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苏晚结婚五年,她始终忘不了她的白月光。
那个男人出国后,她退而求其次选择了我。
我努力了五年,以为能焐热她的心。
直到她生日那天,我精心准备惊喜提前回家。
却看到她对着手机,笑得如同当年收到白月光情书。
屏幕上是她刚发出去的消息：如果当初你留下,现在陪在我身边的人会是你吗
我默默放下蛋糕,递上离婚协议。
苏晚,不是满分的爱情,我不要了。
精心调制的奶油霜还带着冰袋的凉气,在裱花袋里被耐心地挤出完美的漩涡。
林叙的指尖沾了一点甜腻,小心地抹在蛋糕胚边缘。
苏晚两个字,用深红色的果酱,一笔一划,勾勒得格外认真。
五年。
足够让一个笨手笨脚的男人,为了讨妻子欢心,把自己逼成半个烘焙师。
窗外暮色渐沉,给城市镀上温柔的暖金。
他想象着她下班推开门,看到玄关摇曳的烛光,铺满玫瑰花瓣的路径,还有餐桌中央这个承载了他一下午心意的蛋糕时,脸上会露出怎样的惊喜。
应该会像……很多年前,她收到那封情书时一样吧
那个瞬间,她眼底的光,亮得灼人。
林叙摇摇头,甩掉脑海里那个不合时宜的影像。
今天是她的生日。
只属于他们俩的日子。
他提前处理完所有工作,甚至推掉了重要的跨国视频会议,只为给她一个完美的夜晚。
蛋糕盖上透明的罩子。
他脱下围裙,拿起车钥匙,脚步轻快地走向车库。
引擎发动,汇入晚高峰的车流。
心,却像要提前飞回那个亮着温暖灯光的家。
指纹锁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门应声而开。
客厅没有开大灯。
只有沙发旁一盏落地灯,散发着暖黄的光晕。
苏晚就坐在那片光里。
她蜷着腿,陷在柔软的沙发中。
手机屏幕的光,映亮了她大半张脸。
也映亮了她嘴角那抹……林叙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的笑意。
不是礼貌的,不是客套的,也不是敷衍的。
那是一种从心底深处弥漫开来的、毫无防备的、带着少女般纯粹甜蜜和……隐秘期待的笑容。
柔软得不可思议。
像春日融化的第一捧雪水。
林叙的脚步,在玄关的阴影里,猛地顿住。
手里提着的蛋糕盒,沉甸甸地坠着。
他像一尊突然被钉在原地的雕像。
呼吸,在那一瞬间停滞。
血液似乎也忘了流动。
一股冰冷的寒意,毫无预兆地顺着脊椎骨爬上来。
这笑容……
太熟悉了。
又太陌生了。
熟悉到,仿佛时光倒流,瞬间将他拉回大学校园那个燥热的午后。
他抱着篮球,大汗淋漓地跑回教室。
隔着窗户,就看见苏晚坐在靠窗的位置,低头看着一张折叠精美的信纸。
阳光透过玻璃,跳跃在她乌黑的发梢。
她的侧脸线条柔和得不可思议。
嘴角,就是挂着这样一抹,如同偷尝了世间最甜糖果的笑容。
纯粹,干净,带着不自知的动人。
那时,他心跳如擂鼓。
后来他才知道,那封信,来自计算机系的才子,沈牧。
苏晚的初恋。
她心口的朱砂痣,窗前的白月光。
那个在她生命里留下浓墨重彩一笔,最终却远渡重洋的男人。
此刻,这久违的、只为沈牧绽放的笑容,正清晰地刻印在苏晚对着手机的脸庞上。
五年婚姻。
他以为五年的朝夕相处,细心呵护,足以覆盖掉那段短暂的青春过往。
他以为他早已是她的现在和未来。
原来,都是他的一厢情愿。
那个影子,从未真正离开。
它只是蛰伏着。
在某个猝不及防的时刻,轻易地,就撕碎了他精心构筑了五年的幻梦。
林叙站在玄关的阴影里。
像一个误闯入别人甜蜜剧场的局外人。
客厅里很安静。
只有苏晚指尖偶尔划过屏幕的轻微摩擦声。
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对门口多出的一个人,毫无所觉。
或者,根本不在意。
林叙的目光,死死地钉在她亮着的手机屏幕上。
隔着几米的距离,他看不清具体的字。
但那屏幕的光,和她脸上刺眼的笑容,已经构成了一把最锋利的刀。
无声地,凌迟着他最后一点可笑的希望。
他沉默地换好拖鞋。
动作很轻,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提着那个精心准备的蛋糕,一步一步,走进客厅。
走向那片暖黄的光晕。
走向那个,心却不在他这里的妻子。
苏晚终于察觉到了光线被遮挡。
她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
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
只剩下一点未来得及褪去的余温,僵硬地挂在嘴角。
她有些慌乱地按熄了手机屏幕。
抬起头。
看到站在沙发前的林叙,和他手里那个明显是蛋糕店的盒子。
你……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被打扰的不悦。
眼神飞快地瞟了一眼暗下去的手机,又迅速移开。
像藏起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
林叙没有回答。
他的目光平静得可怕。
越过她,落在她匆忙藏起的手机上。
那平静之下,是深不见底的寒潭。
他弯腰。
将那个沉甸甸的蛋糕盒,轻轻地、稳稳地,放在苏晚面前的茶几上。
透明的罩子,清晰地映出里面精致的奶油裱花和鲜红的果酱字——苏晚。
一笔一划,都是他下午亲手写下的温度。
此刻,却显得无比讽刺。
苏晚的目光落在蛋糕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生日蛋糕我不是说过……不用这么麻烦吗随便买个小点的就好。
她的语气带着一种习以为常的敷衍。
仿佛这承载了他一下午心血的东西,还不如她手机里刚刚消失的那个页面重要。
林叙依旧沉默。
他直起身。
没有看蛋糕。
也没有看苏晚瞬间变得有些难看的脸色。
他的手伸向西装内侧口袋。
动作沉稳,没有丝毫犹豫。
从里面,抽出一个薄薄的、对折好的文件袋。
牛皮纸的颜色,在暖黄的灯光下显得有些冷硬。
他修长的手指捏着文件袋的一端。
手腕翻转。
将它同样轻轻地放在了那个精致的蛋糕盒旁边。
一左一右。
一边是甜蜜的象征。
一边是冰冷的终结。
巨大的反差,让空气都凝固了。
苏晚的目光,从蛋糕移到那个突兀的文件袋上。
她的呼吸似乎停滞了一瞬。
眼底闪过一丝茫然和……被冒犯的愠怒。
这……是什么
她的声音有些发紧,带着质问。
林叙终于抬起了眼。
视线落在她的脸上。
那目光深邃,平静无波,却像穿透了五年的时光,直接看到了她内心深处那个从未离开的影子。
