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成亡国公主那天,正被押上断头台。
新帝萧彻的剑锋抵住我喉咙时,我脱口而出:
国库缺的三千万两白银,我知道在哪。
他冷笑:前朝余孽也配谈国事
杀了我,这三千万两即刻灰飞烟灭。
三日后,我成了他御前行走的钱袋子。
当朝臣们怒斥女子干政时,我当朝甩出贪官藏银地图。
陛下,抄完这家,军饷就有着落了。
萧彻把玩着玄铁令牌轻笑:爱卿,下一家该抄谁
——直到我在他密室看见前朝皇后的画像。
那画中人,竟与我穿越前的脸一模一样。
---
冰冷的雨水像无数根针,狠狠扎进我的脖颈和裸露的手腕。每一次沉重的呼吸都带着铁锈和泥土的腥气,呛得喉咙发痛。眼皮重得如同灌了铅,勉强掀开一条缝隙,视野里一片模糊的灰黑,还有无数双沾满泥泞、破败不堪的草鞋或赤脚,在湿滑的地面上麻木地挪动。粗粝的麻绳深深勒进我的手腕,火辣辣地疼,每一次被身后的力量粗暴地推搡,都让我踉跄着几乎扑倒在泥水里。
快走!磨蹭什么!一声粗嘎的呵斥伴随着背上尖锐的戳刺传来。
我猛地一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雨水顺着额发流进眼睛,刺得生疼,我用力甩了甩头,试图看清周围。这不是我那个堆满了专业书籍和咖啡杯的狭小公寓。眼前是一条泥泞不堪的官道,两旁是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人群,眼神空洞得像枯井。而我,正被几个穿着简陋皮甲、满脸戾气的士兵推搡着,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身上的衣服又湿又重,布料粗糙得磨人。
一个词带着冰冷的绝望,瞬间凿穿了混乱的意识:亡国公主。
无数破碎的画面和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蛮横地冲进脑海。雕梁画栋的宫殿在冲天的火光中崩塌,凄厉的哭喊和金铁交鸣声震耳欲聋。一张张沾满血污和尘土的脸,有年老的宫人,有稚嫩的宫女侍卫,他们惊恐绝望的眼神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我的灵魂上。最后定格在一双冰冷、锐利得如同淬了寒冰的眸子上——那是新帝萧彻。就是这个人,带着他的铁骑踏碎了前朝的宫门,亲手将象征皇权的玉玺踩在脚下,也将萧锦璃这个名字,连同她所代表的一切,钉上了耻辱柱。
亡国公主萧锦璃。而我,一个刚在图书馆熬夜赶完经济模型分析报告的现代社畜,成了她。命运这个操盘手,简直恶劣到了极点。
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灭顶的恐惧攫住了我,心脏在湿透的冰冷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呼吸变得异常艰难,每一次吸气都带着雨水和浓重的铁锈味,冰冷的空气刀子般刮过喉咙。
队伍停了下来。
前方,是一个临时搭建的高台,简陋的木板上还带着新砍伐树木的潮湿气息。雨水冲刷着木板缝隙里暗红色的、早已干涸凝固的污渍,汇成一道道蜿蜒的、令人作呕的细流。几颗形状模糊、被雨水泡得发白的东西,随意地滚落在泥泞的台边。
那是……人头。
胃里一阵剧烈的翻江倒海,我死死咬住下唇,才没当场吐出来。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雨水的湿冷,无孔不入地钻进鼻腔,直冲脑髓。
跪下!后膝窝被狠狠踹了一脚,剧痛传来,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倒,双膝重重砸在冰冷湿滑的泥地上。泥水混着某种粘稠的暗色液体,瞬间浸透了单薄的囚裤,刺骨的寒意和绝望顺着膝盖直往上爬。
我猛地抬头。
高台之上,一道身影矗立在滂沱雨幕中。他没有撑伞,墨色的龙纹常服被雨水彻底浸透,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挺拔而极具压迫感的轮廓。雨水顺着他线条冷硬的下颌不断滴落,砸在脚下的木板上。他微微垂着眼,居高临下地扫视着台下跪伏的、等待最终审判的蝼蚁。那目光,没有任何温度,没有任何情绪,像是在审视一堆毫无价值的破铜烂铁。
新帝萧彻。
他缓缓抬步,走下高台。靴子踏在泥泞里,发出沉闷的噗噗声,每一步都像踩在人的心尖上。他径直走到我面前,停住。雨水顺着他额前几缕湿透的黑发滑落,滴在我的脸上,冰冷刺骨。
一个侍卫双手捧着一柄长剑,恭敬地递到他手边。剑鞘古朴,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却透着一股沉凝的杀伐之气。
萧彻的手握住了剑柄。
铮——!
