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他回来那天。
问我孩子是不是他的。
我看着他。
笑着回答。
不是。
我的孩子有自己的爹爹。
1
医院急诊室的灯闪得刺眼。
警报声此起彼伏。
我跪在地上。
为一名满身鲜血的男人做紧急止血处理。
他身上有两处枪伤。
一处在腹部,一处在左臂,血流不止。
没有身份信息。
没有送诊人。
只有匿名电话里一句冰冷的话：他在你们门口,救他,否则你会后悔。
我没有多问。
只是专注地救他。
手术持续了整整五个小时。
当我摘下手套时。
手已经僵硬得抬不起来。
还好,我成功了。
几个小时后,他睁开了眼睛。
第一句话是：你叫什么名字
我抬头看他,声音有些沙哑：林知夏。
他轻轻重复了一遍：林知夏……
然后他说：你不该救我的。
我不懂他的意思。
他闭上眼。
像是在压抑什么：从现在开始,你的生活会不一样了。
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只觉得他的语气太沉重。
眼神太深,像藏着无数秘密。
护士说他是被匿名送来的。
没有任何身份信息。
我问他：你是谁
他没有回答。
只是低声说：一个不该出现在你生命里的人。
那一刻,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我不知道他是谁。
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我面前。
但我知道——
从那天起,我的人生改变了。
2
不久他要出院了。
我来到他的病床前。
他定定地看着我。
什么也没说。
我本以为那会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可第二天清晨。
我在家门口发现了一杯我最喜欢的温热的拿铁。
没有署名,也没有留言。
我以为是住在隔壁的医院同事送来的。
直到第三天。
我发现有人在跟踪我。
不是那种令人害怕的尾随。
而是一种若有若无的存在感。
他总是在我下班后出现在街角。
穿着一身黑衣。
站在路灯下。
像影子一样安静。
我没有揭穿他。
因为他没有恶意。
只是……他的眼神太复杂了。
像是藏着我看不懂的故事。
某天夜里。
我停下脚步。
转身问他：你到底是谁
他看着我。
沉默了很久才说：一个想靠近你的人。
我没有再问。
因为我知道。
他不会告诉我真相。
从那天起。
他开始频繁地出现在我的生活里。
他会在我加班时默默等在医院门口。
递给我一件外套。
他说：你总是忘记添衣。
我说：你怎么知道我喜欢什么
他笑了笑,没回答。
我总觉得,他认识我很久了。
久到我不记得的时候。
他了解我的习惯。
知道我喝咖啡不加糖。
喜欢在雨天听老歌。
有一次,我无意中翻到他手机里的照片。
全是旧照片。
泛黄的、模糊的,小女孩的照片,站在院子里笑。
照片里的人与我很像。
我问他：这是谁
他迅速合上手机。
语气第一次变得冷淡：不重要的人。
我愣住了。
那一刻,我忽然觉得——
他不是偶然出现在我生命里的。
他是来找我的。
但我不知道。
他找的,是不是真正的我。
3
他第一次牵我的手。
是在雨夜里。
医院后巷的灯坏了。
只有街边便利店透出微弱的光。
我望着他,问：你到底在怕什么
他没有回答。
只是把我的手握得更紧。
那一刻,他的掌心滚烫。
像是压抑了很久的情绪终于决堤。
他说：我知道我不该喜欢你,我也知道我们不可能……但我还是想告诉你,我爱你。
我怔住了。
我以为我们会一直这样若即若离地走下去。
可他突然靠近。
吻落在我的额头。
轻得像一场梦。
我说不出话。
只觉得心跳快得不像自己的。
我问他：你为什么总是躲着我
他沉默很久才说：因为我不想让你痛苦。
我不懂他在说什么。
但我还是回应了他的吻。
我们在雨中拥抱着。
像两个终于找到彼此的人。
可我不知道。
那个夜晚不只是爱情的开始。
也是命运的倒计时。
从那天起。
他变得不一样了。
他会在我睡着时盯着我看。
眼神里带着不舍和痛楚。
有一次。
