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清辞死了。
身为万年一遇的剑道奇才,她本该剑开天门,白日飞升。却在最后关头,遭亲信背叛,万剑穿心,陨落于登仙台中。
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一枚温热的玉石从背叛者的袖中滑落,滚到她指尖。那是墨渊的魂玉,一个在她记忆中毫不起眼,甚至早早死于兽潮的杂役弟子的遗物。
神识触碰的瞬间,疯长的记忆如血色藤蔓将她吞噬。
那是属于墨渊的心魔幻境。
幻境里,只有她。
有他躲在万丈悬崖下,痴痴仰望她在云端练剑的身影。
有他在深夜,用刀尖在手臂上,一笔一划刻下她的名字,再用灵力灼烧抹去,日复一日。
更有让她神魂俱震的一幕——
心魔劫中见她,醒后……道心不稳,灵台湿透。吾罪孽深重。
若我魂飞魄散,她会为我落一滴泪吗……罢了,还是不要脏了她的眼。
原来,那场百年前救她于妖兽口中,让她失忆,却被师门安在天骄未婚夫头上的功劳,是他的。代价,是他被废了半身灵脉,从外门弟子沦为杂役。
原来,他不是死于兽潮,而是为替她挡下一次致命诅咒,心甘情愿被万魔吞噬。
洛清辞猛地睁开眼,心口剧痛。
眼前,不再是血染的登仙台,而是百年前,云雾缭绕的青玄宗。
她,回来了。
这一次,她要亲手将那个未来会为她堕魔、惊艳一个时代的男人,提前……弄脏。
1大师姐,您今日的早课……
侍女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洛清辞却充耳不闻。
她一身云纹白袍,裙摆曳地,径直穿过雕梁画栋的仙阁,无视了所有内门弟子恭敬的行礼,目光如利剑般,精准地锁定在演武场边缘。
那里,一个少年正弯着腰,用最粗糙的抹布,一遍遍擦拭着被弟子们踩踏过的白玉地砖。
一身洗得发白的杂役服,勾勒出少年清瘦却挺拔的脊梁,腰间一根简单的布带束着,劲瘦有力。汗水顺着他冷硬的下颌线滑落,滴在地上,洇开一小片湿痕。
是他。
墨渊。
十九岁的墨渊,还未曾堕魔,眉眼间满是未被世事磋磨的清冷孤傲,像一株生长在悬崖峭壁上的雪松,干净又易折。
洛清辞的脚步停在他面前。
周围的空气瞬间凝固,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于此。高高在上的大师姐,和尘埃里的杂役。
墨渊察觉到阴影,动作一滞,缓缓抬起头。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漆黑,沉静,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倒映出她华美无双的身影,却又不起一丝波澜。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洛清辞心口一刺。
上辈子,就是这双眼,在堕为魔尊之后,依旧用最卑微的姿态仰望着她,盛满了她看不懂的破碎与爱欲。
洛清辞红唇微启,声音清越,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
抬起头,看着我。
墨渊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顺从地抬高视线,眸光却依旧疏离。
你叫什么
……杂役弟子,墨渊。他声音沙哑,像是很久没开过口。
墨渊。洛清辞玩味地念着这个名字,忽然向前一步,微微俯身,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笑一个。
墨渊瞳孔骤缩,显然没料到会听到这种要求。
见他无动于衷,洛清辞眼底划过一丝恶劣的笑意,指尖萦绕起一缕锐利的金色剑气。
不然……我便废了你的灵根。
那缕剑气,带着她生人勿近的凛冽气息,轻轻点在他的眉心。
墨渊眼中的死寂瞬间崩塌,取而代之的是震惊,屈辱,以及一丝……被她忽略的,燎原般的惊慌。
