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朝月夕,一舞动魂。
京城的花朝节素来最是繁盛,各种坊间戏活层出不穷,令人眼花缭乱。老老少少自是各有所爱,但最令人期待的,当属夜半时分的花朝仙子游街巡舞。
有机会出演的花朝仙子的人都是各个乐舞坊才艺上佳,有着倾城美貌的名伶,而成为花朝仙子须得经过大比,由观众投票选出最受欢迎的名伶,所以竞争往往相当激烈。
大比要在三个月前就准备就绪,经过层层选拔,最后获胜的人才有资格成为当年的花朝仙子,甚至更有机会得见龙颜。
听说今年的花朝仙子来头不小,本身更具传奇色彩。此女本名谢昭雨,取自昭昭暮雨子规啼之意,出于一品大臣谢尚书之门,乃是最受宠爱的嫡幼女,可谓万千宠爱集于一身,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本以为能嫁给太子,荣宠终生,却奈何其父犯下重罪,牵连满门,年长的全部斩首,年幼的刺字流放或充为官妓。
这谢昭雨进了宫中乐坊后是饱受折磨,却也肯苦练歌喉舞技,经过数年蛰伏终是一朝明珠焕彩,凭一舞动魂,在京中是大受追捧。在今年的大比中更是一举夺魁,成为新一届的花朝仙子。
是夜,花朝节的前一晚。
醉梦坊的顶楼是独属于谢昭雨的住处,此地轻纱曼曼,月光洒落,遍地银辉,不似凡尘,倒似天上广寒。
妆台上的铜镜中映照着一方人影。朱唇不点而红,面庞莹润如玉,鼻尖小巧坚挺,粉腮楚楚,更有一双眼似寒星。不施粉黛便已是人间绝色,天上嫦娥也不过如此,仿佛下一秒便要乘风而去。
此刻她却面无表情,红唇紧抿,手中擦拭着一柄寒光闪闪的薄匕。
还有一天,她目光坚定。是成是败,都将结于此刻。
突然发髻被扶住,一只红欲滴血的宝石簪子斜插进去,给少女平添几分妖媚之感。
冰冷的唇贴在她的鬓角处,有喃喃低语自唇畔溢出。还是红色最衬你。
匕首滑入广袖,谢昭雨回身,笑的妩媚。她扑进来人怀里,抬头看他。斜眉入鬓,凤眼含情,端得是风流痴情,可偏偏生的薄唇,不禁叫人怀疑他口中几分真情几分凉薄。
六郎,为我添妆可好她嗓音娇憨,眉眼天真,明明语带询问,可总让人好似身陷蜜糖,情不自禁答应她。
分明是一双执掌杀伐,翻云覆雨的手,却偏偏在此为人着妆,他手腕极稳,下笔也非常熟练,一面海棠垂泪妆,画的美艳极了。
谢昭雨看他专注神情,不由晃神,如果当初没有那一遭难,是不是他们俩可以日日夜夜琴瑟和鸣举案齐眉。想到此口中微微泛苦,已经回不去了。她心中叹息。妆画好后,谢昭雨又去换了一身红裙配它,从帘后走出来那一刹那,男人的呼吸都住了。乌发雪肤,红裙潋滟。天香国色也不过如此。
她低眉浅笑,美目倩兮。好似画本子里走出的勾人妖魅,一举一动都摄人心魂。她走到镜前,执起一支画笔,将它塞入男人手中。六郎,在这里为我画一朵花可好她手指眉心,笑容灿烂。
繁花似锦,却也不如美人一笑。这春风十里的烟花繁柳之地终于有一树海棠花开,暗香浮动。当画笔停下,软玉温香入怀,便是圣人君子也把持不住。十丈软红,活色生香,被翻红浪。这一夜春梦有痕。
第二日晌午,就有御前的公公来报,皇上指名谢昭雨,命她在傍晚宫宴上献舞。
谢昭雨明白,这个时机终于到了。
傍晚,宫宴在清衍阁举办。这是一座临水的宫殿,在凉风习习的夜晚,荷花簇微波,红鲤绕桥廊,景色甚美。
王公大臣们齐聚一堂,帝后也亲临同乐,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幕后的谢昭雨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微笑。
他们笑,百姓哭。这华丽的宫殿下摞着多少百姓和贤臣的尸骨。
