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图书馆的角落,目光落在不远处那两个正在交换耳机的身影上。
眼前,一片熟悉的弹幕滚了出来。
【别误会啦,苏晚只是帮那个男生调耳机音量,根本没听！】
【那个男的是她青梅竹马,从小玩到大,苏晚不能不给人面子嘛！】
我笑了笑,低下头,翻书的动作没有停。
每次苏晚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弹幕都会第一时间跳出来替她解释。
他们说,苏晚只是不长嘴。她不回我消息,和我冷战,都是因为爱我。
可不长嘴的女人,我也不想要了。
……
和苏晚交往两年,我们连一张合照都没有。
我提过几次想拍照,她总说不喜欢暴露私生活。
我也信了,毕竟弹幕都在说：
【苏晚是那种低调型,不爱拍照是真的,不是因为不在意哥哥！】
【她朋友圈不发是因为手机里存了你一百多张偷拍照！】
我一次次靠着这些弹幕的解释,说服自己继续爱下去。
直到今天。
我亲眼看着林致把脱下来的校队外套,搭在了苏婉的肩上。
林致笑着问：披我的衣服,你男朋友不会吃醋吧
苏晚低头勾了下唇角。
他不会。
我站在不远处的拐角处,听得真真切切。
弹幕又适时刷了出来,像是体贴的安慰。
【她这是为了哥哥好！要是直接拒绝林致,林致肯定会怀疑他们的关系,到时候影响苏晚暗戳戳保护哥哥的计划！】
【苏晚嘴硬心软,只是不想让哥哥背负小气、爱吃醋的名声！】
我走过去,林致看见我,眼里闪过一丝促狭的笑：学长来啦,一起去吃个饭
我淡淡摇头：不用,我有事。
苏晚看我一眼,什么也没说。
走出教学楼时,我的手一直在抖,眼前弹幕还在滚。
【哥哥别走啊,苏晚其实一直在等你开口！】
【你看她的眼神,好心疼啊！】
【我赌她今晚一定会来找你道歉的！】
可我等了一晚上,她什么都没说。
她只是转发了林致篮球比赛的投票链接,还配了三个加油的表情。
一瞬间,我好像从她的男朋友,变成了她朋友圈的一位普通观众。
那天晚上我发了条朋友圈。
没有文字,只有一张照片。
是林致那件校队外套,搭在图书馆某个角落的椅背上。
评论区很快有人来问。
这不是林致的外套吗怎么丢这儿了
可直到第二天清晨,我回到图书馆,那件外套还在原地,没人碰过。
我突然有点想笑。
弹幕又跳了出来
【苏晚心里难受得要死,昨晚一晚上没睡觉！】
【她故意不拿走林致的外套,是想让哥哥意识到自己在闹脾气,然后自己来找她！】
我坐下,将那件外套放进纸袋里。
上面贴了一张便签：
你竹马的东西还你,别落在这儿了。
弹幕疯狂刷屏。
【不！！！哥哥你干嘛！！！】
【你别气了,她真的很爱你啊啊啊啊】
我没回头。
这一次,我想赌一次自己。
不是弹幕,不是苏晚,是我自己。
2
那天中午,我没去我常带她去的那家餐厅。
也没像往常那样,提前点好她最喜欢的麻辣鸡丝。
我一个人去了图书馆,自习了一整个下午。
直到傍晚,手机亮起,是苏晚发来的第一条微信。
【晚上一起吃饭】
我看了一眼,没有回。
弹幕立刻刷出来。
【快回啊哥哥！苏晚已经低头了耶！】
【你这时候矜持什么啊,苏晚主动发消息已经很不容易了！】
【女人嘛,拉不下面子道歉,但这就是她示好的方式啊！】
我关了手机屏幕,继续翻书。
没过五分钟,又一条消息进来。
【在哪我来找你。】
我没回,甚至没点开。
消息提醒闪了一会儿,最终归于沉寂。
晚上我去操场跑步。
那是我第一次没有和她报备。
可刚绕完一圈,就听见有人喊我名字：陆言。
我停下,转身,就看见苏晚站在跑道边,穿着那件熟悉的黑风衣。
她朝我走过来,手里拎着一瓶水。
你不是说最近感冒没好,不跑步的吗
今天心情好,出来走走。
她皱了皱眉,把水递给我：喉咙还痛吗