2墨渊的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垂在身侧的手死死攥紧了抹布,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终究没笑。
只是那双死寂的眸子里,终于有了一丝裂痕,像被投入石子的冰湖。
洛清辞也不逼他,直起身,居高临下地宣布:你,从今日起,来我的清心殿当剑侍。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
剑侍,虽名为侍,却是大师姐的贴身亲信,能得到无数人梦寐以求的指点和资源。这种天大的机缘,竟会落在一个杂役弟子头上
墨渊的身体绷得更紧了,他几乎是立刻回绝:大师姐说笑了。弟子身份低微,灵根驳杂,不敢高攀,更会……脏了您的剑。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极轻,带着自嘲的凉意。
洛清辞听到脏字,心脏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是了,上辈子,他也是这样。
她因遭人暗算,修为大跌,不得不与当时已成一方魔尊的他虚与委蛇,结为道侣。
婚后百年,他待她极好,天材地宝任她取用,万千魔众皆听她号令。唯独不碰她分毫。
每当她试图靠近,他便会用那双猩红的魔瞳看着她,哑声说:我的魔气,会脏了你的仙骨。
她曾信以为真。
直到有一次,她假装走火入魔,倒在他怀里。隔着层层衣料,她清晰地感受到他体内那股几乎要焚毁天地的恐怖魔气,是如何因为她的触碰而瞬间暴走,几欲冲破他的肉身。
他根本不是怕脏了她。
他是怕自己失控,会真的……弄脏她。
那个傻子。
洛清辞从恍惚的回忆中抽离,看着眼前少年倔强的侧脸,心中又疼又气。
她收敛了玩闹的神色,语气不容置喙:我说,你来。这是命令。
说完,她转身便走,将少年僵直的身影和周围的窃窃私语,一并抛在身后。
她知道,他会来。
就像上辈子,她死后,从那枚魂玉中看到的最后一句话。
若我魂飞魄散,她会为我落一滴泪吗……罢了,我本就是烂泥,不该奢求月亮会为我哭。
洛清辞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墨渊,这一世,我不但要你的眼泪,我还要撬开你的嘴,让你亲口告诉我。
你有多爱我。
3墨渊最终还是来了。
傍晚时分,他换了一身干净些的杂役服,沉默地站在清心殿外,像一尊没有情绪的石像。
洛清辞正坐在殿内品茶,仿佛早就料到。
进来。
墨渊走进空旷华美的大殿,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与这里的富丽堂皇格格不入。
洛清辞放下茶杯,走到他面前,绕着他走了一圈,目光带着审视。
做我的剑侍,要验身。
墨渊的身体倏然一僵,猛地抬头看她,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大师姐……
嗯洛清辞挑眉,指尖又开始萦绕那缕让他心惊胆战的金色剑气,你不愿意
屈辱感从心底升起,墨渊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是一片死灰。他缓缓抬手,解开了腰间的布带。
解开上衣。洛清辞命令道。
墨渊的手指颤抖了一下,还是依言解开了外袍的系带,露出里面单薄的里衣。他不敢再往下,这是他最后的底线。
洛清-辞却没再逼他,只是伸出一根莹白如玉的手指,隔着薄薄的衣料,点在他心口的位置。
我要看的,是你的经脉走向,和灵力纯度。她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指尖传来的触感温软,却像一簇火苗,瞬间点燃了墨渊全身的血液。他只觉得那一点之下的所有灵力都开始暴动,不受控制地向她指尖涌去。
洛清辞咦了一声,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玩具。
你的灵力……居然是暖玉色的,真可爱。
轰的一声。
墨渊脑中最后一根弦也断了。
够了!他猛地后退一步,声音嘶哑地低吼,请大师姐自重!
