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春水近北斗 > 第一章

建昭二十三年的春雨打湿姜堰的剑穗,踮着足尖,踩在御史台后院的青苔上,卯足了劲扒拉着院墙,恰巧剑挑剑落间一朵迎春花落在何时发冠上。
建昭十年十一月廿二七的寒冬,京城早已白雪满地,镇北候府隔壁空落落的院子住进了新任吏部尚书何与剡一家,何大人子嗣单薄,膝下唯有一儿两女,族里宗亲并无能人,是以,何大人一家在京中虽瞧起来炙手可热,但凡家中稍有基底的,也不见得巴巴得把儿女凑上来。幸何家长子,何时
字晏,自小便勤奋刻苦,饱读诗书,才华横溢。
恰逢镇北侯府家中书塾夫子突染急病,现下府中未启蒙的只剩一个姜家八姑娘,作为镇北侯家的嫡女,该是知书达礼,温润如玉一般的妙人,可偏偏出了古灵精怪,性子跳脱
,不拘小节的姜堰。镇北候姜维禄与内子商量过后,决定将幼女放在何家书塾,正巧何与剡想将家中郎君放在镇北候府习得些强身健体的武术。两家推杯换盏间,或许并未料到,这是一段怎么样的开始。
姜堰不但性子纯真,更是聪慧过人,何大人讲课无一不通,比何时还胜上几分。岁月流转间,跳脱的动兔也渐渐斯文,出落的越发动人,那翩翩少年也褪去了稚嫩与白皙,初显男人棱角。月事时强装无恙,可桌上被换下去的茶水,撩动着心弦;从不开口便巴巴送来的城中铺子最时新的胭脂与玩意,是放在心上的证明;藏头掩尾的诗句,暗送来心意。那桩桩件件的小事,竟像砒霜的蜜糖一般,丝丝浸人肺腑,毒人而不觉。
书塾中,诗会上,马球场,两双暗藏情深的眼眸遥遥相望。少年心高气傲,不懂得纵横谋划,当何时跪在双亲表明心意之际,只有父亲何尚书的怒喝穿透花墙:竖子安敢肖想镇北侯嫡女!戒尺砸在脊背的脆响里,他咬碎满口血腥将手中璎珞攥紧手心,心中暗想:待我秋闱夺魁...毫不知情的佳人,正偷偷摸摸的绣着红盖头。初出茅庐的郎君,习得圣人书练得保国功,一心只想娶得意中人为国尽命,那里料的情深缘浅四字怎写。可叹那情深几许,可悲那竖子无知,可泣那才子佳人。
建昭二十四年上元夜万盏莲灯坠入灞柳河时,御赐的珍珠领与螺子黛刺破了姜堰的掌心。皇帝抚摸着镇北侯进献的北疆舆图,朱笔在圣旨上勾出殷红,接连两封圣旨,便知那淑嫔入宫那日,是何时赴任凉州之时。稳坐高台的圣上将帝王权术学了个十成十,高高的宫墙掩埋了多少女子的一生,她们都是所谓大业的陪葬品。然而这与帝王并不相关,君意大过天,文武相结,乃是帝王大忌。
姜堰砸碎了及笄礼上收到的鸾凤镜,碎镜里映出不日何时便要星夜策马的背影。她在祠堂跪断三根家法棍,泪流满面的跪在母亲卿玉面前,母亲,求求你了,女儿,女儿心有所属,母亲住口!许是觉得自己太过疾言厉色,卿玉抚着女儿头叹息道:阿颜,不是父亲母亲狠心非的罔顾你心意,做那棒打鸳鸯的罪人,可圣旨已下,族中数百条身家性命皆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抗旨不遵,这个后果不是你能担当得起。
母亲,我可以染病,我可以的阿颜,你是昏了头了,读的书都到哪去了你染病
