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玄幻小说 > 男寝414 > 第一章

关于男寝414宿舍有个禁忌:凌晨三点千万别去厕所。
两年前,有人在洗手间上吊,尸体三天后才被发现。
如今宿舍里四个人:陈默、林涛、张扬、王磊。
最近怪事频发:深夜水声滴答、墙缝渗出腥臭液体、天花板霉斑组成人脸轮廓。
我们开始调查,发现当年死者留下的笔记本:我们都有罪。
张扬突然疯了,反复说不是我干的。
我找到个土办法:午夜点燃特制香,烟雾会指向怨气源头。
烟雾缭绕中,缓缓飘向林涛、王磊,最后是我。
香灰倒流回香炉时,陈默突然开口:香灰倒流,说明怨灵就在现场。
他盯着我们所有人:是你们和我。
凌晨三点,黑暗像墨汁般浸透了414宿舍的每一个角落,浓稠得化不开。死寂中,那声音又来了。
滴答…滴答…规律,冰冷,带着一种粘稠的质感,不紧不慢地敲打着我的耳膜。它并非来自阳台那个锈迹斑斑的水龙头——那玩意儿早八百年就哑了。声音的源头,顽固地指向宿舍最里侧,那个已经被彻底封死的角落。两年前,那里是洗手间。两年前,那个叫李明的学长,就是在那里,用一根从老式日光灯架上垂落的电线,结束了一切。
寒意顺着脊椎一路向上爬,蛇一样缠绕住我的后颈。我屏住呼吸,躺在狭窄的铁架床上,僵硬得像块棺材板。黑暗中,其他三张床铺毫无声息,林涛轻微的鼾声、王磊偶尔的翻身、张扬睡梦中无意识的嘟囔,都消失了。只有那该死的滴水声,清晰得如同就在我枕边。
又来了。那若有若无的腥气,像死鱼在太阳下暴晒后腐烂的味道,混着铁锈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甜腻,丝丝缕缕钻进鼻孔。它并非来自窗外。它来自墙壁,来自床底,来自那扇被封死的、布满蛛网和尘埃的厕所门缝深处。
我猛地闭上眼,试图隔绝这令人作呕的感官轰炸。可眼皮一合上,天花板上那片形状诡异的霉斑便清晰无比地浮现出来。它就在林涛床铺的正上方,像一片蔓延的污渍沼泽。白天看,只是潮湿发霉的普通痕迹,可在某个特定的角度,在光影交错的瞬间,它扭曲着,分明勾勒出一张模糊而痛苦的人脸轮廓——眼窝深陷,嘴巴大张,像是在无声地呐喊。我们谁都没说破,但我知道,他们都看见了。每次林涛躺下前,目光总会不受控制地在那片霉斑上停留一瞬,然后飞快移开。
滴答…滴答…那声音不依不饶,穿透死寂,也穿透我试图筑起的心理防线。它像冰冷的针,一下下扎在紧绷的神经末梢。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恐惧像藤蔓,日夜缠绕,勒得我们几乎窒息。必须做点什么,哪怕是徒劳的挣扎。
我猛地睁开眼,坐起身,铁床发出刺耳的呻吟。黑暗中,我压低嗓子,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
都别装了。我知道你们醒着。
短暂的死寂。接着,是布料摩擦的声音。对面床铺的林涛坐了起来,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有眼镜片反射着窗外极其微弱的夜光,像两点冰冷的萤火。他沉默着,没有否认。下铺的王磊发出一声含糊的、带着浓重鼻音的咕哝,像是被惊扰了睡眠,但紧接着也窸窸窣窣地坐了起来,抱着膝盖,身体缩成一团,不安地左右张望。唯有张扬的床铺,依旧一片死寂。他面朝墙壁躺着,被子裹得严严实实,纹丝不动,仿佛一具没有生命的雕塑。
又…又响了王磊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细弱蚊蝇。
嗯。林涛应了一声,简洁得近乎冷漠。他抬手扶了扶眼镜,动作带着一种刻意的镇定,跟昨天一样。三点整。
妈的…妈的…王磊神经质地抓挠着自己的头发,这破地方…这破地方没法待了!张扬张扬你他妈是聋了还是死了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崩溃边缘的哭腔,朝着张扬的床铺吼去。
那团裹得严严实实的被子猛地一颤。张扬像被烙铁烫到一样,极其缓慢地、僵硬地翻过身。黑暗中,只能看到他惨白的脸孔轮廓,两只眼睛瞪得极大,空洞地对着天花板的方向,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他这副样子,比任何尖叫都更让人心底发毛。
够了,王磊。林涛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却像冰水一样浇灭了王磊濒临爆发的歇斯底里,喊有什么用把宿管招来还是把…那东西…彻底引出来
那怎么办王磊的声音带着绝望,等死吗等它一个一个找上门他猛地指向天花板那片霉斑,手指抖得厉害,看看那个鬼东西!一天比一天清楚!它在盯着我们!它在看!