他的脸颊到耳根,乃至脖颈,都泛起一层薄薄的红晕,像是上好的胭脂。
洛清辞看着他这副羞愤欲死的模样,心情大好。她收回手,唇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意。
好了,验完了,你很干净。她顿了顿,又补充道,也很……暖。
墨渊的灵力彻底失控,一股暖玉色的光晕在他周身一闪而逝。他慌忙用宽大的袖子挡住自己失态的身体,狼狈地别过头。
洛清辞看着他这副纯情的样子,想起上辈子他堕魔后动辄毁天灭地的模样,忍不住感叹。
真是个……傻子。
她走上前,在他惊愕的目光中,飞快地在他唇角印下一个轻如羽毛的吻。
这是奖励。
墨渊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定在了原地。
等他反应过来,洛清辞已经回到了主座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少年像是被火烧了尾巴的猫,一言不发,转身落荒而逃。
片刻后,洛清辞的传音玉简亮了一下。
是墨渊发来的,上面只有冷冰冰的几个字:弟子不配,灵石奉还。随信附着一枚储物袋,正是她白日雇佣他时给的二十块下品灵石。
洛清辞笑了。
她拿起玉简,慢悠悠地回了一句:哦你这是嫌本座的初吻就值二十块灵石
信息发出去,对面石沉大海。
过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传音玉简再次亮起。
这一次,是一个破旧的储物袋,里面装着三百五十二块下品灵石,和几株品相不佳的草药。
这是他全部的家当。
4墨渊的那三百五十二块下品灵石,像一块烙铁,烫在洛清辞的掌心。
她甚至能想象出他此刻的表情,一定是懊恼、屈辱,又带着一丝无法言说的慌乱。
洛清辞收起储物袋,用神识探入那枚代表着大师姐身份的传音玉简,声音里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直接传了过去。
哦本座的吻,就让你道心不稳了
玉简那头死一般的寂静。
她又慢悠悠地补充道:放心,本座清修多年,不会影响你纯阳无垢的道体的。
这句话,比任何羞辱都更伤人。
良久,玉简微光一闪,传来一句简短而冰冷的回应:多谢大师姐。
洛清辞几乎能笑出声来。
就在这时,另一枚玉简亮起,是她名义上的师妹,林婉儿。
师姐,安好。林婉儿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婉柔顺。
洛清辞的眼神却冷了下来。
上一世,就是这个林婉儿,嫉妒她与天骄未婚夫凌云霄的婚约,屡次三番暗中使绊。最后更是与背叛她的亲信合谋,将她的行踪泄露给敌对魔宗,才有了她陨落登仙台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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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姐,听闻你与凌师兄近日有些误会。林婉儿的声音里满是恰到好处的关切,今夜在宗门的问心湖畔有一场灵酒雅集,凌师兄也会去。师妹斗胆,想请师姐一同前往,也好当面解开误会,重归于好呀。
若是上一世的洛清辞,或许还会信她三分。
但现在……
我的事,何时轮到你来置喙洛清辞的声音冷得像冰。
玉简那头,林婉儿的声音一滞,似乎没想到一向清冷却还算客气的师姐会如此不留情面。
洛清辞懒得再听她演戏,直接掐断了传音。
她起身,理了理云纹白袍的衣摆,心情却莫名愉悦起来。
灵酒雅集么
她当然要去。
她知道,这种场合,总需要大量的杂役弟子在一旁伺候。
而墨渊,一定会在。
她得去她未来的……剑奴那里,好好刷一刷脸。
5问心湖畔,灵雾氤氲,仙乐阵阵。
内门弟子们三五成群,衣袂飘飘,谈玄论道,好一派仙家气象。
洛清辞的到来,让全场瞬间安静下来。她如众星捧月般被迎到主位,目光却不着痕迹地扫过全场。
很快,她在角落里找到了那个身影。
墨渊正提着一壶玉色的灵酒,沉默地为一桌弟子斟满,然后又退回阴影中,仿佛与此间的喧嚣格格不入。他始终低着头,像是在刻意回避着什么。
林婉儿立刻迎了上来,亲热地挽住她的手臂:师姐,你总算来了,凌师兄在那边等你呢。
她身边的几个女弟子也附和着,催促洛清辞去与凌云霄和解,暗地里却交换着看好戏的眼神。
洛清辞不动声色地抽回手,目光落在不远处一群意气风发的新晋内门弟子身上。
林婉儿立刻会意,笑道:师姐,你若真生凌师兄的气,不如从这些师弟里挑一个做临时的剑侍,也好气气他。你看那位张师弟,一手追风剑法使得出神入化呢。
她们打的好算盘,只要洛清辞点了任何一个人,她们就能立刻将大师姐水性杨花,当众另觅新欢的消息传遍整个宗门。
也好。洛清辞竟点了点头。
她抬手,点了全场最珍稀的三样灵果,和一壶价值千金的九转醉仙霖,笑吟吟地对林婉-儿说:今日雅集,便由林师妹破费了。
林婉儿的脸色瞬间僵住。
洛清辞懒得看她,起身欲走,目光不经意地瞥过角落。
她看到,墨渊那只握着酒壶的手,指节已然泛白,用力到仿佛要将那上好的暖玉壶柄生生捏碎。
很好,有反应了。
她心中暗笑,转身走向专为她备下的湖心静室。
就在她即将推开门的一刹那,一道身影猛地从阴影里冲出,死死挡在了她面前。
是墨渊。
周围的弟子发出一阵嗤笑。
一个杂役,也敢挡大师姐的路滚开!