我接过水,却没有开盖。
弹幕又蹦出来。
【苏晚嘴上不说,心里急死了,她特地绕了一圈全校来找你呢！】
【她不敢承认自己担心你,怕被说情绪化,唉,苏晚怎么总活在不能太明显的规则里。】
【哥哥你就别冷着她了,她要是心碎了怎么办啊……】
我低头喝水,声音平静：你来找我,有事吗
她盯着我看了几秒,忽然问：你是不是生气了
我没回答。
是因为林致
我抬起眼：他不是你从小的朋友吗我有什么资格生气。
苏晚沉默了一下,低声说：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我笑了一下：那你喜欢什么类型
她眼神闪了闪,没有回答。
我也没再逼问,只是轻轻说：如果不喜欢,就离远点。别让别人误会,也别让我难堪。
你一直都知道我和他只是朋友。她的声音有些僵硬,我没有做任何越界的事。
可我不舒服。我看着她,你明白吗不需要你越界,只要你站在他身边的样子,就足够让我难受了。
空气沉了一瞬。
弹幕急了。
【苏晚快说话啊！哥哥都说得这么明白了！】
【我靠,她这时候还不解释就晚了！】
【她其实心里超急,但又不知道怎么表达…你再给她点时间吧！】
我没有等到回应。
她只是站在那里,表情克制,像是在忍耐,又像是不知所措。
我忽然意识到,这就是我们之间的问题。
她总是习惯沉默,而我,总是习惯替她说话。
习惯相信那些弹幕的声音,而不是她真正的沉默。
那天晚上我没有再回消息。
而她,也一整晚没有再找我。
直到深夜两点,我看到朋友圈。
林致发了一张自拍。
是校外一家清吧的露天座。
照片里,烛光摇曳,他对镜头比了个剪刀手。
评论区最亮的一条：
【拍照的人是苏晚吗懂了懂了~】
我看了几秒,把手机丢到一边。
眼前的弹幕还在努力解释。
【苏晚根本没看林致,她只是在借他的事刺激哥哥！】
【你别信那张图,苏晚根本没拍照,她只是路过！】
【她坐在那儿想的是你！她还在等你先低头！】
我望着天花板,慢慢闭上眼睛。
有些解释,听多了,也就麻了。
哪怕它再像真的,也变得无力。
3
第二天考试后,我被教务处点名。
说我和林致的试卷雷同率过高,需要进一步调查。
那一刻,我只觉得可笑。
我专业课门门年级第一,偏偏要抄他那个整天玩乐拍视频、连早八课都没上过几次的人
教务处约谈那天,我一个人去了。
刚推开门,就看见苏晚坐在里面,正好和林致并排而坐。
老师看了我一眼,语气不善：陆言,你坐吧。今天叫你来,是因为林同学举报你考试作弊。
我盯着林致。
他声音格外坚定。
我不是恶意针对他,只是那天我发现他的卷子和我一样,可能是巧合,也可能……真的看了。
我冷笑：你确定不是你偷看我的卷子
林致像被吓到一样退了一下：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怎么可以这么说
我看向苏晚。
她一言不发,低着头,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回避。
弹幕立刻刷出一堆解释。
【别怪她,苏晚这是为了不引起林致反感哥哥,才忍着没开口！】
【她是想等大家都走了,再悄悄安慰哥哥！】
【哥哥你别误会啊,她要是出面说话,反而会让你处境更尴尬！】
我盯着她看了很久,直到老师问：你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苏晚终于开口：……我确实没有看到陆言作弊,但也不能排除雷同率高的问题是他自己的责任。
话音落,全场安静。
我的耳膜像被雷劈中,嗡嗡作响。
林致低头,嘴角勾起。
老师点点头：那就暂时记作‘疑似’,先出一个书面检讨,下次考试全程监控,若再有类似问题,就记入诚信档案。
我走出办公室时,手指冰凉。
