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了,我张伟良却成了味真族的500斤族长。
家传酱肘子手艺没学会,系统却给我发了个暴击级任务——娶余姐。
看着200斤的她徒手掀翻壮汉,我当场腿软:大姐,强扭的瓜不甜!
余姐甩出一勺老汤焖子:甜不甜咬完再说!再加两十包方便面,三十个馒头,五只坤坤!
大婚那天,她一手提溜我后领:瞅你内怂样,肘子都给俺做糊了!
锅盖头在滚开的卤汤锅上方缭绕,丝丝缕缕的甜咸焦香里掺杂着大料的霸道气味,钻入鼻子。张伟良,这个刚在包浆炕上醒来的味真族族长,对着厨房角落那面蒙着油污的模糊水银镜子看了半晌,粗气重重呼出来,在冰冷的镜面上凝成一小团转瞬即逝的白雾。
镜子里那张大脸盘子,横竖比磨盘小不了多少,软乎乎的下巴堆叠出清晰的三折叠。他费力地扭头,侧身,那足有半扇门板宽的腰围,以及把厚实棉袄撑得紧绷欲裂的胃袋……无不冲击着他的认知。五百斤真有五百斤
前世的他,大概做梦也梦不到这种吨位。如今味真族祖传酱肘子手艺没摸到门道,这身族产倒是无缝继承了。
他蛇皮地挪动几步,想找个地方坐下喘口气。厨房角落倒是有个小马扎,可那玩意儿在他逼近的阴影下,像是受惊的麻雀般瑟瑟发抖。他动作僵在半空,最终还是选择靠墙站着更稳妥些——屁股底下的木头真要散了架,他那张巨脸可就成了最好的缓冲垫,还不定怎么个疼法。
正当他靠着砖墙,琢磨着增肌这个宏伟命题时,一个冰冷、毫无起伏的声音,直接在他天灵盖里炸开:
【滴!恭喜宿主激活‘史诗级·倒追版’人生任务!任务目标:余姐。任务奖励:解锁‘带派’称号及配套搓衣板(附魔款)。任务时限:一年。失败惩罚:原地增重一百斤。叮!温馨提示:宿主当前体重已达系统承载极限。增重将触发‘肉身成饼’被动技能(非永久款),请谨慎对待!】
信息流像灌顶的冰水,浇得张伟良一哆嗦,浑身一颠。什么谁东北虎妞余姐
这个名字在东北这嘎达地界上,声名之赫赫,绝对赶得上百年一遇的特大暴风雪。关于她的传说,其密度比他身上的肥膘有过之而无不及。
有人说她一顿饭能干光一整盆杀猪菜,外带十个白面馒头打底。有人信誓旦旦瞧见过她跟人赌气倒拔垂杨柳。而张伟良新得的身体原主残存的记忆片段,更是直白地印刻着某个深刻的画面:镇东头老孟家那膀大腰圆、脾气火爆的儿子,因为一句胖得没人要惹毛了余姐,结果余姐连眼都没眨一下,蒲扇般的大手一扬一落,一个干净利落的标准铁山靠,直接让那小子在积雪地里表演了个平沙落雁式,半天没爬起来。
强娶不是,是强嫁系统你管这叫倒追这他娘分明是强征入伍去当虎威炮架子!
一股寒意,比腊月里的穿堂风还利索,猛地从他肥硕的后脖颈子蹿到脚底板心,他两腿一软,差点跟一麻袋脱了骨的猪下水一样瘫地上。
厨房虚掩着的厚重木门砰一声被人从外面撞开了!凛冽的寒气卷进来,冲散了点厨房里的肉香。门口站着的女人,身高能顶他额头,肩膀宽得能跑马,裹着一件能塞进两个张伟良的大红花棉袄,但那棉袄也遮不住底下山峦起伏般的扎实肉量,两百斤绝对不止,感觉就像一座移动的粮仓堵在了门口,连门框都显得委屈了。手里端着的那个粗瓷大碗,比城里饭店的汤盆还巨大,冒着腾腾热气。
初冬干冷的空气似乎都被她带来的气势给逼退了一步。
正是李余!余姐本人!
张伟良的眼珠子差点从眼眶里掉出来,心脏像突然被一只羊尾油般的大手攥紧,捏得他呼吸一滞,后背上的冷汗唰一下冒出来,把棉袄里子都打湿了一块。前世键盘鼠标拼不过,如今这身量……难道真要凭肥肉论生死他感觉自己庞大的身躯每一块脂肪都在无声尖叫着要立刻跑路。
余姐大喇喇地迈进厨房,虎目圆睁,炯炯有神,活像两个一百瓦的铜铃铛。那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在张伟良那张泛着油光的白胖大脸上扫了个来回。
哎呦喂!这不老张家的大伟良嘛!她开口了,嗓音洪亮得像敲锣,带着东北大妞特有的脆响儿,大白天搁厨房发啥癔症呢魂儿让卤汤勾走啦
她几步就迈到灶台边,手里的大海碗往沾满油污的台面上哐当一墩,灶上煮肉的大锅里的汤都被震得晃了三晃。碗里是满满登登、热气腾腾的老汤焖子,熬得通红透亮的肉皮冻被浓稠的酱汁裹着,诱人的油光闪动着罪恶的魅力,旁边还硬挤着两包压碎了面饼的袋装方便面,以及三个足有成年人拳头大的白面馒头。
瞅你愣那跟个榆木桩子似的!余姐眉头一皱,那粗黑的眉毛简直像两条趴着的毛毛虫。饿傻了快点的!给姐整点顺溜的!肚子敲鼓敲半天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极其自然地抄起灶台大铁勺,看也没看锅里卤的是啥,手腕一抖——勺底带起一大块红得发亮、颤颤巍巍、连筋带皮的卤肉,啪一下精准地扣在那碗焖子上,热油汤汁迸溅得到处都是。
这一勺下去,动作行云流水,精准得像个厨艺宗师,透着股不讲理的彪悍。
就……就这些没别的了张伟良喉结艰难地上下动了一下,感觉自己庞大躯壳里的魂儿都快抖散了。他脑子嗡嗡响,全是那可怕的系统警告。他一边强撑着发软的腿脚往灶台蹭,一边嘴里无意识地秃噜出系统刚灌输的、他此刻最真切的感受:那个……余姐啊,强扭的瓜它……它不甜啊……
啥玩意儿瓜甜不甜余姐刚把手里那三个胖乎乎的馒头狠狠按进焖子那浓稠黏糊的酱汁里,沾满了红褐色的油光才罢休。听到这话,她动作一顿,浓黑的眉毛瞬间打了个死结,一双铜铃大的眼睛猛地瞪了过来,里面像燃起两道煤油炉子的火苗,谁跟你扯什么甜不甜的废啥话呢老娘饿了!