墨渊却充耳不闻,他死死地盯着洛清辞,那双漆黑的眸子里,翻涌着屈辱、挣扎,以及一丝被逼到绝境的疯狂。
他攥住她的手腕,将她猛地扯向自己,用一种颤抖又压抑到极致的声音,几乎是乞求道:
别选他们……选我。
我比他们……都要干净。
6墨渊那副隐忍又脆弱,仿佛下一秒就要碎裂的样子,极大地激发了洛清辞的欺负欲。
她反手握住他的手腕,将他一同拽进了静室。
门扉合拢,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音。
墨渊似乎还没从刚才的冲动中回过神,依旧紧紧抱着她,神情怔忪,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洛清辞抬手,抚上他紧绷的下颌线,命令道:叫‘主人’。
墨渊身体一颤,像是被这个称呼烫到,嘴唇翕动,却发不出声音。
洛清辞也不恼,指尖顺着他的脖颈滑下,点在他因紧张而剧烈起伏的胸口。
谁是有违仙道伦理的人呀她在他耳边轻笑,吐气如兰,你的道心,真硬啊。
她顿了顿,补充了一句让他神魂俱震的话。
哪儿……都硬。
这句话像是一道天雷,瞬间劈开了墨渊所有的伪装和克制。
他低吼一声,失控地吻了上来。
那是一个毫无章法,笨拙却又充满了千年孤寂与渴望的吻。他啃噬着,掠夺着,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吞入腹中,融入骨血。
洛清辞被他吻得有些喘不过气,却用神识继续逗他:嘴也这么硬。
墨渊被气得眼眶都红了,猛地用手捂住她的眼睛和嘴巴,不让她看,也不让她说。
可落下的吻,却带着一种近乎朝圣般的虔诚。
灵力在静室内激荡,衣衫褪尽,纠缠到天明。
就在墨渊不知疲倦地索取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怒吼。
洛清辞!你竟与一个杂役在此苟且!成何体统!是凌云霄的声音。
墨渊的动作戛然而止,下意识地将她往被子里裹了裹,声音沙哑地问:主人……要我躲起来吗
躲洛清辞轻笑一声,从他怀里拿出自己的传音玉简,直接接通了戒律堂长老。
陈长老,她的声音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林婉儿师妹为陷害弟子,竟对凌云霄师兄下了合欢散。此刻凌师兄正在我静室外道心不稳,胡言乱语。还请长老速来处理,莫要污了宗门清誉!
门外的怒吼很快变成了惊慌的辩解和混乱的脚步声,世界重归寂静。
洛清辞擦去她眼角被折腾出的生理性泪水,墨渊以为她哭了,笨拙地安慰:主人,为那等人,不值得。
洛清辞却定定地看着他,问出了那个埋藏了两世的问题。
墨渊,百年前,在断魂崖,救我的人……到底是谁
7面对洛清辞的质问,墨渊眼中的光芒瞬间熄灭,退回了那副死水般的沉寂。
弟子不知大师姐在说什么。他垂下眼,试图挣开她的手。
洛清辞心头火起。
上一世,她是在他的心魔魂玉里,看到了那段尘封的往事。
断魂崖,她被高阶妖兽围攻,灵力耗尽,濒临死亡。是他,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外门弟子,用血肉之躯为她挡下致命一击,又拼着灵脉寸断的风险,引动山体崩塌,将她护在身下。
她醒来时,身边只有她的未婚夫凌云霄。所有人都告诉她,是天之骄子凌云霄救了她。
而墨渊,从那以后,便从外门消失,沦为了谁都可以踩一脚的杂役。
不清楚洛清辞气笑了,她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头,直接咬上了他另一边唇角,带了点惩罚的力道。
血腥味在两人唇齿间弥漫开来。
墨渊疼得闷哼一声,身体紧绷如弓,却不敢再动。
对不起,主人。他沙哑地道歉,依旧回避着那个问题,时辰不早了,我……我该去剑冢擦剑了。
洛清辞松开他,看着他唇角的血痕,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在她墨渊心中,自己还比不上一柄破铜烂铁重要。
她忽然有些失落。
二十九岁的魔尊墨渊,会为她一句话屠尽一座城,会为她一笑散尽千年修为,会将宇宙洪荒间所有最珍贵的东西都捧到她面前。
可十九岁的他,却像一块捂不热的冰,固执地将她推开,疏离得仿佛隔着天堑。
8回到清心殿,殿内灯火通明。
她的师尊,青玄宗掌门,正端坐主位,身旁站着脸色铁青的凌云霄,和一脸泫然欲泣的林婉儿。
清辞,你回来了。掌门的声音带着一丝威严,凌云霄状告你与杂役弟子行为不端,林婉儿又说你污蔑于她,你作何解释
凌云霄以为拿住了她的把柄,上前一步,痛心疾首道:师妹,你就算对我心有不满,也不该如此自甘堕落!