当今圣上本就平庸,之所以登基还不是因为众多皇子夺嫡,相互倾轧,最后落得个众伤俱亡的结果,先帝大失所望才传位给如今的皇上。
没想到今上晚年昏聩无能,前朝大臣党争不断,奸臣当道,贪官污吏横行,陷害忠良,剥削百姓。皇子们也如前朝,只为那一个位子,争的头破血流。
不过,她如今也只是个棋局中人,身不由己罢了。
据探子来报,四皇子今晚要逼宫,六皇子要她在危难关头保护住皇上,但她只想借此机会手刃仇敌,把这一把匕首狠狠捅进狗皇帝的心脏,好也教他尝尝当初谢府含冤,满门被斩,自己剖心挖肝,肝肠俱断般的痛苦。
而四子被擒,皇帝被杀,太子早因无能被废,朝中最有权势威望的六皇子自然能得继大统,于计划无甚大碍,自己也不算辜负了他。
待他登基,天下女子,粉黛六宫,也就会渐渐忘了她吧。
总角之宴,言笑晏晏。
纵有年少情谊,海誓山盟,自己一介罪臣之女,乐坊舞姬,又怎配入主中宫。
都,是谎言罢了……
心里是这么想的,可一滴泪终是滑落尘埃。
月上柳梢,宫宴欢欢已入高潮。
酒过三巡,有一佳人款款入场。
面覆轻纱,眉如远山,凤眼含情,身着红裙,腕系金铃,玉足踏阶。
低眉臻首,亭亭玉立,如白玉璧成,天然去雕的人儿,又如名家笔下,精雕细琢的仕女。
一点琴音乍响,泉水叮咚,惊醒了台上人,
于是玉精点化,画魂出游,人随曲动,翩跹作舞。
在场之人莫不如痴如醉,仿若魂升九天,座临仙宴,观玄女祈神。
曲音流转,光影变幻,舞姿飘渺绰约,众人皆目不转睛。
只有二人,意不在此。一人端坐高位,垂眸敛容,静待事发。一人好似酌酒自饮,可分明滴酒不沾,唯有指尖几分颤抖,泄露心事。
然就在此间,倏忽一声巨响,摔杯为号。
三千列甲破堂而入,寒光凛然,气势如虎。众人受惊,纷纷四散而去,但整座大殿被围了个水泄不通,无路可逃。好好一场盛宴,顷刻间毁于一旦。
首领模样的将士从中出列,禀到：参见四殿下,臣等不辱使命,两万士兵已护卫皇宫,还请殿下吩咐。
皇上惊惧不已,一时竟口不能言。
却见席中一人施然起身,挑眉问道：四哥这是何意宫中自有禁军护卫,你此举怕是不妥吧。
四皇子冷哼一声,楚云辞,你勾结大臣,掌控朝野,以下犯上,我今天就替父皇分忧,抓了你,以清君侧！
父皇圣体不适,所以授我以军国大事,下诏的圣旨还在,你又何出此狂言我看你分明是想假借清君侧的名义篡位造反。
六皇子楚云辞此言一出,四皇子的心思便昭然若揭。
但四皇子不会如此落人口实,他驳斥道：任你花言巧语,今天也是插翅难飞,待我抓了你再恭请父皇圣意。
呵,我看插翅难飞的是你才对。楚云辞丝毫不惧,淡然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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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此话,四皇子心中一惊。
不好了,李将军反水了,禁军冲进来了！
门外一士兵浑身浴血,跌跌撞撞的跑进禀报,随即当场倒地。
四皇子又惊又怒,事已至此,只能一搏了。他高声喊道：给我抓住楚云辞,重重有赏！
叛军一拥而上,于此同时,殿内的太监宫女们也有一些放下伪装,抵抗叛军。正是楚云辞早就安排好的精悍暗卫。
殿中顿时厮杀一片,太监们和几个暗卫护着皇上撤离,谢昭雨也趁乱紧随其后。她藏在袖子下的手心一片汗湿,却还是紧紧握住匕首,只要寻找到一个恰当的时机,她就可以完成复仇。
突然斜里窜出来几个叛军,直奔皇上而来,想必是四皇子早就预谋好要趁乱来取皇上性命的杀手。暗卫们和杀手缠斗起来。
这就是谢昭雨等待已久的时机。
她靠近皇上,寒光自袖中迸出,狠狠刺痛的皇上的眼睛,也照亮了谢昭雨眸中盈满的恨意。
死亡的阴影笼罩在皇上身上,在他生命的最后只听见一句来自地狱的呢喃。