一声清越冰冷的金属摩擦声,在死寂的刑场上空骤然响起,压过了哗哗的雨声。寒光乍现,如同暗夜里劈开的一道闪电。冰冷的剑锋,带着雨水也无法冲刷掉的凛冽锐气,稳稳地、精准地抵在了我的喉咙上。
皮肤瞬间被那极致的寒意激起了细小的颗粒。剑锋的尖端微微嵌入皮肉,一丝细微的刺痛感传来,紧接着,是温热的液体顺着颈项滑下的触感。血还是冰冷的雨水感官在极度的恐惧和寒冷中变得混乱。
死亡的气息,从未如此刻骨。
台下的囚犯中传来压抑不住的呜咽和牙齿打颤的声音。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这冰冷的剑锋,以及剑锋之后,那双深渊般的眼睛。
不能死!
大脑在极致的恐惧中反而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高速运转,像一台被逼到极限的超级计算机。混乱的记忆碎片被强行整合、筛选——亡国前国库的巨额亏空、户部重臣之间讳莫如深的密谈、原主萧锦璃无意中瞥见的几页被匆忙销毁的密账草稿、还有那些关于贪墨、关于秘密转运的零星对话……一个模糊但足以致命的数字,伴随着几个关键的名字,在电光火石间浮现出来!
喉咙被剑锋抵着,每一次吞咽都带来细微的刺痛和冰冷的触感。我猛地抬起头,用尽全身力气,将所有的恐惧、绝望、孤注一掷的疯狂都灌注在声音里,嘶哑地喊了出来,声音穿透雨幕:
国库缺的三千万两白银!我知道在哪!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冰冷的剑锋依旧稳稳地抵在喉间,纹丝不动。雨水顺着萧彻冷硬的下颌线不断滴落,砸在泥泞的地上。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甚至连睫毛都没有颤动一下。只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穿透雨幕,牢牢钉在我的脸上。
死寂。只有哗哗的雨声,像无数双手在绝望地拍打着地面。
几息之后,一个极轻、极冷,仿佛淬了冰的声音响起,清晰地传入我的耳中:
前朝余孽,也配妄谈国事
每一个字都像冰渣子,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和杀意。抵在喉间的剑锋,似乎又往前压了一分。那细微的刺痛感陡然加剧,死亡的阴影如同实质般笼罩下来。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跳动。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头顶,又在瞬间被冻结。不能慌!我对自己嘶吼。这是唯一的生机!
我用尽全力压下喉咙里翻涌的腥甜,强迫自己迎上他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而发颤,却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
陛下!杀我容易!但杀了我,那三千万两……我艰难地吸了一口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即刻灰飞烟灭!它们藏匿之处,只有我知道!普天之下,再无人知晓!
