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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大壮不喜欢张扬,葬礼就没邀请任何宾客。
桑秋予穿上了最不喜欢穿的白衣,买了好几壶烈酒,跪在祠堂里好几个时辰,谁来也不理。
直到一阵沉重交错的脚步声响起,门被“轰”地推开,谢临川站在门外,逆着光。
“秋予,跟朕回去。”
阿音的声音焦急从外面传进来:“小姐,陛下去找了县令要强行带你离开!”
桑秋予沉默一瞬,忽地转头:“谢临川,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没有半分眼力见。”
看见她通红又憔悴的双眼,谢临川才注意到她身后立着的牌位。
他惊异一瞬,却并未退缩:“秋予,你还有朕,朕才是你唯一的家人。”
“家人?”桑秋予嗤笑,“百般折辱于我的家人,还是亲手杀死我孩子的家人?”
谢临川面色一青:“朕已经处罚了余晚意,你回宫后还是皇后,她永远都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
“只是处罚吗?”桑秋予起身,表情冰冷,“如果我说我要她死,陛下敢吗?”
“这”谢临川皱了皱眉,“秋予,她肚子里还有龙种,你也是有盼儿的人,怎么能忍心看这个孩子死去呢,况且你身子不宜再有孕,可国家需要太子”
桑秋予低下头,再抬起来时已经有了一道泪痕:“谢临川,你还真是和你父皇一样,惨绝人寰、冷酷无情”
谢临川目光瞬间变得冰冷,那个老皇帝是他的逆鳞,谁也不能在他面前提起。他暴喝:“把皇后给我带走!”
“我看谁敢!”
江松砚忽然从后门进来,挡在桑秋予身前:“就算你是皇帝,但没有罪状无端抓人也不行!”
他的出现无疑激怒了谢临川:“朕是天子,普天之下谁敢议论朕!”
忽然,一支破晓的箭从外面射了进来,侍卫们大喊着“有刺客”,眼疾手快地推开他们的皇帝,那支箭却正好朝着桑秋予的眉心飞去。
谢临川面色骤变,对着侍卫又打又踢:“推朕干什么!救皇后啊!”
千钧一发之际,江松砚完全挡在她桑秋予面前,替她接下了这一箭。
“江松砚!”
桑秋予接住他倒下来的身躯,扶在背后的手抽出,满是血迹。
她心口一滞,还未探究原因,那只覆满薄茧的手救轻轻盖住了她的眉眼。
“别哭,小伤而已”
江松砚笑着,却听着她心碎。
她用蛊先封住他的心脉,然后起身,捡起不知谁遗落在地上的剑,慢慢走向谢临川。
“你是不是以为,我舍不得杀你?”
谢临川从没见过这么生气的桑秋予,可是这样的表情却不是给他,而是另外一个男人。
桑秋予的剑尖直指致命的咽喉:“我不杀你,不是因为我舍不得,而是因为你是大幽的皇帝,国邦安定需要你,江山社稷需要你,民生百业也需要你我相信天底下没有人比我更恨你了,但我没有办法为了自己的私人恩怨,让这个国家失去一位君主,你不在,战争就会燃起,届时天下混乱民不聊生,我桑秋予就是天下的罪人。”
“我这一生没后悔过什么事,只有遇见你谢临川,如果可以,我宁愿从来没去过京城,从来没见过你,这样我也不用在宫墙之中苟活十年,不用整日想着成为你们口中贤良淑德的皇后,不用穿不喜欢的衣服,不用整日帮你批改奏折我后悔嫁给你,这十年对于你来说是美好的回忆,但于我,却是后半生怎么也忘不掉的梦魇。”
“我说了,你的出现只会带给我无尽的苦难,你为什么还不走!”
谢临川呼吸一滞。
他忽然想起余晚意说过的话。
“你真的觉得桑秋予那样的女子,适合养在后宫吗?”
原来她不愿。
不愿意住在冷冰冰的皇宫,不愿意学习那些冗长的女戒,他以为她成亲之后有了一国之母的担当,殊不知那是斩断了她翱翔的翅膀
谢临川的心好像被凌迟般,看着眼里没有一丝爱的桑秋予,他恍然清醒。
那些对他来说美好的时光,终究在无情的岁月中永远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