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害。
明明一早就做好准备的。
明明早知,会是这样的结局。
鼻子却还是酸胀得过分。
我对她微笑着,很用力地微笑着。
想要回答说是,一开口却又成了,“游洛溪,加油啊。”
祝愿未来的你,追光而遇,沐光而行。
再见了。
那个男人离开后,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
包括他送的那只狗狗玩具,也在他离开之后消失了。
我翻遍了整个屋子也没有找到。
我失落了很久,却在某一刻忽然惊觉,也许这就是时间定下的某种法则。
他本不属于这里,自然也留不下任何东西。
没关系,至少我还有记忆。
他走后的每一天,我都比过去更认真地生活着。
我的生活依旧不算顺利,可我的心境却不同了。
因为每一刻,我都在离他所在的未来更近一步。
大三那年,我破天荒参加了一场联谊。
我忽然有所预感,他会在那里。
果然,当晚有一个男生主动向我要了联系方式。
笑容阳光,长相帅气,听旁边的人起哄,说是新闻系的男神。
他绅士地朝我笑着,对我说出了那个久违的名字。
“你好,我叫余淮安。”
像是宿命一般,我脑中空白了片刻,也对他报以微笑,伸手回握住了他的手。
那之后,所有的事情都如那个男人所说,我和他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
我那时已经靠着做项目有了一些收入,我尽可能地对余淮安好,比那个男人所描述的,更加地好。
很快,我们成了大学校园里人人艳羡的一对情侣。
可为什么,我的胸口总是空落落的,即使面对着余淮安,即使很用力地拥抱着他,心脏也像是破了个口子那样,一阵冷风灌进去,便会若有若无地抽痛着。
明明心愿得偿了不是吗。
明明这就是我一直以来期望的。
我想了想,也许是思念得太久了,所以幸福感来得也不够真切。
也许是时光模糊了我的记忆,我已经想不起他来时的样子。
我无从知晓未来的事情,这一刻的他,只是他。
只要是他就好了。
我像是说服了自己。
毕业前期,余淮安提出了分手,告诉我家里打算让他出国深造。
其实这个时候我已经从朋友那里知道,余淮安有个难以忘怀的初恋,两人青梅竹马,羁绊很深,深到旁人难以介入。
像是这次出国,也是为了去他所在的国家。因为前一晚,那个女人给他发了消息,说很想他,希望他能过去陪她。
即便是联谊当日的搭讪,也不过是他向初恋宣战赌气的戏码。
可他终究会回来不是吗?
那个男人等了我十年,我就等他四年,那又如何呢?
我答应了。
余淮安看我的眼神,有些隐约的愧疚。
去机场送行那天,他的爸妈也来了。
我问他,“你哥哥呢?没来送你吗?”
余淮安的表情很迷茫,“我是独生子,哪有什么哥哥?”
没有哥哥吗?
我的头忽然有些痛,痛到连呼吸都觉得酸楚。
也许是日久年深,我的记忆出现了偏差。
只能是这样。
余淮安走后的第三年,我查出了脑癌晚期。
这些年我尽可能地规律作息,健康饮食,哪怕是工作强度最高的那几年,也牢记着那个男人离开时交代我的话,不敢有片刻懈怠。
因为他说我走之后,他很难过。
是那种无能为力的难过,枝枝蔓蔓地蔓延到生活的每一分每一寸。
我不想让他难过。
怎么办,我好像还是没能做到。
比起生命将陨的不甘和恐惧,我更担心的是,那个男人该怎么办呢?
他走的时候近乎要挟似的说,让我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他以后是要检查的。
他知道以后,会很生气吧。
明明那么努力,那么努力地想要拯救我。
说来好笑,余淮安和我在一起两年,我脑中常常盘旋的,却还是他跨越时光而来和我在一起的那三天。
那个男人近乎执拗地,一遍一遍地告诉我,你很好,你真的很好
所以,不要放弃自己好吗?
这些场景,一幕幕,陪伴着我度过了无数个几乎要支撑不下去的瞬间。
对不起啊,还是辜负你了。
也许未来就是无法改变的。
又过了一年,余淮安回来了。
满脸憔悴,带着一个孩子,向我提出了结婚。
他的初恋要留在美国,要跟一个能在事业上对她有所助益的美国男孩结婚。
所以她不要这个孩子。
余淮安舍不得,就把她带回来。
听完这一切,我抬起头,望了一眼碧蓝如洗的天空。忽然想起那个吹着秋风的夜晚,那个男人可怜巴巴地对我说,“游洛溪,你知道吗?我们未来会有一个很可爱的孩子,眼睛像你,眉毛像我。你走之后我一个人都不知道怎么把她抚养长大,单亲爸爸很辛苦的。”
是这样吗?
是这样的话,也没关系。
两年后,我的病情进入了末期,医生说我随时可能会倒下。
由于这些年我一直投入大笔资金在时光穿越的研发上,我那位研究量子物理的朋友几乎是第一时间通知到了我,“快成功了!那只受伤的小白鼠在我们的机器传送下成功回到了健康的状态,要不了几年我们就能造出一台真正的时空穿梭机!”
我思索了片刻,禁不住问道,“那要是我穿越到十年前救回我奶奶,是不是未来就会被改变?”
“虽然现在的时光机还只能实现数秒内的穿梭,可从实验小白鼠的状态来看,你说的改变未来的确有可能会实现。但是时间会自我修正,为了消除时空穿越者存在的痕迹,会直接避免你们相遇也就是说,你将被从你奶奶的人生中剔除,没有了你的参与,她也许还会以其他方式死去。”
那一刻,我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怪不得。
怪不得那个男人在提到往事的时候,表情总是恬淡而落寞。
就如同是在阐述别人的故事。
他从来都不是余淮安。
从来都不是我的丈夫。
真傻啊。
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呢?
我抚额轻笑,眼泪却止不住流了满脸,到最后几乎是痛哭起来。
原来从他跨越时光找到我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将来我们不会再相遇。
原来他与我所处的每一秒钟,都是在道别。
即使相遇,也不会再有交集。
他做了那么多,就只是为了让我过得好一些,幸福一些。
哪怕那些幸福和他无关。
两天后,朋友又给我打了一通电话,语带叹息地说,“小白鼠死了,我们在它身上的另一处发现了和之前程度相同的伤口。我们终究无法改变注定发生的事情。”
我笑了笑。
“不,有些东西已经变了。”
其实那个男人,未必不知道结果无法改变。
但是至少过程中,不再只有荆棘相伴不是吗?
总有人间一两风,填我十万八千梦。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我等了十年,终于等到时光机被研发出来的那一天。
我回到了他十八岁那年,找到因为考试失利而有些黯然神伤的他。
在他吃惊的眼神中,微笑着开口,“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是你未来的妻子”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