我醒来发现他坐在床边。
手里攥着一张泛黄的照片。
我凑过去看。
又是那个像我的小女孩子,在院子里笑。
我现在可以肯定。
她就是我。
我问他：你怎么会有这个
他迅速收起照片,没有回答。
我没有再追问。
但我现在可以肯定。
他不是偶然出现在我生命里的。
他是来找我的。
而我……也许并不是我以为的那个我。
我开始怀疑。
他对我是一种预谋。
可我又舍不得离开他。
因为他看我的眼神。
是真的让我沉沦。
只是那种爱。
太沉重了。
压得我喘不过气。
我想拉他一把。
把他从某个看不见的深渊里拽出来。
可我没意识到——
我正一步步走进那个深渊。
和他一起沉沦。
他越来越爱笑了。
不是那种敷衍的笑。
而是发自内心的。
像是终于找到了归属。
我们开始一起做饭。
在厨房里打闹；
一起窝在沙发上看老电影。
他的手臂总是环着我。
让我感觉到他对我的眷恋。
有一次,我靠在他怀里,问他：你以前是不是很孤独
他轻轻吻了下我的额头：是啊,直到遇见你。
那一刻,我几乎要落泪。
我以为我们已经走过了最艰难的部分。
我以为我们可以一直这样相爱下去。
那天晚上,我翻出他藏在抽屉深处的戒指盒。
里面是一枚素雅的铂金戒指。
没有品牌,却干净纯粹。
我问他：这是谁的
他愣了一下。
然后说：本来……是想给你一个惊喜的。
我没有说话,只是把戒指戴在自己手上。
我说：那不如现在就给我惊喜吧。
他看着我,眼里有光,也有痛。
他把我抱进怀里。
声音低哑：知夏,我爱你。我想和你结婚,想和你过完这一生。
可我知道他不能。
不只是因为身份不明。
更因为他每次看我时。
都像是在告别。
那天之后。
他变得更加沉默。
他会在我睡着后悄悄起床。
在书房待到天亮。
有一次,我半夜醒来。
发现他在电脑前盯着什么,神情痛苦。
我没打扰他。
但我开始怀疑,他到底藏着怎样的秘密
第二天清晨,我再次推开书房门。
桌上摊着一沓文件。
泛黄、旧旧的,像是从某个尘封的档案室翻出来的。
他没察觉我进来。
低声说了一句让我心惊的话：
我不该走进她的世界。
我站在门口,手心沁出了冷汗。
我不知道他是谁。
但我知道。
他离我越近,就越痛苦。
而我……也正在一步步走进那个不属于我的世界。
4
那天夜里。
我提前回家,想给他一个惊喜。
门没关严,我推开门。
听见他在书房说话。
不是打电话,而是……自言自语。
我站在门外。
听见他说：她不该是这样的人生。
我没有敲门,只是悄悄靠近。
透过门缝。我看见他坐在书桌前,桌上摊着一沓文件。
纸张泛黄,边角卷起,像是藏了很久的秘密。
他手里拿着一张照片。
是我。
小时候的我。
我屏住呼吸,心跳快得几乎要跳出胸腔。
他低声说：对不起……我真的不能爱你。
那一刻。
我仿佛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我不知道他到底是谁。
但我知道。
他离我越近,就越痛苦。
第二天清晨,我醒来时他已经不在。
枕边放着一封信,字迹冷静而克制：
林知夏,我不值得你托付一生。别找我,忘了我。
我冲出房间,却发现他已经彻底消失了。
没有电话,没有消息,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我站在空荡荡的屋子里,手里的信被捏得皱巴巴的。
眼泪砸在纸上,晕开了最后一行字：
我爱你,所以必须离开你。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走。
也不明白他到底是谁。
但我清楚一件事——
我们的爱情。
从一开始,就是一个谜。
而现在,谜底正在一点点揭开。
而我,已经无法回头了。
5
那天早上。
我刚走进医院,就被一群记者围住。
闪光灯刺得我睁不开眼。
林医生,请问你对用药失误一事有什么回应
你是不是因为私人感情才做出错误判断
我没有回答。
只是低着头快步往前走。
可真正让我崩溃的。
不是媒体,而是那位患者的家属。
她在门诊大厅拦住我。
指着我的鼻子骂：你就是那个害我父亲瘫痪的医生
我说：我只是按医嘱调整剂量……