耳边弹幕不停滚。
【她不是故意的！她是被逼着说的！】
【她不可能害你！这都是策略！】
【她宁愿牺牲你一次,也是为了你以后不被真正怀疑啊！】
可我不知道的是,在我离开后,林致装作委屈地拽了拽苏晚的袖子。
你刚才那样说,他肯定误会你了。
苏晚没吭声。
林致靠近她,眼神闪动：他要是敢跟你吵,我第一个替你不值。
你值得更好的。
她没推开他。
而我,隔着教务处的玻璃,正好看见林致那只手落在她肩上。
那天晚上,我发了一条朋友圈。
没有文字,只有一张写满检讨的稿纸。
有人问我是不是被人陷害。
有人转发说学霸也有翻车的时候。
只有苏晚。
点赞后,很快又取消了。
弹幕还是那套。
【她只是怕点赞被误解是站队,其实她早就截图保存了哥哥的朋友圈,天天看！】
【她点赞秒删,是怕你被人网暴,才故意装冷漠的！】
我关了手机,静音,关掉所有通知。
我明白,有些事,不必再等解释。
第二天早上,她来找我,说要陪我吃早饭。
我说不用了,我要去图书馆复习。
我送你吧。
不用了,我想自己静一静。
她皱眉看了我很久,最终转身离开。
可我看得出来,她离开的背影,是轻松的。
就像终于不用再演一场情绪负担的戏。
那天晚上,林致发了一张照片,是校园旁边那家网红日料。
他戴着耳钉,配文：谢谢你陪我庆祝,苏晚。
评论区一片在一起好配。
我盯着那张图看了很久,手指冰凉。
弹幕还在刷。
【别信他发的图！苏晚根本没吃东西,是路过的！】
【她陪他只是人情,眼里只有你！】
【哥哥你别冲动啊,别又误会苏晚啦……】
我没再看弹幕。
只是安静地删了那条她从不点赞的朋友圈,
清空了那堆她从不回应的聊天记录。
也该让她体会一下,什么叫被删干净。
4
自那天之后,我删了所有和苏晚的对话框。
把头像从我们曾经去海边的合照,换成了一片云。
就这样。
没有拉黑,没有删好友,也没有公开发泄情绪。
我只是,彻底沉默。
三天后,是校艺术节。
我负责文学社的展台布置,一早忙到中午,回宿舍洗了个脸出来,微信就弹出一条消息。
是苏晚。
【你换头像了】
五个字,没有标点。
弹幕又刷出来。
【啊啊啊啊啊她终于发现了！】
【哥哥别不理她,她已经开始崩溃了！】
【她昨晚看你头像看了一宿,还以为你把她删了！】
我退出微信,没有回。
晚上艺术节开场,我和文学社一群人站在后台调控流程。
正整理资料,就看到林致穿着一身蓝色西装走过来,冲我笑了笑。
学长今晚怎么这么低调苏晚不会吃醋吧
我没理他。
他却一步步靠近,语气酸得发腻：不过也对,你们最近不是冷战吗听说你几天都没理她了
他抬了抬手腕,露出那只情侣款的蓝牙手表,笑意意味深长。
她送我的,还挺贵的。
我垂下眼,声音很淡：希望你别后悔。
什么意思
我没回答,转身离开。
身后传来他不甘的声音：陆言,你以为她真的还在乎你你不过就是她玩腻了的消遣而已。
我没把这话放在心上,却在晚会进行到一半时,被一只手拽住了手腕。
是苏晚。
她把我拽出后台,停在操场边的林荫道里。
我用力甩开她,语气平淡：你干嘛
她不说话,低头看着我。
我瞥了她手腕上一模一样的蓝牙表：你们挺配的。
她眼神闪了下,语气冷了几分：你是吃醋了
我没回应。
所以你就不回我消息,也不见我
你不是也习惯不回我消息吗我以为你早就习惯我沉默了。
她脸色瞬间僵住。
弹幕刷屏。
【完了完了,她被噎住了！】
【她真的快受不了了,再这样下去就要失控了！】
【哥哥你别这样怼她了,她其实只是不会表达啊……】
我垂着眼,轻轻开口：苏晚,你有没有发现,我们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好好说过一句话了。
从来没有。
所以你在怪我
没有,我只是不想再等一个只回‘哦’和‘嗯’的人了。
她沉默了。