她动作麻利地抄起筷子,捞起一个被酱汁裹满、面目全非的馒头,又熟练地用筷子戳破浸满焖子红汤的方便面面饼,卷起一大坨,粗暴地怼到张伟良鼻子底下。焖子特有的、混合着浓油赤酱和大蒜刺激的霸道香气,像攻城锤一样轰向张伟良的鼻子,让他一阵灵魂出窍。
看见没余姐虎着脸,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这红焖子,劲道方便面,雪白大馒头!饿极了嚼吧嚼吧啥不香还管甜不甜瓜不瓜的再搁这儿磨磨唧唧跟个掉毛鹌鹑似的,信不信老娘现在就给你表演个‘当场啃瓜’
她呲了呲牙,像是某种凶猛的肉食动物在亮獠牙。
张伟良脖子后面汗毛唰地立起一大片。看着眼前那双彪悍中带着明显不耐烦的眼睛,再想想系统冰冷的声音和那足以让现有骨骼系统彻底崩溃的一百斤增重惩罚,他对强扭的瓜不甜这个真理的信仰,瞬间土崩瓦解。
甜!香!指定是又甜又香!他那张胖脸上挤出堪称谄媚的笑容,眼睛都被挤成了两条弯弯的缝隙,动作极其不符合自身体重地灵活起来,姐您坐着!我这就给您弄,热乎的!刚收的火候,顶顶好的焖子!他几乎是一步三抖地奔向灶台,捞肉,切焖子,动作麻溜得生怕慢一秒就成了瓜。
得,先填饱这座活阎王的肚子再说!保命要紧!
日子在那缸老卤汤咕嘟咕嘟冒泡的伴奏下,飞快溜走。转眼就到了系统倒计时的尾巴尖上。
冬月十六,老黄历上头刻着宜嫁娶的大红字张牙舞爪。张记酱肉铺被披红挂彩,连门前的大榆树都缠上了夸张的红绸布。寒风里那点刺骨的凉意,愣是被满院堆着的红鞭炮炸出来的浓重硫磺烟气和人们呼出的白茫茫哈气给搅和得稀巴烂。
灶房里,张伟良像个圆滚滚的陀螺,呼哧带喘地围着灶台滴溜溜乱转。那身板子本来就占地儿,现在硬是套上了一身猩红缎面的新郎长袍马褂,活脱脱一颗裹了锦缎的巨大水发丸子,随时要滚出去。那张胖脸更是油光发亮,一半是火烤的,一半是急出来的冷汗。鼻尖上沾着的灰都顾不上擦。
他眼前这口顶顶紧要的老卤锅里,那几只看家的猪肘子……正散发着那么一丝丝不太美妙的、糊底儿的焦苦味!锅底的火候没控住!
要了亲命了!这可是给余姐准备的头道硬菜!
咣当!
灶房那扇快散架的木门被人一脚暴戾地踹开,力道之大,震得顶棚直往下簌簌落灰。张伟良吓得手里的长筷子差点戳进自己肚脐眼里。
门口,新娘子李余,穿着一身大得离谱的、同样猩红刺目的锦缎袄裙,叉腰而立。那身量依旧巍峨,脸上浓妆涂得跟年画娃娃似的,两颊两团吓死人的大坨胭脂红,鲜红的嘴唇能吞小孩。脑袋上顶着的沉甸甸凤冠歪到了一边,金灿灿的流苏在她饱满的额角旁边乱晃。
她打眼一扫灶台上的狼藉,再吸鼻子闻到那可疑的糊味,铜铃眼嚯地瞪得滚圆!
张!伟!良!一嗓子吼出来,声浪比外面炸响的千响红皮鞭炮还惊人,老娘大喜的日子!你那两个猪蹄子是被牛蹄筋捆住了吗!瞅瞅!瞅瞅!好好一锅祖传酱肘子,让你这废物煮成啥了你搁这儿给老娘做炭烤糊猪蹄呢!暴殄天物!
唾沫星子带着怒火,六脉神剑一般喷了张伟良一脸。他缩着脖子,感觉那根象征性的脆弱的脖子凉飕飕的。看着锅里那几个泛着可疑黑边儿的酱色肘子,张伟良心一横——跑!
这洞房要进了,还不就是砧板上待剁的肉馅与其新婚夜就因为侮辱祖传肘子而英勇就义,不如先战略转移!巨大的求生欲压垮了系统任务失败的恐惧,他顾不上两百斤冲刺是个什么惨烈光景,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赶紧离开这个红彤彤、热乎乎的危险之地!
脚下发力,厚实皮鞋在油腻腻的泥砖地上狠狠一拧,他那裹着红绸缎的巨大球状身躯朝着后门方向猛地弹射起步——目标明确!
可惜,梦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刚冲出去两步,距离后门那点希望之门还有一丈远,他就感觉后脖颈子骤然一紧!像是被一把烧红的铁钳死死叼住!一股根本不容反抗的巨力猛地将他往回一拽!双脚顿时离地,整个人天旋地转,眼前全是飘动的猩红绸布和余姐那张喷火的大花脸。
他被余姐一手稳稳当当地提溜在了半空中!双脚像离水的胖头鱼尾巴般徒劳地扑腾着。五百斤的肉身,在她手里轻飘飘得如同一个塞满了棉絮的破麻袋。
跑余姐那张涂得雪白的大圆脸气得涨红,贴得极近,狰狞得像钟馗,往哪儿跑啊长能耐了!做糊了肘子还想开溜门都没有!给俺滚回来,乖乖拜堂!拜完了再收拾你!那肘子汤就当给祖宗赔罪了!她拖着张伟良就往正堂走,像拖一头待宰的肥猪。
被勒得眼前发黑的张伟良,意识都快模糊了,只能听见自己庞大的身躯在地上摩擦拖动时发出的沉闷噗噗声。完了完了……这下是真要变饼了……一百斤增重变肉饼,加上余姐这雷霆手段,怕不是要直接成人间凶器
就在这绝望之际,就在他被拖过灶房那油腻腻的门槛时,另一个冰冷无波的电子音,比三九天屋檐下的冰溜子还刺骨,毫无预兆地在他混乱一片、几乎要被勒晕的大脑深处,猛地炸开:
【叮!检测到关键触发事件——强娶成功!恭喜宿主完成任务基础目标!奖励发放:搓衣板(附魔·超韧耐久款),已置入厨房角落。】
张伟良意识模糊地哀嚎,搓衣板!他现在就想要个担架!