洛清辞看都未看他一眼,径直走到掌门面前,行了一礼。
师尊,弟子要与凌云霄,解除婚约。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掌门眉头紧锁:胡闹!你可知这桩婚事关乎两宗联盟!
弟子道心为重。洛清辞语气平淡,却不容置喙,与他在一起,会影响我拔剑的速度。
凌云霄被这句话刺得脸色煞白,他无法相信,那个曾经满心满眼都是他的洛清辞,会说出如此绝情的话。
洛清辞懒得再与他们纠缠,丢下一句弟子告退,便回了内室。
深夜,她躺在榻上,翻来覆去,脑海里全是墨渊那副倔强又脆弱的模样。
她拿起传音玉简,想了想,还是接通了墨渊的那一枚。
玉简那头很快传来他紧张又克制的声音:主人……有何吩咐
洛清辞吸了吸鼻子,声音里带上了浓浓的委屈,理直气壮地告状:
墨渊,他们都欺负我!
9洛清辞想带墨渊去丹药房,彻查他当年的旧伤。
但他躲了她整整大半个月。
她终于在杂役院的剑冢里堵到了人。他正赤着上身,用一块浸了灵油的鹿皮,一遍遍擦拭着一柄锈迹斑斑的凡铁剑,专注得仿佛在对待什么稀世珍宝。汗水顺着他紧实的背脊滑下,没入腰间的布带。
洛清辞走过去,从后面环住他的腰。
墨渊的身体瞬间僵住,手中的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滚烫的剑身蹭过他的手背,烫出一道红痕。
主人……
再躲我,我就在这里,把你办了。洛清辞在他耳边恶狠狠地威胁,手上却轻轻吹着他烫伤的地方。
墨渊的耳朵红得快要滴血。
就在这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
洛清辞!你果然在这里!
凌云霄带着几个内门弟子,满脸怒容地站在剑冢入口。他看着眼前这幅不堪入目的景象,嫉妒得双眼发红。
你堂堂大师姐,竟与一个连灵根都快废了的剑奴厮混!你还要不要脸!
洛清辞缓缓转身,眼中寒光一闪。
她屈指一弹,一缕剑气破空而出,直接削掉了凌云霄额前的一缕头发。
我的男人,你也配议论她冷冷道,再多说一句,削掉的就不是你的头发了。
凌云霄被她凛冽的杀气震慑,一时竟说不出话。
趁着众人呆愣的功夫,墨渊猛地推开她,转身冲进剑冢深处一个废弃的矿洞里。
洛清辞立刻追了进去。
矿洞里漆黑一片,她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将他死死按在冰冷的石壁上。
放开我!墨渊的声音里带着绝望的挣扎,那一晚,不过是一场交易!你给我地位,我给你身体!我们两不相欠!