那一刻,我看见她的眼神是真的慌了。
不是演的,也不是装的,是真的慌了。
晚上回去,社团群里有人发了一张照片,是我和系花学妹一起搬展板的画面。
评论区起哄。
【啊啊啊学长太会照顾人了吧！】
【言哥终于不当舔狗了！】
【别说,这俩站一起还挺搭。】
我翻了翻,笑了下,顺手点了个赞。
没过几分钟,我看到苏晚的朋友圈更新了。
她发了一张酒杯的照片,配字：
有些人换得真快。
弹幕瞬间炸了。
【她疯了！她吃醋了！】
【她现在一定在疯狂后悔当初为什么不说清楚！】
【哥哥快联系她吧,再晚就真来不及了！】
我没联系她。
只是点开那张酒杯照,看了一眼拍照地点。
是那家我们曾经说好以后纪念日再去一次的清吧。
我关掉页面,轻声说：
你从来没陪我去过。
现在发给谁看呢
那天晚上,她打了七个电话。
我没接。
她在我宿舍楼下站了一夜,直到被楼管驱赶。
第二天有人把视频发到表白墙,标题是。
学姐深情守楼一夜,只为挽回那位换头像的男生。
评论区一半在磕,一半在骂我冷血无情。
我刷了两眼,没说话。
弹幕跳出来。
【她已经疯了！她开始掉头发了！】
【你别再惩罚她了,她知道错了啊！】
我坐在寝室阳台上,望着天边慢慢亮起来。
弹幕依旧在刷,可我的心,已经空了一块。
她开始疼了。
可我,已经不疼了。
周一早晨,我刚进教室,苏晚就在门口堵住我。
她一身黑衣,眼下是一整夜没睡的青黑。
我原以为她是来质问的,却没想到她第一句话是。
陆言,我们谈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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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她把我带到天台。
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她站在栏杆前,低着头,看起来很疲惫。
我看了你点赞那张照片。
所以呢
你喜欢她
你管得着
她愣了几秒,像是被我的冷淡噎住,狼狈地别开脸。
你变了。
是啊,我不舔你了,你就觉得我变了。
她抬头看我,眼神复杂：我们不是已经在一起了吗你怎么一点信任都没有
我笑了,声音却很凉。
在一起是我追了你整整一年,你随口说‘试试看’。
你知道我每天给你送饭送水,知道我生日等了你一整天,知道你和林致走得很近我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都知道,可你从来没说过‘我喜欢你’。
我太累了,苏晚。你要是爱我,就说出来。不是让我天天去猜。
她说不出话,只是死死攥着拳头,指节发白。
弹幕炸开。
【我哭死,她其实是想今天告白的！】
【哥哥别说了,她快绷不住了啊！】
【她是真的爱你,只是不懂表达,从小就这样,别逼她啊！】
我看着她,声音低下去。
苏晚,如果你不说,我就当你从没爱过我。
你这话什么意思她抬眼看我,嗓音发哑。
意思就是,我不等了。
她情绪突然失控,一步步逼近我。
你是不是早就不爱我了
你是不是跟那个学妹真的有一腿
你是不是早就打算甩了我,现在还装可怜
啪！
我的手抬起来,结结实实地扇了她一巴掌。
弹幕瞬间静了一拍,然后全疯了。
【啊啊啊啊啊怎么动手了！】
【她哭了！！！她真的哭了！！！】
【哥哥你太狠了,她刚刚都快跪下了……】
你没有资格质问我。我声音很坚定,我从来没做错什么。
我没求过你什么,只想你别假装不在意我。
可你连‘我喜欢你’这句话,都不肯说。
她红着眼,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你以为我不说,是不喜欢你