,然后呢让何时,卿玉打断了她将要出口的话,阿颜,你还是不懂,你父亲战功赫赫,族中兄弟皆人才辈出,兄弟姊妹姻亲遍布朝堂,阿颜,你是帝王,你会希望看到这样的景象吗可为什么偏偏是我啊你以为何大人为何在京中举目无亲,家中毫无根基却官至二品。正是因为圣上要养出真正的,不为世家所用的纯臣,就算你此次落选,何大人也不会同意何时上门提亲,若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们两难不成私奔吗那何时的妹妹们怎么办去投江还是绞了头发做姑子你那嫁了人的姐姐们,待娶的兄弟们又该怎么办姜堰未说出口的话梗在心间,入宫的前日,姜堰躲在被窝中咬破舌尖在何时先前偷偷递给她的合婚庚帖上补全了自己的生辰八字。
建昭二十五年正月十五,姜堰跪在菩提寺的青砖上,腕间新编的春水剑穗扫过蒲团边缘。三更的梆子声穿透纸窗,她望着佛前跳跃的烛火,心中忐忑不安,忽然听见身后木门吱呀作响。阿时!她转身时金累丝步摇扫过脸颊,冰凉触感惊得睫毛轻颤,那快要破体而出的心总算物归原位。何时解下玄色大氅将她裹住,氅衣还带着梅林的霜气,她抚上他腰间玉带,金线绣的鸾鸟硌着掌心。皇帝的选秀来得蹊跷却合情合理,偏生在父亲平定北疆捷报传来当日,御前公公捧着那早已知晓的圣旨和玉如意笑说恭喜时,她分明看见母亲额角青筋暴起。
父亲归家第一时间,便找到我说这是帝王心术。家中已打点好宫中,让我安心我入宫姜堰将额头抵在他肩头,闻见熟悉的沉水香,镇北侯府与御史台联姻,在陛下眼里便是文武勾结。她解开自己的衣服一件,又一件,颜颜,你....姜堰抓住何时的手按在胸口,不顾一切的吻了上去,温热的泪水带着咸味流入口中。她未曾闭眼,她静静的看着佛前红烛爆了个灯花。何时解下佩剑压在供桌,剑柄缠着的春水剑穗与她的凑成一对。鎏金箭镞与金累丝镶宝石青玉镂空双鸾鸟牡丹簪同时坠地,玄色锦衣落在蒲团,他吻去她眼尾泪珠时,窗外飘起今冬第一场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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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城娇花涌入这偌大紧绷的京城,管它原先这样姹紫嫣红,百花齐放,如今只得不蔓不枝,亭亭玉立。作为新入宫中家世最盛的妃嫔,凤鸾春恩车的恩赐早已挑明。紫檀屏风后蒸腾着龙涎香,姜堰盯着铜镜里满头珠翠,忽然拔下金凤衔珠钗抵住咽喉。徐嬷嬷压着低呼夺过发钗,在她耳边低语:侯爷今晨被召入兵部值房。龙涎香从错金博山炉里漫出来,姜堰盯着铜镜里被嬷嬷梳成惊鸿髻的发丝,忽然伸手拔下那支金凤衔珠钗。钗尾的珍珠坠子扫过喉间,凉得像何时在雪夜翻墙进来时,发梢结的冰晶。或许是她不自重自爱,或许是他置身事外,可真的后悔吗只有天知道。
躺在那红锦被中,默数着鎏金蟠龙烛台燃到第三更时,玄色龙纹皂靴停在榻前。皇帝捏着她下巴端详:姜家女儿果然肖似老侯爷。粗粝指腹擦过唇角,她盯着帐顶金线绣的云龙,忽然想起尚在闺阁,何时翻墙送来梅枝时,发间沾着的竹叶清香。
疼痛袭来时,她咬破舌尖将呜咽混着血腥咽下。帐外风雪呼啸,皇帝抚着她肩头低笑:爱妃这般生涩,未经人事倒是理解,嬷嬷看来还是教的不好,朕亲自教也一样。芙蓉帐倏然晃得厉害,荤话被泣诉声掩盖,金钩扯断的流苏珠串噼里啪啦砸在地上。
