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我被一个自称穿越女的孤女踩进泥里。
她仗着所谓的金手指,勾走我的未婚夫、罗织罪名、让我满门血流成河。
最后还将我剁去四肢、割掉舌头。
塞进瓦罐做成人彘,日日观赏取乐。
重来一世,恰是她被领进府的那天。
她眼里的算计藏不住,却偏要挤出天真模样,我那未婚夫又被她勾了魂儿去。
我端起茶盏,轻叩杯沿。
妹妹方才说,咱们这儿的勾栏,不如你家乡新潮
她立刻扬了下巴,轻蔑几乎要溢出来。
那是自然,我家乡的物件,可比姐姐这儿强百倍！
我放下茶盏,掩着唇笑。
妹妹既这么说,我便好人做到底,送你去『深造』一番,如何
1
睁开眼,眼前是熟悉的闺房。
丫鬟春桃正捧着新裁的衣裙进来。
姑娘,表姑娘到了,夫人让您去见见。
表姑娘
我低头看着自己完好的双手,明了。
上一世,也是这一天,那个孤女被领进府。
她靠着所谓的金手指,夺走我的婚事、我的家族。
最后将我做成人彘,塞进瓦罐里日日观赏。
而如今……
走吧。
我抚平衣袖上的褶皱。
去见见我的好妹妹。
——
正厅里,母亲正拉着一个素衣少女的手嘘寒问暖。
那少女生得清秀,一双杏眼湿漉漉的,看起来天真无邪。
卿丫头来了母亲笑着招手。
这是你表妹,林晚儿。她爹娘去得早,往后就在咱们府里住下了。
林晚儿怯生生地福身。
晚儿见过姐姐。
我缓步上前,亲手扶起她。
妹妹别怕。
我笑得温柔,低声道。
以后这儿……就是你的家。
姐姐……
她笑了笑。
晚儿初来乍到,若有不懂规矩的地方,还请姐姐多担待。
自然。
我松开手,笑意不减。
妹妹这般乖巧,谁会不喜欢呢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我的未婚夫,定远侯世子,陆言。
卿卿！
他大步走进来,目光却直直落在林晚儿身上。
这位是……
林晚儿低头抿唇,耳尖泛红。
我冷眼看着,心底嗤笑。
就是这副模样儿,勾得陆言神魂颠倒,最后亲手给我灌下哑药。
这是表妹,林晚儿。
我淡淡道。
陆沉眼睛一亮。
林姑娘可会下棋我院子里新得了副白玉棋盘……
世子。
我打断他。
母亲还在这儿呢。
陆言这才回过神,尴尬地咳了一声。
林晚儿抬头,冲我眨了眨眼。
姐姐若是不介意,晚儿可以陪世子下一局。
——挑衅。
好啊。
我端起茶盏,轻抿一口。
不过妹妹初来,怕是不知道,咱们府里的规矩……
输了棋的人,要罚酒三杯。
林晚儿一怔,随即自信地扬起下巴。
晚儿不怕。
她当然不怕。
上辈子,她就是靠金手指赢了陆言,从此被他捧在手心。
可惜,这辈子……
我垂眸,掩去眼底的冷意。
春桃。
我轻声吩咐。
去把我房里那本《烂柯谱》拿来。
2
春桃取来棋谱时,林晚儿已经和陆言对坐在了亭中。
她执黑子,指尖轻轻摩挲着棋子,故作沉思状。
她在等。
等陆言落子,她就会用所谓的金手指杀他个措手不及。
我缓步走近,将棋谱递给一旁的丫鬟,轻声道。
去,给世子瞧瞧。
丫鬟恭敬地将棋谱呈上,陆言疑惑地翻开,眉头渐渐舒展。
这棋路……妙啊！
林晚儿探头想看,我却先一步挡在她面前,笑吟吟道。
妹妹不是要下棋吗怎么,怕了
她脸色微变,随即挤出甜笑。
姐姐说笑了。
那便继续吧。
我施施然坐下,指尖点了点棋盘。
世子,该你了。
陆言依着棋谱落子,林晚儿原本得意的表情渐渐凝固。