她冷笑一声：别装了,我们都查清楚了,是你签的字。
她的丈夫也冲上来。
把我推到墙上：你毁了我们一家,现在还想逃
保安过来拉开他们时。
我已经浑身发抖。
我不是怕他们。
我是怕这个世界。
原来所有人都认定我有罪。
而我最想见的人。
却彻底消失了。
回到办公室,我坐在椅子上,盯着手机屏幕。
没有消息。
一个都没有。
我想起昨天夜里,我还给他发过一条信息：
【今天好累,你能陪我吗】
我以为他会像以前一样。
悄悄出现在我门口,给我一个拥抱。
可这一次,他什么都没回。
我不知道他在哪。
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就消失了。
我只是觉得——
我快要撑不住了。
那天晚上,我回到家。
整个人瘫坐在沙发上。
手机没电,生活也没了光。
我走进卧室,拉开抽屉,准备拿安眠药。
却在最深处,发现了一封信。
不是邮局寄来的。
而是……有人亲手放进去的。
我颤抖着手打开信封。
里面只有一张纸,写着一个地址：
青川私人监狱
我愣住了。
这不是我该看到的东西。
也不是普通人能接触到的地方。
我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他不是失踪。
他是……被关进去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家门的。
只知道那一刻,我只想找到他。
哪怕代价是我自己。
6
我拿着那张写着青川私人监狱的纸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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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夜未眠。
我不知道是谁放在我的信箱的。
但我决定去。
第二天一早。
我就请了假。
开始搜集关于那个地方的一切信息。
它不在任何公开记录中。
也没有官网或联系方式。
但我发现,在一份五年前的旧新闻里。
它曾以特殊人员安置中心的身份短暂出现过。
报道中的配图里。
有一个男人——穿着黑衣,站在铁门前,眼神冷冽。
是他。
厉沉渊。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不是普通人。
他是那里的人……还是,曾经是
我继续查下去。
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法律档案网站上。
找到一份多年前的调查报告。
标题写着：
【林氏集团破产案关联人名单】
我点进去,手指微微发抖。
第一个名字,就是厉沉渊。
第二个名字,是我的父亲。
他们之间,有笔交易记录。
一笔足以摧毁一个家庭的交易。
我坐在电脑前。
盯着屏幕看了很久。
原来……
五年前,我家陷入财务危机时。
厉家曾伸出援手。
但后来,我爸爸却反咬一口。
将厉家告上法庭。
说他们诈骗。
厉家因此破产。
厉沉渊的父亲自杀。
而他,从此销声匿迹。
我终于明白。
原来他是我的青梅竹马。
消失了很多年的小胖子哥哥。
我明白了他的无奈与纠结。
因为他恨过我父亲。
也恨过我的家人。
可他还是靠近了我。
还是选择了爱我。
我流着泪,把脸埋进掌心。
原来我们之间的距。
不只是身份的错位。
还有血海深仇。
我不是受害者。
我是加害者的孩子。
而他……却偏偏爱上了我。
7
我没有再找他。
也没有再联系他。
我知道。
他已经彻底消失在我的世界里。
我开始试着让自己恢复正常的生活节奏。
每天上班、下班。
不再看那些关于青川监狱的新闻。
也不再翻看他留下的任何东西。
但有一件事,我始终无法逃避——
医院对我的调查还在继续。
那起所谓的医疗事故。
并没有因为我的沉默而结束。
家属正式提起诉讼。
媒体也紧咬不放。
林知夏,你到底有没有责任
你是害人精。
你配做医生吗
我站在听证会上。
面对一群陌生的面孔。
听着他们轮番质问我。
我无言以对。