所以,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腥甜感,那味道似乎更浓了,我们得弄清楚。弄清楚李明…到底想干什么。
弄清楚三个字说出口时,一股冰冷的麻意从脚底瞬间窜到头顶。那个名字,李明的名字,像一块禁忌的寒冰,第一次被如此清晰地在午夜时分的414里掷出。空气仿佛凝固了,那该死的滴水声都似乎停顿了一秒。王磊猛地倒抽一口冷气,身体筛糠般抖起来。连林涛扶眼镜的手都僵在半空,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地刺向我。张扬喉咙里发出一声古怪的、被掐断似的呜咽,整个人往墙壁方向又缩了缩,几乎要嵌进去。
你疯了林涛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淬了毒的冰片,提他名字在这种时候
不提就能当他不存在吗我迎着他的目光,心脏在肋骨后面狂跳,像要挣脱出来,墙在渗水!天花板在‘看’我们!滴水声就在那扇封死的门后面!这他妈是幻觉吗再装聋作哑下去,我们还能活几天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豁出去的狠劲,也带着连自己都无法控制的恐惧。
长时间的沉默。黑暗像沉重的铅块压在我们身上。只有张扬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气声,像破风箱在拉。腥气,浓得让人窒息。
怎么查
最终,林涛打破了死寂。他的声音恢复了那种令人不适的平静,仿佛刚才的紧张从未存在。学校把能清理的都清理了。档案封存,老师闭口不谈。当年那地方,他朝厕所方向扬了扬下巴,封得跟铁桶一样。撬开动静太大。
总有东西…没清理干净。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目光扫过这个拥挤、破败、弥漫着绝望气息的空间。墙壁斑驳,床架锈蚀,角落里堆着蒙尘的杂物。两年前,这里住的是李明他们。仔细找。犄角旮旯,床底下,柜子后面…任何地方。他总得留下点什么。日记纸条哪怕一个字…
这个提议本身就像是在黑暗的沼泽里摸索毒蛇。没人应声,但也没人反对。死寂再次降临,比之前更沉重。张扬的抽噎声不知何时停了,他重新蜷缩起来,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王磊抱着膝盖,把头深深埋进去,肩膀微微耸动。林涛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眼镜片反射的光点一动不动,如同凝固。
行动在第二天下午展开。宿舍里弥漫着一种诡异的、心照不宣的压抑。阳光透过蒙尘的窗户斜射进来,非但没带来暖意,反而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照得纤毫毕现,像无数细小的幽灵在游荡。天花板那片霉斑在光线下轮廓更加清晰,那张扭曲人脸的痛苦表情似乎也愈发逼真。
我们沉默地行动,像在进行一场不情愿的盗墓。搬开沉重的、散发着霉味的旧书堆,挪开塞满脏衣服的塑料桶,拖出床底下积满灰的纸箱。灰尘被搅动起来,在光柱中疯狂舞动,带着陈年的土腥味,呛得人直咳嗽。每一次弯腰,每一次伸手探向黑暗的角落,心脏都像被无形的手攥紧。怕摸到冰冷的、意料之外的东西,更怕一无所获。
时间在死寂和灰尘中流逝。汗水混合着灰尘黏在皮肤上,冰冷粘腻。张扬的动作最慢,也最僵硬,他几乎是在逃避,目光躲闪着扫过那些阴影,手指蜻蜓点水般触碰物品,仿佛那些东西会咬人。王磊则显得神经质,每翻开一叠旧书或杂志,都要猛地往后缩一下,好像里面会跳出什么。林涛最冷静,也最彻底,他几乎把靠墙的旧柜子整个挪开了,露出后面布满蛛网和厚厚尘埃的墙壁死角。
操!