他开口。
声音不高,甚至有些低沉。
却字字清晰。
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疲惫和……斩断一切的决绝。
苏晚。
他叫她的名字。
不是满分的爱情,我不要了。
文件袋的封口,对着她。
无声地宣告着里面装着的,是什么。
苏晚脸上的血色,在那一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她猛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动作太大,带倒了旁边的抱枕。
林叙！你什么意思！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尖锐和……一丝被戳破心事的狼狈,就因为我刚才……看了会儿手机你就要跟我离婚！
她指着那个文件袋,指尖都在颤抖。
你发什么疯！
林叙静静地站着。
看着她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脸颊,看着她眼中喷薄而出的怒火和被误解的委屈。
这愤怒如此真实。
却无法掩盖她刚才独自对着手机时,那抹只属于别人的温柔笑意。
多么讽刺。
我有没有发疯,你心里清楚。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五年了,苏晚。
我以为时间能改变很多东西。
我以为我能等到。
他的目光落在她紧握着的手机上,那眼神锐利得像刀锋。
但现在看来,是我太天真。
有些位置,不是努力就能占据的。
有些温度,不是陪伴就能焐热的。
他微微扯了一下嘴角,那弧度冰冷而苦涩。
蛋糕是给你的生日礼物。
协议,是我给自己的交代。
签了吧。
对你,对我,都好。
说完这些。
林叙没有再停留一秒。
他深深地看了苏晚最后一眼。
那眼神复杂难辨,有痛楚,有释然,最终都归于一片沉寂的深潭。
然后,他转身。
走向玄关。
背影挺拔,却透着一股孤绝的冷意。
林叙！
苏晚在他身后失控地尖叫,带着哭腔,你给我站住！你凭什么！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就因为我心里还有别人可我跟沈牧早就结束了！我现在是你老婆！
五年了！石头也该焐热了吧！林叙！你混蛋！
回应她的,是门锁合拢时,那一声干脆利落的——
咔哒。
隔绝了她的歇斯底里。
也彻底隔绝了这五年有名无实的婚姻。
苏晚僵在原地。
胸口剧烈起伏。
眼泪毫无预兆地滚落下来。
她低头。
死死盯着茶几上那个刺眼的牛皮纸文件袋。
又看看旁边那个精心制作却被她嫌弃麻烦的蛋糕。
一股巨大的、被羞辱的愤怒猛地冲垮了理智。
她一把抓起文件袋。
手指颤抖着,粗暴地撕开封口。
抽出里面薄薄的几页纸。
离婚协议书几个加粗的黑体字,像针一样扎进她的眼睛。
她甚至没有细看那些财产分割的条款。
目光直接锁定在签名栏。
男方签名处,林叙两个字,龙飞凤舞,力透纸背。
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
好！好！林叙！你狠！
苏晚的眼泪汹涌而出,混合着愤怒和不甘,离就离！你以为我苏晚离了你活不下去吗！
你别后悔！
她冲到玄关的柜子旁,抓起一支签字笔。
没有丝毫犹豫。
带着一种近乎发泄的狠劲。
在女方签名处,用力地、重重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笔尖几乎划破纸张。
最后一笔落下。
她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
笔从手中滑落。
她靠着冰冷的墙壁,慢慢滑坐到地上。
看着玄关镜子里那个满脸泪痕、头发凌乱、狼狈不堪的自己。
再看看手里那份签好字的离婚协议。
一种巨大的、空落落的不真实感,席卷而来。
他真的走了
就因为她一条……一条没有发出的信息
苏晚的心猛地一缩。
手机屏幕早已熄灭。
里面躺着那条她刚刚编辑好,却因为林叙的突然闯入而没能发送出去的消息。
牧,如果当初你留下,现在陪在我身边的人,会是你吗
五年。
整整五年。
她以为自己早已平静。
却在得知他即将回国的消息时,那沉寂的心湖,还是不受控制地掀起了滔天巨浪。
原来,从未放下。
林叙……
他一定是看到了。
否则,他怎么会如此决绝
苏晚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抱着膝盖。
那份签好的离婚协议书被她紧紧攥在手里,纸张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林叙的离开,像抽走了这个家所有的温度和氧气。
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和窒息。
她以为她会愤怒,会委屈,会像刚才那样歇斯底里地控诉他的狠心和无理取闹。
但此刻,除了心脏被挖空般的空洞,只剩下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茫然。
他真的不要她了。
那个在她身后默默守候了五年,无论她如何冷淡、如何挑剔,都始终包容着她的男人。
那个会记得她所有喜好,笨拙地学着做她喜欢吃的菜,把她的生日当成头等大事的男人。
被她亲手推开了。
用一种最决绝的方式。
苏晚把脸深深埋进膝盖。
温热的液体无声地浸湿了家居服的布料。
是为了沈牧吗
是为了那条没能发出的信息吗
还是为了……这五年里,她从未真正珍惜过、却早已习惯了的、那份属于林叙的温暖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那个叫林叙的男人,这一次,是真的离开了她的世界。
带着他那句冰冷的话——
不是满分的爱情,我不要了。
林叙的东西搬得很快,也很彻底。
他请了专业的整理团队。
只用了一天时间,就将属于他的一切痕迹从这个生活了五年的家里抹除。
干净得仿佛他从未存在过。
只留下那份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孤零零地躺在客厅的茶几上。
像一份无声的嘲讽。
苏晚把自己关在家里整整三天。
手机关机。
隔绝了外界的一切联系。
她需要时间消化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需要时间……舔舐伤口。
