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撕裂耳膜时，陆沉正咬开最后一支营养剂的包装。
黏腻的绿色膏l滑入喉咙，带着铁锈般的腥气。他靠在锈蚀的钢筋混凝土断壁上，看着远处地平线上翻滚的猩红烟尘——那是“腐雾”又一次侵蚀防线的征兆。
“三号区彻底沦陷，重复，三号区……”
对讲机里的嘶吼戛然而止，只剩下刺啦的电流声。
陆沉扯下耳机，随手丢进脚边的积水里。水面倒映出他的脸，沟壑纵横的皮肤上结着暗红的血痂，左眼的位置只剩一个空洞，被一块肮脏的破布草草盖住。
还有十分钟。
他抬手摸向胸口，那里藏着一枚巴掌大的芯片，冰凉的触感透过破烂的防护服传来。这是“方舟计划”的核心数据，也是他耗尽十年光阴，从尸潮与变异l堆里抢出来的东西。
十年了。
自从那场“赤雨”降临，世界就成了炼狱。植物疯长成吞噬一切的怪物，动物变异出獠牙与利爪，而人类……要么变成失去理智的行尸，要么在永无止境的逃亡中苟延残喘。
他曾有过通伴，有过想要守护的人。但现在，只剩下他一个。
地面开始震颤，沉重的脚步声从雾中传来，伴随着骨骼摩擦的咯吱声。陆沉握紧了腰间的砍刀，刀刃上的缺口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寒芒。
是“暴君”，一种身高近三米的变异l，皮糙肉厚，力大无穷。过去三个月里，他已经躲过它七次追杀。
但这一次，他没地方躲了。
腐雾已经漫到了脚踝，带着刺鼻的酸味，皮肤接触到的地方传来针扎般的疼痛。他能看到暴君模糊的轮廓在雾中越来越清晰，那双充血的眼睛死死盯着他。
“方舟……”
陆沉低声呢喃，将芯片死死按在掌心，“至少，要让它传出去。”
他猛地站起身，拖着伤腿冲向暴君，砍刀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剧痛传来，像是被高速行驶的卡车撞上。意识开始模糊，他仿佛看到了十年前，赤雨落下的那天，妹妹举着一把小花伞，笑着对他说：“哥哥，雨是红色的呢。”
如果……能重来一次……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芯片塞进嘴里，狠狠咬碎。
尖锐的疼痛从舌尖蔓延开，随即被一股灼热的暖流取代。芯片里的能量像是被点燃的炸药，在他l内轰然炸开。
视野被白光吞噬，耳边只剩下嗡鸣。
……
“哥！快起床！上学要迟到了！”
谁在说话？
陆沉猛地睁开眼，刺眼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晃得他睁不开眼。
鼻尖萦绕着淡淡的牛奶香，身下是柔软的床铺，不是冰冷坚硬的水泥地。
他下意识地摸向左眼，那里没有空洞，只有温热的皮肤。他又摸向胸口，平坦光滑，没有芯片，也没有伤疤。
“哥！你发什么呆啊？”
一个清脆的女声在门口响起，带着点不耐烦，“再不起我掀你被子了！”
陆沉僵硬地转过头，看到门口站着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少女，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手里还拿着一个面包。
是……妹妹？
陆星语，十年前就死在他怀里的妹妹，此刻正活生生地站在那里，脸上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娇憨。
陆沉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陆星语见他不动，几步冲到床边，伸手就要掀被子：“昨天还说今天要早点去学校看篮球赛，你忘了……”
她的手停在半空，因为看到陆沉脸上汹涌而出的泪水。
“哥？你怎么了？”
陆星语慌了，“你哭什么啊？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陆沉一把抓住她的手，温热的触感传来，真实得让他想哭。他能感觉到她脉搏的跳动，能闻到她头发上洗发水的清香。
不是幻觉。
他猛地抬头看向墙上的日历。
2075年9月15日。
距离赤雨降临，还有三个月。
他……重生了？
窗外传来鸟儿的鸣叫，楼下隐约有汽车驶过的声音。阳光正好，世界一片祥和，没有腐雾，没有变异l，没有永无止境的逃亡。
陆沉死死抱着陆星语，仿佛要将这失而复得的温暖揉进骨血里。
“星星……”
他哽咽着，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已的，“我……我没事。”
只是，我回来了。
回到了一切开始之前。
这一次，他绝不会再让任何人离开。
方舟计划，赤雨，变异l……所有未来的灾难，他都知道。
陆沉闭上眼睛，再睁开时，泪水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燃烧的决心。
三个月。
他还有三个月的时间。
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