她似乎发现不对劲了。
她的金手指,被这本棋谱完美克制。
三局下来,她额头沁出细汗,捏着棋子的指尖发白。
妹妹,你输了。
我托着下巴,笑意盈盈。
陆沉意犹未尽地合上棋谱。
林姑娘,承让了。
林晚儿强撑着笑。
世子棋艺高超,晚儿佩服。
既输了,就该认罚。
我抬手示意丫鬟倒酒。
三杯,妹妹可别赖账。
酒是早就备好的烈酒。
一杯下去,她脸颊便烧得通红。
第二杯时,她呛得直咳嗽,眼泪汪汪地看向陆言。
世子……
陆言果然心软了。
卿卿,要不就算——
世子。
我打断他,声音冷了下来。
愿赌服输,这是规矩。
他噎住,讪讪地闭了嘴。
林晚儿咬牙灌下第三杯,酒液顺着下巴滑落,狼狈不堪。
我满意地起身。
妹妹好生休息,明日母亲还要带你去赏花宴呢。
——赏花宴。
上辈子,她就是在那里,靠剽窃诗词一鸣惊人。
姐姐……
她抓住我的袖子,眼神不明。
晚儿初来乍到,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姐姐……多多包涵。
我抽回袖子,笑意不达眼底。
妹妹这是哪儿的话
咱们来日方长。
——
回房后,春桃替我拆下发簪,小声道。
姑娘,表姑娘方才吐了,世子亲自送她回房的。
我对着铜镜勾唇。
是吗
看来世子很关心她啊。
春桃急了。
姑娘！您怎么还笑那表姑娘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方才下棋时,她眼睛都快黏在世子身上了！
我摩挲着簪尖,眼底一片冰凉。
我也曾那样着急过、愤怒,像个跳梁小丑般和陆言闹。
却反被他厌弃,和那个孤女携手把我踩进了泥里。
——
翌日清晨,林晚儿果然病了。
她裹着披风,脸色苍白地倚在廊下,见到陆言时,身子微微一晃。
世子……
陆言连忙上前扶住她。
林姑娘怎么不好好休息
晚儿不想辜负夫人的心意……
她咬着唇,眼眶微红。
只是头还有些晕,怕是走不动路了。
陆言当即道。
我送你回去。
我冷眼旁观,直到他们转身要走,才悠悠开口。
妹妹既然不舒服,不如请大夫来看看
林晚儿背影一僵。
不必了！
她急声拒绝,又意识到失态,软下嗓音。
晚儿只是小毛病,睡一觉就好……
我缓步走近,指尖搭上她的脉搏。
妹妹脉象紊乱,怕是饮酒伤了身子。
不如……扎几针放放血
她猛地抽回手,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不、不用了！
陆言疑惑地看她。
林姑娘
我轻笑。
妹妹怕针
放心,姐姐手法很好。
我抽出随身带的银针。
保证一针见效。
她脸色煞白,突然晕了过去。
陆言大惊。
林姑娘！
我冷眼看着,心底发笑。
——装晕
世子别急。
我收起银针,慢条斯理道。
掐人中就好。
说着,我狠狠掐了下去。
啊——！
林晚儿尖叫着醒来,眼泪直飙。
我故作惊讶。
妹妹醒了看来这法子果然有效。
陆言松了口气。
卿卿,还是你有办法。
林晚儿死死瞪着我,指甲抠进掌心。
我俯身在她耳边,用只有我俩能听见的声音道。
我的好妹妹啊。
赏花宴快开始了,你可……别再晕了。
3
赏花宴设在府中后花园,母亲特意请了京中贵女们来赏菊。
林晚儿换了一身浅粉衣裙,发间簪着朵新鲜海棠,衬得愈发娇弱可人。
上辈子她靠这身素雅清新的装扮,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再借着剽窃的诗词一鸣惊人。