或者,更需要时间,来等待那个即将回国的人。
沈牧要回来了。
这个消息,像黑暗中的一束光,支撑着她摇摇欲坠的精神世界。
林叙的离开是痛苦。
但沈牧的归来,意味着救赎。
意味着她苏晚的人生,终于可以摆脱退而求其次的阴影,走向本该属于她的、光明的未来。
第四天清晨。
苏晚终于打开了手机。
无数信息和未接来电的提示瞬间涌了进来。
大部分是朋友和同事的关切询问。
关于她和林叙离婚的传闻,显然已经在他们的小圈子里炸开了锅。
苏晚没有理会那些或真或假的关心。
她的指尖飞快地在屏幕上滑动。
目光精准地锁定在一个名字上——沈牧。
他最新的朋友圈更新,就在十分钟前。
一张机场大厅的照片。
配文：【归途。久等了。】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随即又被巨大的狂喜填满！
他回来了！
他真的回来了！
就在今天！
就在此刻！
苏晚猛地从床上弹起来。
所有的颓废和悲伤瞬间被抛到九霄云外。
她冲进浴室,用最快的速度洗漱化妆。
镜子里的人,虽然眼下还有淡淡的青黑,但精心修饰过的妆容掩盖了憔悴,明亮的眼眸里重新燃起了久违的光彩。
她换上了最衬气质的小香风套装。
喷了沈牧当年说过最喜欢的香水。
看着镜中焕然一新的自己,苏晚深吸一口气。
林叙
那已经是过去式了。
一个连满分都吝啬给予她、轻易就放弃她的男人,不值得留恋。
她的满分爱情,她的白月光,回来了！
她要亲自去迎接他！
用最好的状态！
机场永远是人潮汹涌。
巨大的电子屏上滚动着航班信息。
空气中弥漫着混合的香水味、消毒水味和行色匆匆的气息。
苏晚站在接机口最显眼的位置。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跳动。
她不停地踮脚张望,目光在每一个走出闸口的身影上急切地搜寻。
五年了。
他变成什么样了
应该更成熟,更有魅力了吧
他看到自己,会是什么表情惊喜感动
苏晚的指尖因为紧张和期待而微微发凉。
她甚至已经在脑海里预演了无数遍重逢的场景。
他会给她一个久别的拥抱吗
他会像当年一样,温柔地叫她晚晚吗
女士,麻烦让一让,谢谢。
一个推着巨大行李车的旅客礼貌地提醒。
苏晚这才意识到自己挡住了通道,连忙红着脸往旁边退了两步。
就在她调整位置,目光重新投向闸口时——
她的呼吸,骤然停滞！
瞳孔猛地收缩！
是他！
沈牧！
即使隔着一段距离和涌动的人潮,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个身影！
剪裁得体的深灰色风衣,衬得他身形越发挺拔。
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依旧俊朗的眉眼。
褪去了少年的青涩,多了几分成熟男人的沉稳和内敛。
他正推着一个低调奢华的行李箱,步履从容地走出闸口。
嘴角似乎还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志得意满的微笑。
苏晚的心跳瞬间飙到了顶点！
血液似乎都涌上了脸颊。
她下意识地抬手整理了一下并不凌乱的鬓发。
深吸一口气。
扬起最明媚、最动人的笑容。
拨开挡在前面的人。
朝着那个朝思暮想的身影。
快步迎了上去！
沈牧！
她清脆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和喜悦,在嘈杂的机场大厅响起。
沈牧闻声,脚步顿住。
他循声望来。
当看到是苏晚时,他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极度的惊愕！
那惊愕如此明显,甚至盖过了任何重逢的喜悦。
他脸上的从容和微笑瞬间僵住。
眉头下意识地蹙紧。
仿佛看到了一个极其意外、甚至……不受欢迎的存在。
苏晚满腔的热情,如同被兜头泼了一盆冰水。
脚步也下意识地慢了下来。
他……不欢迎她来接机
为什么是这种表情
然而,还没等她心中的疑惑和失落完全升起。
更让她惊骇的一幕发生了！
就在沈牧因为看到她而短暂失神的几秒钟里。
几个穿着便装、但气质冷硬、眼神锐利的男人,如同猎豹般从接机口附近的人群中迅速围拢过来！
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道残影！
瞬间就形成了合围之势！
为首的一个中年男人,面色冷峻,步伐沉稳有力。
他径直走到沈牧面前。
在沈牧陡然变得惊疑不定、甚至带着一丝恐慌的目光注视下。
啪的一声！
中年男人从怀里掏出一个深蓝色的证件本,干脆利落地打开,亮在沈牧眼前。
证件上,警徽熠熠生辉。
沈牧先生
中年男人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嘈杂环境的威严和冰冷。
我们是市公安局经侦支队的。
现依法对你执行逮捕。
你涉嫌参与跨国洗钱、金融诈骗等重大经济犯罪活动。
这是逮捕证。
另一份盖着鲜红公章的文书,清晰地展示在沈牧面前。
请你配合调查。
话音落下的瞬间。
咔嚓！
一声清脆冰冷的金属撞击声！
一副闪着寒光的手铐,已经精准地铐在了沈牧的手腕上！
速度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周围的旅客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短暂的死寂后,爆发出压抑的惊呼和议论！
闪光灯也瞬间亮起！显然有嗅觉灵敏的记者在场！
沈牧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刚才的从容和志得意满荡然无存！
只剩下极度的震惊、恐慌和难以置信！
他像是被抽掉了骨头,身体晃了一下,差点没站稳。
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茫然和恐惧。
不……不可能！你们……你们搞错了！我要见我的律师！
他徒劳地挣扎着,声音嘶哑而尖锐。
有什么话,回局里再说！
中年警官面无表情,语气不容置疑。
两名身材魁梧的警员一左一右,牢牢地控制住他。
推着他,分开人群,朝着机场警务室的方向快速走去。
沈牧狼狈地被推搡着,昂贵的风衣被扯得皱巴巴,精心打理的发型也乱了。
他像一只被剥光了羽毛的孔雀,只剩下仓皇和不堪。
在经过完全僵化、如同石雕般呆立原地的苏晚身边时。
沈牧慌乱绝望的目光,猛地扫到了她。
那眼神极其复杂。