给我谢府满门,陪葬吧。
为了不拖累楚云辞,谢昭雨又连忙大喊一声：四殿下,我成功了！
而此时殿内叛军和暗卫们僵持不下,殿外禁军也势如破竹,叛军被夹在中间,纵然能撑上一时片刻,但很明显大势已去。
四皇子很清楚这一点,这场起事既已失败,他只能退回西南大营,回到自己的军部,再作图谋。
他带着叛军边打边退,听到这一声喊,虽震惊于皇上死讯,但更多的是窃喜,国丧大乱,也利于他以后的打算。
楚云辞听到声音,也惊诧看去,这件事从头到尾都在按着他的计划分毫不差的进行,他怎么也没想最大的纰漏居然出在谢昭雨这里。
正是抓住楚云辞这一分神的时机,四皇子眼睛一眯,面露狠意,当即从一旁士兵手里夺过弓箭,对准楚云辞,大力射去。
四皇子从小就擅长骑射,后来又在边境领兵打仗,待了这么些年,准头必是极好的。
这根淬了毒的箭朝着楚云辞的方向飞去。甚至能听见箭尖划破空气的声音,破竹之势,令人胆寒。
小心！
楚云辞躲避不及,只见一道红色身影朝他扑了过来。
芳香扑鼻,娇软入怀,本该心猿意马的时候,可楚云辞只觉满心冰凉。
向来身姿挺拔如松,美人如坐云端的京城第一公子第一次不顾形象的委顿于地。
能够吐出字字珠玑的唇再也说不出一个音节,他抱住谢昭雨的手还在止不住的抖。
自那以后,还是第一次看你这样。谢昭雨弯唇一笑,眉眼间满是释然。
楚云辞几次启唇,话没说出来,倒先红了眼眶。
你何必,你何必……他从牙关里挤出来几个字,面色阴沉的吓人。
从那一天起,谢府的谢昭雨已经死了,我只为了复仇而活。仇人就在眼前,换作你,你也会如此。
那你又把我置于何地他激动地打断谢昭雨的话,几乎是咆哮着喊出这句。
谢昭雨深深望进他的眼眸,能看见里面的痛苦和挣扎,但更真实的,是她的倒影。从谢府灭门那一天以后,她真正能依靠的就只有自己。她不能,也不敢再分辨这个男人的眼里嘴里究竟是真情还是假意了。
她就像是缠绕着大树的菟丝子,为了获得那一点阳光和养分,仗着自己的无害,小心翼翼地攀附他,可万一妨碍到了他,惹恼了他,被厌弃的丢到地上,就会迅速枯萎。可是一旦她的目的达成,为了不伤害到大树,她也只能选择脱落掉地,虽然还是难逃一死,但她终究灿烂过,繁盛过,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血滴滴答答的从袖摆落到地上,晕开一片,感受到体温的渐渐流失,她阖了阖眼,千言万语终究化作一声叹息。
楚云辞看着怀中面色一点点灰败下去的女人,恨到面容扭曲。
好,好。他额头青筋暴起,嗓音嘶哑,谢昭雨,你是真好极,可我偏不如你的意。
他踉跄起身,抱住谢昭雨,穿过狼藉满地,向外奔去。
此时叛军残部早已向外逃去,禁军暗卫层层围剿,偌大宫殿空无一人,只有尸横遍地,血色满堂。
阿辞……她靠在楚云辞颈侧,声音轻到随风四散,可楚云辞却觉得重若千钧,坠到他寸步难行。
闭嘴,我不想听。他更加抱紧怀中人,加快步伐,跨出大殿。
别忘了我。
她以前就怕楚云辞忘了她,现在,她更怕。
怕他眼中有了她人身影,怕他为别人吟诗作画,怕他凤冠霞帔迎娶的不是她,怕和他共度余生的不是自己。
她怕到浑身发抖,怕到不敢去看不敢去想,怕到一听自己就会疯掉。
她前半生为了很多人活,但现在她只想为自己一次,就让她自私一回吧,她真的不想再假装了,真的不想被他忘记。
你要是敢闭眼,我一定会忘了你的。他徒劳的放出狠话,作出他以前最不屑的懦夫模样。
可怀中的人终究缓缓无了声息,他心神一恍,脚下踉跄,竟直接从阶上滚了下去。
他最是爱洁,可此时只顾得护住怀中人,于满地血污中狠狠滚了一遭,玉冠尽碎,白衣染血,泥土污秽沾了满身,狼狈不堪,他浑然不觉,只急着查看谢昭雨的情形。
怀中人面容恬静,仿佛睡着了般。