因为我终于明白——
这一切,是有人精心设计的。
他们想毁掉我。
就像当年。
有人毁掉了厉家一样。
那天晚上。
我回到家,整个人瘫坐在沙发上。
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一条匿名短信：
你想知道真相吗
我盯着屏幕看了很久。
终于回复了一个字：
想。
8
我知道我得去见他了。
我用了整整三天。
才拿到进入青川私人监狱的许可。
不是因为我有多厉害。
而是那个发匿名短信的人。
帮我安排了一切。
他说：你想见他,就按我说的做。
我没有问他是谁,也没有追问动机。
我只知道,我要见到厉沉渊。
我要亲口问他：
这一切,是不是真的
那天,我穿着白大褂,以医生的身份走进那扇铁门。
空气里弥漫着潮湿与压抑的味道。
走廊很长,灯很暗。
每一步都像是走向深渊。
审讯室里。
他坐在那里,低着头,像是早就知道我会来。
我没有说话,只是盯着他。
五秒、十秒、二十秒……
终于。
他抬起头,眼神里藏着我看不懂的情绪。
他说：你不该来。
我冷笑了一声：可我还是来了。
他看着我。
声音低哑：外面说你是害人者,是骗子,你不该来见我。
我咬紧牙关：那你说呢你也这么认为吗
他沉默了很久,才低声说：我是在保护你,我是在向家族赎罪。
我愣住了。
他继续说：当年林家毁了我家,而我却爱上了你。
我突然笑了。
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所以你就让我一个人承受这一切
你以为我不痛吗
你以为我不恨你吗
他看着我,眼里第一次有了脆弱：对不起,我得离开你。
我靠在椅背上,闭上眼。
我知道,我们都没错。
可我们也都……回不去了。
9
从监狱回来后,我做了一个决定。
我不再逃避。
也不再沉默。
我要告诉所有人
——我不是加害者的孩子,我是受害者。
而我和厉沉渊之间的爱,不是罪。
第二天,我联系了媒体。
宣布召开记者发布会。
地点在市中心酒店。
时间定在三天后。
消息一出,舆论哗然。
【林知夏终于回应医疗事故指控】
【她真的和神秘男人有关系吗】
【她还能不能继续当医生】
我没有回答任何问题。
只在发布会上说了一句话：
我不是来道歉的。
全场安静。
我看着镜头,声音坚定：
我和厉沉渊之间的确有一段感情。
我知道他的过去,也知道他为什么恨我的家人。
但我也知道,他从来没有伤害过我。
相反,他一直在保护我。
台下一片骚动。
有人问：那你父亲当年为什么要告他家
我深吸一口气,说：因为有人设局。
林家破产,厉家毁灭,我们两个家庭的悲剧,从来就不是偶然。
我说完这句话,全场死寂。
我知道。
我已经把所有筹码都压上了桌。
而下一步,就是等对方出手。
果然,发布会结束当天晚上。
我就收到了一封匿名邮件。
里面是一段视频。
画面里,厉沉渊被人围殴,倒在地上,鲜血淋漓。
画外音：什么都不要做。
我攥紧手机,眼泪砸在地上。
10
我站在公寓门口。
手里拎着最后一个行李箱。
房间里空荡荡的。
只剩下一盏台灯还亮着。
我走过去,关掉开关。
屋子陷入黑暗。
从今天起。
这里就不再是我的家了。
我拖着行李走到楼下。
司机已经在等我。
我回头看了眼这栋楼。
忽然想起那天晚上——
他站在这里,对我说：我不是不爱你,而是不能让你再受伤。
可现在,我已经伤了。
也该重新开始了。
飞机起飞时。
我靠在窗边。
看着脚下越来越小的城市。
我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回来。
但我知道。
我要带着过去的记忆,去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
开始新的人生。
到了巴黎后。
我租下了一间老式公寓,不大,但安静。
我把行李一件件整理好。
把床铺铺上。
仿佛这样就能让自己安定下来。
可当我打开最后一个箱子时。
我的心突然漏跳了一拍。
那是一本旧书。
是我在医院工作时常看的专业书籍。
而夹在书页中间的是一张泛黄的纸条。
是他写的。
字迹依旧熟悉：