有求救,有怨毒,有羞愤,还有一种……被撞破最不堪一面的极端狼狈！
苏晚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
浑身冰冷！
大脑一片空白！
她眼睁睁地看着沈牧被警察带走。
看着他消失在通往警务室的通道尽头。
周围旅客的议论声、拍照声、机场广播声……所有的声音都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模糊不清。
她站在原地。
手脚冰凉。
精心准备的小香风套装,此刻像一层冰冷滑稽的戏服。
脸上精致的妆容,掩盖不住瞬间惨白的脸色。
明媚的笑容还僵硬地挂在嘴角,看起来却只剩下无尽的讽刺和悲凉。
沈牧……经济犯罪
跨国洗钱金融诈骗
被捕了
就在她满心欢喜,以为终于等来救赎和爱情的时刻
现实给了她最沉重、最无情的一记耳光！
打得她晕头转向！
打得她灵魂出窍！
怎么会这样
那个才华横溢、前途无量的沈牧
那个她藏在心底整整五年、视作白月光的男人
竟然……是个罪犯！
巨大的荒谬感和被欺骗的愤怒,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
苏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机场的。
刺眼的阳光照在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她像个游魂一样,漫无目的地走着。
脑海里反复回放着沈牧被捕时那仓皇狼狈的样子。
回放着警察那冰冷的话语。
回放着沈牧看向她时,那怨毒羞愤的眼神……
啊——！
积压的情绪终于冲破了临界点！
她再也控制不住,抱着头,在人来人往的街头,发出一声凄厉绝望的尖叫！
引来路人惊诧侧目。
苏晚却浑然不觉。
巨大的痛苦和崩溃,如同海啸般将她彻底吞噬。
她蹲下身,蜷缩在冰冷的墙角。
肩膀剧烈地抖动着。
压抑了许久的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不是为了沈牧。
而是为了自己。
为了这五年来,她像一个彻头彻尾的傻瓜！
为了那个被她轻易放弃、被她弃如敝履的林叙！
为了她亲手葬送的一切！
手机在包里疯狂地震动。
屏幕上跳动着那个刚刚刻进她耻辱柱的名字——沈牧。
显然,他用了某种方式联系外界。
苏晚盯着那个名字。
眼神空洞。
几秒后。
她猛地抓起手机！
用尽全身力气！
狠狠地砸向坚硬的水泥地面！
砰！
一声闷响。
手机屏幕瞬间碎裂成蛛网！
那个刺眼的名字,也彻底消失在一片狼藉的碎片之中。
世界,终于清静了。
只剩下她压抑不住的、绝望的呜咽声。
在冰冷的墙角,低低回荡。
一周后。
苏晚坐在律师事务所冰冷的接待室里。
对面,是林叙的代理律师。
一个面容严肃、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
苏女士,这是林先生委托我转交给您的离婚协议最终确认件。
律师推过来一份装订好的文件。
以及,关于您名下房产、车辆及部分共同存款的详细分割方案。
林先生表示,他只要了他婚前购置的几处固定资产,其余婚内共同财产,包括您目前居住的这套价值最高的婚房,以及您名下的两辆车和大部分存款,都放弃分割权,全部归您所有。
律师的声音平板无波,像是在宣读一份与己无关的报告。
苏晚麻木地听着。
目光落在协议书上那串令人咋舌的数字上。
林叙放弃的,几乎是天文数字。
他只要了他自己带来的东西。
其余的,全都给了她。
如此慷慨。
如此……决绝。
像是对她这五年退而求其次的婚姻,一种彻底的清算和补偿。
买断。
苏晚的心被这个词狠狠刺痛。
另外,
律师推了推眼镜,补充道,林先生让我转告您一句话。
苏晚猛地抬起头。
空洞的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微弱的波动。
他说,
律师看着她的眼睛,清晰地复述,沈牧接近你,不过是因为你是我林叙的妻子。他需要利用你,搭上林氏集团这条线,为他那些肮脏的跨国洗钱交易打掩护。
现在,这条线断了。
他自然也失去了利用价值。
所以,你也不必再为他伤心。
他从来,就没有真正爱过你。
从头到尾,都只是利用。
律师的话,像一把把淬了冰的刀子。
精准无比地。
一刀一刀。
捅进苏晚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
将她最后一点残存的、关于沈牧的美好幻想,彻底撕得粉碎！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什么白月光！
什么刻骨铭心的初恋！
什么错过的遗憾！
全是假的！
全是谎言！
他回国,根本不是因为她！
他联系她,根本不是因为旧情难忘！
他只是把她当成一块跳板！一把钥匙！一个可以利用的工具！
一个接近林叙、接近林氏集团的捷径！
而她苏晚……
竟然为了这样一个处心积虑利用她的骗子！
亲手推开了那个真正把她捧在手心、给了她五年安稳富足生活的男人！
多么讽刺！
多么愚蠢！
巨大的荒谬感和自我厌弃,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她的心脏！
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苏女士苏女士
律师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苏晚猛地回过神。
脸色惨白如纸。
她颤抖着手,抓起桌上的笔。
甚至没有再看那份协议一眼。
在那份林叙早已签好字的离婚协议最终确认页上。
在女方签名处。
用力地。
狠狠地。
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最后一笔落下。
笔尖划破了纸张。
也划破了她最后一丝可笑的尊严。
她推开椅子。
踉踉跄跄地冲出了律师事务所。
身后,似乎传来律师公式化的声音：协议生效,相关手续会尽快办理……
她没有回头。
阳光刺得她眼睛生疼。
泪水汹涌而出。
这一次,不是为了任何人。
只是为了那个愚蠢透顶、一败涂地的自己。
林叙……
她在心底无声地嘶喊。
那个名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她灵魂都在颤抖。
她终于明白了。
明白了他说不是满分的爱情我不要时,那平静眼底深藏的疲惫和失望。