最后的尾音带着一丝破音的尖锐,在空旷的刑场上回荡。
灰飞烟灭萧彻重复着这四个字,语气平淡得令人心寒。他微微偏了偏头,目光像锋利的刀子,一寸寸刮过我的脸,似乎在评估我话中的分量,更在评估我这个人是否值得他多浪费一瞬的时间。
雨下得更大了,砸在脸上生疼。冰冷的剑锋贴着皮肤,寒意彻骨。时间在极致的压迫感中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跪在冰冷的泥水里,膝盖早已失去知觉,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我只能死死地盯着他,用眼神传递着孤注一掷的疯狂。
终于,他握着剑柄的手指,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不是撤回,而是极其轻微地调整了一下角度。
紧接着,那柄散发着死亡气息的长剑,以一种缓慢得让人窒息的速度,离开了我的喉咙。冰冷的触感消失,但皮肤上残留的刺痛和寒意依旧清晰。他手腕一翻,动作流畅而随意,染血的剑尖斜斜指向地面,任由雨水冲刷着上面的血痕。
他没有再看我,目光漠然地扫过整个刑场,仿佛刚才那一场生死对峙从未发生。
拖下去。冰冷的声音毫无波澜,像在吩咐处理一件垃圾,关进天字甲号暗牢。没有朕的手谕,任何人不得接近。
遵旨!身后的侍卫如蒙大赦,声音洪亮地应道。
两只粗壮的手猛地架住了我的胳膊,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我被粗暴地从泥水里拖拽起来,双腿麻木得完全不听使唤,像两根沉重的木头。意识在巨大的恐惧和骤然的放松后开始模糊,视线里萧彻墨色的身影在滂沱大雨中显得格外遥远而森冷。
彻底陷入黑暗之前,我仿佛看到他那双冰冷的眼睛,似乎在我身上停留了一瞬,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深沉的探究。
天字甲号暗牢。
名副其实。
没有窗户,只有厚重的铁门上一个巴掌大的窥孔。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霉味、血腥味和某种陈年污垢混合的、令人作呕的气息。唯一的光源是门外走廊上昼夜不息的火把,昏黄摇曳的光线透过窥孔在地面投下微弱的光斑,反而衬得牢房深处更加黑暗如墨。
我被扔进来后,那沉重的铁门便在身后哐当一声合拢、落锁,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声响。黑暗和死寂瞬间吞噬了我。
没有审问,没有拷打。只有无尽的等待和寂静。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每一分每一秒都被无限拉长。我蜷缩在角落里冰冷的稻草上,那稻草也散发着腐朽的霉味。手腕上被麻绳勒出的伤口在阴冷潮湿的环境下隐隐作痛。
饥饿和寒冷像两条毒蛇,不断啃噬着意志。送来的食物只有发馊的、硬得像石头的薄饼和浑浊的冷水。我强迫自己一点点撕咬吞咽下去,只为维持最低限度的体力。
大脑却一刻也不敢停歇。
我必须活下去。而活下去的唯一筹码,就是那三千万两白银。原主萧锦璃的记忆碎片混乱而稀少,我必须像一个考古学家一样,在废墟中小心翼翼地挖掘、拼凑。户部侍郎王庸那油滑谄媚的脸,工部尚书李儋阴鸷的眼神,还有几个掌握漕运、盐铁等要害位置的名字……他们在原主零星的记忆里,都或多或少地与亏空、转运、秘密这些词联系在一起。
三千万两!这个天文数字如同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在心口。它不可能凭空消失,必然有迹可循。账册!对,原主记忆深处,似乎有过关于内库秘档和户部暗账的只言片语!但这些至关重要的东西,在城破时,是被销毁了还是被某些人藏匿了
我一遍遍梳理着那些混乱的线索,试图在绝望的黑暗中抓住一根救命稻草。王庸在城南有座别院李儋似乎和江南某个大商行关系匪浅还有那个掌管过一段漕运的赵副将……这些碎片化的信息像散落的拼图,我需要时间和更关键的一块才能把它们连起来。
然而,最关键的那块拼图——具体的藏银地点、确凿的证据,如同沉入深海的珍珠,杳无踪迹。巨大的焦虑啃噬着我。萧彻的耐心是有限的,他把我关在这里,就是等着看我能拿出什么,或者等着看我何时崩溃。