【如果你看到这张纸条,说明我已经不能再陪你走下去了。】
【我不是不爱你,而是我不能让你再因为我受伤。】
【忘了我吧,林知夏。】
我坐在地板上。
眼泪砸在纸上。
晕开了最后一行字。
原来他早就知道我会带走这本书。
也许他早就在等我有一天。
能翻到它。
我抱着膝盖。
靠着墙角。
像个孩子一样哭了很久。
直到天色渐暗。
我才慢慢平静下来。
第二天清晨。
我站在阳台上。
看着这座城市的第一缕阳光。
风吹过,带走了昨夜的情绪。
我对自己说：
这一次,我要好好活着。
我开始适应新的生活节奏。
每天去研究中心上班。
下班后一个人去超市买菜。
晚上窝在沙发上看纪录片。
有时会梦见他。
梦里他还是穿着黑衣。
站在雨中对我笑。
醒来时,我会告诉自己：
那是过去的事了。
可命运总喜欢跟我开玩笑。
几天后,我在厨房做饭时。
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一条新闻推送：
【大佬回归,厉沉渊现身本市。】
我盯着屏幕看了很久。
然后轻轻合上手机。
继续切菜。
锅里的油已经热了。
我不想再被情绪烧伤。
11
我在巴黎安顿下来后的第三周。
身体开始有些不对劲。
总是犯困、恶心,有时闻到咖啡味都会反胃。
我告诉自己只是水土不服。
可当我站在药店门口。
手里攥着验孕棒说明书时。
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我不想承认。
但我知道。
我已经很久没有来月经了。
那天晚上。
我坐在浴室的地板上。
盯着那个小小的两道杠。
我的手在发抖。
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
本来决定断了的人。
却有了更深的羁绊。
我靠在墙上。
眼泪无声地滑落。
我不知道该不该留下他。
如果这是他的孩子。
我会不会又陷入回忆里。
走不出来
如果我生下他。
是不是意味着我永远都放不下过去
我抱着膝盖,一遍遍问自己：
你还爱他吗
你舍得跟你血脉相连的这个小生命吗
可没有人能回答我。
第二天清晨。
我去医院做了确认检查。
医生看着报告单。
轻声说：恭喜你,已经怀孕四周左右。
我点头,声音很轻：谢谢。
走出医院时,风很大。
我站在街边,望着远处的埃菲尔铁塔。
我想起他曾对我说过的一句话：
如果你离开我,我希望你是真的自由,而不是带着遗憾。
可现在呢
我没有自由,也没有释怀。
我甚至不知道。
这个孩子是祝福。
还是惩罚。
但我知道一件事：
这个孩子。
是他留给我最后的痕迹。
而我,必须做出选择。
12
巴黎的冬天来得格外早。
我站在公寓楼下。
看着手里那张涨了租金的通知单。
叹了口气。
房东说以后每月房租要涨三分之一。
而我的预算已经紧张到不能再压缩的地步。
我坐在咖啡馆里。
给几个朋友发消息问有没有合租信息。
程予安很快回了我一条：
【我在巴黎有一间空房子,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先搬过来。】
我没有立刻答应。
我不想欠他太多。
可第二天,我还是站在了他的门前。
他开门时穿着一件深灰色毛衣。
头发微湿,像是刚洗完澡。
欢迎来到新家。他笑着接过我的行李。
我走进去,发现屋子不大,但很温馨。
厨房干净整洁。
阳台上种着几盆绿植。
客厅的沙发上还盖着一条羊毛毯。
处处都是我喜欢的感觉。
他把我安排在客房。
铺好了床。
放了一瓶温水和一盒维生素。
他说：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要为自己……也为他考虑。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小腹。
轻声说：谢谢你,予安。
他笑了笑：别谢我,我只是想让你过得好一点。
那天晚上。
我躺在床上。
听见客厅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他好像在整理东西。