也明白了,他放弃巨额财产时,那彻底的决绝和……不屑。
他用最冷酷的方式,揭开了她自我感动的遮羞布。
也彻底斩断了他们之间,最后一丝可能的联系。
离婚后的日子,像被抽走了所有色彩。
只剩下灰白。
苏晚没有搬离那套价值不菲的婚房。
里面空荡荡的。
每一个角落,似乎都残留着林叙生活过的痕迹。
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巨大的空虚感日夜啃噬着她。
她试图用工作麻痹自己。
但公司上下,似乎都知道了她和林叙离婚的消息。
那些探究的、同情的、幸灾乐祸的目光,像细密的针,扎得她浑身不自在。
她开始失眠。
整夜整夜地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
沈牧被捕时那仓皇的样子,和林叙最后平静决绝的眼神,在黑暗中反复交织。
胃也开始隐隐作痛。
起初只是偶尔的闷胀。
后来变成频繁的、尖锐的绞痛。
她以为是情绪低落导致的肠胃功能紊乱。
随便买了点胃药应付。
直到那天下午,在公司茶水间。
她刚端起一杯热水。
一阵毫无预兆的剧痛猛地从胃部炸开！
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疯狂撕扯！
哐当！
水杯脱手,摔在地上,碎裂开来。
滚烫的水溅了她一身。
苏晚眼前一黑,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她捂着胃部,痛苦地蜷缩下去。
脸色惨白如金纸。
苏总监！你怎么了！
天啊！快！快叫救护车！
同事惊慌的呼喊声变得遥远模糊……
消毒水的味道。
惨白的墙壁。
仪器的滴答声。
苏晚在剧烈的疼痛中艰难地睁开眼。
模糊的视线里,是医院病房冰冷的天花板。
醒了
一个温和的女声在旁边响起。
苏晚艰难地转动眼珠。
看到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站在床边,手里拿着几张报告单,面色凝重。
苏晚女士是吧医生推了推眼镜,语气带着职业的谨慎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
你的检查结果出来了。
胃部肿瘤标志物多项异常。
结合影像学检查……
医生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
苏晚的心,却在这一刻沉到了冰点。
一股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
初步诊断……
医生看着她瞬间失去血色的脸,最终还是清晰地说了出来。
胃癌。三期。
需要尽快安排手术和后续综合治疗。
胃癌。
三期。
这两个词,像两颗重磅炸弹。
在苏晚空茫的大脑中轰然炸响！
将她最后一点强撑的意志,彻底炸得粉碎！
世界仿佛瞬间失去了声音。
只剩下仪器单调冰冷的滴答声。
和她自己心脏疯狂撞击胸腔的钝响。
怎么会……
她才二十八岁！
命运……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失去了婚姻。
失去了自以为是的爱情。
现在……连健康也要夺走吗
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如同无数只冰冷的手,从四面八方伸过来,将她拖向无底的深渊！
她蜷缩在冰冷的病床上。
身体因为剧痛和恐惧而无法控制地颤抖。
泪水无声地汹涌而出,浸湿了枕头。
谁来救救她
谁能帮帮她
林叙……
这个名字,再次不受控制地浮现在脑海。
随即,又被更深的绝望覆盖。
他早已不是她的丈夫了。
他早已用那份冰冷的协议,和她划清了界限。
他凭什么还要管她
他那么决绝地离开,不就是因为……她根本不值得吗
苏晚痛苦地闭上眼睛。
在无边无际的冰冷和绝望中,沉沦。
就在这时。
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
一个穿着时尚、染着栗子色头发的年轻男人走了进来。
他叫江辰。
是苏晚离婚后,在一次商务酒会上认识的富二代。
对她展开了热烈的追求。
鲜花,礼物,甜言蜜语。
在苏晚最脆弱、最需要慰藉的时候,他的出现,像一根救命稻草。
虽然她并不爱他,但那种被关注、被追求的感觉,暂时麻痹了离婚的痛楚。
此刻,江辰脸上带着关切和焦急。
晚晚！你怎么样了吓死我了！
他快步走到床边,想要握住苏晚的手。
苏晚下意识地缩了一下。
胃部的剧痛让她无暇他顾。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
她像抓住最后一根浮木,声音带着哭腔和颤抖。
江辰……医生……医生说我……
她哽咽着,几乎说不出那个可怕的字眼。
是胃癌……三期……
需要马上手术……还有后续化疗……要花很多钱……
她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里面充满了无助和哀求。
江辰……我……我现在只有你了……
你能……帮帮我吗
江辰脸上的关切和焦急,在听到胃癌三期和很多钱这几个字时。
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
瞬间凝固了。
他伸到一半的手,僵在了半空。
眼神里那点虚假的温柔,像是潮水般迅速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毫不掩饰的惊愕、审视,以及……一丝飞快闪过的算计和疏离。
他没有立刻回答。
而是站直了身体。
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
甚至……带着点刻意的为难。
胃癌三期
他重复了一遍,声音抬高,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晚晚……这……这可不是小病啊！
手术费、化疗费、靶向药……那得是个无底洞吧
他搓了搓手,眼神飘忽,不敢再看苏晚绝望的眼睛。
而且……你知道的,我家老爷子最近管我管得特别严……资金卡得死死的……
我自己的公司……最近项目也周转不灵……
他支支吾吾,找着各种借口。
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石头,砸在苏晚的心上。
把她最后一点卑微的希望,砸得粉碎。
苏晚眼中的光,一点点熄灭。