交易洛清辞笑了。
她在黑暗中精准地找到他的唇,吻了上去,同时一只手毫不客气地探入他的衣襟,在他心口画着圈。
挟‘道心’以令诸侯,懂不懂她在他耳边低语,现在,跟我去丹药房,不然,我们就在这里把‘交易’再做一遍。
墨渊的呼吸瞬间乱了。
他被迫妥协。
洛清辞得逞地松开他,拍了拍他的脸,调侃道:乖,别在洞里待太久,小心……走火入魔。
10丹药房内,宗门首席炼丹师白胡子长老为墨渊诊脉后,脸色变得异常凝重。
胡闹!他吹着胡子对洛清辞说,这小子的灵脉,在百年前就已近乎崩碎,是靠着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强行续上的。如今里面盘踞着一股极霸道的死气,随时可能爆发,届时神仙难救!
洛清辞的心沉了下去。死气,是断魂崖那只高阶妖兽的独有气息。
墨渊站在一旁,听到这个结果,眼神空洞得可怕。
长老建议他立刻入住丹房后院的静室,进行为期三月的灵液浸泡治疗。
墨渊第二天就想跑。
洛清辞在后门抓到他时,气得浑身发抖。
墨渊!你就这么作践自己的命吗!
他却用一种近乎残忍的冷漠看着她,一字一句道:我的命,不劳主人费心。谁要你的怜悯和喜欢。
说完,他竟从怀里摸出一块最低等的、满是杂质的灵石,当着她的面开始吸收那驳杂的灵力,剧烈的灵力冲突让他当场喷出一口血。
洛清辞被他气得扭头就走。
她怕自己再待下去,会真的忍不住一剑废了他。
当晚,一个丹房的药童却悄悄传音给她。
大师姐……那个墨渊师兄,离院前,把你留下的那瓶‘九转玉清丹’,一颗不剩,全吃了……他吃的时候,丹药都凉了。
洛清辞握着传音玉简,心里比被他用剑捅了还难受。
11洛清辞找不到墨渊。
她最终去了杂役院,找到了他那间破旧的柴房。
房门上设着一道极其简陋的禁制,她鬼使神差地输入了自己的生辰,禁制应声而解。
房间里家徒四壁,只有一张硬板床和一个破木箱。
洛清辞一眼就看到了枕边露出的一个粉色……剑穗
她拿起剑穗,发现下面压着一本破旧的册子。
翻开册子,里面不是功法,而是一笔一划,用血写成的字。
今日,主人对我笑了。
主人碰了我的手,我三天没舍得擦。
我终于……属于主人了。
洛清辞的手指颤抖起来。
她又打开那个木箱,里面没有灵石,没有法宝,只有一张写得满满当当的兽皮纸。
是他的遗书。
若他死于死气爆发,他请求杂役院的管事,将他火化后的骨灰,混入泥土,种一棵桃树。
种在……清心殿外,那个她每日都能看到的地方。
信的最后,还有一句话。
如此,便能年年岁岁,看她风华绝代。
洛清辞的眼泪,终于决堤。
她明白了,他之所以态度恶劣,是怕自己随时会死,怕给了她希望,又让她失望。
她骂自己愚蠢,为什么不能再耐心一点,再多哄哄他。
在木箱的最底层,她发现了一块被叠得整整齐齐的布料。
是那晚,她被他撕碎的白色里衣一角。
洛清辞脸颊绯红,骂了一句:闷骚的小变态。
笑着笑着,又哭了。
12墨渊最终还是被洛清辞抓回了丹药房。
在他闭关治疗期间,洛清辞每天都去剑冢,把他之前擦拭过的每一把剑都重新蕴养一遍,笔记心得托药童带给他。
她还向所有药童宣称,自己对墨渊一见钟情,正在疯狂追求。
等墨渊出关时,整个青玄宗都知道,他们高高在上的大师姐,迷上了一个杂役弟子,爱得无法自拔。
洛清辞在他出关的第一天早上,就在静室门口等他。
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接吻了上去。
嗯,你用的药浴是清心草味的,下次换成合欢花。她点评道。
墨渊的耳根瞬间红透,手足无措地推她:主人……别这样……话都说不完整。
洛清辞再次堵住他的嘴,用神识传音告诉他:白胡子长老说了,你体内的死气已经清除,灵脉稳固,你很健康。
她捧着他的脸,逼问他:现在,承认你喜欢我,有那么难吗
说着,她的眼圈就红了,委屈地掉下眼泪。
墨渊彻底心软了。