五更天未明,姜堰赤足扑向浴池。十二幅鲛绡屏风后,沉水香混着何年雪水在青铜兽炉里沸腾。她将整盒香末倒进水中,皮肤烫出胭脂色也不停手。剩余的呢!把库房的沉水香全搬来!氤氲雾气里,锁骨处紫红吻痕被擦得渗血。宫女换到第三桶香汤时,她忽然望见水面竟浮着片竹叶——是何时总别在剑穗上的那种样式。看着跪在地上求饶的宫女,心里只觉得腻味,窗外晨光熹微,姜堰扑灭屋内烛火,静悄悄的爬上床,黑暗里她摸到枕下何时送的玉连环,生生掰断了一角。
三月后太医跪贺喜脉时,姜堰打翻了青玉药碗。她整夜整夜盯着更漏,在皇帝抚上她小腹时浑身僵硬如石。御膳房送来的血燕混着泪痕坠地,惊起殿外栖息的寒鸦。她发狠势要捶打腹部,却在触及微隆弧度时颤抖着收手。娘娘,稚子无辜啊嬷嬷跪在地上,嬷嬷,我难受啊惨白的小脸上两行清泪缓缓淌下,姜堰算着菩提寺雪夜的日子,将药碗攥出裂痕。暮春某夜腹痛如绞,她蜷在锦被里发笑。若是这般流了才好,总归能洗净这肮脏血脉。可当温热血痕浸透裙裎时,却又惊恐地唤人:传太医!快传太医!那一丝的可能让她愿意赌一把。
临盆前夜惊梦,她看见婴孩生着如皇帝一般的眼睛。惊醒时撕碎整床锦被,金剪刀抵着肚腹划出血痕。值夜的春桃夺下凶器那刻,她恍然望见窗外掠过玄衣一角——何时佩剑上的春水剑穗在月下泛着微光,倒不知是否是看朱成碧还是疲散困顿。
当那双软绸绣花鞋刻意踩在滑石上,剧痛袭来,随行的宫女赶忙将其送至产房,姜堰的一头青丝像是刚从水中洗出,她小脸惨白,仿佛撑不下去,却死死抓着徐嬷嬷让她附耳,气若游丝的说:若是像...像陛下...便掐死他!,一个泄力,终于听到了啼哭声,姜堰撑着最后一口气刹那挣扎起身。当嬷嬷颤抖着捧来襁褓,呜呜泱泱跪满一地的人,高声带着喜庆的说,恭贺陛下,娘娘喜得皇子她望着那并不显眼的梨涡,突然间两行清泪止不住的流。
皇帝赏赐的东珠项链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姜堰突然抓起剪子绞断金链。珍珠噼里啪啦砸在青砖上,滚到第九颗时,她浑身剧震——当年何时放在窗下的白玉绒花,正是用九丈银丝缠就。她指尖颤抖着将珍珠挨个量过,三圈正好九丈。她连夜把珍珠串回金线,每穿一颗就念一遍《金刚经》。天明时项链重归华美,内里却用何时送的黛青丝线打了死结。这夜皇帝来时,她主动奉上画着春水点竹的合卺杯,唇间梅香混着铁锈味:臣妾新学的梅花酿,陛下尝尝一时宫中皆道,婉妃盛宠不断,风光无限。
皇子百日那日,皇帝恩准镇北侯夫人入宫探视。姜堰抱着襁褓的手骤然收紧,不敢将孩子抱给母亲,婴孩左足的朱砂痣被金丝锦被三道褶皱掩住,鲜为人知。让老身抱抱小殿下。侯夫人接过婴孩瞬间,袖中手镯突然滑落,那金镶玉双鹤戏水缠丝手镯——正是当年她送给女儿的及笄礼。婴孩突然抓住玉镯,小小的手握住那镯子竟不肯放,卿玉逗的他露出与何时幼时如出一辙的梨涡。老夫人指尖拂过婴孩耳后,那里有颗与姜堰胎记位置相同的红痣。
当血色残阳泼在狼首盔上,何时握着北狄斥候咽喉的手突然颤抖。抵着敌军进攻时颈间滑出的长命锁不慎沾着血,锁芯堰字被夕阳映成姜堰眼尾的胭脂色——那是他亲手刻在菩提寺合婚玉珏上的字。偏将军!在副将的惊呼声中,金错刀劈断敌军战旗。大获全胜,休息的战士围坐一团歇气,何时在帐却盯着旗角系着的春水剑穗,那黛青丝线里缠着根婴孩胎发。北风卷来漠北沙尘,他突然听见十二岁那年的银铃声——姜堰趴在墙头晃着脚:阿时哥哥,将来我们的孩儿也要系你剑穗可好彼时年少,不知当年随口的一句承诺,如今细细想来却如剜心之痛。
