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淮凛恨了我五年。
他总说是我用商业手段逼他娶我,毁了他和初恋白月光的姻缘。
直到我在他庆功宴路上突然流鼻血晕倒。
病危通知书被他扔进垃圾桶:沈霓,这种把戏你玩了五年。
我笑着签了离婚协议,却突然发现——
救赎我的主治医生正是他求而不得的白月光。
顾淮凛恨透了我。
他认定是我用沈家滔天的权势,斩断了他和林薇的姻缘,说我手段真脏。
他忘了,当年那个在破旧出租屋里吞下一整瓶安眠药,是我整夜不睡在病房照顾他。
我没了沈家大小姐的架子,为了他不惜和父母闹掰。
那时的他,像块破碎的琉璃,是我笨拙地、一片片把他粘合起来,陪他走过最浓稠的黑暗。
出租屋里昏暗狭小,我永远记得顾淮凛紧紧握着我的手坚定的说绝对不会再让我吃苦,要一辈子对我好。
顾氏集团五周年庆典,巨大的水晶灯折射着令人眩晕的光。我站在二楼回廊的阴影里,隔着冰冷的玻璃,看着楼下被众人簇拥的他。
顾淮凛,我名义上的丈夫,商圈新贵,白手起家的神话。他穿着剪裁完美的黑色礼服,笑容矜贵疏离,眼底却映不出半分暖意。
只有在这种时刻,当顾太太这个身份能为他增光添彩时,他才会短暂地、施舍般地记起我。
胃部猛地一阵痉挛,尖锐的痛楚瞬间攫住了我,冷汗顷刻间浸透后背。
眩晕感如同黑色的潮水,汹涌而至。我死死抓住冰冷的栏杆,指节泛白。喉咙深处涌上熟悉的腥甜。
不能在这里倒下……不能……
踉跄着冲出喧嚣的宴会厅,走廊冰冷的墙壁成了唯一的支撑。
眩晕排山倒海,温热的液体毫无征兆地涌出鼻腔,滴落在苍白的手背上,刺目的红。失去意识前,我仿佛听见自己身体砸在地毯上的闷响。
再睁眼,是医院单调的天花板。
醒了一个温和的女声响起。
我转过头。一张清秀柔和的脸,戴着无框眼镜,眼神沉静,带着医生特有的冷静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悯。白大褂纤尘不染,胸牌上印着:林薇,肿瘤科副主任医师。
林薇。
这个名字像根冰针,无声地刺进心口。顾淮凛心口的朱砂痣,他求而不得的白月光。此刻,竟成了我的主治医生,命运真是讽刺得令人发笑。
感觉怎么样她走近,声音平静,动作专业地查看仪器数据。
还好。我声音干涩。
她翻看着记录板,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沈小姐,情况不太乐观。你需要尽快开始更积极的治疗。她的语气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治疗我扯了扯嘴角,目光投向窗外那片自由的天空。不过是把最后的日子耗在无休止的呕吐和痛苦中罢了。
病房门突然被推开,江屿冲了进来,风尘仆仆,向来温润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惊惶和痛楚。
沈霓!他声音发颤,几步冲到床边,却在距离我一臂之遥的地方猛地停住。那双总是含着温和笑意的眼睛,此刻竟布满血丝。
他颤抖的伸出手,似乎想碰碰我,却在半途硬生生收了回去,紧紧攥成了拳头,指节泛白。
为什么……不告诉我他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像含着血。
江屿,我避开他痛楚的目光,声音刻意冷硬,别这样。不值得。
我顿了顿,每一个字都说得艰难,却异常清晰,我心里装着谁,你比谁都清楚。五年了,从未变过。
我眼睛不眨,说着故意刺激他放弃的谎话。
沈霓,他声音低沉下去,带着颤抖的沙哑,你以为我会信
谎言在他洞悉的目光下无所遁形。我狼狈地别开脸,喉咙堵得发紧。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肩膀垮塌下来,看着病危通知书所有的愤怒都化作了无边的悲凉和无力。他不再看我,只是默默地拉过椅子,在我床边坐下,高大的身影陷在椅子里,沉默得像一座守护的山。
我别过脸看向窗外。
深夜,病房门被粗暴地撞开。
浓烈的酒气和冰冷的怒气席卷而入。顾淮凛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阴影笼罩下来。
沈霓!他声音淬着冰,每一个字都刮着耳膜,今晚为什么中途离开!
我费力地掀起眼皮。眩晕感未退,胃部的绞痛因他的质问尖锐起来。
多么可笑。在他眼里,我的一切都是算计。
果然,没等我开口,刺耳的冷笑已经响起:呵,新把戏在那么重要的场合故意让我难堪
他逼近一步,巨大的压迫感几乎将我吞噬,躲来医院我劝你收起你那些下三滥的手段!五年了,别以为我还会上当!