【叮!附加紧急提示:检测到配偶李余体内能量场异常活跃——确认怀孕!孕激素水平波动明显!推算结果为:龙凤胎!】
搓衣板算什么真正的核弹紧随其后:
【叮!高危预警!当前配偶妊娠反应已激活超霸体状态‘狂暴护崽’(等级:MAX)。建议宿主:立刻!马上!准备双倍能量补充剂(推荐方案:招牌老汤焖子,月子特供超级加倍版)。任务目标:在配偶察觉孕情前完成食物储备!倒计时启动:2小时59分59秒。警告!超时未完成,将激发配偶MAX级狂暴护崽模式——后果宿主自行承担(包括但不限于物理层面的家庭‘核平’)。】
信息像冰冷的钢针,狠狠扎进张伟良即将停摆的大脑,带来了超乎想象的刺激。怀孕还是龙凤胎!就在这糊肘子、被掐脖、强行拖入洞房的档口
祖宗啊!我那糊了的肘子汤怕是还没端到你们牌位前啊!这就……这就喜当爹了当的还是即将面对双倍暴躁攻击的爹MAX级狂暴护崽
被卡着脖子的张伟良,连恐惧都忘了怎么表达。眼前灶房景象晃动着重新清晰起来——余姐那张因为愤怒和用力而泛红喷火的大花脸,此刻仿佛被无限放大……一种混合着绝境求生和荒谬觉悟的光芒,从未有过的、属于父亲的诡异责任感,竟然破土而出,压过了被揍的恐惧。
他突然爆发出不属于这沉重身躯的力气,喉咙被掐着也硬生生挤出一串破碎但无比清晰的音节:
姐……咳咳!焖……焖子!老汤焖子!对!糊了肘子不打紧!我……我这就给您做焖子!三……三倍的量!加料!熬它三天三夜!
余姐拖拽的动作猛地一僵!提着他后领的手力道似乎松了几分。她猛地停下,铜铃般的眼睛狐疑地钉在张伟良那张因为缺氧和激动而扭曲成一团酱肉的胖脸上:焖子加倍
一个带着困惑和杀气的巨大问号,在她那张浓墨重彩的脸上凝固了。
张伟良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嗖一下窜上天灵盖,后背上那点可怜的汗毛根根倒竖,每一寸肥肉都在无声地尖叫预警。然而,体内那点被龙凤胎消息震出来的、可怜巴巴的父性光辉,外加求生本能的极限驱动,竟然奇迹般地支撑着他不立刻翻白眼昏过去。
对对对!焖子!顶顶好的焖子!祖传秘方!他憋着气,脸涨得通红,艰难地点头,下颚那三层软肉拼命地颠簸着,给余姐你补身子的!糊了肘子我认罚!咱现在就做,焖子管够!管饱!
哦余姐浓黑的眉毛高高扬起,几乎要插进歪了的凤冠里,盯着他看了足足有三秒钟,像在审视一块砧板上不太新鲜但突然开出花的猪肉。她那张涂得鲜红饱满的嘴唇先是慢慢撇了撇,似乎衡量了一下拜堂成亲前暴揍新郎和马上吃到三倍料秘制焖子之间的重要程度。终于,那铜铃眼里燃烧的怒火噗地一声,似乎被焖子这两个字强行压下了一大半,转而变成了浓郁到化不开的困惑和……一丝丝被勾起的食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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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重重地哼了一声,提溜着他后领的手终于一松。噗通!一声闷响,张伟良像个卸了货的麻袋一样瘫坐在地,屁股下的两块砖头应声裂开了缝。
算你这肥球识相点!余姐的嗓门儿依旧震得他耳朵嗡嗡响,但火气明显从火山爆发降级成了炉子焖烧,赶快的!敢让老娘等,或者敢再做糊一丁点儿,信不信……她的目光在张伟良那张惨白的胖脸上剐了一遍,最终落在了他那被红绸带勒紧、显得愈发粗壮的圆脖子上,冷哼一声,……信不信老娘今晚就拿你当那糊了的肘子啃了
后脖子一阵发凉,仿佛已经听到了某种可怕的、咯吱作响的咀嚼声。
张伟良再不敢废话,巨大的求生意志压倒了一切!他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顾不上拍掉身上沾的灰尘和碎掉的砖屑,连滚带爬地冲向存肉的冰窖方向。那庞大身躯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笨拙敏捷。
他脑子里只剩下系统冰冷尖锐的最后倒计时滴答声,和无比明确的指令:焖子!超级加倍的焖子!三天三夜,他熬定了!
厨房里炉火被捅开,重新猛烈地燃烧起来,火焰嚣张地舔舐着锅底。蒸腾的热气裹着肉香再次弥漫。张伟良那宽厚的、穿着紧窄红袍的脊背,对着门的方向,绷得像一张随时会被自身巨大压力崩碎的弓。
外面正堂,鞭炮依旧炸得震天响。司仪那高亢、喜庆到近乎尖锐的一拜天地刚吼出来半句,后面拖着长长的、可疑的颤音。宾客们的喝彩声和喧闹也仿佛隔了一层厚实的水幕,模模糊糊地传来。
在厨房这片属于他的、油光发亮的逼仄战场上,张伟良挥舞着大勺,咬牙切齿,全神贯注。
炉膛里的火苗把他那张胖脸映照得忽明忽暗,汗珠混着炉灰,沿着鬓角往下淌。他现在连愤慨的力气都快被抽干了!手臂酸得像灌了几斤沉甸甸的铅,那件大红的新郎袍被汗水紧紧黏在宽厚的背上,刺目又沉重。
爹,娘……还有张家不知排到多少代、管不管灶台的老祖宗们,你们可睁大眼睛保佑啊……他在心里哭嚎着,手里的大勺狠狠搅动着深沉的汤汁,蒸汽汹涌地扑上他的脸,这锅焖子要再有个三长两短……
他眼前不受控制地开始循环播放几个惊悚片般的画面——余姐徒手掀翻东北虎的定格姿势,沾满红油大嚼馒头的不羁画面,以及……她盯着他脖子时那种……跃跃欲试的、对食物的可怕渴望……
不活了!这日子没……唉!一声叹息,沉甸甸地,几乎要把他自己伟岸的身躯给压垮下去。
厨房炉火再次炽烈地燃烧起来,锅里那锅弥补糊肘子之过的超巨特供版老汤焖子正咕嘟咕嘟地翻滚着,浓稠的酱汁散发出十倍霸道的香气,几乎要把屋顶的椽子都熏入味。张伟良像个穿了红袍子的人形锅炉,汗如雨下,背上的布料早已湿透,紧紧贴在肥厚的脊背上,勾勒出无比壮观的弧度。他一边机械地搅动那锅救命的粘稠物,一边在心里恶狠狠地咒骂着坑爹系统及其祖宗十八代——这他娘的倒追,它追得可真狠!还带买一赠二外加狂暴状态的!
