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婚房惊魂
婚房的空气凝固了。
林晚躺在床上,指尖下意识地揪紧了身下柔软的蚕丝被面,几乎要将那光滑的缎面抠出一个洞来。
陈默站在床边,灯光从他头顶倾泻而下,将他半边脸笼罩在浓重的阴影里,看不清表情,只有绷紧的下颌线条透着一股沉沉的寒意。他身上还带着应酬归来的酒气,那股味道混合着沉默的压力,沉甸甸地压在林晚胸口,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晚晚,陈默的声音不高,却像钝刀子刮过骨头,今天……李医生怎么说
林晚心头猛地一缩,指尖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她努力稳住呼吸,声音有些发颤:陈默,你知道的…和之前一样。李医生今天特意又强调了一遍,头三个月真的不行,风险太大了,必须绝对卧床静养……为了孩子……
孩子,孩子,又是孩子!陈默猛地打断她,声音陡然拔高,像被点燃的火药桶。他往前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完全将林晚笼罩,他是我的孩子!我连碰碰他妈妈都不行什么狗屁风险!我看你就是拿孩子当挡箭牌!
他俯下身,浓烈的酒气喷在林晚脸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我是你丈夫!这是你的责任,你的义务!懂不懂
义务两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林晚心上。她下意识地想蜷缩起身体保护腹部,却被陈默一把攥住了手腕,力道大得让她骨头生疼。
她被迫仰头看着丈夫近在咫尺的脸,那张曾经温柔、让她沉沦的脸,此刻因酒精和愤怒扭曲着,变得无比陌生。
恋爱时那个会因为她皱一下眉就手足无措、小心翼翼询问她意愿的男人,那个被她误认为真正懂得尊重与平等的男人,此刻只剩下眼前这双被执念和欲望烧得通红的眼睛。
陈默,你弄疼我了!林晚的声音带着哭腔,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紧了心脏,这不是义务!我是个人!我肚子里的孩子也是条命!李医生的话你听不明白吗他会死的!
死呵,我看你就是不想!陈默猛地甩开她的手腕,巨大的惯性让林晚的身体重重撞在床头坚硬的实木靠背上,后脑勺一阵闷痛。
他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眼神冰冷而陌生,像在看一件不听话的私有物品。婚前装得跟什么似的,百依百顺,结了婚就给我摆脸色我妈说得真没错,女人就不能惯着!
他丢下这句冰冷的话,转身大步走向门口,砰地一声巨响,房门被狠狠摔上,震得墙壁都仿佛在颤抖。巨大的关门声在死寂的房间里久久回荡,如同一声绝望的丧钟。
2
.病房危机
林晚躺在冰冷的病床上,惨白的日光灯光映得她脸色更加灰败。窗外是铅灰色的天空,沉闷得让人透不过气。先兆流产的阴影如同实质的乌云沉沉压在心头,每一次细微的宫缩都让她心惊胆战。
李医生严肃的面容犹在眼前:林晚,情况不稳定,必须绝对静养,任何刺激都可能造成严重后果,尤其是夫妻同房,绝对禁止!明白吗那句绝对禁止,她已在心里默念了无数遍,却像一道脆弱的纸墙,挡不住门外的风暴。
病房门被无声地推开,陈默走了进来。他手里拎着一个果篮,塑料包装纸发出窸窣的声响,在这过分安静的病房里显得格外刺耳。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既无担忧也无愧疚,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死水,只在目光扫过林晚苍白的面容时,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烦躁。他把果篮随意放在床头柜上,发出咚的一声轻响。
感觉怎么样他开口,声音平淡无波。
林晚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手指下意识地抓紧了身下的床单。她努力维持着声音的平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好多了,但医生说还是要非常小心,一点都不能动气,更不能……陈默,为了孩子,我们再忍忍,好不好她几乎是哀求着,搬出孩子这块最后的盾牌。