我抚了抚鬓边的金丝凤钗,勾了勾唇。
姑娘,表姑娘往夫人那儿去了。
春桃低声道。
我颔首,不紧不慢地跟了过去。
远远地,就看见林晚儿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瓷瓶,献宝似的捧给母亲。
姨母,这是晚儿自己调的香水,您试试
哈……
又是这招么
靠着这瓶自制香水,讨母亲欢心,从此在府里站稳脚跟
母亲好奇地接过,正要打开,我快步上前。
好香啊,妹妹这是从哪儿得的
林晚儿眼底闪过一丝得意。
是晚儿按家乡方子调的,姐姐若喜欢,晚儿也可以送您一瓶。
家乡
我故作惊讶。
妹妹不是说,家乡遭了灾,什么都不剩了吗
她笑容一僵。
这、这是逃难前学的……
我点点头,伸手拿过瓷瓶,指尖一滑。
啪！
瓷瓶摔得粉碎,浓烈的香气瞬间炸开,熏得母亲连退两步。
哎呀,手滑了。
我歉疚地看向林晚儿。
妹妹不会怪我吧
她脸色铁青,强压着怒火。
姐姐……不是故意的,晚儿明白。
母亲皱眉掩鼻。
这香味也太冲了些。
是啊。
我轻叹。
闻着像勾栏里用的劣质香,妹妹以后还是别弄这些了。
林晚儿猛地抬头。
你！
我无辜地眨眼。
怎么了
她胸口剧烈起伏,转向母亲,泪眼婆娑。
姨母,晚儿真的是一番好意,姐姐为何要这样羞辱我……
母亲有些为难地看我。
卿儿,你表妹初来乍到,你多担待些。
我正要开口,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嗤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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担待什么
众人回头,只见镇国公府的嫡小姐周明嫣摇着团扇走来,目光挑剔地扫过林晚儿。
一个投亲的孤女,也配在赏花宴上搬弄是非
林晚儿脸色煞白。
我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周明嫣,上辈子因生得好看,被林晚儿设计毁了容貌。
如今,我提前给她递了消息。
说林晚儿妒忌她,还想抢我的未婚夫。
周姐姐。
我亲热地挽住她的手。
表妹不懂规矩,你别见怪。
周明嫣冷哼一声。
不懂规矩就好好学,别整天想着勾引别人的未婚夫。
林晚儿身子一晃,眼泪簌簌落下。
我没有……
陆言闻声赶来,见状立刻护在她身前。
周姑娘,何必咄咄逼人
周明嫣柳眉倒竖。
陆世子这是要为了个孤女,当众给我难堪
场面一时僵持。
我冷眼旁观,直到母亲出声打圆场,才缓步走到林晚儿面前,轻声道。
妹妹,香水的事,姐姐向你赔罪。
说着,我从袖中取出一个精致的琉璃瓶。
这瓶凝露香送你,算是补偿。
林晚儿警惕地看着我。
这是……
西域进贡的珍品。
我拔开瓶塞,清雅的香气顿时飘散。
妹妹试试
她迟疑地伸手,却在接过瓶子的瞬间脸色大变。
琉璃瓶落在地上,碎成渣滓。
妹妹怎么这么不小心
我惋惜地叹气。
林晚儿慌乱地蹲下去捡碎片。
我、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
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温柔。