他的目光冰冷地扫过我插着滞留针的手背,没有一丝停留。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只有被冒犯的傲慢和被算计的厌恶。
心,彻底沉入冰海。没有痛,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
我侧过身,用尽力气拉开抽屉。那份早已签好名字的离婚协议书,安静地躺在那里。我把它抽出来,纸张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没有看他,我将那份薄薄的协议,递向他那片充满怒火的阴影。
空气凝固。
顾淮凛脸上的冰冷嫌恶出现裂痕,难以置信地盯着那份协议,又猛地看向我,惊愕和更汹涌的怒火交织。
你……以为这样就能威胁我他低吼出来,声音带着狂怒,想离好!如你所愿!
他猛地挥手,粗暴地打落我手中的协议。
啪!手腕撞在冰冷的金属床栏上,剧痛传来。协议书像折翼的白蝶,飘落在地。
他看也没看,目光像毒钩钉在我脸上:明天一早,让律师带着你的协议来我办公室!别再耍花样!
他转身,脚步顿住,留下最后冰冷的宣判:没了顾太太的头衔,看你沈大小姐还能得意几天!
砰——门被狠狠甩上,巨响在死寂的病房里回荡,砸碎了所有残存的联系。
林薇来查房时,我正望着窗外发呆。她依旧平和专业,检查体征,询问感受。
林医生,我看着她沉静温和的面容,忽然开口,谢谢你。
她有些意外,随即露出浅笑:职责所在。感觉好些了吗
还好。我勉强笑了笑,目光落在她身上,你看起来……很自由。
林薇记录的手微顿,抬眼看向我,眼神清澈平和:自由她沉默几秒,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重量,
选择自由,也意味着独自承担所有风雨。沈小姐,重要的是,别辜负自己。
别辜负自己……我咀嚼着这句话,心中涌起巨大的酸楚和羡慕。我这一生,都在追逐幻影,何曾为自己活过
林薇没再继续,目光扫过床头那份被我展平却留下深刻折痕的病危通知书。她的背影挺拔独立,带着我永远无法企及的自由气息。
顾氏集团股价突然崩盘,项目受挫,风雨飘摇。消息传来时,江屿沉默地削着苹果。
病房门再次被暴怒撞开。
顾淮凛像头被激怒的狮子冲进来,西装凌乱,眼中布满骇人的红血丝,死死盯住我:沈霓!是不是你!是不是你让沈家动的手!
他几步冲到床边,浓重的戾气扑面而来。江屿立刻起身挡在我身前,眼神冰冷:顾淮凛,你冷静点!
滚开!顾淮凛试图推开他,却被格开。他赤红的眼越过江屿,钉在我脸上,字字淬毒:装死不够又用沈家打压我你就这么绝情,要毁了我的一切!沈霓,你让我感到恶心。
我看着这张因愤怒扭曲的面孔,心口那片麻木之地竟泛起一丝微弱的刺痛。我慢慢抬起眼皮,迎上他燃烧的怒火。
顾先生,我的声音轻而清晰,冰冷如刀,你我之间,只剩离婚证了。你的公司,与我无关。
我嘴角勾起毫无温度的弧度,沈家做什么,是我父母的决定。我这个‘垂死之人’,管不了,也不想管。
他脸上闪过错愕,随即被更深的恼怒取代。他死死盯着我,像第一次看清我。
好!好得很!他怒极反笑,尖锐刺耳,为了他江屿,连沈家根基都敢赌你们感情真是深厚啊!他指着江屿,恶意揣测。
闭嘴!我语气愤怒,你有什么资格说这些一个……连妻子得了绝症都不信,只会用最恶毒心思揣测羞辱的陌生人。
顾淮凛脸上的狂怒骤然凝固。赤红的眼底,翻涌的怒火下,似乎裂开一道细微缝隙。快得像错觉。
绝症沈霓,收起这套,我不会信。他像是被踩了尾巴,不敢再看我,等着瞧!