外面正堂的喧嚣似乎暂时与他无关了。他全副身心都扑在了这锅滚烫的定海神针上。
三个小时零五十九分钟后。一滴汗珠啪嗒砸在滚烫的锅沿上,瞬间蒸发成一缕白汽。
张伟良几乎是耗尽了毕生之力,才终于把那锅宛如岩浆般浓稠、表面浮动着厚厚一层亮汪汪红油的巨无霸版焖子,小心翼翼地分装进了家里能找到的所有容器——大瓷盆、搪瓷缸、甚至腌咸菜的大坛子也被征用洗净了。盖子严丝合缝地盖好,确保那股能勾出人原始兽性的香气暂时被封印住。
他刚累得像条濒死的肥泥鳅一样瘫靠在冰冷的灶台边,准备喘上一口劫后余生的粗气。一双沾着红泥、异常敦实有力的绣花鞋咚地一声,再次重重踩在了厨房门口。
余姐回来了。凤冠还是有点歪,脸上的浓妆被汗水微微晕开,腮红和唇膏混合出一种奇异的战场遗迹效果。她那对铜铃眼,没了之前的滔天怒火,却像是暴风雨过后的密林,藏着更让人心头发毛的审视和一丝……被焖子香气隐隐挑动起来的奇异平静只是这平静之下,仿佛随时能再掀波涛。
整……整好了她声音依旧洪亮,但没那么炸耳了,目光锐利地扫过地上桌上那一排排盛满的容器,又落在张伟良那张灰扑扑、油光光的惨白大脸上。
好……好了!姐,热乎着!管够!双……双倍!哦不,三倍!张伟良赶紧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腰板用力想要挺直,奈何肥肉的阻力太大,只象征性地拱了拱肚子,糊……糊了肘子的错,这焖子指定香!
余姐没说话,只是鼻翼翕动了两下,那焖子霸道绝伦的香气无孔不入,确实是她记忆中的巅峰加强版。她沉默地走到灶台边,拿起灶台上放着的一个大海碗,又随手抄起大铁勺。
张伟良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地盯着她那蒲扇般的大手。
只见余姐手腕翻飞,动作精准依旧。咔嚓!一声脆响,她先用铲子把两包方便面面饼在碗里杵碎。然后大铁勺探进最近的一个大盆里,哗啦一舀!深红油亮、几乎凝结成果冻状的焖子肉块连同浓汤,瀑布般倾倒进碗里,瞬间淹没了碎面饼。哐哐哐!三个大白面馒头被按进这红油火山汤里,挤得满满当当。
整个厨房瞬间安静,只剩下焖子汤汁淹没面饼和馒头发出的滋滋声,以及旁边张伟良粗重如风箱般的喘息。
余姐端起这个仿佛小型粮仓的巨碗,筷子如利剑般插入,熟练地卷起浸透红汤、吸饱油脂的面饼,夹起一块肥糯糯颤巍巍的焖子肉皮冻,又扒拉出一个同样泡得红润肥厚的馒头,堆成了一座喷香的小山。然后……
啊呜!
一口下去!馒头、焖子、吸饱油汤的面饼被一起消灭了足足半座山!她咀嚼的动作幅度之大,速度之快,腮帮子鼓动如马力全开的风箱!发出一种满足又略带点威胁的唔唔声,仿佛饿了三天的猛虎正在撕咬猎物。
张伟良在旁边看得心惊胆战,那架势,仿佛吃的是他刚熬出来的心血……好吧,也差不多算是。
唔……火候倒是还行,就是这个蒜……余姐一边风卷残云,一边还含糊地点评着,再切碎点儿就好了!下回记住了没
记住了!记住了!下回细得像头发丝儿!张伟良点头如捣蒜。
还有这肉,焖得倒是烂糊……她顿了顿,叼着半块馒头的嘴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声音里那股一直酝酿着的、让张伟良头皮发麻的狂躁劲儿,在这超满足的进食过程中,似乎真的被奇异地暂时抚平了一点点,……就是差点意思……总感觉肚子填不实在,还想再吃点……她说着,又狠狠扒拉了一大口,但眉宇间那点不易察觉的、她自己也没搞清的烦躁并未完全散去。
张伟良听得浑身一哆嗦:祖宗诶!这超级加倍的量,顶平时三个人吃了!还不实在!难道系统那龙凤胎……已经开始发挥吸星大法了!
秋收后的暖阳慵懒地洒在张家酱肉铺那被烟熏火燎得发黑的木窗棂上。院子里,刚从地里忙完一阵的老少爷们儿聚在一起晒太阳唠嗑。话题中心,自然是张伟良这场地动山摇的婚宴。
哎哟妈呀,那动静!地动山摇!不知道的以为地震了呢!王大爷抽着旱烟袋,笑得露出豁口的黄牙,老张家那肥娃子被新媳妇儿拎小鸡崽似的提溜着,满院子绕圈儿,那肥肉甩的,跟那啥……灌了水的猪泡似的!
哈哈哈!老张头,你这儿子,娶了个铁娘子啊!有福气!真有福气!隔壁李婶拍着腿大笑,两百斤我看不止!那力气,啧啧!新娘子能徒手把咱村口磨粮食的大碾子推动吧
被围在中间的老张头,也就是张伟良他那五百斤的出处老爹,一张饱经风霜的脸,此刻涨得通红,嘴里吧嗒吧嗒抽着旱烟,烟雾缭绕里分不清是自豪还是心酸。他瓮声瓮气地回了一句:……嗯……能……能干!能吃!老带派了!也不知道是说儿媳妇能干活是福,还是说儿子这体格子还有人要真是老天开眼……
半个月后,深夜。硬邦邦的木板大炕上,张伟良像一座陷入淤泥的肉山,努力地维持着侧卧的姿势。身上那件特制最大号的汗衫,前襟已经被冷汗浸透了一片。
旁边,余姐的呼吸声并不算特别平稳。她眉头微蹙,大手无意识地捂着肚子翻了个身。
咕噜噜……一阵非常具有存在感的肠鸣音,在黑夜里清晰地响起,源头是余姐的腹部。
张伟良的肥肉不受控制地一抖!来了!又来了!
白天还好,一到深夜,那传说中的孕早期反应就开始作妖。余姐自己不懂,只觉得莫名其妙的心慌气短,一股无名火噌噌往外冒,看啥都不顺眼,尤其看到张伟良这摊毫无男子气概的肥肉,更是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偏偏这时候,她肚子里那个饥饿信号又跟闹革命似的,一阵接一阵咕噜噜,响亮得能把隔壁屋的老母坤惊醒。
死胖子……余姐半梦半醒间烦躁地嘟囔了一句,闭着眼摸索着,她那厚实的铁砂掌啪地一声,精准地拍在了张伟良那脂肪层最厚实、最柔软的肚脐眼上,别……别吵吵!消停……睡觉!