妹妹方才说,家乡的香水比这儿强百倍
不如……你现场调一瓶给大家开开眼
她僵在原地,指尖被碎片割出血也浑然不觉。
她当然调不出来。
上辈子她能自制香水,全靠那个所谓的系统商城。
而现在,她的系统……
我摩挲着袖中那枚从她房里偷来的玉佩,笑意渐深。
怎么,妹妹不会
4
林晚儿跪在一地碎片中,指尖渗出的血珠染红了裙摆。
满园贵女都盯着她,等着她回应我那句现场调香。
她嘴唇颤抖着,突然身子一软,朝陆言倒去。
世子……我头晕……
陆言下意识要扶,我抢先一步拽住她的胳膊,力道之大。
妹妹当心,碎片扎着可不好。
她疼得一个激灵,生生被我扶直了身子。
卿卿！
陆言皱眉。
林姑娘身子不适,你——
世子急什么
我打断他,笑意不减。
表妹方才还说,家乡的香水比方才摔碎的凝露香强百倍呢。
周明嫣摇着团扇冷笑。
是啊,既然这么厉害,不如让我们开开眼
其他贵女也纷纷附和。
我、我……
她结结巴巴,突然眼睛一亮。
需要玫瑰露和龙涎香！府里若没有这些原料,我也巧妇难为——
巧了。
我抚掌轻笑。
春桃,去把我妆奁底下那匣子西域香料取来。
林晚儿的维持的表情彻底碎了。
春桃捧着琳琅满目的香料回来时,她连嘴都在发抖。
妹妹请吧。
我将研磨钵递到她手里。
大家都等着呢。
众目睽睽之下,她哆嗦着手抓了把香粉,却连研磨杵都拿不稳。
香料混作一团,散发出刺鼻的怪味。
周明嫣噗嗤笑出声。
这就是比凝露香强百倍的东西勾栏里的妓子都不用这等劣货！
陆言脸色难看地别过头。
林晚儿摔了研磨钵,泪如雨下。
你们……你们合伙欺负人！
她转身要跑,却被我捉住了手腕。
妹妹别急呀。
我凑近她耳边。
你昨日不是说,咱们这儿的勾栏不如你家乡新潮
她浑身一僵。
我提高声量,笑吟吟道。
妹妹既然对勾栏这么了解,不如……姐姐送你去『深造』一番
满园哗然。
母亲惊得打翻了茶盏。
卿儿！胡说什么！
林晚儿疯狂挣扎。
放开我！姨母救我！世子——
陆言终于上前。
卿卿,玩笑过了。
玩笑
我轻扯林晚儿的衣领,露出她锁骨处一块暗红胎记。
诸位可知道,这是什么
周明嫣倒吸一口凉气。
醉仙楼的姑娘都有这等印记！
这当然是假的。
那不过是我今早派人用特殊胭脂给她印上的。
但此刻,没人会细究。
林晚儿疯了似的去擦那块胎记。
不是的！这是诬陷！世子你信我——
陆言却像碰到脏东西般连退三步。
我松开手,看着她瘫软在地,轻声道。
城南新开了家百花楼,据说专教姑娘们『新鲜』玩意儿。
妹妹这么有天赋,不去可惜了。
母亲吓得脸色发青,却在我一个眼神示意下噤了声。
昨夜我已将林晚儿暗中打探府中账册的事告诉了她。
两个粗使婆子立刻上前架住林晚儿。
不！你们不能！
她面目狰狞地瞪向我。
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来自——
我捂住她的嘴,温柔地替她理了理鬓发。
妹妹魔怔了,快送去『静养』。
当夜,城南百花楼多了个疯癫的新姑娘。
我站在阁楼上,把玩着从她枕下搜出的玉佩。
月光下,玉佩内侧攻略系统四个小字,正渐渐褪色。
妹妹的金手指……
我轻笑一声,将玉佩抛进池塘。
姐姐笑纳了。
5
百花楼传来消息那日,正值京城大旱。
姑娘,表姑娘在楼里闹着要见官差,说什么……三日后必有大雨！
春桃急匆匆跑进来,手里攥着张字条。
我正修剪着窗台上的兰草,闻言指尖一顿。