就在这种令人窒息的煎熬中,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三天,也许是五天。铁门上的窥孔被拉开了。
出来!一个嘶哑的声音命令道。
强忍着膝盖的酸痛和眩晕,我扶着冰冷的石壁,艰难地站起身。厚重的铁门被拉开,刺眼的光线涌了进来,让我本能地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看到两个面无表情、穿着黑色劲装的侍卫站在门口,眼神锐利如鹰。
没有多余的言语,我被推搡着走出暗牢。穿过一条条阴森曲折、火把跳跃的地下通道,最终被带进一间异常宽敞的书房。
空气骤然变得干燥而温暖,带着上好的檀香气息。巨大的紫檀木书案后,萧彻正低头批阅奏章。他换了身玄色的常服,领口袖口用极细的金线绣着暗纹,低调而尊贵。侧脸在明亮的烛光下显得轮廓分明,却依旧带着拒人千里的冰冷。
他没有抬头,仿佛我这个人根本不存在。
书房里静得可怕,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细微沙沙声。我垂着眼,静静地站着,感受着膝盖的刺痛和身体的僵硬。空气仿佛凝固了,无形的压力从书案后弥漫开来,沉甸甸地压在肩头。冷汗,悄悄浸湿了单薄囚衣的后背。
终于,沙沙声停了。
萧彻搁下笔,身体微微后仰,靠在宽大的椅背上。他终于抬起眼,目光如同无形的冰锥,精准地投射在我身上。那眼神里没有任何询问,只有审视,冰冷而锐利,仿佛要将我的灵魂都彻底洞穿。
三千万两。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不容置疑的份量,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秤砣敲在心上,在哪
来了!
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撞击着肋骨。我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恐惧和喉咙的干涩,强迫自己抬起头,迎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寒眸。
陛下,我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沙哑,但极力保持着平稳,三千万两,并非堆积一处。它被分割、隐匿,以各种方式,藏于硕鼠之穴。我顿了顿,清晰地吐出几个名字,户部侍郎王庸,工部尚书李儋,原漕运副将赵猛……
每报出一个名字,萧彻脸上的冰霜似乎就凝厚一分,眼神也愈发锐利逼人。书房里的空气仿佛要冻结。
证据。他打断我,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只有刺骨的寒意,朕要的,是能抄家灭族的铁证。不是你这余孽空口无凭的攀咬。
压力如同实质的海水,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几乎令人窒息。攀咬这两个字像淬毒的针,扎进耳朵。
证据……我重复着,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原主记忆里,萧锦璃在城破前夕,曾在御书房外无意间听到父皇震怒的咆哮,提到了密档和王庸、李儋的名字!还有……对了!原主生母,那位早逝的贤妃,似乎留给她一个贴身的老宫人,那老宫人曾隐晦地提过,贤妃娘娘在世时,似乎察觉了某些重臣的不轨,留下过一些东西……那老宫人,现在何处是生是死
这些念头如同电光火石般闪过。我没有证据,至少现在没有。但我必须让他相信,证据是存在的,而且只有我能找到!
我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一种近乎偏执的、豁出去的光芒,声音因为孤注一掷而微微拔高:陛下!前朝积弊,贪墨横行,绝非一日!此等巨蠹,行事岂能不留下蛛丝马迹秘档、暗账、知情之人……只需陛下给我一线之机,一线人手,锦璃必能将其连根掘起!若寻不到铁证,锦璃甘愿再赴刑场,引颈就戮!