这一巴掌拍得张伟良差点岔气,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位了!他咬着牙,硬生生把冲到喉咙口的心头血憋了回去。不痛是假的,但主要是惊吓!这肉垫功能难道还能安抚孕反什么原理!
更让他胆战心惊的是,随着那咕噜噜的声音越来越频繁,余姐的呼吸似乎也更加粗重,眉宇间那股熟悉的、属于MAX级狂暴护崽状态的阴云正快速聚集……
不行!这样下去迟早被动触发物理攻击!
张伟良艰难地、一点一点地,像挪动一块沉在河底的巨石般,把自己庞大的身躯从炕上剥离开。动作轻得像贼,肥肉摩擦炕席的声音细微到极致。他光着两只肥肥的大脚板,蹑手蹑脚地溜下炕。炕下的地都跟着轻颤了一下。
他熟门熟路地摸黑走进厨房。那角落里,腌菜坛子旁,静静地卧着一个硕大的搪瓷盆,上面严严实实地盖着个铝锅盖。
掀开盖子——还好!几天前熬制的那锅战略储备级的老汤焖子,在冰凉的冬夜里凝结成了宛如顶级红玉髓般的固态!表面一层亮汪汪的晶冻!
张伟良毫不犹豫,抄起那把厚实的大菜刀。刀锋在微弱的月光下寒光一闪!笃笃笃笃!快如残影!一坨坨晶莹剔透、颤颤巍巍的焖子块被他麻利地切好,装进一个大海碗里。再拿起擀面杖,咔嚓咔嚓几下把一包方便面隔着袋子在案板上杵得粉碎。最后,抓起两个白天新蒸好的大白馒头。
哒的一声轻响,厨房里老式的煤气灶被点燃,蓝色的火焰舔舐着老旧的铁锅锅底。
黑暗中,张伟良那张胖脸上汗珠密布,紧张地盯着锅里一点点热起来的焖子汤汁。锅盖缝隙里冒出带着肉香的白气。他一边搅动,一边紧张地侧耳倾听里屋的动静。生怕那咕噜噜的声响会突然演变成某个彪悍女人愤怒的脚步声和那句经典的:张伟良你又在瞎鼓捣啥!
终于,焖子重新融化成粘稠诱人的糊状,碎面饼在里面翻滚吸汁,两个大白馒头被强硬地按进去泡温泉。
张伟良麻溜地关火,捧着这碗在深夜重焕生机的保命神器,蹑着五百斤的身体,以一种接近太空漫步的悬浮姿态,挪回了炕边。
炕上,余姐皱着眉,喉咙里发出几声意义不明的咕哝,显然被更强烈的饥饿感折磨着,随时可能爆发。
姐……余姐……张伟良声音放得又轻又软,带着点谄媚和小心翼翼,把碗轻轻放在炕沿,饿……饿了吧我……我热了点东西,趁热乎……吃点他甚至不敢说是什么东西,生怕焖子两个字又触动了什么。
余姐猛地睁开眼!眼神在黑暗里亮得超人的热视线,带着点刚睡醒的戾气和被惊醒的不爽,直勾勾钉在张伟良脸上,又缓缓滑向他手里那碗香气四溢的东西。
……空气死寂。张伟良感觉汗珠滑进脖子里,冰凉一片。完了完了!扰人清梦罪加一等!
然而,预想中的咆哮体或者肉搏体并没有到来。余姐的目光在那碗浓稠红亮的东西上停顿了几秒,鼻翼再次狠狠地翕动了几下。那勾魂摄魄的、融合了肉香、酱香和碳水化合物罪恶气息的霸道味道,像一道暖流冲垮了她刚升起的那点起床气。尤其是那饥饿的肠鸣,在这香气的攻击下,瞬间变得无比合理和迫切。
她脸上那股杀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转而变成一种带着点不耐烦但更多是算你识相的闷哼:嗯……端来!磨蹭个啥劲儿!
张伟良心里的石头咣当落地!赶紧把碗递过去,同时不忘递上筷子。
黑暗中,只听见唏哩呼噜、吸溜吸溜、啊呜啊呜宛如饕餮进食的声音,密集而富有节奏感。床板在余姐进食的动静下有规律地微微晃动着。
张伟良老老实实地站在炕边,像个随时听候召唤的店小二,大气不敢出。
过了好一会儿,那震耳欲聋的进食声终于渐渐平息。海碗几乎见了底。接着,是咚一声闷响——海碗被随手放在炕头柜上。随即是无比豪迈的一声:
嗝儿——这一声饱嗝,浑厚绵长,中气十足,在寂静的深夜里回荡出三圈涟漪。仿佛来自一头满足了的东北虎。
张伟良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只听啪嗒一声轻响——一只温热厚实的手掌,带着点微不可察的力道,随意地、甚至称得上有点敷衍地、拍在了他那软弹的肚脐眼上。
嗯……余姐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困意和饕足后的慵懒,仿佛之前的烦躁和暴戾从未存在过,行吧……凑合事儿……睡了……
她翻了个身,巨大的身躯带动着身下的褥子发出轻微的呻吟。几乎是几秒钟之后,均匀而略显沉重的鼾声就响了起来,听起来安稳踏实,带着食物熨帖过后的舒泰。
黑暗里,张伟良僵硬地站在炕边。肚皮上还残留着那一拍的温度和触感。不轻不重,完全没有攻击性,甚至……好像带着一点……嗯……认可
冷汗渐渐被夜风吹干,后背有点凉飕飕的。
他小心翼翼地把那个空海碗拿走,又蹑手蹑脚地躺回炕上自己那半边,身体绷得紧紧的,努力缩小体积,尽量不碰到旁边那座进入熄火状态的活火山。
窗外寒风呼啸。炕头柜上的空碗还残留着焖子红油的微光。
听着身边那规律的、震天响的鼾声,张伟良瞪大了眼睛望着糊满旧报纸黑黢黢的房梁。系统冰冷的任务面板提示似乎又在脑海中闪现:
【阶段性任务:平息深夜孕反危机(Lv.MAX)完成!】
【获得奖励:今夜存活。解锁成就:‘焖子守护者(初级)’。配偶李余孕期状态暂时稳定。提示:下次危机正在蓄力中。】
张伟良无声地咧开嘴,扯出一个比黄连还苦的笑容。
甜蜜这他妈是甜蜜吗这分明是在核平的废土上,靠着一碗超巨焖子艰难求生的荒诞日子!龙凤胎啊……张伟良感受到坑板传来的微微震动,绝望又认命地闭上眼睛。这往后的日子啊……唉,且得熬呢!熬吧!