陈默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身体微微前倾,目光沉沉地落在林晚脸上,仿佛在审视一件物品。
病房里只剩下仪器单调的滴答声和两人压抑的呼吸。沉默像不断上涨的潮水,一点点漫过林晚的脚踝、膝盖、胸口,冰冷而窒息。就在她以为这沉默会一直持续下去时,陈默忽然开口了,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黏稠和热度,像毒蛇的信子舔舐过她的耳膜:
晚晚,他盯着她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此刻没有一丝温情,只有赤裸裸的欲望和一种近乎暴戾的掌控欲,你看,你也说好多了……就一会儿,我轻点……小心点……总行吧我是你男人,我憋得难受……他的手伸过来,带着滚烫的温度,就要去触碰她被子下的身体。
林晚浑身剧烈一颤,如同被滚水烫到,猛地向床的另一侧缩去,眼泪瞬间决堤而出,混合着巨大的恐惧和屈辱:不!陈默!你疯了!这是病房!这是医院!李医生的话你当耳旁风吗你看不见我身上这些管子吗你想害死我和孩子吗!她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惊骇和愤怒而尖锐起来,带着哭腔,在安静的病房里显得格外凄厉。
陈默的手僵在半空,脸上那点伪装的平静瞬间碎裂,被一种被忤逆的暴怒取代。
他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上刮出刺耳的噪音。他死死盯着林晚,眼神凶狠得像要择人而噬,胸膛剧烈起伏着,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好!林晚!你好得很!他不再看她一眼,转身,带着一股骇人的戾气,再次狠狠摔门而去。
那声巨响仿佛砸在林晚的心上。门外的走廊里,隐约传来他压抑着怒火的、向护士抱怨的声音,每一个字都清晰地穿透门板,像冰锥刺入林晚的耳中:……女人就是麻烦!矫情得要死!娶回来干什么用的!
林晚颤抖着手,在手机屏幕上艰难地敲打着,每一个字都像耗尽她所剩无几的力气。冰凉的泪珠无声地滚落,砸在屏幕上,模糊了刚刚打出的字迹:
楠楠,我觉得他根本不在乎我,也不在乎这个孩子。他只在乎他自己。他刚才……在病房里就想……我害怕,我真的好害怕……
信息发送给闺蜜周楠楠的瞬间,林晚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软在枕头上,只有眼泪无声地汹涌流淌。
手机很快震动了一下,周楠楠的回复带着几乎要冲破屏幕的焦急和愤怒:
晚晚!!报警!立刻报警!或者我帮你报!这根本不是人!是畜生!你还在等什么为了孩子这种疯子父亲,孩子生下来只会更惨!离开他!马上离开!
离开林晚的手指悬在冰冷的手机屏幕上,微微颤抖。她下意识地抚上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那里是她所有犹豫和恐惧的根源。一个幼小的生命正在她身体里顽强地生长,是她和陈默曾经爱情的结晶,也是她此刻无法挣脱的沉重锁链。
孩子生下来……会不会不一样她喃喃自语,像是在问周楠楠,更像是在绝望地拷问自己,也许……也许他当了爸爸就会……
这个微弱的、连她自己都无法说服的念头尚未成型,病房门再次被毫无征兆地推开。陈默去而复返,脸上没有一丝愧疚,只有一种令人心寒的阴鸷和怀疑。他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第一时间就锁定了林晚手中紧握的手机。
跟谁发信息他几步跨到床边,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林晚的心跳骤然停止,手一抖,手机差点滑落,她下意识地想藏到身后:没……没谁,楠楠问我……
楠楠陈默冷笑一声,猛地俯身,大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粗暴地一把将手机从林晚紧攥的手指中夺了过来!动作之大,牵扯到她手臂上的输液针头,一阵尖锐的刺痛袭来,林晚痛呼出声,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陈默却置若罔闻。他手指飞快地滑动屏幕,解锁密码在他面前形同虚设——他早就知道。他死死盯着屏幕上林晚和周楠楠那短短的、却字字泣血的对话记录,脸色由铁青迅速转为暴怒的赤红,额头青筋暴起,像一条条扭曲的蚯蚓。
离开我报警他猛地抬头,眼中燃烧着狂怒的火焰,几乎要将林晚烧成灰烬,周楠楠那个贱人教唆你什么!嗯林晚,你想死是不是!