他留下空洞的威胁,带着一身未散的狂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仓惶,摔门而去。
巨大的关门声在回荡。
我闭上眼,胃里翻江倒海,腥甜涌上喉头。
看到江屿紧张的神色,我微微后躺,无力地喘息:抱歉…让你看笑话了…
你永远不用跟我抱歉,他会后悔的。江屿的声音坚定。
窗外,雨声哗啦,仿佛要冲刷尽这世间的孽债。
胃里的翻江倒海再也压制不住,我猛地侧身,喉咙深处涌上的却只有酸涩的胆汁和一股浓烈的铁锈味。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病号服。
混乱中,林薇先一步进来了。她步履沉稳,眼神冷静,迅速检查了我的情况,指挥护士用药。
她没有多余的安慰,只是用专业和效率构筑起一道临时的堤坝,替我抵挡着汹涌的痛苦。
当那阵剧烈的痉挛终于过去,我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软在汗湿的枕头上,眼前阵阵发黑,连呼吸都带着灼痛。
沈小姐,林薇的声音依旧平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你的身体状况,不能再承受任何剧烈的情绪波动了。她看着我苍白如纸的脸和涣散的眼神开口。
我闭上眼,虚弱地点点头。
林薇没再多言,只是默默调整了点滴的速度。
顾淮凛似乎真的下定决心让我等着瞧了。他开始频繁地出现在白月光林薇周围,无声的向我表明自己的态度,以前我可能会痛苦,但现在只觉得麻木和幼稚。
起初是送花,大捧的、价值不菲的进口玫瑰,娇艳欲滴,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被送到林薇的办公室或值班台。
然后是偶遇,在医院车库,在医生休息室外的走廊,甚至在她常去的咖啡店门口。
他试图约她吃饭,语气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属于成功人士的从容,却掩盖不住眼底深处的急迫。
林薇的反应始终如一:平静,疏离,带着不容侵犯的界限感。
花被原封不动退回或直接转送给了护士站。邀约被干脆利落地拒绝。
面对他的偶遇,她只是微微颔首,脚步不停,像绕过一件无关紧要的摆设。
她的拒绝是无声的,却比任何激烈的言辞都更有力量。
然而,顾淮凛显然将林薇的拒绝视为一种欲擒故纵,他的目光开始变得更加阴鸷,手段也带上了隐隐的威胁意味。
一次深夜查房后,林薇站在我病房外的走廊尽头,背对着我,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
走廊顶灯的光线在她身上投下一道清冷而略显疲惫的剪影。
她抬手,极其轻微地揉了揉眉心,那动作里透出的,不是愤怒,而是一种深重的、被困扰的无力感。
林医生我靠在门框边,声音虚弱地唤了她一声。
她身形一顿,迅速放下手,转过身时,脸上已恢复了惯常的平静温和,只是眼底那丝来不及完全掩饰的倦意,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我心里漾开微澜。
沈小姐,还没休息她走近几步。
睡不着。我看着她,目光坦然而平静,
你很困扰
林薇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无奈。她沉默了片刻,没有否认,只是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轻得像一片羽毛落地。
有些人,总是执着于镜花水月,看不清眼前真实,也不愿承担自己选择的代价。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疲惫。
镜花水月……我咀嚼着这个词,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顾淮凛追逐着林薇这个完美的幻影,却把身边活生生的我,连同我付出的所有真实,都践踏成了泥泞。
需要帮忙吗我看着她,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沈家……或许能帮你摆脱。
说出这话时,我心底一片坦然。
用我家族的势力去威慑我的丈夫,让他远离他心头的白月光……多么讽刺的处境。
林薇猛地抬头看我,那目光似乎穿透了我虚弱的身体,她缓缓地、坚定地摇了摇头。
不,沈小姐。她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这是我自己的事,我能处理好。你现在的任务,是照顾好自己。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我毫无血色的脸上,语气放得更轻缓,带着一种奇异的抚慰力量,别去想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和事。试着……为自己活几天看看窗外的阳光,听听风的声音,哪怕只是感受一下这杯温水的热度
她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杯,递到我面前,杯壁温热。
无关紧要……顾淮凛在她口中,竟成了无关紧要的人。而我,一个垂死之人,却被她鼓励着去感受活的气息。
一股巨大的酸涩猛地冲上鼻尖,眼眶瞬间发热。我狼狈地低下头,接过那杯水,温热的触感从指尖蔓延开来,带着一种陌生的、微弱的暖意。
谢谢你,林医生。我的声音哽在喉咙里。
林薇没再说什么,只是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那触感短暂而温暖,然后转身离开了。
她的背影依旧挺拔,带着一种我永远无法企及的、风雨不惊的洒脱。
那一刻,我对她的羡慕,达到了顶点。
羡慕她能如此清晰地划清界限,羡慕她能如此平静地面对纠缠,羡慕她拥有掌控自己人生的自由和能力。
而我,沈霓,这一生都困在名为顾淮凛的牢笼里,作茧自缚。