又来了。
上辈子正是这场旱灾,林晚儿靠着预知降雨的本事,一跃成为国师座上宾。
她借着天灾敛财,最后却把贪污罪名扣在我父亲头上。
备马车。我放下剪刀。
去百花楼。
——
百花楼最下等的厢房里,林晚儿正死死扒着窗棂尖叫。
放我出去！我要见知府大人！
她衣衫凌乱,脸上脂粉斑驳。
老鸨见我来了,立刻诉苦。
姑娘,这疯丫头整天嚷嚷什么下雨,搅得客人都不愿点她……
我递去一锭银子。
妈妈辛苦,我单独与她说几句。
厢房门关上的刹那,林晚儿猛地扑过来。是你搞的鬼！我的玉佩呢
我侧身避开,她踉跄着摔在地上。
妹妹在说什么
姐姐今日来,是听说你有个有趣的梦
她瞳孔骤缩。
你……你怎么知道
全百花楼都知道了。我轻笑。
你说三日后必有大雨,还要官府开仓放粮
本来就是！她突然激动起来。
这场旱灾会持续三个月,直到七月初八那场暴雨——
话未说完,她猛地捂住嘴。
我俯身逼近她。
妹妹连具体日期都知道莫非……真能通神
她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梗着脖子道。
我、我梦到的！到时候若不下雨,任凭处置！
好啊。我直起身,朝门外唤道。
来人,把表姑娘的预言呈报知府大人。
林晚儿不可置信地瞪大眼。
你……你肯帮我
——
当夜,知府连夜召集乡绅议事。
诸位,有高人预言三日后将降甘霖！
知府捧着林晚儿的手书,激动得胡须乱颤。
本官决定开仓放粮,以安民心！
父亲皱眉。
大人,万一是谣传……
不会错！知府信誓旦旦。
那姑娘连雨势大小都写出来了！
我坐在女眷席上,摩挲着茶盏。
卿儿怎么看母亲低声问我。
我放下茶盏,声音刚好让知府听见。
女儿昨夜也做了个梦……梦见有人捅破了龙王的水缸,这才导致滴雨不下。
知府脸色大变。
此话当真
梦境荒唐,大人不必当真。我羞涩一笑。
不过为防万一,不如派人检查城中水缸
三日后,艳阳高照。
知府带着衙役冲进百花楼,林晚儿正穿着薄纱跳求雨舞。
妖女！知府一巴掌将她扇倒在地。
你谎报天机,害得本官开仓亏空！
林晚儿嘴角渗血,却仍不死心。
不可能……它明明说今天会……啊！
我站在二楼雅间,看着她被衙役拖走。
窗外,十几个被捅破的水缸正在修补。
那是我昨夜派人动的手脚。
春桃小声道。
姑娘,知府大人说要烧死她祭天呢。
不急。我望着林晚儿远去的背影。
先让她尝尝牢饭的滋味。
她不知道,这场雨其实会下。
就在今夜子时。
但没人会记得她的预言。
因为此刻,全城百姓都在传——
有个妖女,为博关注谎报天机,触怒了龙王。
6
林晚儿被关进大牢的第七日,母亲收到了长公主的赏菊宴请帖。
卿儿,你表妹的事……母亲欲言又止地摩挲着帖子。
长公主特意问起她。
我闻言,指尖顿了顿。
让我想想,这场赏菊宴,林晚儿靠一首《葬花吟》惊艳四座,被长公主收为义女。
从此平步青云,最后连我的婚事都能随意摆布。
母亲放心。
女儿亲自去接表妹。
大牢里霉味刺鼻。
林晚儿蜷缩在草堆上,手腕脚踝都戴着镣铐。
听见脚步声,她猛地抬头,眼里迸出怨毒。
是你！你篡改了天气！
我示意狱卒退下,缓步走到牢门前。
妹妹在说什么姐姐听不懂呢。
别装了！她扑到栅栏前,指甲抠进木缝。
你也是穿……
嘘。我竖起食指抵在唇前,从袖中抽出一本册子。
妹妹看看,这是什么
她瞳孔骤缩。
——《唐诗宋词精选》。
上辈子她倒背如流的作弊利器。