我是不敢说。
我怕一说出口,你就真的走了。
我忽然想起,刚加她微信那会儿,她拒绝我的理由也是。
我不太习惯别人主动。
原来你不是不习惯。
你只是不想回应。
我们就这样站在天台上,谁都没再说话。
最后我转身走了,脚步坚定,没有回头。
背后弹幕还在疯狂刷。
【她崩了！她要疯了！】
【她在原地坐了一小时没动,哥哥快回去看看她啊！】
【你再不原谅她,她真的会疯的！】
可我这次,真的没回头。
哪怕听见她在身后喊我名字,带着哽咽与无助。
我只是轻轻吐出一句话。
再见了,苏晚。
6
自那天起,我再也没有见过苏晚。
我退了我们共同选修的那门课,退出了她所在的社团,连平时常去的图书馆角落也不再踏足。
我就像从她的世界里,彻底蒸发了一样。
而她,开始疯了一样找我。
那天傍晚,寝室楼下忽然一阵喧闹。
有人喊：苏晚疯了,她贴了一整面墙的手写信！
我走到阳台,看见楼下灯柱上挂着一排排照片和纸页,像某种荒唐的仪式。
每一张照片里都有我们的背影,甚至还有我在自习室低头写作业时,她偷拍的侧脸。
纸页上,是她歪歪扭扭的字。
我从来没和你拍过合照,可我手机里全是你。
你以为我不记得你生日,其实我都偷偷记在备忘录里,只是不敢祝你。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弹幕铺天盖地。
【她疯了啊啊啊！她真的疯了！！】
【她怎么会爱得这么深我哭死！】
【哥哥回去看看她吧！她都快跪死了！】
我没有下去。
只是拉上窗帘,转身回到寝室开始打包。
我要走了。
其实早在上周,我就递了休学申请。
导师知道我的情况,帮我联系了一个出国交换的机会,至少一年。
我在最后一页资料上签下名字时,整只手都在抖。
可那种抖,不是害怕,而是逃出生天的庆幸。
我终于,从她的情绪牢笼里,走了出来。
离开学校那天,天很晴。
我穿着米色风衣,拉着行李箱走到南门口,叫了辆车。
车窗升起的瞬间,我看到对面马路上,有人疯了一样穿过车流。
是苏晚。
她没穿外套,头发乱得像个疯子,脸上是我从没见过的慌乱与失控。
陆言！
她拍着车窗,眼眶通红,声音沙哑：你别走,你到底要我怎么做
我没说话。
车缓缓启动,从她那张濒临崩溃的脸前驶过。
弹幕在我眼前狂刷。
【她哭了,她真的哭了！】
【她喊了你很多次,声音都哑了你听见了吗】
【她终于后悔了,你怎么连头都不回】
我闭上眼,轻轻说：
你不是不会说喜欢我吗
那就永远别说了。
车子驶出校门口的那一刻,苏晚跪在路边,死死拽着一张风中翻飞的检讨书。
那是我第一封,也是最后一封,为了她写的检讨。
风吹乱了纸页,也吹得眼前的弹幕模糊一片。
【你再不回去,她真的会疯掉的。】
【她七天没回宿舍,三次被辅导员约谈,哭过,喝酒吐过…】
【她后悔了,真的后悔了,你到底还爱不爱她】
我只是握紧手机,删除了那个熟悉的头像。
把我们的对话框,彻底清空。
她爱与不爱,已经和我无关了。
7
据说,苏晚彻底崩溃,是在我离开的第三天。
她把我们一起吃过饭的小餐馆翻了个底朝天,连老板娘都被吓坏了。
她说我落下了一顶帽子,她要找回来。
可我明明从没在那里戴过帽子。
弹幕刷得眼花缭乱。
【她疯了,她连你落下的帽子都要找！】
【她是不是病了她在厕所抱着你用过的杯子一口口喝水……】
【哥哥回来吧,她真的快死了……】
可那时的我,正待在千里之外的海边城市,晒着太阳。
耳机里放着爵士乐,我正在修改给国际期刊的论文摘要。
阳台上传来浪花声,猫跳到我膝盖上蹭了蹭。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室友发来的微信截图。
【你前女朋友,是不是快疯了……】
截图里,是校园论坛的热帖。