几天后,我最好的闺蜜苏然婚礼。
本该是喜庆热闹的日子,我却只能躺在冰冷的病房里,靠着止痛药勉强维持清醒。窗外阳光明媚得刺眼,更衬得病房里一片死寂。
江屿带来了婚礼现场的视频。屏幕上,苏然穿着洁白的婚纱,笑容灿烂幸福。
镜头扫过宾客,忽然定格在入口处——顾淮凛挽着林薇的手臂走了进来。
林薇穿着一身得体的浅色套装,身体显得有些僵硬。
顾淮凛则是一副志得意满的模样,下颌微扬,目光扫视全场,像是在寻找什么,又像是在刻意展示着什么。
我的心猛地一沉,像被浸入了冰水。他带林薇去参加我最好朋友的婚礼他想干什么向我示威
证明他顾淮凛离了我沈霓,照样能站在他心爱的女人身边还是……想用这种方式,刺激我这个装病的、心思歹毒的前妻
视频里,顾淮凛的目光在人群中搜寻了几圈,脸上的志得意满渐渐凝固,被一种显而易见的焦躁和难以置信取代。
他大概没找到我的身影。他以为我会在
以为我看到这一幕会发疯,会冲出去质问他
多么可笑,又多么可悲。在他心里,我永远停留在那个为了得到他而不择手段、歇斯底里的沈霓。
他不知道,那个沈霓,早已在一次次的心死中,灰飞烟灭了。
我关掉了视频,将平板递给江屿,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心湖一片死寂的平静。
那天深夜,病房里一片寂静。止痛药的效力让我处于一种半梦半醒的昏沉状态。
门被极轻地推开,几乎没有发出声音。
一个高大的黑影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带着我无比熟悉的、冷冽的气息。
顾淮凛。
他站在我的病床边,高大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像一座沉默的山。他没有开灯,只是就那样站着,目光沉沉地落在我身上。
我能感觉到那视线,带着一种审视的、复杂的、甚至……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惊疑不定。
他就那样站了很久。久到窗外的月光都偏移了位置。
然后,我听到一声极轻、带着浓浓烦躁和自欺欺人的低语,像是说给他自己听:
作天作地……大学时能徒步走几公里给我买馄饨……哪有那么容易死……
他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极力说服自己,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夹杂着刻意的轻蔑:
不过是为了离婚找江屿的手段……跟当初逼我结婚一样……都是算计……
沈霓……我绝不会……再上你的当……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咬着牙挤出来的。说完,他像是完成了某种确认,猛地转身,带着一股未散的烦躁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仓惶,快步离开了病房。
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
在他转身的刹那,一滴冰凉的液体毫无征兆地滴落,砸在我盖着的被子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很轻,很轻。
想到对感情心灰意冷的这段时间竟是我和顾淮凛接触最多的时候,竟感觉有些窒息。
我静静地躺在黑暗中,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模糊的轮廓。身体沉重得无法动弹,连转头的力气都没有。
心口那片地方,空荡荡的,连一丝涟漪都没有泛起。
脚步声远去,病房门被轻轻带上。
走廊里,顾淮凛说不上来的心烦意乱,连迎面撞上林薇都没有抬头。
当然也没有看到林薇抬脚进了沈霓的病房。
那只叫雪球的萨摩耶,是我和顾淮凛关系尚未破裂时一起养的。
它陪我们走过最初那段短暂、却也曾有过温情的时光。如今,它是我在这冰冷人世,为数不多想最后看一眼的温暖。
苏然红着眼圈回来时,我就知道了结果。
他不肯,霓霓。她声音哽咽,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
那个混蛋……他说……除非你自己去…她说不下去,猛地别过脸,肩膀微微颤抖。
心口像是被钝器狠狠凿了一下,闷痛蔓延。我早该料到的。
顾淮凛,他怎么可能放过任何能刺痛我、掌控我的机会雪球在他手里,成了他以为可以拿捏我的最后一张牌。
他大概正等着我拖着这副残躯,卑微地去求他,去领回属于我的东西,然后他就可以高高在上地施舍,或者……再次羞辱。
我闭上眼,胃里翻滚着冰冷的绝望和生理性的恶心。连最后一点念想,他都要变成折磨我的刑具。
疲惫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得我连呼吸都觉得费力。
雪球……对不起。
江屿站在窗边,背对着我,高大的身影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
苏然的话像火星,瞬间点燃了他压抑已久的怒火。
他猛地转身,眼神锐利如出鞘的寒刃,只对我说了两个字:等我。
然后大步流星地离开了病房,背影带着决绝。
我没有阻止,我知道他想做什么。
江家的根基在海外,能量深不可测。顾淮凛的公司正风雨飘摇,沈家的狙击已让他焦头烂额,江屿若再出手……
也好。
尘埃落定吧。
顾淮凛仍然不相信沈霓会不爱他,但没等他想明白,心思就被转移到公司连遭重创的麻烦中。
江屿的反击迅疾而精准。合作方临阵倒戈,资金链濒临断裂的消息如同瘟疫般在圈内扩散。
顾淮凛那看似坚不可摧的商业帝国,在沈、江两股力量的夹击下,终于发出了摇摇欲坠的呻吟。
他再次冲进沈霓的病房时,像一头被逼到悬崖边、浑身浴血的困兽。
昂贵的西装皱巴巴的,领带歪斜,头发凌乱,眼底是骇人的红血丝,燃烧着狂怒、不甘,还有一丝被逼入绝境的疯狂。
沈霓!叫江屿停手!立刻,马上!