营帐内牛油烛爆出灯花,何时捏碎第三只竹筒。那是第一封有着北疆特制的沉水香蜡封,姜堰字迹被血渍染得斑驳:...朱砂映雪,左足三痣...战报背面粘着不知何时掉落的一片明黄布料,那上面的婴孩足印沾着甘露殿特有的金粟粉。案桌上的那半只竹筒突然开裂,露出之前他塞给的合婚庚帖。泛黄的姜堰二字旁,多出稚嫩笔迹描的爹爹。
狄王庭的雪混着血沫飞溅,何时金错刀劈开最后一道营门。回到营中,何时瞳孔骤缩。今日收到的画中,婴孩持的木剑,可那分明是他去年上元夜刻好却抛入乌达河的。更惊心的是孩童右耳后的红痣——建昭二十五年菩提寺雪夜,姜堰情动时咬在他锁骨的位置,走出营帐外,目光所至皆是黄沙漫天,尘土飞扬,呼啸而过的北风下藏着伺机而动。
阔别五载,凯旋夜进宫述职,撞见那刻,何时的明光铠裂开细纹。他躬着身子抱拳行礼
,四岁小儿踮脚去够他腰间剑穗,玄色龙纹袖抬起间,娇儿腰间赫然系着半枚玉连环——正是那年雪夜,他留在姜堰衣中的定情物。何将军。稚儿仰头唤他,眉眼灼灼如星,母妃说这穗子能斩阎罗。软糯童音未落,何时突然单膝跪地。春水剑穗拂过小皇子耳畔,那里有颗与姜堰胎记同位的朱砂痣。
建昭三十五年的惊蛰雷劈开了太庙匾额,皇帝在龙椅上咽下最后一口气时,钦天监的浑天仪突然转向北斗。姜堰将合卺杯中的鸩酒泼在丹墀,杯底玄之印痕恰与何时战袍裂口吻合。
五皇子母族势大,是世家众望所归,以何家为首的新贵却难得的没有跳出来唱反调。将军。小皇帝当着文武百官摘下冕旒,耳后朱砂痣在朝阳下泣血,昨夜钦天监说,紫微垣旁多了颗将星。登基大典礼成后,御书房内,新帝捧着传国玉玺走向何时,玄色龙袍下露出缠着春水剑穗的腕子。掉出十年前雪夜裹婴孩的明黄襁褓——血迹已凝成父字。
元启六年菩提寺古钟自鸣九九八十一声。姜堰扶着酸沉的腰肢倚在梅树下,腹中突然剧痛。龙睛凤目.是双生子..接生的产婆颤抖着捧起两个婴孩婴,准备的襁褓里滑出半枚玉连环——与当年被姜堰摔碎的那块严丝合缝。男婴抓着何时的金错刀咯咯直笑,用牛皮裹着的刀柄赫然沿着纹路刻着小皇帝周岁抓周时的牙印。
小皇帝抱着弟弟坐在龙椅上批阅军报时,朝阳正用爹爹的剑穗钓御河锦鲤。姜堰将酸梅核串成珠链缠在何时腕间:你瞧昭儿批奏章的架势,活脱脱是你当年在文选司...话未说完,小皇帝突然举起漠北军情急报:爹爹!狄人又在学北斗阵!羊皮卷角落的梅枝涂鸦,与姜堰少时扔进何家的双耳贯壶中的诗笺重叠。他笑着看小皇子用朱砂笔描摹北疆河山——那握笔姿势,分明是姜堰少时教他的惊鸿体
三年后的上元夜,万盏莲灯照亮御河。姜堰与何时带着三个孩子来菩提寺上香
。朝阳这个小泼猴非得用春水木剑挑落哥哥的卷帻,露出了哥哥耳后与爹爹如出一辙的朱砂痣。姜堰含笑摸着昭儿的耳垂:昨夜母亲观星,紫微垣旁果然又多两粒小星辰。姜堰让何时抱起孩子,牵着孩子的手将双生子的长命锁系在菩提枝头,锁芯飘出的黛青丝线缠住了佑儿脖子上何时新刻的玉葫芦。此情此景,引得姜堰泪水直流
,何时立马放下孩子,拥人入怀中,轻轻抚摸,一家五口的良辰美景无人知晓,只道史官搁笔时,一滴墨渍晕开在《起居注》末,上元节