他攥着手机,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那小小的机器在他手里仿佛随时会被捏碎。我告诉你,想都别想!你是我老婆!死了也是我陈家的鬼!想跑门都没有!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困兽,在狭小的病房里暴躁地来回踱步,每一次沉重的脚步都像踩在林晚的心尖上。
我没有……林晚的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恐惧让她浑身冰冷,连辩解都失去了力气。
没有陈默猛地停下脚步,再次逼近床边,巨大的阴影完全吞噬了林晚。他俯视着她,眼神疯狂而偏执,好,那你证明给我看!出院以后,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哪也不许去!手机交给我保管!再让我发现你联系那个贱人……他顿了顿,嘴角扯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狞笑,声音压得更低,却带着地狱般的寒意,我让你和孩子,都后悔莫及!
3
.家暴阴影
出院回家的路,像通往一个精心布置的囚笼。车窗外的阳光明媚得不合时宜,林晚却只感到刺骨的寒冷。她沉默地坐在副驾驶,身体尽可能地贴着车门,仿佛要离身边的陈默远一点,再远一点。车内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低气压。
陈默紧抿着唇,一言不发地开着车,只有方向盘在他手下发出轻微的、被过度攥紧的咯吱声。每一个红灯的停顿,都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终于回到了那个曾经被称作家的地方。门一关上,陈默随手将车钥匙丢在玄关柜上,发出哐当一声脆响,打破了屋内的死寂。他没有换鞋,径直走到客厅中央,转过身,目光沉沉地锁定了刚换好拖鞋、局促不安地站在门口的林晚。
手机。他伸出手,掌心向上,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林晚的心猛地一沉,指尖冰凉。她迟疑着,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口袋里的手机,仿佛那是她与外界、与自由、与最后一丝希望的唯一联系。
拿来!陈默的耐心显然已经耗尽,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威胁的意味向前逼近一步。
林晚身体一颤,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她不敢再犹豫,颤抖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像递出烫手的烙铁,缓慢地放到了陈默摊开的掌心里。当冰凉的手机离开指尖的瞬间,她感觉身体里最后一点支撑也被抽走了,只剩下无尽的虚脱和冰冷。
陈默看也没看,随手将她的手机塞进自己裤兜。他向前一步,高大的身影带着巨大的压迫感再次笼罩下来。
他伸出手,粗糙的手指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狎昵意味,抚上林晚苍白的脸颊,指尖的薄茧刮得她皮肤生疼。
这才乖。他嘴角勾起一丝满意的弧度,眼神深处却没有任何温度,只有冰冷的掌控欲,记住,你是我的老婆,这里,就是你的全部。
他的手指下滑,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开始解林晚外套的纽扣,现在,让我看看,我的乖老婆……是不是真的听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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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陈默!不要!林晚像被毒蛇咬到,猛地挥开他的手,用尽全身力气向后退去,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门板上。巨大的屈辱和恐惧瞬间淹没了她,泪水夺眶而出,医生的话你忘了吗李医生怎么说的绝对不行!你想杀了我们的孩子吗你想杀了我吗!
杀你陈默脸上的那点假笑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被彻底激怒的狂暴取代。林晚激烈的反抗和杀字,像滚油浇进了他偏执的怒火里。
他眼中的最后一丝理性彻底崩断,取而代之的是兽性的赤红。你他妈敢反抗!他低吼一声,如同暴怒的野兽,猛地扑了上去,双手铁钳般死死掐住了林晚纤弱的肩膀,巨大的力量将她整个人狠狠掼在坚硬的门板上!
砰!