王磊突然低骂一声,触电般缩回手。他刚才在清理自己床铺和墙壁之间那条狭窄的缝隙。那里常年不见光,堆满了各种小垃圾——揉成一团的废纸、空饮料瓶盖、干瘪的橡皮擦头。他脸色煞白,指着缝隙深处:有…有东西…黏糊糊的…
我的心猛地一沉。林涛立刻凑过去,动作迅捷。他蹲下身,不顾灰尘,伸手往里探去。张扬也停下了机械的动作,远远看着,呼吸急促。
林涛的手抽了出来。指尖捻着一点暗红色的、半干涸的粘稠污渍。他凑到鼻尖闻了闻,眉头立刻紧锁,脸上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厌恶。
是血。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冰块砸在地上,干了很久了。混着墙灰。
血王磊床铺后面的墙缝一股寒意瞬间攫住了我。王磊的脸唰地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不…不是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从来没…
他语无伦次,眼神惊恐地扫视着我们,仿佛我们是审问他的法官。
没人说是你。
林涛打断他,语气冰冷,目光却锐利地审视着王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他掏出纸巾,面无表情地擦掉指尖那点暗红,随手扔进角落的垃圾桶。可能是老鼠,或者其他什么东西撞破了头留下的。别大惊小怪。
他这话像是在解释,更像是在警告王磊闭嘴。
这小小的插曲像一根毒刺,扎进了本就紧绷的气氛里。之后的搜寻更加沉默,也更加压抑。空气里的腥味似乎又浓重了几分。
就在我几乎要放弃,准备清理最后靠近厕所封门处那个堆满废弃脸盆和杂物的角落时,脚踝无意中踢到了一个硬物。那东西藏在几个破塑料盆底下,裹满了厚厚的灰尘。我蹲下身,把它扒拉出来。
是一个笔记本。那种最普通的、学校小卖部几块钱一本的软皮抄。封面是褪色的卡通图案,边角磨损得厉害,沾着深褐色的污渍,像是干涸的咖啡或者…别的什么。整本本子散发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霉味和某种陈腐气息的味道。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起来,擂鼓般撞击着耳膜。我下意识地看向其他人。林涛的目光瞬间锁定了我手里的本子,镜片后的眼神锐利如刀。王磊也忘了刚才的恐惧,紧张地凑近。张扬远远站着,身体绷得笔直,死死盯着那本子,脸色白得像刷了层漆。
什么东西
林涛问,声音异常平稳。
一个…旧本子。
我的声音有些发干。手指拂去封面厚重的灰尘,露出下面模糊的印刷字体年份——正是李明出事那一年。
翻开第一页。纸张发黄变脆,带着潮气。字迹潦草、狂乱,像是书写者在巨大的情绪波动下仓促写就。有些笔画深得几乎要戳破纸背,有些又轻飘虚浮。我的目光扫过那些扭曲的文字,血液仿佛一点点凝固。
10月15日:又来了…那声音…他们又在笑…在门外…我知道是他们…他们想逼疯我…
10月18日:钱…又是钱…填不满的窟窿…像个无底洞…我受够了…真的受够了…
10月20日:…威胁我…照片…如果传出去…我就完了…彻底完了…他们好狠…
10月22日:…绝望…像掉进冰窟窿…没人能帮我…没人…只有死路…死路是唯一的解脱吗不…不该是我…是他们!是他们逼我的!我们都有罪!所有人!一个都跑不掉!
字迹在这里猛地顿住,留下一个巨大的墨点,洇透了纸张。后面几页被粗暴地撕掉了,只留下参差不齐的毛边。
我们都有罪!所有人!一个都跑不掉!
这行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视网膜上,也烫在死寂的宿舍里。空气仿佛被瞬间抽空,只剩下纸张翻动时细微的沙沙声,以及我们四个人沉重得如同破风箱的呼吸。
王磊猛地倒吸一口凉气,踉跄着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铁架床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他的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死死盯着我手中的本子,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
林涛的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变得极其难看,像是罩上了一层青灰色的寒霜。他紧紧抿着嘴唇,下颌的线条绷得像石头。镜片后的目光死死锁在那行触目惊心的字迹上,锐利得能穿透纸背,但细看之下,那锐利深处,似乎有一丝极细微的、被强行压制的震动。他缓缓抬起手,似乎想扶一下眼镜,手指却在半空中不易察觉地颤抖了一下,最终只是僵硬地垂了下去。
最诡异的是张扬。他一直像尊石像般杵在远离我们的角落,此刻却有了反应。他的视线没有聚焦在那本子上,反而直勾勾地、越过我们,死死盯着那扇被封死的厕所门。他的身体开始无法控制地颤抖,幅度越来越大,牙齿咯咯作响,在寂静中清晰可闻。惨白的脸上,肌肉扭曲着,像是在拼命对抗着什么。
不…不…
他终于发出了声音,极其微弱,如同梦呓,破碎不堪,不是我…不是我干的…不是我…
声音越来越响,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疯狂,不是我!不是我干的!你们别看我!别过来!
他猛地抱住头,指甲深深抠进头皮里,身体蜷缩着蹲了下去,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滚开!滚开啊!别缠着我!不是我!不是我——!