标题。
苏晚彻底失恋疯了！跪在教学楼下边念边哭,念的是他的名字……
下面有人跟帖。
她说‘他不回来我也不活了’。
她把他们去过的地方贴满了他写过的句子,字都抄错了,哭得像个孩子。
……那个叫陆言的,怎么狠得下心啊
弹幕还在。
【她病了,哥哥别再躲了。】
【你知不知道她喝醉后念的是你身份证号……】
【她以为你在等她追来,所以开始买机票翻你出国交换的记录……】
【你再不回去,她真的…会出事的。】
而我,只是安安静静地给新导师发邮件,汇报项目进度。
夜里,我一个人去海边散步。
风很大,我站在沙滩边,忽然想起那年冬天,我也这样站在北方的操场上。
那天她发烧,我给她送药,她把我关在门外。
她说：你别再烦我了。
我当时还笑着回：我不烦,我只是喜欢你。
现在想想,那句话真可悲。
我曾以为的喜欢,是靠着弹幕制造出来的幻觉。
凌晨一点,她的朋友圈更新。
是一张满是血丝的手背照片。
配文：
那天你说不等了。我知道你是说到做到的人。
下面没有配图,没有点赞,评论寥寥。
弹幕又疯了一样跳出来。
【她割破手背只是想看看自己还活着……】
【她真的快撑不住了……哥哥,她要死了啊……】
【你别再折磨她了,她真的真的知道错了……】
我盯着那张图很久,最后,屏蔽了她的朋友圈。
第二天,我照常去上课。
阳光照进教室,落在我的课桌上。
我翻开笔记本,写下。
所有的回头路,都已经塌了。
8
那天傍晚,我刚下课,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前室友发来的一条短讯。
【苏晚来找你了。】
我怔了几秒。
紧接着,是他发来的视频。
画面里,海边的教学楼门口,苏晚穿着黑色大衣,头发乱得像是几天没洗,眼睛红得吓人。
她站在校门口,像疯了一样问每一个路过的学生：
你们有没有见过一个叫陆言的男生
他个子高,走路有点快,笑起来会露一个虎牙……
他喜欢坐靠窗的位置,不吃香菜,写字会不自觉咬笔头……
弹幕炸成一团。
【啊啊啊啊啊她真的来了！她跨城找他了！】
【她把他的习惯全背出来了,她疯了,她真的疯了！】
【求你见她一面好吗哥哥,她站了一天没吃饭……】
我站在教学楼的窗台边,远远地看着那道人影,像个失魂落魄的孩子。
可我没有下去。
我低头,缓缓合上电脑。
晚上八点半,我去食堂。
隔着落地窗,我看见她坐在图书馆台阶上,手里拎着一杯已经凉透的热豆浆。
那是我以前最常喝的牌子。
弹幕还在。
【她找了你整整三天,衣服都没换,宿舍都没回。】
【她说只要你肯出现,她就不走了。】
【她买了你最爱的热豆浆,一杯一杯地换着,怕你来时喝到凉的……】
可我终究还是从食堂后门走了。
我不想再见她那副狼狈的样子。
更不想让自己心软。
凌晨时分,我在阳台上看到她了。
她坐在宿舍楼下的长椅上,脸埋进手臂里,一动不动。
灯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像那年我追着她的背影跑,而她一步都没回头。
那一刻,我忽然觉得释然。
是她亲手把我推开的。
如今,轮到她求不回我了。
第二天早晨,我照常去学校医务室做支援翻译工作。
刚到诊室门口,就看到她坐在外面,额角贴着创可贴,手臂缠着纱布。
她见到我,猛地站起来。
陆言……
我顿了顿：你怎么在这
她哑着嗓子：我昨晚发烧……医生说要留观。
我点了下头,走进值班室。
她立在原地,好像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几下,却一句也没说出口。
弹幕刷屏。
【她说不出话了,她看到你就哽住了。】
【她昨晚高烧到40度,医生说差点烧坏神志。】
【她还以为你不来医院了,她坐在走廊里一夜没敢睡……】