动作很轻,怕吵醒我。
我忽然想起很久以前。
我们曾经在同一家医院实习。。
是分租的室友。
想当年。
他也曾这样在我加班回家后。
默默等我进门。
那时我说：你怎么还不睡
他说：等你。
现在,他还是那个样子。
只是我已经不是当初的林知夏了。
第二天早上。
我起床时他已经做好早餐。
热牛奶、煎蛋、吐司。
还有我最近爱吃的水果拼盘。
我坐在餐桌前,问他：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他没有立刻回答。
只是轻轻放下杯子,说：因为你是你。
我没有再问下去。
因为他看我的眼神。
已经告诉了我答案。
他是来拯救我的。
而我……
也开始依赖这份温柔。
13
我决定生下孩子。
因为他是我的孩子。
怀孕已经三个月了。
肚子还没有明显的变化。
但身体已经开始变得沉重。
程予安把我当成易碎品一样照顾。
他会在我呕吐时递上温水。
会在夜里悄悄替我盖好被子。
也会在我情绪低落时安静地坐在一旁。
不说话,只是陪着。
有一天晚上。
我做噩梦惊醒。
梦见厉沉渊站在雨中对我说：你不该留下这个孩子。
我猛地坐起来,心跳剧烈,额头全是冷汗。
程予安听见动静,立刻推门进来。
他看到我脸色苍白。
什么都没问,只是坐到我身边,轻轻拍着我的背。
没事的。他说,有我在。
我靠在他肩上。
眼泪不知不觉流下来。
那一刻,我忽然觉得——
如果他是那个男人就好了。
可惜不是。
他察觉到我的眼泪。
声音更轻了：你睡吧,我就在这儿。
我摇头：我不想睡。
他顿了一下,说：那我陪你。
我们就这样坐着,直到天亮。
第二天早上。
我醒来时发现他已经去上班了。
餐桌上放着热腾腾的粥和几碟小菜。
旁边还贴了一张便条：
【记得吃早餐,别饿着宝宝。】
我看着那行字。
心里泛起一阵暖意。
可下一秒。
我又想起另一个男人。
他也曾这样。
在我加班时留一碗汤,写一张纸条。
只是那个人,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
那天下午,我去产检。
程予安请了假陪我去医院。
他拿着报告单仔细看。
然后问我医生：她最近反应严重吗
医生点头：有些妊娠反应,注意休息就好。
他嗯了一声,转头对我说：以后我接送你上下班。
我没有拒绝。
因为我知道,他是真心想对我好。
回程的路上,他忽然开口：知夏,你还爱着他吗
我愣住了。
他没等我回答。
又说：没关系,我不需要你现在告诉我答案。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如果你愿意回头,我会一直在。
我没有说话。
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确实还爱着他。
但我也不得不承认——
我已经开始依赖眼前这个人。
他不是替代品。
他是程予安。
一个愿意陪我走夜路、替我挡风雨的人。
而我……
正在一点点走进他的世界。
14
产房里,消毒水的味道混着汗水和泪水。
我紧紧抓住床单,疼得几乎昏厥。
林医生,宫口已经全开了。护士轻声提醒。
我咬紧牙关,拼尽全力。
程予安站在一旁。
握着我的手。
声音坚定：撑住,他在等你。
我不知道他是在说孩子。
还是在说我心里那个从未离开的人。
一阵剧烈的疼痛袭来。
我终于听见一声啼哭。
清亮、有力、带着生命的温度。
医生笑着说：是个男孩,健康得很。
我把脸埋进枕头里。
眼泪无声地流下来。
我终于做到了。
我独自一人。
迎来了我的孩子。
第二天清晨。
我抱着刚出生的小家伙。
看着他熟睡的脸。
小小的,皱巴巴的,眼睛还没睁开。
却已经让我舍不得移开视线。
程予安站在床边,看着我们母子,眼里有光。
他说：他长得像你。
我笑了笑：但愿吧。
其实我知道,他更像谁。
那张脸,太熟悉了。
尤其是那双眉眼。
几乎和记忆中的那个人一模一样。
几天后,我出院回家。
程予安把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
还在婴儿床上放了一只小熊。