尖利、绝望的哭嚎如同钢针,狠狠刺穿了414宿舍沉重的空气,也刺穿了最后一点勉强维持的平静。那扇封死的厕所门,仿佛在他绝望的嘶喊中,无声地裂开了一道通往深渊的缝隙。
张扬彻底疯了。
他被学校强制送去了医院,临走时还在歇斯底里地挣扎,眼睛瞪得血红,布满血丝的眼球几乎要从眼眶里凸出来,嘴里翻来覆去只有那几个字:不是我干的…别来找我…不是我…
那凄厉的声音在空荡的走廊里回荡,很久都没有散去,像一道不祥的诅咒,牢牢钉在了414的门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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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舍里只剩下三个人。死寂重新笼罩,但这一次的死寂,带着一种粘稠、血腥的质感和一种令人窒息的猜疑。张扬的崩溃,像一把淬毒的钥匙,拧开了潘多拉魔盒。那句不是我干的,像幽灵的回声,日夜在狭窄的空间里盘旋,拷问着剩下的每一个人。他的床铺空了,但那种疯狂留下的阴影,却比任何时候都更沉重地压了下来。王磊几乎不敢靠近张扬空出来的那块地方,每次经过都低着头,脚步飞快,仿佛那里盘踞着无形的恶鬼。林涛变得更加沉默寡言,眼神里那种惯常的冷静被一种更深沉、更难以捉摸的东西取代,像深潭下的暗流。
天花板那张由霉斑构成的脸,在失去张扬这个焦点后,似乎变得更加无所顾忌。它的轮廓在潮湿的空气里仿佛又扩散了一圈,扭曲的五官在阴影里若隐若现,那双空洞的眼窝,似乎总在追随着我们移动的身影。墙壁渗出的暗红色液体范围扩大了,沿着墙缝蜿蜒出更复杂、更诡异的图案,腥甜的铁锈味浓得化不开,连呼吸都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甜腻。
恐惧像藤蔓,缠绕得越来越紧,勒得人喘不过气。张扬的崩溃像一面镜子,照出了我们每个人内心深处的鬼。下一个会是谁是神经质、随时可能崩溃的王磊是深不可测、似乎知道些什么的林涛还是…我自己不能再等了。必须有个了断。无论结果是什么。
我找到了那个办法。在一个充斥着各种怪谈和禁忌的隐秘论坛角落,淹没在无数耸人听闻的帖子里。一个自称渡魂者的ID提到了一种古老的、极其凶险的引怨香。据说,在怨灵徘徊之地,于午夜子时点燃此香,其燃烧产生的烟雾不会自然上升消散,反而会受怨气牵引,如活物般指向怨气最重、最根源的所在——那往往就是怨灵本身,或者…与其死亡关联最深的人。帖子里警告,此法凶险异常,极易引火烧身,非万不得已、心存死志者绝不可尝试。
万不得已我们早已是笼中困兽。死志或许吧。被恐惧和猜疑日夜折磨,活着比死更煎熬。
引怨香的材料诡异而晦暗:坟头土(取其阴晦死寂)、七年以上黑猫的胡须(传说猫能通灵,黑猫尤甚)、未足月的死胎胞衣(极阴之物)、三年以上的老槐树皮(槐木招鬼)、以及…死者生前贴身佩戴过、沾染其气息的物品。最后一样,像一道冰冷的闪电劈中了我——那个笔记本。李明最后绝望的呐喊,就印在上面。
我花了大价钱,动用了所有不想深究的灰色渠道,才在一个弥漫着劣质线香和草药混合怪味的阴暗小巷深处,从一个眼神浑浊、说话含混不清的干瘪老头手里,换来了三根小指粗细、颜色暗沉如凝固血液的香。那香入手冰凉沉重,散发着一种混合着土腥、陈旧血腥和腐败草木的奇异气味,令人作呕又心悸。
子时点燃,老头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香头朝西,莫回头,莫言语。烟雾指谁…便是谁。
他浑浊的眼珠盯着我,带着一种洞穿生死的漠然,娃子,怨气引上身,可就没回头路了。好自为之。
我把香藏进背包最深处,那冰冷的触感隔着布料都仿佛能渗入骨髓。回到414,林涛和王磊都在。林涛靠在他靠窗的床铺上,手里拿着一本书,但目光空洞,显然一个字也没看进去。王磊则蜷在自己的下铺,像只受惊的鼹鼠,警惕地注视着每一个角落。我把背包小心地塞进自己床底最深处。空气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墙上暗红色的液体,在无声地缓慢蔓延。
午夜子时,终于到了。
窗外的世界彻底沉入墨汁般的黑暗,连远处路灯的光晕都被吞噬殆尽。414宿舍内,没有开灯。只有我放在宿舍中央空地上的一小截蜡烛,豆大的火苗在死寂中微弱地摇曳着,昏黄的光晕仅能勉强照亮周围一小圈地面,将我们三人的影子扭曲地投射在墙壁和天花板上,如同张牙舞爪的鬼魅。那摇曳的光,让天花板上那张由霉斑构成的脸更加生动,扭曲的嘴角似乎在火光中微微抽动。
空气凝重得如同水银,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得化不开的腥甜铁锈味。王磊缩在远离中心的位置,身体紧紧贴着冰冷的墙壁,双手死死抱着膝盖,指甲掐进了肉里,眼睛瞪得溜圆,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截蜡烛和我手中的香,身体抑制不住地发抖。林涛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背对着窗户,大半张脸隐没在浓重的阴影里,只能看到紧抿的唇线和镜片边缘反射出的两点微弱的、冰冷的烛光。他的站姿依旧挺直,但垂在身侧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我蹲在蜡烛旁,手指冰冷而僵硬。三根暗红色的引怨香躺在手心,像三条沉睡的毒蛇,散发着阴冷诡异的寒气。我能感觉到另外两道目光,如同实质般钉在我背上,一道是王磊毫不掩饰的、濒临崩溃的恐惧,一道是林涛深不见底的、审视般的凝重。
