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兮婉兮，这般悲观的名字每每从他口中念出，却好似含着百转千回的柔情与眷恋，让她一痴再痴。
江泊简缓缓开口，便止住了她所有话头。
“我知道你来是想和我说什么。”
“我们十五岁那年认识，到现在，已经一起走过了十五个年头。我曾经以为，我们会一直这样下去。等到有一天我们双双老去，就让孩子——如果没有，就在墓志铭上写上：这里躺着的两个人，一天不少地拥有了一辈子的爱情。”
他的声音平缓，顾婉兮一瞬不移地盯着他，目光落在他扑闪的睫毛上，那轻颤的模样像一只只振翅欲飞的蝴蝶，带着江泊简毫不留情地从她的世界飞远。
这一刻，记忆不受控制地涌入顾婉兮脑海。
很多年前的一个秋天，落叶纷飞，江泊简靠在她的怀里，好奇道：“顾婉兮，你说我们老了会是什么样子？”
顾婉兮低头吻了吻他的发：“我老了还会抱着你，你老了还会凶我，应该就是这样。”
他笑着说：“我才不会凶你呢。”
“那要是你没做到呢？”顾婉兮问。
“那就惩罚你爱我一辈子。”江泊简笑得狡黠。
“你不讲理。”
“我乐意。”
那时他们都相信情比金坚，谁都不相信世事无常，谁都不曾想到会有一个没有对方的未来。
江泊简抬眼看向她，打断了她的回忆。他的脸上少了几分从前的活泼灵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淡然。
“可是有一天，我看着你开始对另一个男人不一样，我就知道，我要失去你了，或早或晚。”
顾婉兮心口狠狠一颤，胸腔仿佛被掏空。
“你很难过。”她低声道。
江泊简愣了下，没想到她会这么直白。他沉默片刻，还是轻轻点了点头：“是。”
顾婉兮骤然抬眼，嗓音带着几分决绝：“那就不要分开。”
他怔了怔，眼眶微微泛红，可终究还是摇了摇头。
顾婉兮只觉得心脏被无形的力量拧着，原来在他心里，继续和她在一起，比和她分开还要更难过。
她只会让他难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明明最开始他的笑容只为她而展露。
人一生又能爱几次？他爱上别人了吗？
在她迟到的这段时间里。
她忽然伸手，抓住他冰凉的手腕，嗓音嘶哑道：“江泊简，我爱你。比爱自己还要多。你走到哪里，我都会找到你。你生气、你恨我、你想要怎么样都可以但别丢下我，好不好？”
说到后面，顾婉兮的声音几近颤抖。
她终于承认，原来自己也有不可失去的东西。
她曾经以为，江泊简会永远是她的，可知道他离开，她忘却一切，再记起时才发现这世上没有什么永远，一步错步步错。
江泊简怔怔地看着她，那一刻他再次明白了顾婉兮在自己心底的意义，她依旧重要，他依旧会因为她的喜怒哀乐牵动心绪。
可是他却不会再爱她了。
做不到再奋不顾身，做不到重蹈覆辙。
想到这，他的泪水几乎要溢出眼眶，却只是缓缓抽回手，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婉兮。”他久违地这么唤她，“爱不是只有坚持，有时候，放手才是对彼此更好的成全。”
“我想往前看了。”
“你也该往前看。”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就要走，顾婉兮觉得自己像是被钉在了原地，想追上去，追随的却只有目光。
忽然，江泊简回过头来，三两步折返，朝她露出一个极轻的笑：“其实洛家找过我。但后面才发现，其实我并不是他们的孩子，是医院的体检报告写错了名字。”
顾婉兮怔住。
江泊简语气轻快：“这会儿他们应该已经找回真正流落在外的那位少爷了。你说的‘洛家只有一位少爷’的愿望，应该不可能了。但你放心，他们很爱洛斯言，依旧会把他当作亲生儿子照顾。”
说完，他不再停留，毅然离开。
屋外，有一个纤细高挑的身影正等在不远处，目光灼灼地望向这边。
顾婉兮低头，不可置信地笑出声来，胸口骤然一闷，下一秒，竟生生呕出一口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