他几步冲到床边,浓重的烟草味和绝望的气息几乎令人窒息。
昔日温情的承诺像巨石砸在我的胸口,看着他因为利益而朝我大吼的样子,我突然有些不认识他了。
他指着我的鼻子,手指因愤怒而剧烈颤抖,为了条狗你就纵容他这样毁我!我们当初一起创业的艰辛,你忘了吗!
他嘶吼着,试图用过去的共苦来唤起我一丝怜悯。
我没忘,是他忘了,那些艰难的岁月里,是谁一次次用沈家的资源为他铺路,是谁在他焦头烂额时力挽狂澜。
而如今,这些竟成了他控诉我的筹码。
刚领养雪球时他温柔的承诺好似回荡在耳边:
爸爸一定要你做世界上最快乐的小狗!
现在却把雪球说的一文不值。
多么讽刺。
我只恨为什么现在才看清他的真面目,胃部的绞痛尖锐起来,喉咙涌上熟悉的腥甜。
那张曾让我痴迷的英俊面孔,此刻因愤怒和恐惧扭曲变形,只剩下丑陋的狰狞。
顾淮凛,我的声音虚弱,却像淬了冰的针,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地扎进这凝滞的空气,
现在提‘我们’提‘当初’我扯出一个极其难看、充满讽刺的弧度,
你不觉得……太晚,也太可笑了吗
我顿了顿,看着他瞬间僵硬的脸色,目光冰冷地扫过他指着我的手指,声音轻飘飘的,却带着千钧之力:
雪球……是我的狗。至于江屿做什么……那是他的自由。我管不了,也…我喘息了一下,压下喉头的腥甜,
不想管。
你……顾淮凛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震惊和难以置信。
他看着我眼中那片死寂的空洞,看着我对过去和雪球都毫不在意的漠然,像是第一次真正意识到——那个曾经满心满眼都是他、会为他付出一切的沈霓,真的不见了。
一股巨大的、莫名的恐慌瞬间困住了他。
他踉跄着后退了一步,眼神混乱,狂怒被一种更深沉、更陌生的情绪取代,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从他指缝里飞速流逝,他却抓不住。
沈霓……他喉结滚动,声音嘶哑破碎,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哀求的茫然,你……
滚。我闭上眼,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吐出这个字。
再多看他一眼,都让我生理性的反胃。
他僵在原地,像一尊被抽去灵魂的雕像。
最终,他没有再说一个字,几乎是狼狈地退出了病房。
门被轻轻带上,那声音轻得,仿佛他从未存在过。
身体像一盏即将耗尽的油灯,光芒日渐微弱。国内的医疗手段已经回天乏术。
父母强忍着巨大的悲痛,动用了所有资源,联系了国外一家在肿瘤晚期姑息治疗方面最权威的机构。
转院,迫在眉睫。
也到了最后时刻——
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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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坐在床边,母亲紧紧握着我的手,那双手曾经温暖有力,如今却和我一样冰冷颤抖,眼泪无声地汹涌而下,打湿了我的手背。
父亲背对着我们站在窗边,肩膀耸动,这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男人,此刻只是一个即将失去女儿的老人。
病房里弥漫着无声的、令人心碎的悲恸。
苏然哭得像个孩子,紧紧抱着我,一遍遍说着霓霓不要走。
我努力想对她笑笑,却连牵动嘴角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江屿站在稍远的地方,他没有上前,只是站在那里,沉默地、固执地守着我生命最后的边界线,仿佛这样就能留住些什么。
江屿……我极其微弱地唤了他一声。
他猛地抬眼,目光像被烫到一样,瞬间聚焦在我脸上。
我看着他,用眼神传递着无法言说的歉意和嘱托。
他读懂了,死死咬着牙,下颌绷紧,额角青筋跳动,极其沉重地点了一下头。
他明白了我的托付,也明白了我的拒绝——拒绝他陪我走最后一程。
他会留下,帮助我完成最后的愿望。
异国的病房,窗外是陌生的风景。疼痛如同附骨之疽,意识在清醒与模糊的边界线上沉浮。
身体衰败的速度快得惊人,很快,连下床都成了奢望。
林薇作为我前期的主治医生,在专业交接的范畴内,一直与我保持着邮件联系,给予一些远程的建议和鼓励。
她不知道我的丈夫是顾淮凛,正如顾淮凛也不知道她是我的主治医生。
这个信息差,像一道无形的屏障,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这天,她因为一个国际医学会议来到了这座城市,顺道来医院探望我。
她坐在我的床边,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她沉静的脸上投下柔和的光影。
她握着我的手,指尖带着医生的温暖和力量。
沈小姐,感觉怎么样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和,像一阵清风。