时间,仿佛凝固了。
掏出打火机。咔嚓——一声轻响,在死寂中显得异常刺耳。火苗凑近香头。那暗红色的香体,如同浸透了油脂,一点就着。三缕极其细微、颜色深得近乎发黑的烟雾,从香头袅袅升起。
诡异的事情立刻发生了!
那烟雾没有像普通香烟那样散开、上升。它们凝聚得异常结实,如同三条细小的黑色毒蛇,在蜡烛昏黄的光晕下,扭动着,盘旋着,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活物感。它们无视了空气的流动,无视了重力的牵引,就那么悬停在空中,缓缓地、带着明确目的性地…移动起来!
第一条烟雾,如同嗅到血腥的猎犬,径直朝着林涛的方向飘去!它飘得极慢,却无比坚定,越过冰冷的水泥地面,无视了空间的距离,最终,那凝实的黑色烟柱顶端,在林涛身前不足半米的地方,稳稳地停住,笔直地指向他心脏的位置!林涛的身体,在阴影中猛地绷紧!像一张拉到极限的弓。他隐在黑暗中的脸看不清表情,但那只垂在身侧、指节发白的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了一下。一股冰冷、带着强烈恶意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仿佛无数双无形的手扼住了他的咽喉。他下意识地想后退,脚跟却死死钉在原地,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压抑、如同被扼住脖子的抽气声。
第二条烟雾,在王磊惊恐到极致的目光注视下,扭动着,改变了方向,带着一种粘稠的恶意,精准地朝着他飘了过去!王磊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大小,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整个人抖得如同狂风中的落叶。他想尖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黑色的毒蛇蜿蜒而至,悬停在他剧烈起伏的胸口前方,冰冷地、无声地指着。
呜…
一声短促、绝望的呜咽终于从他喉咙里挤了出来,眼泪和鼻涕瞬间糊了满脸。他死死捂住自己的嘴,身体蜷缩成一团,拼命想往后缩,却无处可逃,只能徒劳地蹭着冰冷的墙壁。
蜡烛的火苗疯狂地摇曳起来,仿佛被无形的阴风吹拂,光影在我们扭曲变形的影子上疯狂舞动,如同群魔乱舞。宿舍里的温度骤降,寒意刺骨,浓烈的血腥味和铁锈味达到了顶点,几乎要让人窒息。
我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血液冲上头顶,又在极致的冰冷中瞬间冻结。只剩下我了。只剩下我了!
第三条,也是最后一条凝聚的黑色烟雾,在空中诡异地停顿了一下。然后,它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调转了方向。
它没有飘向别处。
它朝着我,飘了过来。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那缕黑烟移动得如此之慢,每一次细微的扭动都清晰无比,带着一种残忍的、戏弄般的姿态。它越过摇曳的烛光,越过冰冷的地面,带着足以冻结灵魂的阴寒气息,一寸寸逼近。我的身体僵在原地,血液似乎停止了流动,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那不断放大的、如同深渊凝视般的黑色烟柱。
终于,它停住了。悬停在我鼻尖前方,不足十公分的地方。笔直地、精准地指向我的眉心。一股难以形容的、混杂着极度怨恨、冰冷和死寂的气息扑面而来,瞬间攫住了我的呼吸。冰冷,不是皮肤感觉到的冷,而是从骨头缝里、从灵魂深处渗出来的阴寒,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那股浓得化不开的血腥铁锈味,此刻仿佛有了源头,正从那缕指向我的黑烟中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钻进我的鼻腔,直冲大脑。
嗬……
一声极度压抑、濒死的抽气声从我喉咙里挤出。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只剩下心脏在肋骨后面疯狂地、无序地撞击,每一次搏动都带来尖锐的疼痛和濒临爆裂的恐惧。是我源头…是我这个念头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混乱的意识上。
然而,就在这极致的恐惧和混乱将我彻底吞没的瞬间——
异变陡生!
