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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大学的发布会,我没有去看。
后续的事情,都是小林在电话里一条条向我汇报。
“陈景然及其父因非法拘禁、故意伤害未遂等多项罪名,数罪并罚,判了十年。”
“陈母作为共犯,判了三年。”
“陈氏集团资不抵债,已启动破产清算。”
“至于陈晓雅。”小林的声音顿了一下。
“她因为承受不住网络和现实的双重打击,精神失常,被强制送医了。”
“听说在病房里,每天都在撕纸,嘴里念叨着‘我才是博士,你们这群垃圾’。”
作恶者,终被恶反噬。
我挂了电话,车子正好停在恩师萧振国的墓园外。
一束白菊,一瓶他生前最爱喝的酒。
我擦拭着墓碑上那张儒雅的照片,将酒缓缓倒在碑前。
“老师,我把害了您儿子的人,都送去了他们该去的地方。”
“只是,我还是没能找到萧然,没能亲口对他说一声抱歉。”
风吹过松林,发出呜呜的声响。
身后,一个清瘦却挺拔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他手里也捧着一束一样的白菊。
“你没有对不起我。”
那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沉稳。
我猛地回头。
是他,萧然。
比照片上更瘦削,眼底有挥之不去的疲惫,但那双眼睛亮得惊人。
我张了张嘴,千言万语都堵在喉咙里:
“我找了你很久。”
“对不起。”他将白菊轻轻放在墓碑旁,与我的那一束并排。
“我也在看。”
萧然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平静得不像一个受害者。
“看你用资本,筑起高墙,再让那家人在墙里,把自己活活撞死。”
我的心一颤。
他继续说道:“我爸生前总说,资本是洪水猛兽,要警惕。”
“但他还说过后半句,他说,如果能给洪水修好河道,它就能灌溉万亩良田。”
“那本《国富论》”我声音干涩。
“一本书而已。”萧然的嘴角,终于有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我爸说过,思想烧不掉,也撕不烂。”
他从随身的布包里,拿出了一沓厚厚的手稿。
“这是我爸真正的研究,关于如何用算法对抗信息茧房,建立一个更公平的公共讨论模型。”
“他没来得及完成,我整理了这一年。”
萧然拍了拍手稿,“我有理论,有模型,但我没有能让它运转起来的‘河道’。”
我的心脏,猛地开始剧烈跳动。
我看着他,也看着墓碑上恩师的笑脸。
“赠我挚爱的学生念慈,愿你用思想的杠杆撬动世界。”
那一行字,仿佛重新烙印在我的脑海。
原来,这才是恩师真正想让我撬动的东西。
我伸出手。
“萧然,我就是那条河道。”
他愣了一下,随即也伸出手,与我紧紧相握。
他的手很瘦,却异常有力。
“顾学姐。”
“合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