林医生,我看着她清澈的眼睛,努力聚集起最后一点力气,声音轻得像叹息,
谢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和鼓励。
她摇摇头,眼神真挚:是你自己很坚强。
我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容。
林医生……能听我讲个故事吗我看着她,目光有些涣散,像是透过她,看到了遥远的过去,
一个……关于作茧自缚的……傻瓜的故事……
林薇微微一愣,随即温和地点点头:
好,你说,我听着。
我断断续续地,用尽最后的力气,开始讲述。
讲一个骄傲的女孩,如何在大学里爱上了一个深陷抑郁泥潭的男孩;
讲她如何笨拙地、倾尽所有地去温暖他、拯救他,陪他走出黑暗;
讲那个男孩心底有个无法触碰的白月光,永远都不能对女孩敞开心扉;
讲女孩如何用尽手段,甚至不惜以家族胁迫,将男孩绑在身边五年;
讲那五年里无望的爱恋、日复一日的冷落和羞辱;
讲那份被当成垃圾扔掉的病危通知书;
讲那个男人直到最后,都认定她是在演戏、在算计……
我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气息越来越短促。故事里充满了伤害、绝望和冰冷的算计,唯独没有爱——
至少,没有被他承认的爱。
我没有提任何人的名字,只用他和她代替。
林薇安静地听着,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只有那双沉静的眼眸里,翻涌着越来越深的波澜。
她是个极其聪明的女人。当故事讲到那个男人心中的白月光,讲到那份被丢弃的病危通知书时,她的眼神猛地一凝,握着我的手也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
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目光复杂地看向我,带着一种震惊、了然和难以言喻的沉重。
……后来啊……我喘息着,眼前阵阵发黑,拼着最后一丝清明,看着林薇,眼中是纯粹的、毫不掩饰的羡慕,
那个白月光……独立、自由、洒脱……像天上的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为任何人困住自己……
我的眼泪毫无征兆地滑落,冰凉地滚过脸颊。
林医生……你说得对……别辜负自己……真好……
我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无尽的遗憾和向往。
如果……能重来……我也想……像她那样……活一次……
意识如同退潮般迅速抽离。黑暗温柔地席卷而来。
在彻底沉入无边黑暗的前一秒,我仿佛耗尽所有残余的生命力,极其微弱地、清晰地吐出了最后几个字,像一声尘埃落定的叹息:
…那个男人……他叫……顾淮凛……
林薇的身体猛地一僵!握住我的手瞬间冰凉。
在那双总是沉静温和的眼眸里,我看到了心疼。
她看着病床上气息奄奄、苍白如纸的我,嘴唇微微翕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窗外,异国的阳光依旧明媚灿烂,不染尘埃。
与此同时,国内。
顾淮凛正在一个重要的救市会议上焦头烂额。巨大的心悸毫无征兆地袭来,像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紧了他的心脏。
顾总您怎么了旁边有人惊呼。
顾淮凛摆摆手,脸色惨白如纸,突然想到什么,拿起手机拨打那个早已烂熟于心的号码。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冰冷的机械女声一遍遍重复,像丧钟敲响。
他疯了一样冲出会议室,不顾身后惊愕的目光,一路飙车冲回那栋承载着五年婚姻的别墅。
恐惧像毒蛇缠绕着他的心脏。他发疯似的翻箱倒柜,终于,在书房最角落的垃圾桶深处,他找到了那份几个月前被他丢弃纸团——
沈霓的病危通知书。
纸张皱巴巴的,沾着灰尘,上面冰冷的字迹骇人。他颤抖着将它展开,看清了上面标注的医院名称——
那是一家位于国外、以临终关怀闻名的顶级肿瘤医院。
他抓起车钥匙,像离弦之箭般冲向机场。一路上,他脑子里只有一个疯狂的念头:找到她,让她心口告诉自己这一定是搞错了。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如同地狱般的煎熬。他冲出机场,拦下出租车。
车子飞驰,窗外的异国风景在他眼中扭曲成一片模糊的光影。
他冲进医院大厅,像无头苍蝇一样抓住每一个穿白大褂的人询问,语无伦次。
终于,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林薇。她刚从电梯出来,脸色苍白,眼神疲惫而沉痛,手里拿着一个薄薄的文件夹。
林薇!顾淮凛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几步冲过去,死死抓住她的手臂,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沈霓呢!她在哪个病房!她的病是不是装的!是不是!