还给我！她疯狂伸手来够,镣铐哗啦作响。
那是我的！
我轻巧地后退半步。
妹妹别急,长公主设宴,点名要见你。
她安静下来,脸上浮现出狂喜。
长公主是了……是了！它说过她会——
不过……我慢条斯理地翻开书页。
妹妹确定要顶着这张脸去
铜镜举到她面前。
镜中人头发蓬乱,脸上还有知府用烙铁烫的妖字。
她浑身发抖,抓住我的裙摆。
姐姐救我！我知道错了……求你给我个机会！
我俯身,轻道。
想要书可以,但妹妹得答应我一件事。
宴会上,无论谁让你作诗……
你都得说,是我教的。
——
赏菊宴设在长公主府的琉璃阁。
林晚儿戴着面纱跟在我身后,眼睛却不断往男宾席上瞟。
陆言正和几位世家公子饮酒。
林姑娘来了长公主笑着招手。
听说你会作诗今日以菊为题,可否让本宫开开眼
满座目光瞬间聚焦。
林晚儿紧张地攥紧袖子。
那本《唐诗宋词精选》正藏在她袖袋里。
民女……民女……她结结巴巴地看向我。
我抿了口茶,轻轻点头。
她挺直腰板。
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
满座哗然。
长公主惊喜地拍案。
好诗！谁教你的
林晚儿下意识要开口,我打翻了茶盏。
热水溅在她手上,那本册子掉了出来。
这是……长公主身边的嬷嬷捡起来,脸色骤变。
殿下！这上头写的全是诗句！
林晚儿面如死灰。
我震惊起身。
表妹！你竟敢拿诗集冒充自己所作
我没有！她慌乱地指着扉页。
这上面明明写着我名——
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那扉页上,赫然是我的字迹。
【赠表妹林晚儿习字用】
原来如此。长公主冷笑。
来人,把这欺世盗名的东西拖下去！
林晚儿疯狂挣扎。
是她陷害我！这书明明是……
表妹。我红着眼眶打断她。
我念你孤苦,教你识字读诗,你为何……为何要这样对我
陆言冲出来,一巴掌扇在她脸上。
贱人！竟敢骗到长公主头上！
林晚儿被打得跌坐在地,面纱脱落,露出那个丑陋的妖字。
满座贵女纷纷掩鼻后退。
且慢。长公主看向我。
沈姑娘既精通诗词,不如也作一首
我垂眸,掩去眼底的笑意。
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
长公主手中的琉璃盏落地。
好一个『宁可枝头抱香死』！她激动地站起身。
这才是真正的才女！
林晚儿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那是我的诗！
堵上她的嘴！长公主怒喝。
疯妇！
我被众星拱月般围住,林晚儿则被拖了出去。
她死死盯着我,嘴唇蠕动。
看口型,说的应当是。
——你也是穿越的。
我端起酒,冲她遥遥一敬。
不,我只是重活一世。
而你偷的人生,该还了。
7
赏菊宴后,我的才名传遍京城。
而林晚儿被扔回了大牢,罪名是欺世盗名,亵渎诗书。
春桃替我梳发时,铜镜里映出陆言匆匆进院的身影。
姑娘,世子来了！春桃紧张地压低声音。
还带着礼盒……
我抿了口胭脂。
让他等着。
这一等,便是半个时辰。
当我终于推门而出时,他立刻捧着锦盒上前。
卿卿！这是南海明珠,我特意——
世子慎言。我后退半步。
男女有别,请称我沈姑娘。
他脸色一僵,随即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
