥，小米坐在客厅的地毯上玩积木。
积木是沈知涯特意挑的圆角款，怕硌到孩子的手。
沈知涯刚从香港回来，带了一大箱零食，正蹲在地上陪小米搭城堡，耐心地教她把三角形的屋顶摆稳。
“映乔，盐放多少？”
他扬声问。
“少放一点，小米不爱吃咸的。”
苏映乔回头，正好看到小米举起一块积木，对着沈知涯喊：“爸爸，放这里！”
沈知涯的动作顿住了，眼眶瞬间红了，伸手揉了揉小米的头发，指尖都在发颤。
苏映乔也愣住了，粥在锅里咕嘟咕嘟冒着泡，香气弥漫了整个厨房，混着客厅里传来的笑声，暖得像要化掉。
那天晚上，小米睡着后，沈知涯从背后抱住苏映乔，下巴抵在她肩上。
“我以前总觉得，这辈子可能就这样了。”
他声音很轻，“帮你打赢官司，然后远远看着你开始新生活。”
苏映乔转过身，环住他的腰：“现在呢？”
“现在觉得，原来生活可以比想象中甜。”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谢谢你，映乔。”
苏映乔笑了，眼角有泪光。
她曾经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爱，不会再被爱。
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遇到了愿意给她温暖的人。
周末，苏映乔带着小米去了海边。
还是那个她跳海的地方，现在修了木质的栈道。
栏杆上系满了五颜六色的祈福带，有情侣在拍照，有孩子在放风筝，风筝线拉得老高，像要钻进云里。
小米穿着黄色的小裙子，像只快乐的小鸟，在沙滩上跑来跑去，凉鞋踢起细碎的沙粒，落在脚踝上像金色的星星。
沈知涯跟在她身后，怕她摔着，一脸紧张，手里还攥着条小毛巾，随时准备给她擦汗。
苏映乔站在栈道上，手里捏着一个小小的绒布盒子。
里面装着那枚戒指，顾程远给林婉晴戴上的那枚，后来被法院判给了她。
她打开盒子，看着那枚熟悉的戒指，阳光在上面折射出刺眼的光，刻字的地方已经有些磨损。
“在想什么？”
沈知涯走过来，递给她一瓶水，瓶盖已经帮她拧开了。
“在想，该和过去好好告个别了。”
苏映乔握紧盒子，用力扔进了海里。
戒指落水的声音很轻，像一滴雨落在水面，转瞬就没了踪迹。
小米跑过来，拉着她的手：
“妈妈，你在扔什么？”
苏映乔蹲下来，擦掉孩子脸上的沙子：“扔了一些不开心的东西。”
“那以后都开心了吗？”
小米歪着头问，手指卷着她的衣角。
“嗯，以后都开心了。”
苏映乔抱住她，声音哽咽，“因为有小米，有爸爸啊。”
沈知涯站在她们身后，看着远处的海平面，嘴角扬起一抹温柔的笑。
夕阳把三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像一幅完整的画。
她终于撕掉了疯子的标签，夺回了属于自己的人生。
更重要的是，她找到了新的家人，有了重新去爱的勇气。
海风吹过来，带着咸咸的味道，却不再是绝望的气息。
是新生。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