鹭城的清晨总是带着海风特有的咸湿。
温昭奚推开咖啡馆的木窗,让晨光洒落在刚擦净的橡木吧台上。
这座临海小城的节奏很慢,连阳光都显得格外慵懒。
不久前,她用卖掉工作室的钱买下了这栋带庭院的小宅院。
前院改造成了咖啡馆,后院则是种满了雏菊和薄荷。
“叮铃——”
门口的风铃突然响起。温昭奚抬头扬起职业性的微笑:“欢迎光临——”
但在看清楚来人之后,她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周宴回穿着一身高定西装站在门口,与这个朴素的海滨小店格格不入。
他环视四周的目光像在评估一件拍品,最后定格在温昭奚系着围裙的身影上。
“你似乎瘦了。”这是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温昭奚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抹布,指节发白。
那些已经结痂的伤疤突然开始隐隐作痛,仿佛在提醒她曾经的血与泪。
“请问喝点什么?”她听见自己平静的声音响起,“本店招牌是海盐拿铁。”
周宴回皱眉走到吧台前:“别闹了,昭奚。这段时间是我忽略了你,但现在临月的病情稳定了,你该回去了。”他顿了顿,“离婚的事,我会让律师处理撤销手续。”
闻言,温昭奚手上的动作停了一瞬,随后突然笑了。
这个笑容让周宴回莫名心悸。
它太平静了,平静地让周宴回从中看不出一丝曾经的眷恋。
“周先生,”她慢条斯理地擦着咖啡杯,“离婚证不是合同,没有撤销这一说。”
“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见温昭奚并没有要跟他回去的意思,周宴回的声音沉了下来,“我已经亲自来接你了,你还想怎么样?”
玻璃杯被重重放在台面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温昭奚绕出吧台,直接拉开店门:“您请回吧,别耽误我做生意。”
海风卷着她的发梢,露出颈侧一道狰狞的疤痕——那是食人鱼留下的印记。
周宴回的瞳孔猛地收缩,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那些伤害是真实存在过的。
“昭奚,我……”
手机铃声突兀地打断了他的话。
助理惊慌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周总!姜小姐病情复发,现在在市中心医院!”
周宴回下意识看向温昭奚,却见她已经转身回到吧台,正在给新来的客人手冲咖啡,仿佛他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过客。
医院的消毒水味刺得人太阳穴生疼。
周宴回站在病房外,透过玻璃看到姜临月苍白的脸。
医生说她半夜突发高烧,现在刚退烧睡着。
“病人情绪波动太大会导致免疫力下降,”医生推了推眼镜,“最好别再受刺激。”
周宴回沉默地坐在病床边,看着输液管里的液体一滴一滴落下。
窗外夜色渐深,他却毫无睡意,玻璃上倒映出周宴回的影子,又在眼前不断变换成温昭奚的模样,最后,停留在那个陌生的笑容。
天光微亮时,他感觉到掌心里的手指动了动。
“临月,你醒了?”周宴回被惊醒,他在床边趴了一夜,大脑还有些昏沉。
“宴回……”姜临月虚弱地睁开眼,“你昨天……去哪了?”
周宴回刚要按呼叫铃的手顿在半空,他瞬间清醒,直直望向病床上脸色还惨白着的人。
“临月,你——”
“助理说你出差了,”姜临月的眼泪顺着眼角滑入鬓角,“可我知道……你去找她了是不是?”
“临月,别想那么多,你现在需要休息。”周宴回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
姜临月挣扎着坐起来:“为什么……为什么就是忘不掉她?我们不是说好……”
“够了!”周宴回猛地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音,“我去公司处理点事,你好好养病。”
“宴回——!”
关门声隔绝了姜临月的哭喊。
周宴回站在走廊上,第一次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疲惫。
电梯镜面映出他泛青的眼圈,和领口处一道不起眼的咖啡渍——那是今早在温昭奚店里,她推他时不小心溅到的。
他鬼使神差地伸手碰了碰那块污渍,突然想起七年前的那个雨天,温昭奚笨手笨脚地给他煮第一杯咖啡,溅湿了他昂贵的衬衫。
那时他笑着把她搂进怀里说。
【没关系,反正你要赔我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