书生梦醒,玉女仍矗立案几,画中仕女也安然端坐,含笑望他,一切风花雪月,爱恨缠绵,到底是黄粱一梦,空空一场,只留心头几分怅惘和无奈万般。
他头脑发昏,心口一阵绞痛,喉间涌上腥甜,竟生生地呕出一口血。
他看着看着,无端张嘴笑出声来,笑着笑着,眼泪流到了嘴里,于是笑声也渐渐变成了哭声。
世事无常,有情人终也难成眷属。
说句最俗不过的话,得了天下,却终究,丢了你。
番外
一、墙里花开墙外香
没有人知道,温文尔雅的京城第一公子楚云辞小时候是个名字都没有的野孩子。
因为自己是皇上醉酒后宠幸皇后宫里一个宫女生下的孩子,且生母生下他后就血崩去世了,所以就被记在皇后名下抚养。
但皇后当时已经有了嫡亲的儿子,对待他也不过是不缺口饭吃的程度,读书骑射什么的更是别提,他在宫里就是个透明人一样。
孩子无知,自由自在的这么活着倒也快活。
就这么长到十岁,有一天他偷听到两个宫女在讨论皇后在给太子挑选未来的妻子。好像是中意了丞相府的二小姐。
相府是书香门第,丞相的门生更是遍及天下,堪称天下文人之首。相府的大小姐已经嫁给了武威候世子,文武结合,美事一桩。府里还剩下个二小姐,听说是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胚子。
凭谢府的门第家世再加上这样的才名,配给太子,绰绰有余。
听着宫女们叽叽喳喳的讨论
他不禁开始心想,自己未来的妻子会是什么样呢
少年慕艾,当然是想要好看的,才气嘛,差一点也没什么,毕竟自己也不过将将能读懂千字文。
也不知道这谢府二小姐才气这么大,长成什么样呢
他这么想着,突然就想去看看这谢府二小姐。
他知道有处宫墙破了一个大口子,他经常偷溜出去,他还知道谢府在北巷。
于是当天他就偷偷溜出了宫。
寻寻觅觅,他终于绕到了谢府的后墙,当春时节,花开半城,谢府里有花探枝叶,伸出了墙头。暗香浮动,好闻极了。
他忍不住想靠近一点,看看是什么花这么香。
刚刚靠近,花枝竟开始猛烈摆动,花瓣扑扑簌簌地往下落,他伸手接了一片,就听见墙里有人在喊：
不,我不要学琴了,夫子打的我手心疼,我才不要下去,你们别拽我,再拽我就跳下去！声音骄纵又可爱。
他好奇的贴近墙壁,想要听的更清楚些。
却不料墙头突然飞下一个粉色身影,他慌张抬头,却猝不及防的撞入了一双亮晶晶,写满惊恐的大眼睛里。于是后撤的步伐不由自主的一顿,就被粉色炮弹撞了个满怀,跌倒在地。
有人肉垫子垫着,少女自然安然无恙,可苦了少年,捂着屁股,疼的龇牙咧嘴。
快,快去找小姐。墙里声音慌张地传来。
少年正张嘴想问她是谁,却被少女眼疾手快的一把拉起就跑,俩人足下生风的跑了半天,七扭八拐的来到一处隐蔽巷子才停了下来。
这下,终于找不到我们了。
少年气喘吁吁的扶着墙,终于上来了一口气,才抬头问巷口的少女：你到底是谁啊
少女回过头,对他眨眨眼,俏皮一笑,我啊,我叫谢昭雨。
少年看着面前矮他一头的少女,看她因跑步出汗而濡湿粘在鬓角的发丝,看她鼻尖上细闪的微微汗珠,绯红的脸颊,清丽的眉眼和带笑的唇角,不知怎地,袖中的手竟无意识地揉碎了之前接来的花瓣,脸也渐渐红了。
谢昭雨,她原来就是谢府的二小姐。
二、天行九歌,名作楚辞
谢昭雨和他不撞不相识,俩人竟愉快的聊起了天来,不过大多是谢昭雨在说,他在倾听。
教我弹琴的夫子可凶了,不过弹错一个音就要打我两下手心。
作画的夫子倒是还好,不过我看不懂他那些画,他还非要我体会意境。
听着谢昭雨絮絮叨叨的吐槽,他想,这个才女之名多少可能含了点水分。
不过今天李夫子给我讲了《九歌》,真有意思,我真的好喜欢楚辞,它的词使得真优美。我爹说我的名字是取自昭昭暮雨子规啼,因为我娘生我的时候,他听见有子规在枝头叫,所以他就给我取了这个名。但是我好喜欢楚辞里的词,他为什么不给我取这里的字呢话说回来我还不知道你叫啥呢,你叫什么名字啊谢昭雨好奇地瞪大眼睛看他。