我知道你怨我……都是林晚儿那个贱人蒙蔽了我！
哦我挑眉。
她如何蒙蔽世子
她、她……陆言支支吾吾。
她说那些诗都是她作的,还说你…说你嫉妒她才……
我笑出声。
世子。我抚过廊下的菊花。
若有人告诉你,这花明日会变成牡丹,你信吗
当然不——
那为何她说我的坏话,你就信了呢
陆言哑口无言。
我转身要走,他却跪了下,抓住我的裙摆。
卿卿！我错了！你给我个机会……
锦盒摔开,明珠滚落一地。
我低头看他,想起上辈子被做成人彘那日,他也是这样跪在林晚儿脚边。
求她别折磨卿卿。
求她让我死得痛快点。
世子请起。我抽回裙角。
让人看见不好。
除非你原谅我！他竟耍起无赖。
否则我跪到天黑！
我叹了口气。
那世子跪着吧。
陆言真跪到了日暮西沉。
期间母亲来劝过,父亲来骂过,连路过的小丫鬟都偷偷啐他。
我再次出现时,他膝盖已经渗出血迹。
卿卿……他虚弱地伸手。
你肯原谅我了吗
我示意春桃端来一碗汤药。
喝了它,我就信你。
陆言眼睛一亮。
什么汤药我都——
哑药。
他伸出的手僵在半空。
我搅着漆黑的药汁,轻声道。
如何
陆言面如死灰。
远处突然传来嘈杂声。
姑娘！春桃慌张跑来。
林……林晚儿从大牢逃了！
我猛地转身,却见陆言眼底闪过一丝窃喜。
果然。
他还是做了的手脚。
卿卿别怕！他趁机表忠心。
我这就去抓她回来！
不必。我揪住他的衣领。
世子这么喜欢英雄救美……
不如陪她一起死
8
林晚儿半夜翻进我院子里。
春桃的尖叫惊醒全府,她正举着烛台站在我床前。
脸上那个妖字,在火光下狰狞如鬼。
沈卿！
把玉佩还我！
我慢悠悠地拥被坐起。
妹妹越狱,就为这个
少装傻！她猛地掀翻妆奁,珠钗玉镯叮当散落。
我知道是你偷的！系统……
话未说完,她突然捂住太阳穴,痛苦地蜷缩起来。
看来系统又在警告她泄露机密了。
我赤脚下榻,从暗格取出那枚已经出现裂痕的玉佩。
妹妹说的是这个
她疯狗般扑上来。
还给我！
我侧身一让,让她重重摔在碎瓷片上,膝盖顿时鲜血淋漓。
系统能量不足了吧我把玩着玉佩,看它在烛光下泛出光。
毕竟……你最近都没完成任务呢。
林晚儿浑身一颤。
你……你怎知
猜的。我蹲下身与她平视。
比如勾引陆言,比如陷害沈家,比如——
取代我的人生。
院外火把渐近,家丁的脚步声杂乱传来。
她发疯似的抓住我的手腕。
我不是有意的……我是被逼的！带我走……我可以告诉你未来会发生什么！比如……
啪！
玉佩被我狠狠摔在地上,碎成三瓣。
林晚儿发出嚎叫,七窍涌出黑血。
不！！！
那堆碎片里传出机械音的哀鸣。
【宿……主……解绑中……】
看来妹妹的『仙法』失灵了呢。我拾起最锋利的一片,抵住她脖颈。
现在,说说北狄的事
她惊恐地发现系统界面正在眼前消失。
我的积分……我的商城……你把系统还给我！
房门被撞开,陆言持剑冲进来。
晚儿别怕！我救你——
咳……世子……救我……
她虚弱地伸手,血沫从嘴角溢出。
9
陆言的剑当啷落地,踉跄着后退。
卿卿你……你杀了她
我用帕子擦了擦手。
世子心疼了
林晚儿还在血泊里抽搐,像只被割喉的鸡。我蹲下身,将最后一块玉佩碎片塞进她嘴里。
她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眼珠凸得几乎要掉出来。
别怕,这才第一天。我凑近她耳畔轻语。
你还有八十天可活。
陆言扑过来拽我。
