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欢抬眸，眼眶闪着晶莹的泪珠，只一眼就让陆沉舟差点失去了理智。
可她开口，说的却是：
“没想到竟然被你发现了。陆沉舟，你怎么这么好骗啊？”
陆沉舟的身子僵住，良久才从喉咙挤出一声冷笑：
“沈清欢，我真后悔从前爱过你。”
说完，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叠支票，利落地写上一串数字签名，甩在沈清欢身上。
“你朋友不是说你喝酒会死吗？这笔钱，就留着给你买墓地吧！”
“拿了这笔钱滚，以后别再让我看到你！”
沈清欢弯下腰，捡起地上被酒水浸湿的支票，手指微微颤抖。
过往的十三年化成一副巨幕，在她的眼前迅速闪过。
那些好的、坏的、开心的、难过的都在闪回的过程中缓慢褪去了颜色。
最后留下的，只有那年民政局，陆沉舟牵着她的手，面对彼此庄严宣誓。
“我们自愿结为夫妻。”
“从今天开始，我们将共同肩负起婚姻赋予我们的责任和义务。”
“上孝父母，下教子女，互敬互爱，互信互勉，互谅互让，相濡以沫，钟爱一生!”
“今后，无论顺境还是逆境，无论富有还是贫穷，无论健康还是疾病，无论青春还是年老，我们都风雨同舟，患难与共，同甘共苦，成为终生的伴侣!”
“我们要坚守今天的誓言，我们一定能够坚守今天的誓言!”
“宣誓人，陆沉舟/沈清欢。”
手指深深刻进了掌心，沈清欢又想到了五年前签捐赠协议的时候。
医生劝她：
“我知道你和陆沉舟感情好，但真的有必要为他搭上自己的一辈子吗？”
二十六岁的沈清欢斩钉截铁。
“我爱他，我不能让他死在我面前。”
医生叹气：
“那你自己呢？就算陆沉舟恢复了健康，你也很大概率会得同样的病，要是你死了，他怎么办？”
沈清欢愣住，眼睛有些发红：
“那就别让他知道。”
“只要他不知道，就不会难过了。”
手心的伤口阵阵刺痛，沈清欢好像感觉不到痛似地，继续刺激陆沉舟。
“谢谢陆总慷慨解囊。”
“祝陆总新婚快乐。”陆沉舟捏着钢笔的手抖了抖，墨水染黑了指尖。
他终于不再说话，只是自嘲地笑了笑，然后抬脚走出了包厢。
擦肩而过的瞬间，沈清欢看到了藏在男人衣领下的红绳。
那是陆沉舟住院期间，沈清欢替他求的。
那时候，陆沉舟因为透析，瘦得皮包骨头，对治愈也没信心，几次寻死。
为了鼓励他，沈清欢亲自去了千佛寺。
从山脚到寺庙，沈清欢一步一叩首，爬了三千级台阶。
才求来了这条保佑平安的红绳。
为了不让陆沉舟担心，沈清欢还骗他，说只是路边摊十块钱买的小玩意儿。
图个吉利。
可就是那样十块钱的东西，两人离婚后，陆沉舟戴了五年。
眼泪像失了闸的水龙头，沈清欢抬手擦了好几次，怎么也擦不干净。
她想，陆沉舟一点都不会骗人。
不像她，都骗了他五年了。
包厢门砰地一声重重关上。
陆沉舟走了。
其他人对视一眼，立刻跟上。
宋婉落后半步，从包里拿出一封烫金请柬丢到地上，笑意盈盈。
“明天我和沉舟婚礼，要是你还没死的话，欢迎来参加。”
等到最后一个人也离开，沈清欢终于泄了力，瘫软在同事身上。
同事又气又心疼，声音藏不住哭腔：
“沈清欢！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你要死了！”
“明明只要你说出来，就不用承受这些”
沈清欢笑了笑，拿出那张沾了血的支票，轻轻摇晃：
“事情都过去五年了，说那么多，还有意义吗？”
“你看这张支票，陆沉舟给了我五十万，我要挣好久才能挣到呢。”
“到时候，分你一半呀。”
同事的眼泪更加汹涌：
“但他那么对你，你这样，真的值得吗？”
沈清欢沉默。
七年前，她父母去世，陆沉舟为了让沈父沈母有地安葬，瞒着她去医院卖血的时候。
沈清欢也问他：
“陆沉舟，你这样值得吗？”
陆沉舟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声音坚定：
“值得，只要是沈清欢，就值得。”
所以此刻，面对同事不解的眼神。
沈清欢也只是抬手替她擦了擦眼泪，声音：
“值得。只要是陆沉舟，就值得。”
话落，她突然喷出一口鲜血，视线也变得模糊。
耳旁，传来了同事焦急的呼喊。
与此同时，陆沉舟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停下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