他叹息一声,把她紧紧按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沙哑地投降。
……我不配。
他承认,和她在一起,会让她成为整个宗门的笑话,会让她后悔。
洛清辞却在他怀里抬起头,笑得像只偷腥的猫。
我洛清辞的人生字典里,没有后悔二字。她舔了舔唇,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懂
现在,去给我弄点吃的,本座饿了。
13洛清辞和墨渊在丹房门口拥吻的灵影石,被传遍了整个宗门玉璧。
有人骂她不知廉耻,有人骂墨渊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但所有恶意的言论,不到半个时辰,就会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抹去。
洛清辞成功住进了墨渊那间小柴房,美其名曰监督他巩固修为,但他坚持睡在门口的草垫上。
这天,宗门玉璧上出现一个新帖子,发帖人自称是墨渊的同乡,声称是墨渊用卑劣手段纠缠大师姐,与大师姐无关,请大家不要再苛责她。
洛清辞把一块投射着帖子的玉璧递到墨渊面前。
他心虚地别过头,想用法力毁掉玉璧。
洛清辞笑着扑进他怀里,将他压在硬板床上:我的大英雄,说吧,想让本座怎么感谢你
她故意靠得很近,鼻尖蹭着他的鼻尖。
墨渊紧张地闭上眼睛,睫毛颤抖,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洛清辞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在……求吻吗
墨渊羞恼地偏过头,耳朵红得能滴出血。洛清辞最爱看他这副模样,伸手揉了揉他通红的耳朵。
她在他唇上亲了一口,郑重承诺:
放心,我会给你一个名分的。
14凌云霄家不肯善罢甘休,在宗门施压,要求必须解除洛清辞和墨渊的非法道侣关系。
这天,凌云霄在演武场上拦住洛清辞,粗鲁地拉扯她。
清辞,你跟我回去!别再胡闹了!
一道黑影闪过,墨渊一拳将凌云霄打翻在地,随即跨坐在他身上,一拳一拳,狠命地揍了下去。
直到戒律堂弟子赶到,凌云霄已经被打得满脸是血,灵力涣散。
在戒律堂,凌家要告墨渊恶意伤人。洛清辞的师尊却一反常态,捻着胡须道:凌贤侄言重了。墨渊此举,不过是护主心切,乃是‘见义勇为’。
林婉儿和凌家的人都愣住了。
事后,师尊私下把洛清辞叫去,问她:那小子,是不是百年前,在断魂崖替你挡了一劫的人
洛清辞这才知道,当年之事,师尊其实心知肚明,只是为了宗门联盟,才将功劳按在了凌云霄头上。而墨渊,也从未接受过宗门任何形式的资助。
他上辈子说的那些报恩的谎言,又多了一个。
回柴房的路上,洛清辞一言不发。
墨渊以为她气自己打了凌云霄,跟在她身后,委屈地小声道歉:主人,我错了,我不该动手……
洛清辞被他气乐了,转身捏住他的脸:我只喜欢你,听不懂吗还有,以后不准再糟蹋自己的身体,否则家法伺候!
回到柴房,她给了他一个奖励的吻。
他色厉内荏地否认自己被美色所惑,却又在不大的房间里,穿着那件破旧的围裙,在她面前晃来晃去,为她煮一碗灵谷粥。
15洛清辞将林婉儿勾结魔宗的证据,直接呈给了掌门和刑堂长老。
林婉儿被废去修为,打入水牢。
凌云霄和她解除婚约的事,也再无人敢有异议。
这天,凌云霄在宗门讲经堂门口堵住了洛清辞和墨渊。
他双目赤红,状若疯狂。
洛清辞,你就为了这么一个男人,放弃我们两宗的未来
他指着墨渊,眼中满是鄙夷和不甘。
你知不知道,他当年拿了我什么东西!
凌云霄的声音陡然拔高,吸引了所有路过弟子的注意。
他大声爆料:我给了他一颗‘九转还魂丹’!足以让他一个废人重塑灵根的至宝!
他答应过我,拿了丹药,就永远从你面前消失!
