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澄江市第一医院。
苏以恒睁开眼时,天已微亮。
睁开的那一瞬,他以为自己还在梦里。
身体沉重,呼吸费力,整个世界都像被水泡过一样浑浊。
医生立刻冲进来,低声喊:“病人苏醒!通知家属!”
可无论是亲人还是朋友,没人推门而入。
十分钟后,他才缓缓意识到,他现在没有家属。
他从icu转出到普通病房的第三天,主治医师带来一份精神评估报告。
“苏先生,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因为自杀事件及其前后情绪异常严重,我们必须做为期三个月的心理观察配合。”
“同时建议断联式恢复。”
他沉默良久,只问了一句:
“她来看过我吗?”
医生摇头。
“没有任何探访记录,也无短信、电话,连花也没收过。”
他点点头,低声笑了笑:“我早该知道。”
他出院当天,拄着拐杖,一步步走回曾经的住处。
屋里早已被打扫干净,冰箱空了,书桌空了,甚至连她曾留下的杯子也被人收走。
他走进卧室,拉开床头柜,发现她曾经藏的录音笔不见了。
连她的声音,都不留给他了。
半个月后,他回到宏晟大楼门口,试图凭指纹进入大堂。
身份验证失败。
他掏出原来的工卡刷门,系统提示:该账号已注销。权限永久冻结。
保安上前驱赶:“先生,不好意思,这里不允许闲杂人员逗留。”
“我以前是员工。”
“对不起,我们不认过去。”
他颓然离开大楼,走到街口那家他常陪她去的花店。
那年她升职,他偷偷送了一束白玫瑰,她笑得眼角都亮了。
老板娘见他,愣了一下:“你不是那个打过自己一枪的?”
他没说话。
老板娘叹口气,递给他一张便条纸:“你女朋友托我交给你,说你出院后可能会来。”
他手一抖,接过。
熟悉的字迹写着:
这世上没有一次命中注定的错过,只有一次次主动的忽视。
苏以恒,我本来是会心软的。
但你扣下扳机的那一刻,我明白,你爱的是你想象中的我,不是我。
他后来尝试联系过顾晟川,拨了三十通电话,一通也未接。
他给陆知遥发过邮件、写过信,全部退回。
最后一封回执写着:对方拒收一切形式来信,通讯永久拉黑。
苏以恒一个人租住在澄江老城区的小公寓。
阳台能看到那条她曾在夜晚看烟火的街道。
他每天定时播放她的语音备忘录,循环播放。
她的声音还在。
可她已经不在。
某日夜里,他打开社交平台。
热搜第一赫然是:
陆知遥荣登全球商业女性领袖年度榜,携夫出席摩纳哥绿色基金签约仪式。
照片中,她挽着顾晟川,站在国际金融中心的台阶上。
他打开评论区,每一句都是赞美:
谁还记得她曾被羞辱、被替嫁?她靠自己爬到这一步,太牛了。
他默默退出页面,将手机反扣在桌面,低头趴在桌上。
雪落得越发大了。
他靠在沙发里睡去,梦里是她的背影,一直在走,越走越远。
他试图叫住她:“知遥!”
她回头,嘴唇一动,说了句:
“你太迟了。”
天亮时,他坐在窗边写下这句话:你说过别再出现在你面前。
那好,知遥,从此以后,我连梦里也不再打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