心,彻底沉入了冰窟。
她明白了。
这就是现实。
这就是她离婚后,抓住的所谓依靠。
在真正的灾难面前,不堪一击。
所以……
苏晚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一种死寂的平静,你帮不了我,是吗
江辰被她平静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毛。
他干咳了一声,掩饰着尴尬。
晚晚,你……你别这么想嘛！不是我不帮……是实在……有心无力啊！
他像是急于撇清什么,语速加快。
你看,我们……我们其实也才认识没多久,感情基础还不深……这种大事……
要不……你找你前夫他那么有钱！这点医疗费对他来说九牛一毛……
他的话还没说完。
苏晚猛地抓起枕头边护士留下的一个空药盒。
用尽全身力气！
狠狠地砸向江辰那张虚伪的脸！
滚！
一声嘶哑的、充满绝望和愤怒的尖叫,从她喉咙里迸发出来！
你给我滚出去！
药盒砸在江辰身上,弹落在地。
江辰吓了一跳,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看着病床上形销骨立、眼神却如同厉鬼般可怕的苏晚。
他彻底失去了伪装的耐心。
神经病！
他低声骂了一句,嫌恶地拍了拍被药盒碰到的衣服。
算我倒霉！晦气！
他不再看苏晚一眼。
转身。
像避瘟疫一样,快步冲出了病房。
门被重重摔上。
巨大的声响在空旷的病房里回荡。
也彻底震碎了苏晚最后一点支撑。
她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瘫软在病床上。
泪水早已流干。
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和死寂。
胃癌。
三期。
没有钱。
没有依靠。
没有人爱。
她的人生,像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走到了穷途末路。
窗外的阳光很好。
她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只有无边的寒冷,从四面八方涌来,将她彻底吞噬。
意识,在剧痛和绝望的夹击下,渐渐模糊……
再次恢复意识时。
鼻腔里依旧是消毒水刺鼻的味道。
但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身体里那蚀骨的剧痛,减轻了许多。
一种奇异的、带着暖意的平静感包裹着她。
苏晚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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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线由模糊渐渐清晰。
惨白的天花板。
悬挂着的输液瓶。
透明的液体,正一滴一滴,缓慢地输入她的血管。
她转动眼珠。
目光落在病床边的椅子上。
然后,她的呼吸,骤然停止！
瞳孔猛地放大！
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
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冲向了头顶！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撞击着！
椅子上。
一个熟悉的身影安静地坐在那里。
他微微低着头。
侧脸的线条在窗外透进来的光线里,显得有些疲惫,却依旧英挺。
手里拿着一份文件。
正专注地看着。
眉头微蹙。
是林叙！
竟然是林叙！
苏晚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她用力地眨了眨眼睛。
再睁开。
那个身影依旧在。
真真切切。
不是梦。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怎么会知道她病了
无数个问号在苏晚混乱的脑海中炸开。
巨大的震惊和难以置信,让她几乎无法思考。
她只是呆呆地看着他。
贪婪地看着他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仿佛要将他此刻的样子,深深烙印进灵魂里。
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
林叙翻动文件的手指微微一顿。
他抬起头。
深邃的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了她惊愕的视线。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凝固了。
苏晚的心跳,在那一瞬间,几乎停止。
她看到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
有关切,有疲惫,有她看不懂的深沉。
唯独……没有她预想中的冷漠和厌恶。
林叙合上手中的文件。
随手放在旁边的床头柜上。
他站起身。
走到病床边。
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
带来一种久违的、令人心安的压迫感。
他没有说话。
只是静静地俯视着她。
目光平静地扫过她苍白瘦削的脸颊,扫过她因为病痛和惊吓而深陷的眼窝。
苏晚被他看得心慌意乱。
巨大的委屈、羞愧、后悔、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敢承认的、微弱的希冀,如同藤蔓般疯狂地缠绕上来。
她张了张嘴。
干裂的嘴唇动了动。
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只有泪水,不受控制地、汹涌地夺眶而出。
瞬间模糊了视线。
她像个做错了事、终于等到家长的孩子。
所有的委屈和恐惧,在这一刻决堤。
她抬起那只没有输液的手。
颤抖着。
想要去抓住他的衣角。
仿佛那是她唯一的救赎。
林叙……
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嘶哑,破碎。
带着浓重的哭腔和绝望的哀求。
你……你还要我吗
问出这句话。