他赤红的眼睛里充满了疯狂的乞求,像一个濒死的赌徒,等待着最后的宣判。
林薇被他抓得生疼,她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曾经让她困扰、如今却显得如此陌生而可悲的男人。
清晰地开口,声音不大,却像重锤砸在顾淮凛的心上,每一个字都带着宣判的冷酷:
顾先生,太迟了。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他手中那份皱巴巴、沾满污渍的病危通知书,眼神更加冰冷。
沈小姐的主治医生,是我。她的病情,从一开始,就是真的。
她看着顾淮凛脸上那点可怜的希冀瞬间碎裂,化为一片死灰般的绝望,看着他高大的身躯剧烈地摇晃了一下。
她没有丝毫动容,声音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另外,她父母和江屿先生,一个小时前,已经带着她的骨灰,启程回国了。
骨……灰顾淮凛喃喃地重复着这两个字,像是听不懂它的含义。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眼神空洞,仿佛灵魂被瞬间抽离。
他猛地松开林薇的手臂,踉跄着后退几步,像一具被剪断了提线的木偶。
林薇没有再看他一眼,转身,挺直背脊,走向了医院深处。她的背影依旧挺拔,带着一种阅尽生死后的疏离和沉重。
顾淮凛呆立在人来人往的医院大厅中央,周围的一切声音都消失了。
他手里紧紧攥着那份肮脏的病危通知书,像攥着最后的救命稻草,又像攥着一把捅穿自己心脏的利刃。
骨灰……沈霓……死了
不!不可能!她那么狡猾!她一定又在骗他!
他猛地转身,像疯了一样冲出医院,拦下出租车,嘶吼着:机场!去机场!快!
机场国际到达大厅。
江屿捧着一个古朴而沉重的乌木盒子,走在最前面。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一尊冰冷的石雕,只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盛满了痛苦。
沈父沈母相互搀扶着跟在后面,两位老人仿佛一夜之间被抽干了所有精气神,眼神空洞,步履蹒跚。
顾淮凛像一阵狂暴的风冲了进来,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刺目的乌木盒子,所有的理智瞬间崩断。
沈霓!把她给我!把她还给我!他赤红着眼睛,伸手就要去抢夺江屿手中的骨灰盒。
江屿反应极快,猛地侧身,用身体死死护住盒子,同时狠狠一把将顾淮凛推倒。
滚开!江屿的声音冰冷刺骨,别用你的脏手碰她!他看着顾淮凛狼狈的样子,眼神如同在看一堆令人作呕的垃圾,一字一句,如同冰锥:
她临死前,想看一眼雪球,你都不让。现在,你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发疯
顾淮凛,离她远点!让她安息吧!听到你的声音……她只会觉得恶心!