数月后·镇卫生所
哎哟!这指标!嫂子这气血,足哇!穿着白大褂的镇卫生院老医生,推了推厚厚的眼镜片,看着手里的化验单,又看了看坐在条凳上、肚子已经颇具规模、像个装了半袋粮种大麻袋似的余姐,啧啧称奇,小伙子,伺候得不错啊你家这伙食……啥秘方老大夫好奇地看向雨姐身边那更加壮观、穿着宽大旧衣服也遮不住体型的肉山——张伟良。
张伟良努力挤出一个憨厚的笑容,搓着手:没……没啥秘方,焖子,管够!
嘁!余姐在旁边抱着已经相当巍峨的肚子,毫不客气地哼了一声,又低头看看明显偏大的孕肚,自己也疑惑地嘀咕:奇了怪了……老娘也没咋使劲吃啊咋就跟揣了个双胞胎似的呢……
老医生哈哈一笑:能吃是福!孩子结实!来,嫂子,躺下,咱做个B超瞧瞧,看看孩子长势多喜人!
张伟良一个激灵!他赶紧笨手笨脚地去扶余姐那沉重得堪比一袋化肥的孕肚。两人一个捧着肚子,一个撑着腰,张伟良庞大的身躯充当着移动人肉靠垫和防撞缓冲层,挪上那张吱嘎作响、让人十分担忧其承受能力的检查床。
当冰凉的耦合剂涂上余姐肚皮的那一刻,连见过世面的老医生拿着探头的手都忍不住抖了一下——好家伙!这规模!带派!接着,探头在那高耸的孕肚上慢慢移动。张伟良紧张得屏住了呼吸。
黑白的B超屏幕上,图像跳动。老医生眉头时而紧锁,时而舒展,反复确认着某个点。
咦老医生发出一声疑惑的轻叹,又凑近屏幕使劲看,这……好像不太对劲啊……怎么……
不对不对!老医生猛地把头抬起来,目光严肃地在张伟良那巨大无比的腹部轮廓上逡巡了一圈,然后落回到张伟良那张紧张得汗珠直冒的胖脸上,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指着屏幕上一个特别显眼的光点说:小张啊……
……啊大夫!张伟良声音都带着颤。
你瞅瞅!老大夫语重心长,指着屏幕上一个跳动的光点,你这肚子……太大了!把设备探头遮挡得厉害!你看这里,他比划着那个点,这是孩子的小胳膊还是你后腰的脂肪层褶皱产生的伪影傻傻分不清楚啊!你……你能不能到外面去等着你肚子挡光了!影响我看嫂子肚里的孩子!
张伟良:……
余姐:……
诊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紧接着——
噗……哈哈哈哈!余姐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大笑,笑得浑身的肉都在抖,硕大的孕肚波浪般起伏,哎……哎呦我的妈呀!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张伟良!瞅你那肥肚子!哈哈哈哈哈!连B超都让你滚蛋!
那笑声洪亮中气,充满生命力,盖过了仪器的滴滴声。连不苟言笑的老大夫都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张伟良僵硬地站在原地,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他低头看看自己那无论怎么吸气也无法缩小的肚子,再抬头看看B超屏幕上自己脂肪产生的、成功干扰检查的光影效果……一种铺天盖地的羞耻感混合着荒诞感,瞬间将他淹没。
系统龙凤胎狂暴护崽
哦,他现在只想去死一死!死之前,能不能先把这个该死的肚子……切了!这日子,真是甜蜜得让人窒息!甜蜜得……他妈想撞墙!
日子就在一锅接一锅的老卤焖子香气中,伴随着余姐肚皮吹气般涨大,嗖一声滑到了开春。
冰雪消融,冻土回春。沉寂一冬的靠山屯像是蛰伏巨兽打了个哈欠,瞬间活络热闹起来。该下地的下地,该进山挖野菜的进山,连带着村口的空场子上,也支起了比往年更多的小摊儿。空气里弥漫着泥土的腥、草木的香,还有……属于新一年盼头的气息。
只是这股子生机勃勃的忙碌劲儿,到了张家酱肉铺,却有点卡壳。
宽敞的灶房里,本应是酱锅翻腾、肉香飘散的忙碌时分。此刻却异常安静。只有那口积了不知多少年油垢的老卤锅,在灶上咕嘟咕嘟地独自呻吟,仿佛在诉说无人照料的哀怨。
灶台边,平日里风风火火、能把大铁勺抡出炸雷声的余姐,此刻正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嵌在炕沿与墙壁的夹角。她那如今已然如同一座小型移动粮仓的庞大孕肚——由于系统加持的龙凤胎加成,规模远超寻常,被厚厚的花棉袄包裹着,硬生生顶出一个巨大的圆弧。而那张总是精力过剩的英气圆脸,此刻罕见地拧巴着,眉头紧皱,嘴唇抿成一道下撇的直线,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混杂着粘在颊边的碎发。
她不敢动,也几乎不能动。每一次哪怕只是尝试着挪动一下裹在厚棉裤里的腿脚,一股强烈的、宛如烧红铁钎狠狠凿入骨髓般的剧痛,便会从腰脊、顺着大腿外侧一路尖叫着窜到脚尖,痛得她整个彪悍的身躯都控制不住地发僵、吸气。
嘶……又是一阵钻心剧痛袭来,余姐猛地抽了一口凉气,腮帮子咬得死紧,眼里的光像是快要熄灭的火种在徒劳地挣扎。
姐……余姐……旁边一个小心翼翼、带着颤音的呼唤响起。是张伟良。他那五百斤的身体此时正以一种极其为难的姿态,努力地靠墙站在炕边狭窄的过道里。他怀里抱着一个巨大的陶土坛子——里面是刚熬好、尚未凝冻的、滚烫的焖子原汤。坛子口缭绕的热气,熏得他胖脸上全是汗珠子。
他紧张地盯着余姐的脸色,看她疼得五官移位,大气不敢出。这半个月来,那压迫坐骨神经的疼痛发作得越来越频繁,一次比一次厉害。别说像从前一样生龙活虎地操持锅灶、单手拎他了,现在就是想靠自己挪到门口的板凳上晒晒太阳,都成了极其艰巨的任务。整个张家酱肉铺的重担,意外又不可避免地落在了张伟良这座他从未打算倚靠的肉山肩上。
更要命的是——余姐那颗好强的心,被这突如其来的残废状态憋闷得快要炸了!让她整天像尊被钉在炕上的泥菩萨一样被人伺候还不如把她扔回锅里去卤!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像无数根细针在扎她浑身的肉。
看……看啥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抠出来当泡踩!疼痛稍缓的间隙,余姐猛地抬起头,恶狠狠地剜了张伟良一眼,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烦躁和怒火,没用的玩意儿!杵那儿跟个……跟个胖墩儿庙里的泥胎似的!手里的坛子揣热乎了没!一会儿凉了嚼都嚼不动!