他说：以后我会一直陪着你们。
我没有回答。
只是低头看着怀里安静睡觉的孩子。
轻轻说：宝贝,妈妈会好好爱你。
那天晚上。
我在宝宝的名字上纠结了很久。
我想给他一个名字。
既纪念过去,也迎接未来。
最终,我写下：林念安。
念念不忘,终得安宁。
而此时我身边的这个男人。
他叫程予安。
一切像巧合。
也像注定。
我把他抱到阳台上晒太阳,风轻轻吹过。
我忽然想起很久以前。
在医院门口。
他曾对我说：你不该喜欢我。
可现在,我已经有了我们的孩子。
他不在的日子。
这个小生命成了我唯一的牵绊与希望。
我是母亲。
我要为这个孩子,活成一个完整的自己。
15
小安已经快六个月了。
他开始咿呀学语,偶尔会蹦出几个模糊的词。
程予安最喜欢逗他说话。
每天早上都会抱着他在阳台上晒太阳。
轻声教他：叫爹爹。
是的,鉴于他对孩子的重要性。
我答应孩子叫他爹爹
小安没学会。
可他总是不厌其烦地教。
直到那天下午。
我们在公园散步。
阳光很好,风也不大。
小安坐在婴儿车上。
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
忽然,他咯咯笑了起来。
嘴里蹦出一句：
爹爹！
我和程予安同时愣住。
他看着我。
声音有些哑：他……是叫我吗
我点点头。
心里却泛起一丝说不清的情绪。
程予安低头看着孩子。
眼里全是柔软和疼惜。
他蹲下来。
轻轻捏了捏小安的脸蛋：乖,以后想叫就叫我。
我站在一旁,没说话。
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小安第一次叫的人竟会是爹爹。
我以为这只是个称呼。
可现在,我忽然意识到——
这个称呼。
可能会成为另一个人一生都无法愈合的伤口。
那天晚上。
我把小安哄睡后。
坐在客厅发呆。
程予安走过来。
给我倒了一杯温水。
他说：其实……我不介意。
我抬头看他。
他笑了笑：如果他愿意把我当成父亲,那我会好好爱他。
我眼眶有点热。
他顿了一下。
又说：但如果你还想着那个人……我希望你知道,我不是来替代他的。
我沉默了很久。
才低声说：我知道。
他点头。
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我望着窗外。
夜色深沉。
我想起很久以前。
那个男人也曾对我说过：
我不是不爱你,而是我不能让你再受伤。
可现在呢
我已经有了孩子。
开始了新的人生。
而他……
是不是还在某个地方。
早已忘了我
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一条新闻推送：
【厉沉渊现身巴黎机场】
我盯着屏幕看了很久。
然后轻轻合上手机。
风吹进来,窗帘微微晃动。
我知道,有些事,终究要来了。
16
那天中午。
我把小安哄睡后。
去附近的公园散步。
突然看到,前面有一个男人。
那样的眉眼。
那样的深情。
静静的站在那里。
就好像等了我千万年。
他的手里拿着一份文件。
他说：
我想知道,那个孩子……是不是我的。
我没有说话。
他继续说：我已经做了亲子鉴定。
我愣住了。
他走进来。
声音低哑：林知夏,我不是来求你原谅的。
我是来争取你们的。
因为我有了能力,不怕你们在受到伤害了
我看着他。
心里五味杂陈。
他坐下来。
把文件递给我：我查了很久,也等了很久。
我知道恒信资本当年设局毁了我们的家。
我也知道他们是怎么操控舆论、制造丑闻。
我盯着那份报告,心跳加快。
原来这些年。
他并没有真正消失。
他一直在暗处,调查一切。
他说：我不是不爱你,而是我不敢回来。
我以为离开你,你就不会再被卷入这场风暴。
可现在我知道——
我要你和孩子,都在我身边。
我望着他。
终于开口：你知道小安是谁的孩子吗
他点头：是我的。
我怔住。
他苦笑了一下：我早就查到了。
我只是想亲耳听你说出来。
我沉默了很久,才低声问：你打算怎么做
他看着我,眼神坚定：我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不只是为了复仇,更是为了我们能真正开始新的人生。