话音落下,书房里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烛火偶尔爆出轻微的噼啪声。
萧彻沉默地看着我,那双深潭般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时间一点点流逝,每一秒都像是架在火上的煎熬。就在我几乎要被这沉重的寂静压垮时,他忽然动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极其缓慢地,划过他面前那张巨大的紫檀木书案光滑的桌面。指尖在烛光下泛着冷玉般的光泽,动作优雅,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我的眼睛。
然后,他的手指停在了书案边缘。那里,放着一本摊开的、看起来有些年头的账簿,纸张泛黄。
萧彻的手指,轻轻地、随意地,落在了那账簿的页角。他的指尖微微用力,那脆弱的、泛黄的纸页,就在我的注视下,被轻而易举地捻起一小块。
接着,他拿起书案旁的一盏黄铜烛台。烛台上,粗大的蜡烛燃烧着,火焰平稳地跳跃着。
他捻着那一小块账簿残页,极其缓慢地,将它凑向了跳动的烛焰。
火舌贪婪地舔舐上来,焦黄的痕迹迅速蔓延,卷曲,变黑,化作一缕细微的青烟,带着纸张燃烧特有的焦糊味,弥散在干燥温暖的空气中。
一点灰烬,飘落在光洁如镜的紫檀木桌面上,格外刺眼。
整个过程,他做得从容不迫,甚至带着一种残忍的优雅。他的目光,始终牢牢锁住我的眼睛,像猎鹰盯着爪下的猎物。
没有一句话。
但那无声的动作,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威胁。他在告诉我:证据就像这张纸一样脆弱。机会如同这火焰一样危险。你的命,你的价值,随时可能像这点灰烬,被轻轻一吹,消失无踪。
一股寒意从脚底瞬间窜上头顶,四肢百骸都冻僵了。那缕青烟,那点灰烬,像烙印一样烫在我的视网膜上。我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在等我崩溃,等我求饶,或者等我拿出更实质的东西。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尖锐的疼痛让我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不能退!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我死死咬住牙关,口腔里弥漫开淡淡的铁锈味。迎着萧彻那冰冷审视的目光,我非但没有避开,反而向前踏出了一小步。膝盖的刺痛让我微微晃了一下,但我站稳了。
陛下,我的声音异常地平静,甚至带上了一丝连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冷硬,仿佛被那烛火和灰烬淬炼过,纸能烧成灰,但人心里的账,烧不掉。做过的事,抹不平的痕。王庸、李儋、赵猛……他们的心腹、他们的爪牙、他们的枕边人,总有一个会开口。只要陛下允我查!
我盯着他,一字一顿,清晰地吐出最后的筹码:三千万两白银,换三个月!若三月期满,锦璃不能将这笔银子连本带利地‘挖’出来,填进陛下的国库,无需陛下动手,锦璃自当……焚此残躯,以谢君前!
焚此残躯四个字,我说得斩钉截铁,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目光毫不退缩地迎视着那双深不见底、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亮的寒眸。
书房内,烛火依旧跳跃,檀香依旧氤氲。但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坚冰,沉重得令人无法呼吸。只有那点落在紫檀桌面上的灰烬,无声地昭示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萧彻脸上的冰封终于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裂痕。他看着我,那眼神不再仅仅是冰冷的审视,更添了一种深沉的、难以捉摸的探究。时间在无声的对峙中流淌,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终于,他极其缓慢地,放下了手中的烛台。
三个月。低沉的声音响起,没有任何情绪,却像一道冰冷的闸门落下,御前行走。暂掌……‘清源’之责。
清源清理源头这是给了我一个临时的、名不正言不顺的抄家权限我的心猛地一跳,巨大的压力与一丝绝处逢生的微光同时涌上。
谢陛下!我立刻屈膝行礼,声音因激动和紧绷而微颤。
别忙着谢。萧彻的声音依旧平淡无波,却带着一种无形的、沉重的压力,明日朝会,你随侍在侧。让朕看看,你这条舌头,除了在刑场上能保命,在朝堂上……能不能也搅动风云。
朝会!
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下,瞬间浇灭了刚刚升起的那点微光。让一个前朝余孽,一个刚被赦免的亡国公主,出现在象征新朝最高权力的朝堂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