一声令人心悸的闷响。林晚的眼前瞬间炸开一片漆黑的金星,剧烈的疼痛从后脑勺闪电般蔓延至全身,耳朵里嗡嗡作响,仿佛有无数只蜜蜂在疯狂振翅。
世界在旋转、颠倒、碎裂。意识像退潮般迅速抽离,她甚至感觉不到腹部的抽痛。在彻底沉入黑暗之前,陈默那张因暴怒而扭曲狰狞、如同地狱恶鬼般的面孔,是她视网膜上最后定格的恐怖画面。
陈默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如同刚刚结束一场生死搏斗。林晚的身体像断了线的木偶,软软地顺着门板滑倒在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她双眼紧闭,脸色是死人般的灰白,额头靠近发际线的地方,一道刺目的鲜红正迅速洇出,蜿蜒流下,在她苍白的脸颊上画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血珠滴落在她浅色的衣领上,晕开一小片刺目的红。
时间仿佛凝固了。陈默站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只有粗重的喘息声在死寂的房间里回荡。几秒钟后,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他猛地蹲下身,手指颤抖着伸到林晚鼻下。那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晚晚晚晚!他慌乱地拍打她的脸,声音发颤,醒醒!你醒醒!地上的人毫无反应,像一具失去生命的玩偶。
不……不能这样……陈默喃喃自语,眼神狂乱地扫视着四周。
不行!不能让人知道!他猛地站起身,像疯了一样冲进卫生间,抓起一条毛巾又冲回来,手忙脚乱地去擦林晚额头的血迹和门板上的血渍。毛巾很快被染红,血迹却像恶毒的诅咒,擦掉一片,又渗出更多。他丢开毛巾,又试图去抱起林晚软绵绵的身体,想把她挪到床上,伪装成意外摔倒。
可她比想象中沉得多,他试了几次,都因为手臂的剧烈颤抖而失败。林晚的头颅无力地垂下,那道伤口暴露在灯光下,皮肉外翻,深得可怕。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门板角落的地板上,躺着一枚小小的、染血的珍珠发卡。
那是林晚刚才挣扎时掉落的。陈默的心跳几乎停止,他扑过去,一把抓起那枚发卡,死死攥在手心,坚硬的边缘硌得他掌心生疼。他不能留下这个!他像没头苍蝇一样在客厅里乱转,最后冲进厨房,将发卡狠狠扔进了垃圾桶最深处,又胡乱撕了几张厨房用纸盖在上面。
做完这一切,他瘫坐在冰冷的地砖上,背靠着橱柜,浑身被冷汗浸透,像刚从水里捞出来。
他看着客厅地板上那个无声无息的人影,巨大的恐惧攫紧了他的心脏。报警不!不行!他会被抓起来的!他的人生就全毁了!他颤抖着手拿出自己的手机,屏幕的光映着他惨白扭曲的脸。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如同凌迟。他死死盯着屏幕上的时间数字,看着它从凌晨一点,跳到两点,三点……
窗外的天色,终于透出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灰蒙蒙的亮光。陈默猛地从地上弹起来,仿佛被这光线惊醒。他踉跄着冲到林晚身边,再次探了探她的鼻息,比之前更加微弱,几乎感觉不到。
他眼中闪过一丝绝望的狠戾,终于拨通了急救电话,声音是刻意伪装出的、带着哭腔的惊恐和焦急:
喂!120吗快!救救我老婆!她……她从床上摔下来了!流了好多血!快不行了!你们快来啊!地址是……
4.
真相大白
市局刑侦支队的张警官推开询问室的门,一股消毒水和压抑的气息扑面而来。陈默垂着头坐在冰冷的金属椅子上,双手神经质地绞在一起,肩膀微微耸动,像是在抽泣。
他穿着昨天的衬衫,领口沾着几点干涸的暗红,袖口蹭上了灰尘,整个人透着一股狼狈和巨大的悲伤。
陈先生,节哀。张警官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声音平稳,目光却锐利如鹰隼,不动声色地扫过陈默的每一个细微表情和动作,能再跟我详细说说昨晚的情况吗林晚女士是怎么摔下来的
陈默抬起头,眼睛红肿,布满血丝,脸上涕泪纵横,声音哽咽沙哑:警官……我…我真的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昨晚…昨晚我应酬回来晚了,喝得有点多,怕吵醒她,就在沙发上睡了……半夜…我好像听到‘咚’的一声闷响,特别响……我一下子惊醒了,跑进卧室一看…晚晚…晚晚她就躺在地上,头…头磕在床头柜角上了…流了好多好多血……他捂着脸,肩膀剧烈地抖动起来,泣不成声,
