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婉兮推开包间门时,里面的喧嚣声略微一顿。桌上的一行人齐刷刷看了过来,洛斯言正坐在正对门口的位置,听到动静,惊喜地抬头:“阿兮,你来啦!”
一桌人,清一色都是京市有头有脸的公子少爷。见向来对这种娱乐毫无兴趣的顾婉兮竟然露面,有人忍不住笑着调侃:
“顾总这是特地为斯言找场子来的?”
洛斯言“噗”地笑出声,拉住顾婉兮的手臂,把她拉到自己原来的座位坐下:“你再不来,我连城西那个马场都要输出去了!”
周围人哄笑:“斯言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气了?”
洛斯言笑着吐吐舌头,神色俏皮:“我就是要阿兮替我做主嘛。”
他眉眼含笑,哪里有赌徒输赢的决绝和恨意。
顾婉兮抬眸,透过氤氲的烟雾看过去,众人的神情都带着似真似假的玩笑意味,谁也不会因为一场输赢而翻脸。今日你输我一家马场,明日我输你一处别院,大家各取其乐,维持着表面的轻松与和谐。
顾婉兮第一次和他们玩的时候,对输赢看得很重,反而被嫌扫兴。
他们嗔怪道打牌玩的不就是个乐子?若要步步为营筹算得失,反倒破坏气氛。
她玩不来,也不愿学会那种无谓的潇洒,于是再没来过。
但洛斯言喜欢。他手气一向差,输了便给她打电话。以往顾婉兮只是淡淡一句“输得算我头上”,绝少亲自来。
刚刚在车上,她望着江泊简那双平静如水般的眼眸,心口无端生出一阵烦意。恰逢洛斯言来电,她干脆顺水推舟,借势抽身。
“给我吧。”
她接过洛斯言的牌,难得放空,漫不经心地打着。赢了,她淡淡一句“运气好”;输了,亦只是扫一眼,在洛斯言的轻声安慰下开了下一把。
“顾总总算舍得了。”有人笑着打趣,目光意味深长。
顾婉兮只是抬手推牌,不置可否。
中局时,林家那位公子哥赢了一大把,兴奋之下直接搂过身旁女伴,狠狠亲了一口。在她娇笑声中,大手一挥抽出一沓厚厚的红票子,直接塞进她呼之欲出的胸口,众人叫好,他满脸意气风发。
顾婉兮摸牌的手微微一顿。不知为何,看着那人这般肆意做派,她猛地想起了那段她和江泊简的一段往事。
那是很多年前了,他们远走他乡,来到了某个边城,狭小的超市里,江泊简对着冰柜沉默良久,最后转过头笑着对她说:
“我也没有很想吃,我们走吧。”
可顾婉兮知道,他喜欢哈根达斯,喜欢到能堆满冰箱的那种。
只是那时,这里偏远到没有的卖,就算有,当时的她也买不起。
那天深夜,江泊简睡着后,她去了赌场。年少时养父嗜赌成性,她耳濡目染,虽精通却厌恶至极。出来时,却看见江泊简站在街对面,红着眼眶,沉默地看着她。
她低下头,装作没看见。
第二天一早,她提着一个箱子回到出租屋,轻描淡写地打开推到他面前。冷气扑面而来,屋里的闷热被驱散几分。那时的哈根达斯广告语仍是那句庸俗的:爱她,就请他吃哈根达斯。
顾婉兮拆开一根递给他,江泊简却握住她的手腕,低声道:“以后不要去那种地方了。”
她没有回答,只是把冰激凌抵在他唇边。听他囫囵骂道:“你听到没有?”
她只是沉默。
牌桌上的喧闹声将她拉回现实。顾婉兮低头看着手里那副牌,忽然觉得重若千斤,心口像被什么猛地攥住。
她忽然松手,将牌扔在桌面上,语气冷淡:“不玩了,你们继续吧。”
场面一静,众人不解,却没多问。顾婉兮径直起身离开,洛斯言愣了愣,连忙抓起包追了出去:“阿兮,你等等我!”
顾婉兮坐进车内,刚要发动,副驾的门却被拉开,洛斯言一把钻了进来。
“下去。”顾婉兮冷声道。
洛斯言不以为意,偏头看她:“你要去哪?”
“洛斯言。”顾婉兮语气里带着一丝警告。
洛斯言却直直盯着她,眼底有种不易察觉的执拗:“你就不能对我好一点吗?哪怕装,也要装全套吧。”
“顾婉兮,你到底要什么?”
她不答,手指扣在方向盘上。沉默时侧颜冷峻如雕塑。
“你只要洛家。”洛斯言自顾自地说下去,眼神清亮。
最后,他弯了弯唇角,低声道:
“顾婉兮,迟早有一天,你会改变主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