那三缕悬停在半空、如同凝固黑蛇般的烟雾,毫无征兆地、猛地一颤!紧接着,它们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巨大的力量猛地向后拉扯、吞噬!不是消散,是倒流!违背了所有的物理法则,违背了燃烧的常理!三缕浓黑的烟雾,以比飘来时快十倍的速度,疯狂地倒卷而回!
目标,不是空气,不是虚无。
是那三根依旧在燃烧、释放着最后一点微弱红光的香头!
嗤嗤嗤——
一阵极其轻微、却又清晰得令人牙酸的细响。仿佛滚烫的烙铁被强行摁回冰冷的模具。倒卷的黑烟如同归巢的毒蛇,一头扎进那暗红的香头火光之中。几乎在同一刹那,香头那微弱的光芒,如同被掐灭的火星,瞬间彻底熄灭!
三缕袅袅上升的青烟,断了。
蜡烛的火苗,也在这诡异倒流的瞬间,猛地向下一矮,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摁了一下,几乎熄灭!宿舍陷入一片几乎绝对的黑暗,只有那一点豆大的烛光在顽强地挣扎、摇曳,光影疯狂扭曲,将我们三人的影子拉扯成更加庞大、更加狰狞的鬼怪形状,在墙壁和天花板上无声地咆哮。
死寂。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沉重、都要粘稠的死寂,如同冰冷的沥青,灌满了整个414。连王磊那压抑的抽泣都消失了,只剩下粗重、恐惧到极致的喘息,在黑暗中此起彼伏。
林涛依旧隐在阴影里,像一尊冰冷的石像,看不清表情。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静默中,在烛光挣扎着重新稳定下来的昏黄光晕里,一个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的声音响了起来。
是陈默。
他一直站在靠近门边的阴影里,离那诡异的香阵最远,仿佛一个彻底的旁观者。此刻,他缓缓地抬起了头。摇曳的烛光勾勒出他清瘦的侧脸轮廓,线条显得有些过于冷硬。他的目光,不再是平日里的沉默或偶尔闪过的迷茫,而是变成了一种深不见底的、仿佛沉淀了千年寒冰的幽潭。那目光,平静地扫过僵硬的林涛,扫过蜷缩成一团、抖如筛糠的王磊,最后,落在了我身上。
他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动了一下。那不是一个笑容,更像是一道冰冷刻痕。
香灰倒流,
陈默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得如同冰锥,一个字一个字凿进死寂的空气里,带着一种洞悉一切、掌控一切的漠然,说明怨灵…就在现场。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如同无形的锁链,将我们三个牢牢钉在原地。那目光里没有恐惧,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近乎残忍的了然和…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是你们,
他抬起手,食指平静地、依次点过林涛,点过王磊,最后,稳稳地、毫无偏差地指向了我,指向我眉心刚才被黑烟直指的位置。
——和我。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蜡烛的火苗骤然定住,不再摇曳。昏黄的光晕凝固了,将我们三张写满惊骇、绝望和难以置信的脸,连同陈默那张平静到诡异的脸,一同定格在这间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宿舍里。空气不再流动,浓重的血腥味和铁锈味仿佛也凝固成了固体,沉甸甸地压在胸口。
是你们——和我。
陈默的声音,像一把淬了寒冰的匕首,精准地刺穿了最后一丝侥幸的泡沫。每一个字都带着回音,在死寂的房间里嗡嗡作响,敲打着我们濒临崩溃的神经。
王磊的反应最快,也最直接。他像是被这句话抽走了最后一丝支撑的力气,整个人猛地一软,从靠着墙壁的姿势直接滑坐到冰冷的水泥地上。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尖锐、如同被掐断脖颈的禽鸟般的抽泣,随即是更加剧烈的、无法抑制的全身颤抖。他双手死死捂住脸,指缝间渗出压抑不住的呜咽,身体蜷缩成更小的一团,仿佛想把自己彻底藏进地缝里。不是我…不是我…
破碎的、带着哭腔的呓语从他指缝里漏出来,和张扬崩溃前的疯话如出一辙。