都怪我!都怪我睡得太死了!要是我在她身边…要是我没喝那么多酒…晚晚她就不会…还有孩子…我的孩子啊…他的悲伤看起来如此真实,如此撕心裂肺。
张警官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摊开的笔记本边缘轻轻敲击着。经验告诉他,越是看似天衣无缝的悲伤,越需要警惕。你说你睡在客厅沙发上他问,语气平淡。
是…是啊。陈默抽噎着点头。
据我们初步现场勘查,张警官翻开笔记本,语调没有任何起伏,却字字清晰,卧室床铺靠近你睡的那一侧,被褥有明显的、新鲜的凌乱褶皱痕迹,不像是一个人平静躺卧留下的。
另外,在卧室门板内侧,大概离地一米三的高度,发现了一处非常轻微、但刚形成不久的撞击凹陷,内侧门把手上方,还有一处不明显的、带弧度的刮擦痕,残留着极微量的人体组织碎屑和……一粒非常微小的、被挤压变形的白色珍珠碎片。
张警官每说一句,陈默的身体就僵硬一分。当听到珍珠碎片时,他的瞳孔骤然收缩,绞在一起的手指瞬间用力到指节发白,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裤子口袋,一个极其细微的动作,却被张警官精准地捕捉到了。
还有,张警官合上笔记本,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牢牢钉在陈默脸上,120出诊记录显示,你拨打求救电话的时间是清晨5点47分。
而根据尸检初步判断,林晚女士遭受致命撞击的时间,大约在凌晨1点到1点半之间。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陈先生,这中间近五个小时,你在做什么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发现你重伤的妻子并求救
空气仿佛凝固了。陈默脸上的悲伤瞬间冻结,血色迅速褪去,只剩下死灰般的惨白。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额头上,豆大的冷汗瞬间冒了出来,沿着他僵硬的脸颊滑落。
5
.正义审判
肃穆的法庭,国徽高悬,冰冷的光芒映照着旁听席上每一张或愤怒、或悲痛、或麻木的面孔。空气沉重得如同铅块。
公诉人沉稳有力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空间里,如同敲响命运的鼓点:……被告陈默,因婚姻家庭矛盾,长期对妻子林晚实施精神压制和暴力控制。
案发当晚,在妻子明确拒绝、且处于特殊生理时期的情况下,仍意图强行发生性关系,遭激烈反抗后,恼羞成怒,故意将被害人林晚的头部猛烈撞击硬物,致其重度颅脑损伤,最终导致林晚及腹中胎儿死亡的严重后果!其行为已构成故意杀人罪!犯罪手段残忍,情节极其恶劣,社会危害性极大!
陈默穿着囚服,站在被告席上,脸色灰败,眼神空洞,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但当听到故意杀人四个字时,他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一种困兽般的、扭曲的愤怒和不甘。
我没有故意杀人!他嘶吼起来,声音因为激动而劈裂,是她!是她自己发疯一样反抗!是她先惹我!我是她丈夫!我碰她怎么了这不是天经地义吗夫妻之间,床头打架床尾和,这很正常!她凭什么拒绝我凭什么要离婚她是我老婆!她的身体难道不是我的吗!我只是……我只是想让她听话!我只是想让她尽一个妻子的本分!我根本没想杀她!是她自己撞上去的!是意外!
他语无伦次,逻辑混乱,但字字句句都透着他根深蒂固的荒谬认知——妻子是丈夫的附属品,身体是丈夫的私有财产,反抗就是大逆不道。
旁听席上传来压抑的抽泣和愤怒的低语。林晚的父母紧紧抱在一起,母亲几乎哭晕过去。周楠楠死死咬着嘴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眼里燃烧着刻骨的恨意。
陈默的辩护律师试图挽回局面,语气沉重:法官大人,各位陪审员。我的当事人与被害人系合法夫妻,本案确因家庭内部矛盾、夫妻争执情绪失控引发,属于激情犯罪。被告在案发后极度恐惧懊悔,未能及时报警确属重大过错,但主观恶意并非极其恶劣。恳请法庭充分考虑婚姻关系的特殊性,以及被告认罪悔罪的态度,给予其改过自新的机会……
反对!公诉人霍然起身,声音斩钉截铁,婚姻关系绝非暴力的庇护所!配偶的身体自主权神圣不可侵犯!任何违背意志的强迫行为都是犯罪!被告长期的控制、胁迫,案发时的暴力,案发后近五小时的拖延,都清晰地指向一个冷酷的事实——这不是激情,是赤裸裸的谋杀!是对生命和法律的极端藐视!
传唤证人李医生!
