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莫要哭坏了身子,郡王并没答应,这件事一定还有缓和的余地。”
绿柳跪在床边,轻抚着苏曦尧的后背,说到最后,她也哽咽了。
若自家老爷没死,小姐必然会像宝贝一样,被他捧在掌心,如何会受这种窝囊气。
郡王对小姐虽然不错,却架不住那对兄妹背地里的磋磨,李观月时不时就来找茬,言语极为难听,李知行更是……
看到苏曦尧肩头渗血的牙印,绿柳不由心疼的抱住她,低低啜泣。
一只微凉的手,在绿柳的头顶轻抚摸了一下。
“不要哭,早晚有一日,我会让李知行后悔今日所做之事。”
苏曦尧看着绿柳,如剪春水的眸子里,迸射出了两道让人心惊的恨意。
绿柳吓了一跳。
“小姐,你可不要做傻事,大公子武功高强,切末飞蛾扑火。”
苏曦尧苦笑一声。
“绿柳啊,你太高估我了,若真存了杀心,十个我,也进不了他的身。”
“那小姐准备……”
绿柳抹了一把眼泪,跪在地上瞧着苏曦尧。
苏曦尧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说道:“虽然他姑姑是皇上宠妃,可这天下并不是李知行的天下,总有能对付他的人。”
绿柳好像明白了一点,又没全明白,这时,一阵环佩叮当至院外响起,苏曦尧赶紧擦干脸上的泪痕。
是她娘的脚步声。
“曦尧!”
苏母快步走入,一把抱住了女儿清瘦的身子,眼眸发红。
“是娘的错,让你受委屈了。”
娘亲的温暖,让苏曦尧十年的委屈全都涌到了眼底,可她不敢哭,她若流泪,娘亲必然会更加的难受。
苏曦尧拼力的压下了潮水般涌出的酸涩,尽量平静的说道:“娘不要难过,女儿的身份本就名不正言不顺,方夫人临时改变主意,也在意料之中。”
“可是……你与禄之认识了两年……”
苏曦尧摇了摇头,用力的回抱住苏母,声音颤抖的说:“或许是有缘无分,他与姐姐确实更为般配,亲事……订在何日了?”
瞧着女儿这副逆来顺受的模样,苏母心如刀割,哽咽道:“下月初六。”
听到这话,苏曦尧心头一阵刺痛,一颗心如被利刃狠狠划开,反复的割刺,最后再洒上一把盐,痛得她喉咙闷堵,呼吸困难。
两年前的中元节,她去河边为生父放祈福的花灯,不小心落水,被方禄之救下,互生好感。
方禄之为与她见面,刻意结交李知行,自此便常入府往来,她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等到他来提亲,可最终,胳膊还是拧不过大腿的。
这一瞬间,苏曦尧彻底心死,也绝了所有的念想。
苏母强压住眼泪,轻抚着苏曦尧的秀发。
“方禄之如此轻易就改变心思,必然不是良配,郡王已应承娘,定会为你另觅一桩良缘。”
苏曦尧低低说道:“谢谢娘。”
“那你好生歇息,答应娘,不要多想,更不可以做傻事,娘就你一个亲人了。”
看着苏母担心的眼神,苏曦尧扯出了一丝笑。
“娘放心,女儿还没活够。”
“那就好。”
苏夫人把苏曦尧扶到床上,吩咐绿柳陪着,便带着丫鬟回去了。
不管定亲的人是谁,都是郡王府的喜事,她身为府中的姨娘,自是少不了一番张罗。
苏曦尧自幼在府中长大,明白娘亲的苦衷,她走到梳妆台前,理了理微乱的鬓发,对绿柳道:“帮我重新梳个头发吧!”
绿柳应了一声,忍不住说道:“方公子竟然应下了,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他也是被逼的……”
苏曦尧垂下酸涩的眸子,用力的咬住了唇。
若非李知行威胁方夫人,方家不可能突然换了人选。
想起那人的毒辣,她用力的攥住手指,心中的恨意犹如滔天的烈火,几乎溢出双眼,就连掌心渗出了血,都未曾察觉。
不知过了多久,苏曦尧终于站起了身。
“罢了,既然姐姐要成婚,我总要买些礼物,寥表情谊,绿柳,陪我出去逛逛!”
绿柳高兴应下,小姐已经有半年没有出去走动了,就连这屋子都变得阴森了,到了人多热闹的地方,说不定她的心情就会变好了。
“那小姐休息一会儿,咱们一会就走。”
“我不累,现在就走。”
这个时候,方家人应该还在,成婚是大事,少不了一番商讨,李知行会留在前厅陪客,无暇顾及她。
两人走了侧门,果然没人发现。
绿柳也许久没有出来过了,不禁有些兴奋。
“小姐想买点什么?”
苏曦尧看向了前方:“我想喝杯茶。”
她曾听郡王说过,大皇子常去天香楼品茶,若是老天有眼,说不定能让她遇到。
李知行的姑姑是当今圣上的贵妃,她的儿子排行第三,颇受皇宠,大皇子则是皇后嫡出,如今太子未立,两人都有登上大宝的可能,李知行与三皇子常有来往,所以,三皇子不可能帮她,但是,大皇子或许可能。
为了摆脱李知行这个邪魔,苏曦尧必须得赌一把,哪怕为奴为婢,做牛做马,亦能比如今这人不人鬼不鬼的窒息日子,要强上百倍。
主仆俩刚走到三叉路口,就听有人唤道:“曦尧!”
苏曦尧回过身,方禄之已提着袍摆,大步流星的跑到她的面前。
“曦尧,你给我点时间,我定会让我父母改变心意,我喜欢你,想娶你,今生认定的妻子,从来只有你一人。”
看着这张因为着急而略显发红的面孔,苏曦尧那颗死去的心,又慢慢的活了过来。
“你……真的愿意和我一起,什么都不计较吗?”
“愿意,我若骗你,当遭天打雷劈!”
方禄之举起右手,指天发誓。
苏曦尧忽又想到了自己残花败柳的身子,眸色霎时暗淡,与方禄之相识的日子,她几次都想坦明,但是这话,委实说不出口,她也不敢供出李知行。
她欲拉下方禄之的手,这样的重誓,她承受不起。
忽听一声轻笑,有人戏谑道:“方禄之,就凭你,也想扭转乾坤?”
苏曦尧手指一紧,呼吸亦在瞬间停滞,果见李知行迈着闲散的步子,从另外一条路上慢悠悠的走了过来。
正午的阳光,映在李知行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他薄唇微扬,笑容却不达眼底,让人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