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未停,凌晨三点的军区档案室静得像座坟墓。
林晚照裹着一件旧棉袄,手指冻得发红,但仍一页页翻着泛黄的卷宗。
纸页又脆又薄,稍微用力就会撕破,她屏住呼吸,就像在拆解一枚埋藏多年的定时炸弹。
头顶的白炽灯忽明忽暗,在斑驳的墙上投下她瘦削的影子,像鬼魅一样摇晃。
她以“医疗改革调研”为由,申请查阅上世纪80年代初的边境医疗合作记录——这是顾淮越亲自批的条子,盖着军区司令部的红章。
没人会怀疑一个刚治好首长肝脓肿的“小神医”会对三十年前的旧档案感兴趣。
但她知道,那封无名信里的每一个字,都像钉进骨髓的锈钉,拔不出来,只能追根溯源。
指尖突然停住了。
在一份编号为y-
83-
07的档案夹里,夹着一张模糊的合影:五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站在边境哨所前,身后是泥泞的山路和飘扬的红旗。
照片右下角用钢笔写着:“中越边境联合医疗行动留念,1983年冬”。
她的目光紧紧盯在第二排左起第三人身上。
那是个身形清瘦的女人,戴着圆框眼镜,眉眼温柔却透着倔强。
尽管照片褪色严重,林晚照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她母亲,林素云。
心脏猛地一缩,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
她迅速抽出档案内页,逐行扫视着参与者名单和任务日志。
记录显示,这支医疗队名义上是为越南边境村落提供战后防疫和基础诊疗,实际上是由军区后勤部和外事局联合派遣,带有“特殊物资交接”任务。
而她母亲的身份是随队中药顾问,负责调配战地伤员的补气养血方剂。
但任务结束后的人员归队名单里,没有林素云的名字。
档案中只有一句轻描淡写的备注:“林某因身体不适留地休养,后续自行返程。”
林晚照冷笑一声。
自行返程?
那年她才十岁,父亲却告诉她母亲突发心梗,火化得很匆忙,连骨灰都没留下。
现在看来,这根本不是病逝,而是失踪——被刻意抹去的失踪。
她小心地撕下照片的一角,藏进袖中,其余文件原样放回。
离开前,她顺手抄录了几位随行医生的姓名和编号,尤其是其中一位姓张的老军医,他曾负责外科急救,如今已经退役多年。
第二天清晨,她在职工食堂角落见到了苏倩。
这个总是扎着马尾、挎着相机的女记者是她少数能信任的外人。
苏倩翻看着她递来的名单,眉头越皱越紧:“张振国?你说的是‘老枪张’?他可是当年野战医院的传奇人物,救过上百个伤员不过听说他退伍后精神出了问题,住在滇南的一个小镇,谁也不见。”
“我要见他。”林晚照声音很轻,但像刀锋划过冰面一样坚定。
苏倩抬头打量着她:“你查这个干嘛?那都是1983年的事了,连档案都残缺不全。”
“因为我妈在那支队伍里。”她直视着对方,“而她在任务结束后,就人间蒸发了。”
空气瞬间凝固了。
苏倩缓缓合上笔记本,压低声音说:“你知道吗?我父亲也是那年从边防调回来的。他临终前喝醉了,说了一句怪话——‘有些人不是死在战场上,是死在和平的暗沟里。’”
林晚照瞳孔微微一缩。
当晚,顾淮越出现在她租住的小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