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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日,他烧掉了所有他为我做的裙子,朱钗首饰全都熔掉,一声不吭,杀了我的丫鬟。
等我醒来时,脸上的容貌也已经改变。
“阿汀,从此,你要消失。”
陪伴在他身旁的贺烟汀死了,此后,只有死士贺烟汀。
人心本如此。
一个能枉顾为自己出生入死的手下性命将其作为训练垫脚石的人,能一边看着政敌被开膛破肚一边大快朵颐的人。
指望他有真心真情,这种想法根本不合理。
不合理的事情还有很多。
譬如,我能爬出那座魔窟,其实是有人不忍心,为我开路,又自尽放我离开。
见惯生死与流离的我,因为男女性别差异饱受不公平对待的我,竟然会对一个流亡的小男孩心生怜悯。
我在自主选择和不得已间杀了那么多人,付出真心又被辜负欺骗,怎么可能又爱上一个由我亲手养成的杀手徒弟。
我分明不那么爱贺止辛,那么怕死,却又几度为他不顾性命。
为什么呢?
我低头。
贺止辛倒在地上,胸口绽开妖冶血花,气息起伏逐渐微弱。
那些深埋在记忆深处的碎片终于突破封锁自动拼合。
当日在那座困住了百人死士的魔窟中,一直挡在我身前的,其实是贺止辛。
最后拼尽全力推了我一把让我够上秦黎手臂的,也是贺止辛。
我这一身功夫,杀人手段、炼金技术,包括那保命的暗器和毒药,全都是贺止辛教给我的。
秦黎带了很多人来,早早将贺府重重围困。
可惜,没用上。
在他们来之前,贺府的守卫就已经尽数撤走,整座府邸,变成了空宅。
“看来,他是提前做好赴死的准备了。”
秦黎的人散去搜查,独他自己留在室内。
他不急不慢地擦拭剑上血痕,见我蹲在地上不动,阴阳调侃。
“怎么?伤心了?”
他不是重生来的。
在他的视角里,如今这阶段,我不过是被他伤了心,一时意气,从路边随便捡了个小乞丐回来,而后训练培养了一阵子。
不至于如此情深。
不像我。
也有可能,是做戏给他看。
他慢条斯理走近,轻蔑地,用剑尖挑起贺止辛下颚。
“长得是还不错。”
另一只手,则勾着我的下巴。
“我们汀汀眼光真好。”
我看着他。
他眼尾狭长,目光里带点漫不经心,将人望着,其实又无人入他眼里。
不像贺止辛。
相熟之后,他确曾和我说过不少腻味的情话,也做些亲密动作。
可他看着我时,总是认认真真满满当当看着,从无亵渎之意。
人跟人终归是不同的。
秦黎天潢贵胄,看我这下等贱民,一向只当是个工具和玩物。
我别开脸,声音神情都冷淡下来。
“萧清清呢?”
他的手一顿,指腹捻了捻,又无所谓地收回。
“萧清清?”
他微微皱眉做茫然状。
“这又是哪位?汀汀如今,好潇洒啊。”
我不再和他说话,站起身,往外走。
行至门口,又回头看他。
“别动他。”
秦黎语气玩味。
“汀汀现在,是在命令本王?”
“不敢,我只是想帮王爷,得偿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