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他是一头蛰伏的猛虎,一头手握重兵,算无遗策,将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君王。
她想起了自己监工砌墙的日日夜夜,想起了自己对这座庄园了如指掌的自信,想起了那个她毫不知情的暗格。
原来,他不是在她眼皮子底下藏了秘密。
而是她从始至终都活在他的棋盘上,自以为是。
“风险投资?”
“清算收益?”
她自己的话,此刻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刀,狠狠扎回她的心里。
何其可笑。
她以为自己是投资人,殊不知自己连他资产负债表上的一行字都算不上。
她只是他宏大棋局中,一个恰好能提供庇护所的临时据点。
她的骄傲,她的算计,她那点自以为是的掌控力,在他真正的权柄面前脆弱得像一层窗户纸。
远处山岗上,安乐郡主和她的侍卫们也全都看傻了。
令旗还举在空中,却显得那么滑稽可笑。
安乐郡主张着嘴,完全无法将眼前这个睥睨战场、挥手间伏尸千里的男人和那个在她面前略显局促,会因为洛郁禾一句话而脸红的夜一联系起来。
她为他的雷霆手段感到骄傲,为大燕有这样的储君而心安。
可同时,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栗也从她的心底升起。
夜君离心思竟缜密、隐忍到如此地步,他究竟还藏着多少后手?这天下还有谁能真正看透他?
更远处的密林里,宋若知更是被这一幕吓得魂飞魄散,一屁股跌坐在地。
他脸色惨白,冷汗浸透了背脊。
虎啸营太子兵变
这些只在说书人嘴里听到的词汇,活生生地在他眼前上演。
他终于明白,自己一头撞进的是一场怎样的风暴中心。
那不是商贾之间的争斗,不是乡绅之间的倾轧而是足以让王朝更迭、血流成河的夺嫡之争!
他为洛郁禾担忧,更为自己的天真和无知感到后怕。
战场上的血腥与喧嚣,仿佛都成了背景音。
夜君离一眼都未看下方的战局。
胜负早已注定,过程毫无意义。
他缓缓转过身,面向洛郁禾。
他看着她因震惊和彻悟而失了血色的脸,看着她微微颤抖的身体。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胜利的喜悦,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意,甚至没有一丝温度。
那是一种绝对的、纯粹的冰冷。
他什么都没说,但那姿态和气场已经说尽了一切。
仿佛在无声地质问:
“这就是我的回报。”
“这就是我的底牌。”
“你现在看到了,满意了吗,洛老板?”
那无声的质问,像一道无法逾越的深渊,将两人最后的距离彻底拉开。
洛郁禾的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看着夜一,此时应该叫他夜君离,那个她曾经以为最熟悉的人此刻却比世上任何一个陌生人都要遥远。
她忽然觉得很冷,比在生死边缘挣扎时更冷。
洛郁禾不知以后在夜君离面前如何自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