热乎!热乎着!姐你看,还冒泡呢!张伟良赶紧把怀里的大坛子往前递了递,坛壁烫得他掌心发红也不敢松手。汗水顺着下巴滴答到坛子上,发出微小的滋啦声。
余姐看着坛子里红亮翻腾的焖子汤,闻着那浓郁到几乎霸道肉香,烦躁的心似乎被抚平了一瞬,但随即被更大的憋屈感取代。她猛地别过脸,语气带着一股从未有过的委屈和执拗:端……端开!看你这窝窝囊囊的怂样儿!老娘现在这样……跟个废人……有……有啥区别!她越说声音越涩,最后几乎带了点鼻音,猛地一拳狠狠砸在炕沿的硬木炕桌上!
哐当!桌子发出痛苦的呻吟。碗筷跳了三跳。
张伟良吓得手一抖,滚烫的坛子差点脱手!冷汗唰一下湿透了背心!完了!风暴眼要爆发!MAX级狂暴护崽叠加憋屈无处发泄状态正在酝酿!这可比孕早期饥饿护崽恐怖一百倍!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着蹲在门口小马扎上抽旱烟的老张头突然抬起了脸。他那双平日里总是混混沌沌眯缝着的眼睛,此刻却闪过一丝极其精明的亮光——那是属于一个成功靠酱肉拉扯出一份家业的老农的智慧。
咳!他清了清被旱烟熏得沙哑的嗓子,在令人窒息的紧张气氛中投下一颗石子,那个……伟良他……媳妇儿……老张头顿了顿,看着余姐那充满戾气的后脑勺,以及儿子那副随时要抱着热坛子跪了的怂样儿,慢悠悠地开口:你娘……以前怀你大哥那会儿,屁股蛋子也这么疼过……下不了炕……
余姐猛地扭回头,凶戾的眼神像刀子一样刮过来。
老张头不慌不忙,吧嗒一口烟,烟雾缭绕里显得高深莫测:那时候啊……家里穷,酱肉铺刚起步,没人手,你娘急啊,比你现在还急……那会儿可没你现在这么富态……他意有所指地瞟了一眼张伟良那几乎把过道堵死的庞大体积。
……余姐眉头皱得更紧,没说话,但眼神里的杀气似乎被你娘也这样这个说法稍微撬动了一点。
老张头继续:后来啊……我就把家里的门板拆了……给她做了个带轮子的椅子……推到……推到你奶奶家门口那棵老榆树下头……你娘就坐那儿……指挥着你四婶儿、李寡妇她们……把她们家小菜园里摘的茄子、豆角、黄瓜啥的,腌成咸菜……别说……你娘腌咸菜的那手艺,比做酱肉还绝咧!十里八村都说香!比镇上老酱菜铺的还好吃!老张头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真实的怀念和一丝……煽动
随着老张头的讲述,余姐那憋屈的眼神,像被投入石子的小潭,猛地亮起一丝奇异的光芒。腌咸菜指挥别人坐在树下……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了院门口的方向,那里是村子通向集市的唯一主干道,春天回暖,人来人往逐渐增多……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了她郁结多日的憋闷乌云!
几乎在老张头话音落下的瞬间,余姐猛地转头,那双因疼痛和憋屈而黯淡的铜铃眼,此刻迸发出比炉膛里的火还亮的、近乎凶狠的精光,牢牢钉在张伟良那张惨白的胖脸上!
张——伟——良!声音像是刚从油锅里炸过一遍,又韧又脆,滚去柴房!把那个……俺去年压咸菜缸用的大石头碾子给俺卸了!把下面的轱辘给老娘洗干净喽!快去!
张伟良被这一嗓子吼得魂飞魄散,差点把怀里滚烫的坛子直接盖自己头上!碾子轱辘姐……洗那玩意儿干啥
干啥!余姐脸上的憋屈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熊熊燃烧的斗志和一种近乎癫狂的兴奋,给老娘做——轮——椅!老娘要去!摆!摊!卖!煎!饼!
最后四个字,她几乎是吼出来的,震得窗纸嗡嗡作响。
……张伟良嘴巴张得能塞进他刚按进焖子里的那个白面馒头,大脑一片空白。
老张头蹲在门口,默默又吸了一口烟,烟雾后的老脸上,满是深藏功与名的淡淡笑意。
接下来的三天,张家酱肉铺的后院堪称上演了真人版大力神和他的废柴助手。
主角:斗志昂扬却行动不便的孕妇李余。
助手:身大力亏、被支使得团团转的五百斤猛男张伟良。
余姐整个人盘踞在炕上唯一能让她稍微舒适点的位置,如同一座被围困却指挥若定的将军,手臂挥舞得像在指挥一场关乎民族存亡的战役:
左边!左边轱辘那块板子给俺削平喽!突出那一点刮裤子!
那根老榆木棍子不行!太细!不结实!换那根劈柴的松木墩子!对!就是那个!
轴承!轴承抹油!多抹点!听声儿就不对!吱嘎响!推出去丢人!
座儿!座儿加厚!再加三层破棉絮!垫不厚实你让老娘这腚蛋子怎么坐!啊!
她那双沾满花生油的大手,有力地拍打着身下的炕席,发出啪啪的闷响。声音洪亮,精神抖擞,丝毫不见之前的萎靡和剧痛。疼痛似乎被这巨大的热情和新的事业蓝图暂时压制住了。那双眼睛闪烁着饿虎扑食般的光芒,仿佛眼前这堆乱七八糟的木头、铁轱辘、麻绳拼凑物,就是未来金光闪闪的致富之路!
而被她支使得灵魂快出窍的张伟良,则穿着他那件已经被汗水、木屑和机油染得看不出原色的破棉袄,在后院小柴房里如同被催命的陀螺般旋转。他用尽全力,把柴房里所有能利用的木头都搜刮了出来。他庞大身躯的每一个动作都极其艰难——蹲下去捡块木头要憋气收腹,弯腰刨削木板需要歇三回,好不容易用破布缠着给那锈迹斑斑的铁轱辘轴承上油,那笨拙的手指就快被缠成粽子了……
胖脸上的汗水就没干过,混合着木屑和油污,划拉出一道道狼狈的泥沟。每一次被余姐的吼声催促,他都觉得那刺骨的坐骨神经痛仿佛也顺着空气传染给了他,让他自己的腰也跟着隐隐发酸。但看着雨姐那重新焕发的、能灼烧一切的活力,他心里那点憋屈只能生生咽下去。
祖宗啊!系统没提示摆摊还有前置任务啊!解锁煎饼王称号需要先把木工(学徒级)点满吗!