我一整天没再见到她。
直到下午,室友发来一条语音。
【她走了。】
【你走的那天,她来晚了十分钟。你出国那天,她晚到了机场二十分钟。你换头像那天,她发了八条朋友圈,删了八次。你删她那天,她去跑了三十公里……】
【你真的,一点都不会心疼她吗】
我点开聊天界面。
那个灰色的头像,备注苏晚,早就被我改成了无关。
我没回室友,只是在当天深夜,在私人朋友圈写下。
她一次次用沉默伤我,如今却想用崩溃换我回头。
可惜,我已经走完了那条路。
9
苏晚消失了。
是真的彻底,从我的世界里,连一丝动静都没有。
那天深夜,我梦到我回了学校。
楼道很安静,门没锁。
我走进我们曾经待过的自习室,空无一人。
我蹲下来,从书桌下捡起一支蓝色签字笔。
那是她常用的牌子。
她写过的所有想对我说却没说出口的字,用的都是这个笔。
梦里我哭了。
可醒来时,眼角是干的。
我连做梦,都不再掉眼泪了。
我真的走出来了。
春天的海城很暖,我搬进了一间带小院的民宿,屋檐下种了一株新月桂。
导师推荐我参加一个国际人文项目,我顺利报名成功。
弹幕久违地安静了一阵。
我甚至以为,他们也清醒了。
直到那天,我收到一条私信。
署名是苏晚的发小。
只有一句话。
【言哥,她最近病得厉害。每天一睁眼就坐着不动,医生说她有抑郁倾向。】
我愣了几秒。
手指在屏幕上停了很久,最终还是关掉页面。
那一刻,弹幕又出现了。
【她真的病了……】
【她开始吃药了,饭也吃不下。】
【你能不能回去看看她哪怕一次也好】
【她不配吗你不是爱过她吗】
【你狠心吗她已经跪下了……】
可这次,弹幕变了。
我看到了一条。
【你没义务救一个一次次把你推下去的人。】
【你不是医生,她的病,不该你治。】
我换上正装,准备去参加新项目的答辩面试。
那个曾经站在图书馆楼下哭着让我别走的女孩,已经成了我过去的一部分。
我没恨她。
但我也,真的不爱了。
当天深夜,我发了一条朋友圈。
我治好了自己。
她,不归我管。
10
一年后。
我从海城回到江北,来参加一个青年项目颁奖典礼。
活动地点,设在江北大学。
也就是,我和苏晚的母校。
典礼结束后,我一个人绕着校园走了一圈。
教学楼依旧陈旧,玻璃窗上映着黄昏的光。
路过A栋三楼时,我听见隔壁教室里,有人在弹琴。
很轻,像是练习曲。
我站在门口,没有进去。
等那段旋律结束,里面的人抬起头,看见了我。
是她。
苏晚。
她瘦了很多,整个人安静得不像从前。
看到我的那一刻,她没有激动,也没有喊我。
只是淡淡笑了下：你回来了啊。
我点了点头。
她低头收起琴谱：来听讲座
来领奖。我笑着回答,你呢
在支教。今天刚好返校复训。
我们都没再提从前。
或许,我们都清楚,该说的、该痛的、该毁的,早就过去了。
走出教学楼时,她忽然轻声说：其实我一直在关注你。
国外的项目、你发表的论文、你搬进那家猫民宿的照片……我都知道。
我什么都看到了。只是,我不敢打扰你了。
我沉默了几秒：你变了很多。
她点了点头：你也变了。变得更好了。
弹幕,没有再出现。
分别前,她犹豫了很久,还是开口：如果……如果我早一点明白就好了。
我轻轻笑了：如果我晚一点爱上你,可能就不会那么痛了。
她没再说话,只是低下头,笑了笑。
风从教室门口吹过,她站在那里,像是多年前那个让我拼命追着的女孩。
可这一次,我没有追上去。
也不需要了。
我转身离开,阳光照在身上,风吹起衣摆。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新的项目邀约。
我一边接通电话,一边走向校门。
背后再无脚步声。
而我,再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