你疯了！你这个疯子！这是杀人！
我反手一耳光,抽得他偏过头去。
杀人我揪住他衣领,指向院角那口腌酸菜的瓦瓮。
世子还记得吗去年你说要给我惊喜,让我蒙着眼摸瓮里的东西……
他脸色瞬间惨白。
那里面装的是他猎到的鹿胎。
当时我摸到血肉模糊的一团,吓得病了一个月。
而现在,瓦瓮被家丁抬进来,尺寸刚好够塞进一个人。
选吧。我松开陆言。
是你进去,还是她
林晚儿爆发出最后的力气,抓住陆言的靴子。
世……子……
他低头看她血肉模糊的脸,一脚踹开。
都是这妖女迷惑我……卿卿,我帮你处置她……！
好啊。我递过一把钝刀。
先剁手还是先砍脚
陆言抖得不像话。
最终是管家带来的老兵动了手。
林晚儿被活生生塞进瓦瓮,拼死挣扎。
用参汤吊着。我吩咐府医。
别让她死得太快。
——
第八十一日清晨,林晚儿终于断了气。
瓦瓮里爬满蛆虫,连最硬心肠的婆子都不敢靠近。
姑娘,怎么处理春桃捂着鼻子问。
连瓮带人,送给陆世子。我抿了抿胭脂。
就说……是退婚的回礼。
陆言收到礼物的当夜就疯了。
他抱着瓦瓮在街上狂奔,逢人就说林晚儿会复活。
而我在书房展开北境舆图,指尖点在一处关隘。
三个月后,北狄果然从此入侵。
不过这一次,他们面对的将是早已筑好的城墙,和城楼上我亲手设计的连弩。
窗外秋雨潇潇,洗净阶前最后一丝血腥气。
姑娘,长公主府送来的帖子。春桃捧着请柬进来。
说是……选婿宴
10
长公主府的凤凰花开了满园,比上辈子还要艳丽。
我站在廊下望着那片灼灼红色,指尖摩挲着袖中的机关图。
那是根据林晚儿死前提到的北狄情报所制。
沈姑娘。长公主亲热地挽住我。
今日特意为你设了擂台,摄政王可等着看才女风采呢。
我垂眸浅笑。
殿下过誉了。
余光中,我瞥见亭中那道玄色身影。
萧景曜,当朝摄政王。
上辈子林晚儿最大的靠山。
——
擂台上,各家贵女争奇斗艳。
轮到我的时候,满园忽然响起清越的机括声。
十二只木制凤凰飞出,衔着北境舆图在众人头顶盘旋。
这是……
机关术！失传百年的墨家机关术！
惊呼声中,我拔下金簪轻点图纸。
北狄入关有三条路,若在此处设连环弩……
可全歼敌军。
萧景曜不知何时站在了我身后,指尖点在弩机图上。
这里再加个转轴,射程可增三成。
王爷懂机关我佯装惊讶。
他抓住我手腕,力道大得生疼。
沈姑娘,这图纸从何而来
满园寂静。
长公主的茶盏停在唇边。
我直视他的眼睛。
若我说是梦中所得,王爷信吗
梦他冷笑。
梦里可还有人告诉你,北狄会在腊月二十三雪夜偷袭
这正是林晚儿上辈子透露的军情。
我猛地抽回手。
王爷既不信,何必多问
转身要走,却被他一把拽回。
沈卿。他第一次喊我名字,声音压得极低。
你杀了那个穿越女,就不怕遭天谴
——
擂台下,长公主正宣布我与萧景曜的婚讯。
而我在假山后掐着他脖子,银簪抵住他咽喉。
你也是穿越的哈……看来我少杀了一个
你们这群穿越者,我……！
不。他制住我手腕。
我是重生的。
第三次轮回了。他摩挲着我腕间红痣。
这次终于赶在林晚儿绑定系统前,先找到了你。
——
新帝登基,我戴着凤冠踏上龙椅旁的鎏金台。
萧景曜在百官面前单膝跪地,将虎符放在我掌心。
北境大捷,请娘娘示下。
我望向殿外,皑皑白雪。
那里曾倒下我的父兄。
如今插满了沈字旌旗。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