林涛的反应截然不同。陈默的手指点到他的瞬间,他隐在阴影中的身体猛地一震!像被高压电流击中。那只一直垂在身侧、指节发白的手瞬间紧握成拳,骨节发出清晰的咔吧声。他猛地抬起头,一直隐藏在镜片后的目光第一次完全暴露在昏黄的烛光下——不再是冷静,不再是审视,而是燃烧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混合着震惊、暴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的火焰。他的嘴唇抿成一条毫无血色的直线,脸颊的肌肉因为极度的克制而微微抽搐着。他没有看陈默,反而死死地、如同淬毒的箭矢般射向我!那目光里的质问和凶狠,几乎要化为实质将我洞穿。
而我,成了风暴的中心。陈默的手指像冰冷的枪口抵在我的眉心,他平静话语中那个我字,更是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我的天灵盖上。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极致的寒意中冻结。是我源头…真的是我不!不可能!那晚…那晚我明明…
混乱的记忆碎片像锋利的玻璃渣在脑海里疯狂搅动,带来尖锐的刺痛和巨大的恐慌。我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滚烫的沙子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急促而粗重的喘息在死寂中显得异常刺耳。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衣衫,黏腻冰冷。
陈默的目光在我们三人之间缓缓扫过,将王磊崩溃的瘫软、林涛压抑的暴怒、我极致的恐慌尽收眼底。他脸上那抹冰冷的刻痕更深了,没有嘲讽,没有得意,只有一种深沉的、令人心悸的疲惫和…了然。
很奇怪吗
他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平静,却像冰水浇在烧红的烙铁上,发出滋滋的声响,烟雾指向我们每一个人,香灰却倒流…这本身,不就是答案吗
他向前走了一步,靴子踩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声响,在这死寂中却如同惊雷。昏黄的烛光终于照亮了他大半张脸。那张脸清瘦,苍白,眼神深邃得如同古井,看不到底。他的目光再次扫过我们,最终定格在墙壁上那片蜿蜒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暗红色污渍上。
墙上的‘血’,是红墨水混了铁锈水,趁你们不在时泼上去的,干了就像真的一样。
他的声音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天花板的‘人脸’,是我用特制的霉菌培养液,花了几个月时间,一点点‘养’出来的图案。深夜的‘滴水声’,是一个藏在封门后面夹层里的、连接着微型水泵和水袋的简单装置,手机定时启动。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冷的解剖刀,精准地剥开我们长久以来深信不疑的恐惧外衣,露出下面精心布置的丑陋骨架。
王磊的抽泣声戛然而止,他猛地抬起头,脸上糊满了泪水和鼻涕,眼睛却瞪得溜圆,写满了难以置信的茫然。林涛紧握的拳头微微松开了一丝,眼中的暴怒被一种更深的、冰冷的审视取代,他死死盯着陈默,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这个人。
我脑子里的混乱风暴被这冰冷的陈述强行按下了暂停键。墙上的血…是假的天花板的脸…是人造的滴水声…是装置那…那真实的恐惧感呢那渗入骨髓的寒意呢那几乎要将人逼疯的压迫感…难道都是…幻觉
至于这‘引怨香’…
陈默的目光落在地上那三根早已熄灭、只剩下一小截暗红残骸的香上,嘴角那抹冰冷的刻痕似乎加深了一点,烟雾飘向谁,取决于香里掺的东西。指向林涛的香,掺了你书桌夹层里那封还没来得及寄出的、举报他父亲公司非法排污的匿名信草稿灰烬。
林涛的身体猛地一僵,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眼神中第一次掠过一丝清晰的、被看穿底牌的慌乱。陈默的目光转向瘫坐在地的王磊:指向你的,掺了你偷偷藏在张扬枕头里、用来栽赃他偷窃的那枚限量版游戏币上的指纹蜡模碎屑。
王磊的身体剧烈地一抖,脸上血色褪尽,嘴唇哆嗦着,惊恐地看着陈默,仿佛看到了魔鬼。
最后,陈默的目光落回我身上,那深潭般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情绪,却让我感到一种被彻底剥光的寒意。指向你的,掺了李明笔记本封皮内侧,你用特殊药剂处理后才显现出来的、属于你的半个模糊指纹——那是你当初翻看他遗物,试图寻找他欠你赌债证据时,不小心留下的。
轰——!