三天后的清晨,靠山屯村口的大柳树下,出现了一道奇景。
一张结实得像是能抗住十级大风的木制轮椅,稳稳地支棱在那里。轮椅前方,是一架同样粗犷风格改造过的平板车充当操作台,上面摊开一个硕大的厚实铁鏊子,旁边依次摆放着盛满面糊的大盆、新鲜水灵的鸡蛋筐、翠绿的葱花碎、成桶的农家酱、油瓶子,以及一箩筐昨晚张伟良揉到后半夜、手腕酸痛才备下的劲道面皮。
轮椅里,坐着一位大腹便便、穿着一身洗得有些发白的旧蓝布衫裤、裹着花棉袄却依旧难掩磅礴气势的孕妇。她那张浓眉大眼的脸上,褪去了病恹恹的憋屈,取而代之的是睥睨天下般的兴奋,眼神犀利地扫视着每一个路过的人,像是在挑选冲锋的猎物。
更震撼的是她的姿势——因无法久站,她只是把上半身极其稳健地向前微倾,牢牢掌控着鏊子前的战场,一手稳稳攥着一个特制加大号的木柄铲子,另一只手如同指挥棒般悬在半空,蓄势待发。
而在这座重装煎饼战车的斜后方,在轮椅投下的巨大阴影里,一个占地面积不小的身影正蜷缩在一个小马扎上。张伟良那身过于庞大的身躯坐在小马扎上,如同一座肉山被强行塞进了一个儿童板凳,双膝几乎要抵到下巴,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极其委屈又被迫乖巧的姿态。他身前,也支了一个矮矮的小案板,上面是他昨晚揉剩下的面团子。他此刻正拿着擀面杖,动作笨拙又缓慢地擀着一个个面剂子——这是余姐对他手艺的唯一认可:除了揉面还凑合事,别的啥也不是!老老实实后面揉你的小面饼去!敢给老娘丢人现眼试试!
他巨大的手指捏着那小小的擀面杖,就像大象在穿绣花针,每一个面皮在他手下都充满了不可预测性,一会儿擀成了平行四边形,一会儿擀成了多边形。豆大的汗珠顺着他滚圆的下巴滴落在案板上,砸开一个小小的水印。他听着前面传来的、余姐因为等待第一个顾客而发出的、不耐烦的啧声,心跳得跟打鼓一样。
喂!张胖子家的!这……干啥玩意儿呢
一个洪亮的、带着浓厚好奇和促狭意味的粗嗓子在几步外响起。是村里力气仅次余姐、在酱肉宴上被摔过的老孟家儿子孟强。他和他爹一人挑着一担柴火,正往村里走,看到这奇景,忍不住停下来看热闹。
余姐铜铃眼猛地一抬,精准地锁定发声源,声音清脆响亮地如同初春的第一声柳哨:卖!煎!饼!劲道皮儿!夹大果子!刷秘酱!喷香!吃一套顶半天下地不饿!她用铲子哐地敲了一下那巨大厚实的铁鏊子边缘,发出极具召唤力的金属颤音。
孟强和他爹对视一眼,再看看余姐那巨大的孕肚和身下那个怪玩意儿,噗嗤乐了:嫂子您这身子骨……还摆摊还有你这啥……坐着的玩意儿能行么别把灶台掀翻了!哈哈!
这声调笑仿佛点燃了引信!
余姐那因为等待而积蓄的憋屈火气瞬间找到了突破口!她眉毛一竖,眼中寒光暴起!身体在轮椅上猛地挺直,牵动了坐骨神经,痛得她嘴角猛地一抽,但硬是凭着彪悍意志压了下去,那把特制的、沉重无比的大锅铲改装的煎饼铲被她单手抡了起来!
只见那铲子在初升的朝阳下划出一道沉重的银弧!快如闪电!砰!一声,干脆利落地砸在早已烧热的厚铁鏊子中央!
巨大的声响吓得孟强和他爹一哆嗦!
更让他们傻眼的是下一幕:
余姐单手抓着那巨大的木柄,手腕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频率和力量疯狂抖动!那沉重的锅铲在她手中灵巧得如同蝴蝶!炙热的鏊子上,一勺粘稠浓白的面糊被精准地甩下,刺啦——一声,滚烫的白气猛冲而上!锅铲带着千钧之力、却又稳如磐石地刮下!旋转!抡平!动作大开大合,刚猛霸道,却又精准流畅!一张又大又圆、薄厚均匀的劲道面皮,在热鏊子上飞速成型,边缘微微翘起诱人的金黄脆边!
这动静!这力度!这效果!别说煎饼摊,十里八村的铁匠铺都整不出这动静!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股力劈华山、唯我独尊的彪悍气势!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带派!
咕噜……一片死寂中,不止一个人的肚皮发出了诚实的反应。人群不知何时已经围拢了不少看新鲜的村民,都被这堪比打铁又香气四溢的开场震住了。
余姐看也不看目瞪口呆的孟家父子,手里不停,另一只手麻利地抓起一个新鲜的鸡蛋,在鏊子边沿咔一声敲开,手腕灵活地一抖一甩!蛋清蛋黄完美均匀地铺在了旋转的面皮上!
刷!大酱桶里的酱刷带着浓郁的农家酱香刮过!
唰啦!翠绿的葱花儿天女散花般精准撒落!
啪!一张张伟良刚刚出品的小面皮被拍上去!
最后,那把分量十足的特制大铲子再次化作无情铁手!贴着鏊子底狠狠一铲到底!手腕翻卷!带着脆声的声响和汹涌的热气!哗啦啦一卷!一个形态略显粗犷但散发着难以抗拒诱惑的巨无霸煎饼果子,带着烫手的温度,被精准地拍在了操作台的一个大海碗里!油亮!金黄!酱香葱香蛋香面香四溢!
余姐把大锅铲往旁边油布上一掼,发出哐一声闷响,这才抬起头,眼风扫过完全傻掉的孟强,声音依旧脆响:
来一套不三颗蛋起卷!加量不加钱!就问你敢不敢应!
孟强:……
围观群众:……
张伟良在小马扎上努力缩了缩他那过于庞大的身躯,恨不得把自己团成个不引人注目的球。他看着前面那个在轮椅上如同战神附体的女人,以及她手里那个散发着致命香气的、巨大的煎饼……
这甜蜜日常,它……它怎么就进化成煎饼战神出山了呢!
他低头看着自己手里那个被他不小心擀破了个洞的面皮,再想想自家灶上那锅因为没人看着而孤独哀嚎了整整一上午、估计已经熬过头的老卤汤……
日子啊……真他娘的是……波澜壮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