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军区大院,薄雾未散。
林晚照站在纪检办公室门外,风从走廊尽头灌进来,吹得她额前碎发微微晃动。
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棉袄,外披军绿色呢子大衣,看起来像个再普通不过的年轻女医生。
可她的眼神却沉静如深潭,没有一丝波澜。
门开了,一名纪检干部走出来,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林医生,请进。”
屋内灯光惨白,墙上挂着军区纪律条例,桌前坐着三名纪检组成员,其中一人正低头翻阅文件——正是那份署名“知情人士”的举报信复印件。
纸张边缘已经起皱,显然被反复传阅过。
“林晚照同志,”主审人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压迫感,“我们接到举报,称你于去年十月,通过非法渠道向境外机构泄露我国尚未公开的微创外科技术资料,并收受外汇汇款共计八千美元。你是否知情?”
空气骤然凝固。
林晚照没有立刻回答。
她的目光扫过三人,最后落在角落里的书记员身上。
那人低着头,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看似认真记录,但林晚照敏锐地捕捉到了他右眼皮的轻微抽搐——那是紧张时不受控制的生理反应。
更关键的是,她听见了。
不是用耳朵,而是用那种只有她自己知道的方式——当情绪剧烈波动时,人就像一头被困的野兽,会释放出某种“声音”。
此刻,那个书记员的心跳正以每分钟一百二十次的速度狂跳,像一只被逼到墙角的老鼠,在尖叫着“快逃”。
他在害怕。
而且,怕的不是她,而是即将发生的事。
林晚照收回视线,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
她缓缓坐下,语气平静:“我从未接触过所谓‘尚未公开’的技术资料,更别说泄露。如果组织需要,我可以配合调查我的所有工作记录、通讯往来,甚至个人账户。”
“境外汇款呢?”另一名女纪检员追问。
“荒谬。”林晚照终于抬眼,目光清亮如雪后初晴,“我是医生,不是间谍。我救的人里,有你们的首长,也有前线归来的战士。若我真有通敌之举,他们早已死在手术台上。”
话音落下,屋内一片寂静。
主审人皱眉:“但举报信附有交接文件影印件,还有境外银行的电汇凭证。这些,你怎么解释?”
林晚照忽然轻笑了一声,带着几分讥诮:“伪造的东西,做得再像,也经不起推敲。比如那份电汇单上的银行代码,是1992年才启用的,而所谓‘去年十月’的交易,怎么可能使用三年后的编号?”
三人齐齐一怔。
书记员的笔尖猛地一顿,墨水在纸上洇开一团黑点。
林晚照这才慢悠悠补充:“另外,据我所知,境外那家所谓‘医学研究基金会’,早在1983年就被国际刑警列入洗钱黑名单。一个根本不存在的机构,怎么给我打钱?”
她顿了顿,目光直视主审人:“所以,我请求更换这位记录员。他心率过快,手抖严重,已经影响到笔录准确性。我不希望自己的陈述,被误记成什么不该有的内容。”
办公室内气氛骤变。
主审人眼神一凛,终于察觉不对。他看向书记员:“你没事吧?”
那人强作镇定:“没没事,可能是昨晚没睡好。”
可林晚照已经站起身,语气依旧柔和,却带着不容置疑:“换人吧。否则,我不介意向上级说明——有人试图用生理反应异常的记录员,来篡改我的供述。”
门被推开时,冷风扑面而来。
林晚照走出纪检楼,阳光斜斜洒在台阶上,却照不进她眼底的寒意。
她知道,这只是开始。
李领导倒台前的最后一搏,绝不会止步于一封举报信。
而真正危险的,是那个躲在幕后、连她都尚未看清全貌的人。
她刚走到医院门口,一辆军用吉普悄无声息地停在路边。
车窗降下,顾淮越坐在驾驶座,面容冷峻,眸光如刀。
“上来。”他说。
林晚照没问去哪儿,径直上了车。
引擎低吼着启动,轮胎碾过结霜的路面,发出细微的咯吱声。
“你早就知道他们会动手。”她望着前方灰蒙的街道,轻声说。
“我知道他们会反扑。”顾淮越握紧方向盘,指节泛白,“但没想到,会拿你当靶子。”
他的声音很轻,却藏着压抑的怒意,像一头蛰伏的狼,正缓缓亮出獠牙。
林晚照侧头看他,忽然笑了:“你觉得他们为什么要选这个时机?”
顾淮越沉默片刻,眸光微闪:“因为,他们怕你查到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