,帝与亚父共乘春水舟,亚父之女剑挑其兄,双生子笑扯山河图。是夜北斗骤亮,七星光耀千古,独天枢位隐现双星伴月。
元启十五年的春分,最后一块寒冰从檐角坠落。姜堰倚在缀满桃枝的栏边,看何时教佑儿挽剑花。春水剑挑起的风掠过梨树,雪瓣纷纷扬扬落在金错刀鞘上,三十七年光阴碎成浮光。
正逢昭儿生辰,一家人紧赶慢赶终于赶到京城,在原先的的镇北侯府安顿下来,一年前,姜堰嫡长兄升迁,昭儿赐了更大的府邸,借此机会,姜氏一族也趁此机会分了各家府邸。原先我与大姐姐她们一道在此玩耍呢正当姜堰靠着何时的肩头感慨时,娘亲快看!朝阳举着纸鸢笑着跑来,杏黄绸面画着北斗七星,第七颗星子用的是昭儿特地从江南带来的金粉。朝阳顽皮,将纸鸢线缠住何时腰间玉带,扯落的香囊里飘出菩提寺的旧签文——百劫同心四字被岁月磨得温润。
入夜后何时被佑儿缠着讲故事,好不容易哄睡两个孩子,归途却见星河倒映在池中。姜堰赤足坐在白玉桥上,裙裾浸在春水里,足踝银铃与二十年前一样清脆。
亚父好生偏心。她仰头笑时,星河落进眸中,教佑儿北斗剑阵,却不教我这创阵之人。何时解下大氅裹住她,氅内衬里缝满兜子,里头满是酸梅核,每个核内都藏着未寄出的念卿安。夜风掀起他袖口,腕间新添的牙印与龙凤胎抓周时的齿痕重叠。
绕过九曲回廊,满池新荷忽然无风自动。姜堰指着水榭梁柱:那年我在此处刻了三百个杀字。何时抚过那些被金箔遮掩的刻痕,指尖触到暗藏的时字——原是每个杀字竖钩处都藏着他的名。朝阳晚间扔进池中的拨浪鼓浮在水面,鼓面画着的玄甲将军怀抱婴孩。何时忽然将姜堰抵在朱漆柱上,身后万千莲灯骤亮,惊起满池鹤影。他吻得比当年菩提寺更凶,却尝到咸涩——原是那年阿颜躲在屏风后偷撒的盐。
三更梆子响过,何时抱着满脸通红的姜堰穿过梨花林。二十年不敢踏足的镇北侯府后园,如今终于得以在此美梦成真。只留下清风看着园中石桌上摆着未完的棋局——黑子排成堰字,白子勾出时形。
爹爹娘亲羞羞!朝阳突然从梨树后跳出,捂着眼睛言笑晏晏,宝儿,你为什么又起来了呢爹爹,我先是做了个美梦却突然跑出个大虫将我吓起来了何时笑着摇摇头,将姜堰放下,亲了亲她的嘴唇夜里风大,你先回屋去,我将宝儿哄睡着再回来说完,一把抱起朝阳
哼着小曲
轻轻摇晃着手臂将她哄睡着。回到自己屋时,却见姜堰捧着偷挖出来的女儿红眼带笑意的望着他。他看不得那双眼睛,只一眼,便深入人心
,只一眼,便知艰难险阻,他望着那双眼,愧疚与自责盖住了心。泥封碎裂那刻,陈年酒香惊动梁间燕,衔来一小幅褪色红布——正是当年被金累丝镶宝石青玉镂空双鸾鸟牡丹簪划破的那块红盖头。他顺着酒一路吸吮
,在高峰处打转,一只滚烫的大手一路向下,一只手去牢牢握住绵软不放,忘关的窗子送了些春风来,一夜春光外泄。
姜堰梦中又回菩提寺,却见佛前红烛换作龙凤喜烛。半梦半醒间,看见何时正为她染指甲,凤仙花汁混着漠北砂砾,在指尖凝成小小北斗。廊下传来稚子背书声:天悬星河,地涌春水,此谓不渝...梦醒时分,她忽然咬破指尖,在何时心口画下第七颗星。
二十年不敢落的泪,终是坠在将军铁甲煅成的妆镜台上——镜中倒映着满园春色,双鸳正交颈眠在梨花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