几乎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也耗尽了她在命运面前最后一点可怜的尊严。
她闭上了眼睛。
不敢看他可能的反应。
是嘲讽
是冷漠
还是……转身离去
泪水顺着眼角,无声地滑落,浸湿了鬓角。
时间,在死寂中流淌。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就在苏晚的心,一点点沉入冰冷的绝望深渊时。
一只温热干燥的大手。
带着熟悉的、令人心安的力道。
轻轻地。
覆盖在了她冰冷颤抖的手背上。
苏晚浑身一颤！
猛地睁开泪眼！
撞进了林叙深邃如海的眼眸里。
他的目光依旧平静。
却在那平静之下,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复杂而深沉的情绪。
他看着她。
看着她哭红的眼睛。
看着她苍白脆弱、写满恐惧和祈求的脸。
然后。
他俯下身。
另一只手极其自然地伸出。
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温柔。
用指腹,极其轻柔地。
一点一点。
擦去了她脸颊上不断滚落的泪珠。
动作小心得,像是在擦拭一件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
苏晚屏住了呼吸。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
她呆呆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侧脸。
感受着他指尖传来的、那久违的、令人心安的温热触感。
仿佛溺水之人,终于抓住了救命的浮木。
林叙擦干了她的泪水。
指尖停留在她微凉的脸颊。
他的目光,深深地望进她盈满水汽、惊疑不定的眼底。
薄唇微启。
低沉而清晰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在安静的病房里缓缓响起：
苏晚。
这次,换我来追你。
苏晚的瞳孔,在那一瞬间,骤然放大！
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掀起滔天巨浪！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林叙。
看着他眼中那平静却坚定的光芒。
换他来……追她
不是施舍。
不是怜悯。
不是责任。
而是……追她
巨大的震惊和难以置信,如同海啸般席卷了她！
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
这一次,不再是委屈和绝望。
而是一种……失而复得的、巨大的酸楚和茫然。
林叙没有再多说什么。
他直起身。
那只温暖的大手,依旧覆盖在她冰凉的手背上。
掌心传来的温度,源源不断,驱散着她四肢百骸的寒意。
他按下了床头的呼叫铃。
很快,穿着粉色护士服的护士走了进来。
林先生。护士恭敬地打招呼。
病人醒了。林叙的声音恢复了一贯的沉稳,麻烦通知王主任,可以安排术前检查和会诊了。
好的,林先生。护士应声,快步离开。
苏晚怔怔地看着他。
你……
别说话。林叙打断她,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温和,先休息。手术方案和后续治疗,王主任是国内胃癌领域的权威,他会给你最好的方案。
费用的事情,不用担心。
你只需要安心养病。
他言简意赅。
却字字有力。
像最坚实的堡垒,瞬间为她挡住了所有风雨。
苏晚看着他那张熟悉又似乎有些不同的脸。
看着他眼底那不容错辨的关切和……一丝她从未见过的、深沉的情愫。
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
最终,只化为无声的泪水,和紧紧反握住他大手的冰凉指尖。
林叙感受着她指尖的用力。
目光微动。
他拉过旁边的椅子,重新坐下。
依旧握着她的手。
没有松开。
睡吧。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我在这里。
简单的几个字。
却像带着魔力的咒语。
苏晚紧绷了许久的神经,在巨大的情绪冲击和药物作用下,终于缓缓松懈。
强烈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
眼皮越来越重。
视线里,林叙的身影渐渐模糊。
唯有手背上那源源不断的温热,和耳边那沉稳的呼吸声。
真实得让她想哭。
她终于抵挡不住沉重的睡意。
意识沉入黑暗之前。
最后一个念头是——
原来,真的还有人,愿意在她坠入深渊时,毫不犹豫地伸出手。
那个人。
是林叙。
三个月后。
初秋的阳光,透过咖啡馆巨大的落地窗,洒下温暖的光斑。
空气里弥漫着咖啡豆烘焙后的醇香和轻柔的爵士乐。
靠窗的位置。
苏晚穿着一件柔软的米白色羊绒衫,安静地坐着。
她的脸色依旧带着大病初愈后的些许苍白,但眼神清亮,气色好了许多。
化疗导致的头发脱落已经停止,新长出的柔软发茬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有种脆弱又坚韧的美。
她面前放着一杯温热的牛奶。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
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投向咖啡馆的入口方向。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期待。
约定的时间快到了。
心脏在胸腔里,轻轻地、一下下地撞击着。
三个月。
从地狱边缘被拉回。
从绝望崩溃到重获新生。
手术很成功。
后续的化疗虽然痛苦难熬,但每一次,当她被药物折磨得死去活来时,总能感受到身边那个沉默却坚定的身影。
是林叙。
他请了最好的医疗团队。
安排了最周到的护理。
在她被化疗副作用折磨得呕吐不止、虚弱不堪时,是他笨拙却耐心地递上温水,擦拭她额头的冷汗。
在她因为脱发而崩溃大哭时,是他一言不发地买来柔软舒适的帽子,亲手帮她戴上。
在她被病痛和恐惧击垮,深夜默默流泪时,是他守在病房外的沙发上,无声地陪伴。
他履行了他的话。
换我来追你。
没有甜言蜜语。
没有浪漫攻势。
只有日复一日、事无巨细的陪伴和守护。
用最坚实的行动,在她最黑暗的生命里,点燃了一盏不灭的灯。
