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澄江市,十年后,冬。
旧城区那家名叫澄白的老咖啡馆,如今早已易主翻新,但角落靠窗的位置仍摆着那把藤椅。
店员说:“那个男人每天都会来,坐那里,从不点单,只喝热水。”
“他说,等一个人。”
今天也一样。
他将双手放在桌上,安静地摊着一本旧相册。
第一页,是一张女人照片。
她身穿白衬衣,长发半扎,坐在会议室靠窗的位置,侧脸微扬,眼里是未说出口的光。
那是陆知遥。
也是苏以恒人生中,唯一不敢触碰却再也无法忘记的名字。
他今年五十。
没有婚姻,没有社交,没有公司,不再接受任何财经活动邀请。
他的名字,早已被宏晟历史抹去。
没有谁再会记得,那个在澄海计划上露过脸的年轻助理。
只有他自己记得。
她曾给过他一整座世界,而他用自以为是的沉默,一点点毁掉。
十年里,他没更换手机号,微信置顶依然是陆知遥。
他将每年的生日当天设为禁言日,他要静静想完那一年做过的错事。
2026年,他去了那场她出席的亚洲女企业家峰会,没进主场,只远远看她走上红毯。
那一年,她已经成为亚太绿色能源战略顾问,是全球五大女性影响人物之一。
2029年,他曾试图联络顾晟川,请他转交一封信。
他只回复两个字:
免了。
2032年,陆知遥一家首次登上财富家族治理杂志封面,配文:她用十年成就三代人命运。
而那时,苏以恒已经完全失去新闻推送功能,连社交圈都只剩几个订阅号。
他靠翻旧纸刊,默默收藏。
每一页她的照片,他都贴在笔记本上,用透明胶封好。
他每年都会在12月31日烧掉当年的所有日记。
只留下那张她参加公益演讲时的照片。
照片背面,他写了一句:
你说不许我出现在你面前,那我就,坐在背后。
那年除夕夜,他再次走进咖啡馆,还坐老位置。
小店老板已经认识他,不再多问。
他坐下,打开那本厚厚的旧相册,翻到最后一页。
这一页贴着一张合影,三个人。
她居中,他与顾晟川各站一侧。
这张照片,是他唯一保存下来的三人影像。
他望着照片中她温柔的眼神,缓缓开口:“知遥啊,今天又是新年了。”
“你是不是还会工作到凌晨?顾晟川在给你泡咖啡吧?”
“我很好。”
“我真的挺好的。”
他哽咽了一下,却很快恢复平静。
“你说过,如果我早点认出你,结局也许不一样。”
“可我们都知道,不可能有那种如果。”
“你这一生,终究没为我停留。”
“而我这一生,也不值得你回头。”
夜里九点,苏以恒回到家,打开播放器。
他早已将她过去录音中的语气转成文字,再通过合成语音ai模拟出她的说话方式。
这十年来,他从未听过真实的她,但每天都靠合成的她说晚安入睡。
“以恒,早点休息。”
“以恒,不要熬夜。”
他闭眼笑了笑。
“好,我听你的。”
凌晨两点,苏以恒躺在沙发上,身旁摊开一本认知心理学。
那是当年她送他的入职礼物。
扉页写着:希望你成为你想成为的那种男人。
他抚摸那行字,良久。
“知遥。”
“你说,我最后有做到一点点吗?”
“哪怕不是为了你。”
窗外雪落了一夜,阳台缀满了银霜。
屋里只剩他一个人,和一个再也无法回头的名字。
十年,梦醒。
而她,在距离澄江八千公里外的日内瓦会议中心。
她忽然对顾晟川低声说了一句:“今天,好像澄江在下雪。”
顾晟川侧头看她:“你还记得那里?”
“我忘不了。”
她轻声一笑:“只是再不会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