第二天我们一起去了记者发布会。
他站在我身边,声音冷静而有力：
恒信资本利用虚假债务协议,诱导林厉两家反目成仇。
他们伪造证据、操控舆论、甚至策划谋杀证人。
而我和林医生,不只是曾经的情侣。
我们是受害者,也是反击者。
全场哗然。
媒体争相拍照,标题刷屏：
【厉沉渊公开真相,林知夏母子首次曝光】
【恒信资本黑幕被揭,全面调查启动】
我站在台上。
看着身旁的男人。
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偏执冷酷的厉沉渊。
而是愿意为我、为我们共同的孩子。
对抗整个世界的男人。
17
几天后,我们收到了法院传票。
恒信资本案正式进入司法程序。
我和厉沉渊一起出席听证会。
提供关键证据。
那些曾被掩盖的邮件、账目、录音,一一曝光。
最终,幕后黑手被彻底清算。
林程两家的恩怨也得以澄清。
他没有说什么道歉的话。
只说了一句：
我会用一生去弥补。
那一刻。
我忽然觉得,一切都值得了。
后来。
我在家里整理旧物时,发现了一封信。
是他写给程予安的。
内容很短,却让我眼眶发热：
谢谢你在我不在的时候照顾她。
如果她选择了你,我不会打扰。
但如果她还爱着我,请你放手一回。
因为这一次,我不会再让她走。
果然没多久。
程予安提出调职。
他笑着说：我陪你走了一段路,有了小安这个儿子已经够了。
我知道你从来没有放下他。如果他真的回来了,我愿意你们还给他。
我什么也说不出来。
只能看着他。
泪流满面。
我对自己说：下辈子,我把下辈子许给你。
我送他去机场那天。
小安抱着他的腿喊：爹爹不要走。
他蹲下来。
抱住小安。
眼里有光：你要长大了。
去找你的爸爸。
说完,他对我笑了笑。
转身走进安检口。
那一刻,我知道。
他是真的放下了。
也是真的爱过我。
回到家后。
厉沉渊正在厨房里给宝宝热奶。
我站在门口。
看着他熟练地哄孩子入睡。
忽然有些恍惚。
他抬头看我：他在叫我爸爸了。
我笑了：他知道你是谁了。
他走过来。
轻轻抱住我：那你知道我是谁了吗
我靠在他怀里。
轻声说：你是我的丈夫,也是孩子的父亲。
风轻轻吹进来。
窗帘微微晃动。
这一刻。
命运终于将我们带回彼此身边。
番外：陪伴你,是我最深情的告白
我从没想过。
我会还有机会陪她走一段路。
第一次见她时。
是在实习医院安排给我们的公寓里。
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我当时的心情。
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她就在我身边
我以为我们会相爱。
直到那一天。
她刚救下那个男人。
浑身是血,眼神却亮得像光。
她说：他不该死。
那一刻,我就知道——
她会爱上他了。
后来她出了事。
医疗事故、舆论风暴、他的消失……
所有人都在指责她。
只有我想把她护在身后。
可我知道。
我不是她的光。
我只是替她挡风的人。
我学了借口也跟她来到巴黎。
能在巴黎照顾她的一日三餐。
我真是开心极了。
在她呕吐时递上温水。
在夜里替她盖好被子。
她抱着孩子说谢谢我时。
我笑着说：别谢我,我只是想让你过得好一点。
可没人知道。
我多希望那个孩子叫我一声爸爸。
我看着小安一天天长大。
看着他笑,看着他学走路。
看着他第一次喊出爹爹。
我站在一旁,笑着回应。
心里却疼得像刀割。
那天晚上,他对我说：谢谢你一直在他们身边,我很感激。
我没有回答。
因为我不想让他知道。
我也曾想成为他。
只是命运没有给我这个机会。
他回来了。
带着证据,也带着悔意。
他不是来求她原谅的。
他是来赢回他们的。
而我,必须放手了。
我最后一次抱了抱小安。
轻声说：你要好好长大。
然后转身,走进夜色里。
没有回头。
因为我怕——
如果我回头看她一眼。
我会再一次。
舍不得离开。
（全文完,谢谢收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