穿着白大褂的李医生走上证人席,神色肃穆。他清晰、冷静地陈述了林晚的孕期状况,特别是多次、反复、极其严肃地告知过陈默和林晚:由于林晚存在严重的先兆流产迹象,整个孕期必须严格静养,绝对禁止夫妻同房,否则极易引发大出血甚至危及母婴生命。
每一次产检,我都当着陈默先生的面明确告知过风险,并记录在案。李医生展示着病历记录,目光扫过被告席上低着头的陈默,最后一次告知,就在案发前三天林晚女士出院时,陈先生也在场。
旁听席一片哗然。陈默的头垂得更低了。
传唤证人周楠楠!
周楠楠走上证人席,眼圈通红,但声音清晰而坚定。她当庭出示了自己的手机,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她与林晚生前的聊天记录。那一条条信息,像一把把淬毒的匕首,剖开了那个家里令人窒息的黑暗:
楠楠,我觉得他根本不在乎我和孩子,只在乎他自己。
他在病房里就想……我害怕,我真的好害怕……
他开始查我手机,跟踪我去医院……他说我敢跑就让我和孩子都后悔……
周楠楠强忍着哽咽,一字一句地宣读着。法庭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她带着巨大悲痛的声音在回荡。
张警官作为现场勘查负责人最后作证。他展示了高清的现场照片和物证报告:门板上方的撞击凹陷、内侧门把手上方提取到的微量人体组织(DNA与林晚吻合)、那粒几乎被碾碎的微小珍珠碎片(与林晚另一枚同款发卡上的珍珠完全一致)、垃圾桶深处被厨房垃圾覆盖的染血发卡……
以及法医的尸检报告:林晚后枕部巨大挫裂伤,颅骨粉碎性骨折,颅内大量出血,死因明确。死亡时间与陈默报警时间相差近五个小时。
综合现场痕迹、物证、尸检报告及证人证言,张警官的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可以完全排除意外摔倒致死的可能。这是一起由强迫性行为未遂引发的、性质极其恶劣的故意杀人案!
所有证据,如同冰冷的铁链,一环扣一环,将陈默牢牢锁死在被告席上,也彻底撕碎了他那套夫妻义务、意外、情绪失控的荒诞说辞。旁听席上,林晚母亲撕心裂肺的恸哭再也无法抑制地爆发出来。
法槌落下,沉重的声音如同惊雷,在肃静的法庭里炸开,也重重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全体起立!
审判长庄严的声音响彻大厅:……被告人陈默犯故意杀人罪,犯罪手段残忍,情节特别恶劣,后果特别严重,且毫无悔罪表现……依法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陈默的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仿佛被无形的重锤击中,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像一条离水的鱼。法警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了他几乎瘫软的身体。
旁听席上,林晚的父亲紧紧搂着泣不成声的妻子,布满皱纹的脸上老泪纵横。周楠楠捂着脸,泪水从指缝中汹涌而出,是悲痛,更是迟来的、沉重的宣泄。
法庭外,阴沉的天空下起了冰冷的细雨。陈默的母亲,那个曾不断向儿子灌输女人就该听话观念的老妇人,此刻像疯了一样冲破人群,扑倒在湿漉漉的台阶上,双手徒劳地拍打着地面,发出凄厉得不似人声的哭嚎:我的儿啊!我的默儿啊!他冤枉啊!他只是太想要个孩子了!他只是太想要个孩子了呀!老天爷你不开眼啊……她嘶哑的哭喊在冰冷的雨幕和围观人群复杂的目光中回荡,充满了扭曲的母爱和无知的悲哀。
不远处,周楠楠撑着一把黑伞,静静地站在雨中,伞面隔绝了冰冷的雨水,却隔绝不了那穿透人心的哭嚎。她没有回头,只是沉默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雨水顺着伞沿滴落,如同无声的眼泪。那哭嚎声里关于传宗接代的执念、婚姻责任的扭曲定义,与她手中紧握的、林晚遗物中那本只写了一半的日记,形成了地狱与人间的残酷对比。
日记本摊开在最后一页。娟秀的字迹因为仓促或虚弱而有些潦草,最后一行,墨迹似乎被一滴水渍晕染开,字迹却带着一种穿透纸背的、冰冷的清醒:
如果婚姻里只剩下恐惧,那它本来就不该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