也让她那颗早已冰封的心,在不知不觉中,重新感受到了久违的、真实的暖意。
她开始重新认识林叙。
那个她曾经以为木讷、不懂浪漫、只是退而求其次选择的男人。
原来,他有着磐石般的坚韧和深海般的包容。
原来,他沉默寡言的背后,是细致入微的观察和不动声色的体贴。
原来,他给予她的,从来就不是什么次等的爱。
而是他所能给予的、全部、毫无保留的满分。
只是她,一直蒙着眼睛,视而不见。
咖啡馆的门被推开。
风铃发出清脆的叮咚声。
苏晚的心猛地一跳。
抬起头。
林叙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穿着简单的黑色高领毛衣,外面套着深灰色的长款风衣。
剪裁利落,衬得他肩宽腿长。
依旧是那张棱角分明的脸。
但眼神,似乎比三个月前在医院时,少了几分沉重,多了几分温和的清朗。
他目光扫过店内。
精准地捕捉到靠窗的她。
四目相对。
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
脸颊微微有些发烫。
林叙的嘴角,似乎极细微地向上弯了一下。
他迈开长腿,朝她走来。
步伐沉稳。
等很久了
他在她对面坐下,声音低沉悦耳,带着一种自然的熟稔。
没有,刚到一会儿。
苏晚摇摇头,声音有些轻。
服务生适时地过来。
一杯美式,谢谢。
林叙对服务生说。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苏晚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
气色好多了。
嗯,化疗结束了,医生说恢复得不错。
苏晚轻声回答,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短暂的沉默。
只有咖啡机运作的嗡嗡声和轻柔的音乐流淌。
阳光透过玻璃窗,暖暖地照在两人之间的桌面上。
林叙……
苏晚鼓起勇气,抬起眼,看向他深邃的眸子。
嗯
谢谢你。
她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谢谢你……救了我。不止是命。
林叙端起服务生刚送来的美式,喝了一口。
放下杯子。
他看着她。
眼神平静而认真。
苏晚。
嗯
还记得离婚那天,我说的话吗
苏晚的心猛地一紧。
那句冰冷决绝的话,瞬间在脑海中回响。
——不是满分的爱情,我不要了。
她的脸色微微发白。
眼神黯淡下去。
果然……还是不行吗
她低下头,掩饰着眼底的酸涩。
记得……
声音细若蚊蚋。
那我现在告诉你,
林叙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那句话,依然作数。
苏晚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如同坠入冰窟。
果然……
她不该奢望的。
就在她几乎要控制不住眼中的湿意时。
林叙低沉的声音,再次清晰地响起：
但是苏晚。
我用了五年时间,才终于明白。
所谓的‘满分爱情’,从来就不是要求对方完美无瑕。
也不是要求对方心里不能有过去。
而是……
他顿了顿。
目光灼灼地锁住她惊愕抬起、泪光闪烁的眼睛。
一字一句,清晰而郑重：
而是在看清了对方所有的不完美、所有的软弱、所有的过去之后。
依然愿意,交付全部的信任,承担起守护的责任。
依然愿意,陪她一起,穿越生命里的所有寒冬。
并且,坚定不移地相信,未来可期。
苏晚,
他微微前倾身体,目光深邃如海,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温柔和坚定,这一次,我想和你一起,重新定义我们的‘满分’。
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吗
苏晚彻底呆住了。
泪水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
不是悲伤。
是巨大的、被理解的震撼和失而复得的狂喜！
原来……
原来他从未放弃过那个满分的标准。
只是他重新定义了它！
一个容纳了她的过去、她的软弱、她的错误,并愿意陪她一起走向未来的满分！
咖啡馆里流淌的爵士乐似乎都变得格外温柔。
阳光暖融融地包裹着他们。
苏晚透过朦胧的泪眼,看着对面那个熟悉又似乎有些不同的男人。
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真诚和期待。
她的心,从未如此刻般踏实、温暖、充满力量。
她用力地吸了吸鼻子。
擦掉脸上的泪水。
嘴角,缓缓地、缓缓地向上扬起。
绽放出一个无比灿烂、无比释然的笑容。
如同雨过天晴后,最明媚的阳光。
林叙。
她开口。
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却异常清晰和坚定。
这一次,换我来努力。
努力……成为你生命里,那个独一无二的满分答案。
林叙看着她眼底重新焕发的光彩,看着她脸上那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他深邃的眼底,也漾开一片温柔的笑意。
他伸出手。
越过桌面。
温热干燥的掌心,稳稳地覆上她微凉的手背。
如同在医院里,每一次给她力量时那样。
好。
他低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松和笃定。
那,满分小姐。
我们的新旅程,就从……
他变戏法似的,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两张薄薄的纸片。
轻轻推到苏晚面前。
苏晚疑惑地低头看去。
是两张机票。
目的地——
瑞士,琉森。
她猛地抬头。
撞进林叙含着温柔笑意的眼眸里。
医生说,你需要换个环境好好休养,瑞士的空气和风景,最适合不过。
顺便……
他顿了顿,眼底的笑意加深,带着一丝难得的促狭。
补上我们迟到了五年的蜜月。
这次,只有我们两个人。
没有退而求次。
只有属于林叙和苏晚的……
满分旅程。
窗外,秋日的阳光正好。
温暖地洒满桌面。
也洒在两人交叠的手上。
将两张崭新的机票,映照得闪闪发亮。
新的故事。
从这一刻起笔。
不再有遗憾。
只有共同奔赴的、充满无限可能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