恶心两个字,像淬毒的匕首,狠狠捅进了顾淮凛的心脏。
他僵在原地,看着江屿怀中那个冰冷的盒子,看着沈父沈母悲痛欲绝,迟来的绝望和悔恨,如同滔天巨浪,瞬间将他吞噬。
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身体剧烈地颤抖着,跪倒在冰冷光滑的地板上,像一条被彻底抽去脊梁的丧家之犬。
江屿不再看他一眼,小心翼翼地护着怀中的乌木盒,如同捧着世间最珍贵的易碎品,带着沈父沈母,离开了这个充满痛苦和绝望的地方。
留下顾淮凛一个人,跪在人来人往的机场大厅,像个被全世界遗弃的孤魂野鬼。
顾淮凛把自己关在那栋空旷冰冷的别墅里,砸碎了所有能砸的东西。
沈霓死了。那个被他恨了五年、从未正眼看过的沈霓,真的死了。
自己终于自由了,这不是他一直所追求的吗,可为什么心那么痛…
他发疯似的在别墅里翻找,试图寻找任何一点她存在过的痕迹。
终于,在主卧衣帽间最角落的一个旧行李箱里,他摸到了一个硬硬的笔记本。
是沈霓的日记本。封皮是她最喜欢的樱花图案,已经有些褪色。
他颤抖着手,嘲笑自己竟然连打开都需要勇气。
娟秀的字迹映入眼帘。
日期,是五年前,他们刚结婚不久。
X月X日

今天他多看了我一眼!虽然眼神还是很冷,但……是不是开始有一点点接受我了淮凛,我会努力的,努力让你爱上我。就像大学时那样……
字里行间,是小心翼翼的、带着卑微的欢喜和期待。
他飞快地翻着,泪水模糊了双眼。
X月X日

又吵架了。他摔门而去,说看到我就恶心。心好痛……可是,当初是我逼他的。是我的错……
X月X日

他今天胃疼,我煮了粥送去公司。他当着秘书的面,把粥倒进了垃圾桶……
字迹开始变得沉重,带着水渍晕开的痕迹。
再往后翻,日期越来越近,字迹也越来越潦草无力。
X月X日
又流鼻血了……好累……他今天回来,看到我脸色不好,冷笑说我又在装……
X月X日
确诊了……晚期……真好……终于……要解脱了……
X月X日
把病危通知书给他了……果然……被他扔了……像垃圾一样……
X月X日
顾淮凛,我不爱你了。早就不爱了。如果有下辈子……求你……离我远点……
最后几页,字迹淡得几乎看不清,断断续续,像风中残烛:
……好羡慕林薇……
……雪球、爸妈、苏然、江屿…我
…对不起
每一页,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刀子,狠狠捅进顾淮凛的心脏,迟到的泪水滴落在日记本上,灼烧着他的心。
几天后,摇摇欲坠的顾氏集团总部。
顾淮凛强撑着出现在会议室。
他瘦得脱了形,仿佛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行尸走肉。股东们激烈的争吵声像苍蝇一样嗡嗡作响,都在为各自的利益做最后的争夺。
夕阳的余晖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将室内染上一层绝望的金红色。
他颓然跌坐在宽大的老板椅里,目光空洞地望着窗外繁华却冰冷的城市。
良久,他像是想起了什么,颤抖着手,拉开办公桌最底下的抽屉。
里面,安静地躺着一个蒙尘的相框。
他小心翼翼地拿出来,用袖子用力擦拭着玻璃上的灰尘。照片渐渐清晰——那是大学时一次社团活动的合影。
照片上的他,穿着简单的白T恤,眉宇间还带着未褪的青涩和一丝阴郁,而紧挨在他身边的沈霓,穿着碎花裙子,笑得眉眼弯弯,阳光灿烂,像一颗闪闪发光的星辰。
那时的她,眼里只有他。
顾淮凛的手指贪婪地、颤抖地抚摸着照片上沈霓的笑脸,浑浊的泪水大颗大颗地砸落在冰冷的玻璃上。
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究竟失去了什么。
就在这时,一股刺鼻的焦糊味隐隐传来。顾淮凛猛地一怔。
楼下,那栋承载着他和沈霓五年婚姻、也囚禁了她五年青春的别墅方向,浓烟滚滚,火光冲天,映红了半边天空。
不——顾淮凛发出惨叫,像离弦之箭般冲向楼梯。
等他终于赶到时,昔日精致的别墅早已被熊熊烈焰吞噬。
雪球——!!顾淮凛目眦欲裂,不顾一切地就要往火场里冲!被消防员死死拦住!
先生!不能进去!太危险了!里面不可能有活物了!
放开我!我的狗在里面!放开我!他歇斯底里地挣扎。
江屿牵着雪球站在远处冷冷的看着这一幕。
顾淮凛颓然跪倒在滚烫的地面上,火光在他空洞的瞳孔里跳跃,映照着这个亲手葬送了一切的男人。
最终,他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冰冷的公司办公室。
他坐在黑暗里,怀里紧紧抱着那个擦干净的相框。
一开始他是爱她的,但身份的不对等使他自卑,嫉妒,甚至想通过打压沈霓找属于自己的存在感,爱意被掺杂了利益和人性,变得不堪一击。
看着照片上沈霓阳光灿烂的笑脸,在窗外霓虹的映照下,显得那么温暖,又那么遥远。
顾淮凛不禁想到,沈霓跟自己在一起后,有多久没有这样笑过了
他颤抖着拉开办公桌抽屉,拿出一个白色的药瓶。
是他长期失眠依赖的安眠药。
沈霓…下辈子…我希望你自由。
顾淮凛的嘴角,极其艰难地、极其微弱地向上扯动了一下。
然后,他的头缓缓垂下,抵在冰冷的办公桌面上,再无声息。
如同沉睡般,永远留在了这片由悔恨和绝望构筑的黑暗里。
窗外,城市的霓虹依旧闪烁,冰冷地照耀着这个繁华而孤独的囚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