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曾执掌林家命运的手,此刻剧烈颤抖着撑在地面,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仰起头,浑浊的眼泪顺着沟壑纵横的脸颊滚落,在冰冷的地砖上砸出细小的水痕。
“我对不起你们”他的声音嘶哑得几乎不成调,像是从胸腔深处硬生生撕扯出来,“我不是懦弱我是怕啊!怕失去工厂,怕被批斗,怕一家人都活不下去可我我没想到,真的没想到,她们会死红英走前那晚,我还骗她说只是试验,不会出事”
他猛然抬头,望向墙上母亲的照片,喉咙一哽,嚎啕而出:“红英!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那些女人!我对不起我的女儿——晚照!”
全场死寂。
老周站在角落,公文包滑落在地,他没有去捡。
这位为林家遮风挡雨三十年的法律顾问,此刻面色灰败,嘴唇微动,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缓缓低下头,像是被抽走了脊梁。
林婉婉被押在一旁,脸色惨白如纸,眼神却仍藏着怨毒。
她看着林父跪下,看着那些她以为早已埋葬的罪证被一一掀开,心中翻涌的不是悔恨,而是恐惧——对彻底失去一切的恐惧。
林晚照静静站着,听着父亲的哭诉,心口却像压着一块千斤巨石。
她没有流泪,也不再愤怒。
那些情绪早已在寒夜里被风吹尽,剩下的,只有一种近乎悲悯的清醒。
她终于明白,有些人不是天生恶人,而是被欲望和怯懦一步步拖入深渊。
而她母亲的死,不是意外,是一场以“大局”为名的谋杀。
她转身,走到主位前,将最后一份文件轻轻合上——那是“凤凰计划”所有受害者的名单,共三十七人,最小的不过二十一岁,最大的怀有六个月身孕。
她抬起头,目光扫过全场,声音清冷而坚定:
“从今天起,我不再是林家的人。”
一句话,如刀斩断血脉。
“林家的百年清誉,早已腐烂在谎言之下。而我,不会继承这份罪孽。我要用自己的名字,重建医药的尊严——不是靠关系,不是靠造假,而是靠科学,靠良知,靠一个医生该有的底线。”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顾淮越身上。
他站在她身侧,军装笔挺,眼神深邃如夜,却在她开口时,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那一握,稳如磐石。
“无论发生什么,我都陪着你。”他说。
没有豪言,没有誓言,只有这一句,却让林晚照眼底微微发烫。
她终于笑了,很轻,却像破冰的春水。
她拿起母亲的遗像,转身走向门外。
风雪已停,晨光刺破云层,洒在祖宅的台阶上,映出她长长的影子。
阳光落在她脸上,温暖得几乎让人落泪。
而在远处,廊柱阴影下,林婉婉被警卫带离时,猛地回头,死死盯着那抹走向光明的背影,唇角勾起一丝冷笑,声音轻得如同毒蛇吐信:
“你以为这就结束了?还早得很”
风掠过残雪,卷起一片枯叶,仿佛某种未尽的回响,在寂静中悄然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