我脑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了!赌债!指纹!他怎么会知道!那晚…我确实…巨大的恐慌和一种被彻底扒光的羞耻感瞬间淹没了我,让我几乎站立不稳。
香灰倒流…
陈默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回荡在死寂的宿舍里,是因为怨气并非来自某个单一的‘他’。怨气…就在这间屋子里。它来自我们每一个人心底的鬼。贪婪,懦弱,背叛,栽赃…还有,两年前那个晚上,我们共同按下发送键,将李明最后那封绝望的求救邮件,连同那些足以毁掉他、逼死他的‘证据’,一起群发给全校师生的…那只手。
我们都有罪。
最后四个字,如同最终的审判锤,重重落下。
死寂,再次降临。
这一次,是真正意义上的死寂。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王磊瘫在地上,眼神空洞,仿佛灵魂已经被抽走。林涛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紧握的拳头彻底松开,无力地垂在身侧,脸上所有的表情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灰败和疲惫。他避开了所有人的目光,包括陈默的。
我站在原地,陈默的话像一把生锈的钝刀,在我的意识里反复切割。墙上的暗红污渍在昏黄的烛光下,依旧刺目,但此刻看去,那蜿蜒的形状,那凝固的质感,分明透着一股拙劣的人造气息,像一场蹩脚舞台剧的道具。天花板上那片人脸霉斑,边缘似乎也不再那么自然,隐约能看到精心引导菌丝生长的刻意痕迹。而空气里那浓得化不开的、令人作呕的腥甜铁锈味…仔细分辨,似乎真的掺杂着一丝化学试剂的、不自然的酸气。
假的…都是假的那日夜啃噬心灵的恐惧,那几乎将人逼疯的压迫感…竟然只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一个巨大的、冰冷的行为艺术
荒谬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最初的震惊和恐惧,带来一种虚脱般的无力,还有一丝…被愚弄的愤怒然而,这愤怒刚刚升起,就被更深沉的寒意冻结了。
陈默…他到底是谁他怎么会知道那些隐秘林涛父亲公司的举报信王磊栽赃的游戏币还有我那该死的、试图用李明赌债敲诈最后一点钱的指纹他像一只潜伏在暗处的蜘蛛,无声地编织着这张巨大的网,耐心地等待着猎物一步步踏入陷阱,最终在恐惧的顶点,给予这致命一击。
他揭露了真相,却又亲手将我们推入了一个更深的、更绝望的深渊——一个由我们亲手挖掘、共同背负的罪孽深渊。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的声音干涩嘶哑,几乎不像是自己的,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死寂。目光死死锁住陈默那张平静得可怕的脸。
林涛也缓缓抬起了头,灰败的眼神里重新凝聚起一丝冰冷的锐利,像受伤的野兽最后的戒备,也死死盯住了陈默。
王磊依旧瘫坐着,只是茫然地转动了一下眼珠。
陈默没有立刻回答。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手,不是指向我们,而是指向了宿舍最深处,那扇被木板和水泥彻底封死的厕所门。昏黄的烛光下,他的指尖微微颤抖着,指向那扇门下方,靠近地面的位置。
你们不觉得,
他的声音比刚才更低沉,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穿透力,那扇门…封得有点太高了吗
一股比之前任何时刻都要冰冷彻骨的寒意,毫无征兆地,猛地攫住了我的心脏!像一只从冰窟里伸出的鬼爪,狠狠攥紧!
封得太高了
我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着,死死钉向那扇封死的门。木板粗糙,水泥灰暗。以前只觉得它封得严实,封得绝望。此刻,在陈默这冰冷话语的提示下,一种从未有过的、令人头皮炸裂的惊悚感瞬间席卷全身!
是的!那封门的木板,它下端…距离地面,足足有将近三十公分的高度!那不是一道严丝合缝的墙,那下面,留下了一个巨大的、足以容纳一个成年人蜷缩爬行的…空隙!一个被所有人忽略、视而不见的巨大空隙!
一个…通道!
两年前…李明的尸体…真的是三天后才被发现吗
这个念头像一颗毒瘤,瞬间在脑海里疯狂滋生、蔓延!
就在我(或许是我们所有人)被这恐怖发现攫住心神、思维几乎停滞的瞬间——
滴答…滴答…
那熟悉、冰冷、带着粘稠质感的滴水声,毫无征兆地、极其清晰地,再次响了起来!这一次,声音的来源无比明确!
它不再是从封死的门后传来。
它分明…就是从那个被我们刚刚意识到的、封门下那三十公分高的、黑暗死寂的…空隙深处,传出来的!
仿佛有什么东西…一直就潜伏在那片狭窄、黑暗的夹层里。潜伏了整整两年。听着我们的恐惧,听着我们的猜疑,听着我们最后的互相撕咬和审判…
现在,它…醒了。
陈默平静地收回了指向那空隙的手指。在摇曳的、将熄未熄的昏黄烛光下,他那张清瘦苍白的脸,一半浸在光影里,一半沉在浓重的黑暗中。嘴角那抹冰冷的刻痕,似乎加深了。
他微微偏过头,目光扫过我们三张因极致的恐惧而扭曲的脸,最终,落向那片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空隙。
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又像淬了冰的针,狠狠扎进我们濒临崩溃的神经末梢:
现在…知道为什么是‘两年前’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