凌云霄试图将墨渊描绘成一个见利忘义、背信弃义的小人。
他死死盯着洛清辞,一字一句道:清辞,你太傻了。他根本不爱你,他爱的只是你的身份,和你给他的资源!
16周围投来的鄙夷目光,像一根根针,扎在墨渊身上。
但他不在乎。
他本就是尘埃里的人,是烂泥,是阴沟里的蛆虫,他习惯了这些。
可是,他在她面前,想维持最后一丝体面。
他记得当年,他拼死救下她,自己却灵脉尽断,像条死狗一样躺在崖底。
醒来后,却得知抚养他长大的杂役院老管事,寿元将尽,急需一颗九转还魂丹续命。
是凌云霄找到了他。
他给了他丹药,条件是,他必须消失,且永远不能说出救人的真相。
他知道,拿了那颗丹药,他就彻底失去了站在她身边的资格。他与她之间,便只剩下肮脏的交易。
他不该再有任何奢望。
他承认自己卑鄙无耻,为了救老管事,他可以出卖一切,包括自己的尊严。
可他还是忍不住,进入了青玄宗,成为杂役,只为能远远地,看她一眼。
她的每一次触碰,都让他几近疯狂,道心失守。他恐惧被她看透,看透他那卑劣肮脏的内里。
现在,一切都被揭穿了。
他完了。
就在他准备迎接她厌恶的眼神时,一只温暖的手,却紧紧握住了他冰冷的手。
身边的女孩,俏皮地揪了揪他的耳朵,声音清脆悦耳,响彻全场。
就这
本座的命,难道就只值一颗丹药
17墨渊如临大敌,洛清辞却觉得就这
她挽着墨渊的手臂,对脸色铁青的凌云霄露出一个极尽嘲讽的笑容:有一个拿‘九转还魂丹’当聘礼的前未婚夫,本座真是……倍感羞耻。
说完,她拽着还有些发懵的墨渊,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扬长而去。
到了一处僻静的竹林,洛清辞才松开手。
墨渊却从后面,猛地拥住了她,将脸埋在她的颈窝,下巴抵着她的肩膀。
他滚烫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肌肤上。
我……不是好人。他声音沙哑地重复着,像是魔怔了一般。
洛清辞翻了个白眼,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
他却用一种别扭又无比认真的语气,在她耳边,用尽全身力气,吐出几个字。
好喜欢……主人。
洛清辞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没出息地心动了。
墨渊见她没有推开自己,胆子大了一点,试探着,用唇瓣轻轻碰了碰她的耳垂,一声又一声,用气音喊着。
主人……主人……
那声音又哑又磁,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
洛清辞身体一软,差点站不住,连忙伸手阻止他。
别叫了。她声音发抖,晚上……晚上回房再叫。
18凌云霄因道心受损,在一次宗门大比中惨败,从此一蹶不振,彻底沦为笑柄。
墨渊在洛清辞的帮助下,修为突飞猛进,更是在宗门内培养起了一股只听命于他自己的势力,再也不是那个任人欺凌的杂役。
他不再去剑冢擦剑了。
洛清辞偷看他新写的血字册子,发现不去的理由是:怕身上沾了铁锈和油污的味道,主人就不亲他了。
这天晚上,洛清辞假装修炼出了岔子,中了之前林婉儿下在她静室里,没被清理干净的催情熏香。
她媚眼如丝地缠上墨渊,主动勾引他。
墨渊瞬间失控。
这一次,他不再压抑。他把血字册子里那些不敢说出口的骚话,翻来覆去在她耳边说了好多遍,求她多亲亲,求她用剑气在他身上留下印记。
他表现得像一只被彻底驯服的忠犬,毫无底线地低喃:主人怎么对我都可以……永远别丢下我。
事后,洛清辞坏笑着告诉他,熏香早就失效了,她是在骗他。
她捏着他的下巴,调侃道:没想到我们纯情的墨渊,烧烧的样子……是真的喔。
墨渊羞耻得快要哭了,整个人都埋进被子里,不敢见人。
但下一秒,他猛地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偏执地吻住她的唇,眼中是化不开的占有欲。
主人知道了……也迟了。
我不是好人。
我要永远,和主人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