被她水汪汪的眼睛盯着,他紧张的手足无措,楚辞他都不知道是什么,根本接不上话,而且她怎么话题跳跃的那么快,就问到名字了。他在宫里都被叫做六子,小六,六皇子什么的。好像也没有个正经名字。第一次他产生了类似卑微羞赧的情绪。
在少女好奇的目光中,他支支吾吾的说道：我,我叫楚,楚云,楚云辞。
当朝国姓为楚,他们这代皇子行云字辈。楚云辞,真的是非常好听的名字。
你的名字真好听。
楚云辞赫然抬首,看见了少女嘴角绽放的灿烂微笑。从此以后这一幕就一直被他深深地藏在心里。
三、坠入风尘,扶摇直上
俩人自从那次之后,竟变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楚云辞总是偷偷溜出宫和翻墙出来的谢昭雨出去玩。
谢昭雨还曾问过他,太子殿下什么样子,如何如何。
每当谢昭雨这么问,楚云辞总会不知为何的自心底漫出一丝酸涩滋味。
太子长的还不敌他俊俏,文采也不出众,怎的能配的上谢小姐。天底下谁也是配不成谢小姐的,这样如珠如宝的女子,谁能娶到,简直是他三辈子修来的福气。
若是,若是谢小姐愿意嫁给他,他一定把她视为明珠,捧在手上,含在嘴里,怎么金贵也是不为过的。
想到这,他陡然吓了一跳,简直整个人要蹦起来,谢昭雨奇怪的瞥了他一眼,见他满脸通红,身子也在轻颤,关心问到：你怎么了
怎知楚云辞听了她的话反应更大,口中含糊道：我突然想起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跑了两步,又猛地转过身来,朝她喊了一句：明天我再来找你玩。说完扭头又跑了。
只留下谢昭雨满脸懵的站在原地。
自从楚云辞确定了他那样的心思,竟像变了个人似的,主动找书来学习试图和谢昭雨找到共同话题,还攒钱开始送谢昭雨各种小礼物,谢昭雨也被哄的心花怒放,对这些小物件喜欢的紧。
直到那天,他听见皇后对太子说：你也收敛点心,听说你最近和房里那些伺候的婢子混在一起,你可是要成亲的人了,日后谢小姐嫁进来,可不能当着人家的面这样……
楚云辞当下如遭雷劈,惨白着脸回到了自己房间。他曾见过太子在房里和婢子厮混的模样,他让婢子坐在他腿上,手伸进衣服里,还亲她的嘴。若是日后他和谢小姐成亲,也对谢小姐做出这放浪行径……
想到这,他扶住桌子,弯着腰几乎要吐出来。要是太子和谢小姐的婚约能取消就好了,他这么卑鄙的想。
或许是老天听到了他的心声,暑夏的时候,太子竟在自己房中突然暴毙,太医院的人说是难耐暑热,心悸而死。
皇后陡然像是老了几十岁,下令把太子身边的人都杖毙。全宫上下,都沉浸在巨大的悲伤中,只有楚云辞一个人简直要高兴疯了。因为这样,太子和谢小姐的婚事就没了。
过了半载,皇后终于才从太子离世的悲伤中走出来,似是想起自己宫中还养着一个儿子,竟是也对楚云辞关心了起来。楚云辞也读了不少书,知道这是皇后无子,想要培养他当做未来的靠山。他欣然接受,甚至还在想这样自己以后就更有资格娶谢小姐了。
但是,事与愿违。有人在前朝告发谢丞相结党营私,贪污受贿,朝中一半大臣跪下求情,此举更是坐实结党之事,皇上大怒,下令彻查此事。
当夜,楚云辞偷溜出宫,见了谢昭雨一面。谢昭雨眼睛都哭肿了,她紧紧拽住楚云辞的袖子,抽噎着问：皇上一定会还我们谢家清白的对吗
楚云辞重重点头：一定会的。他相信谢丞相的为人,这件事一定会水落石出。
禁军闯入相府搜查证据时,楚云辞就在谢府外,看见抬出来的只是一箱一箱的书。他狠狠松了口气,但他没想到的是前脚刚从府里出来的书,后脚到了宫里竟变成了一箱一箱的银。罪证在此,皇上下令谢府满门抄斩,女眷充成官妓。
楚云辞得知此事,当下如遭雷劈。他疯了般的冲出书房想要去找皇上。却被皇后带人给堵在了宫门口。
早知道你这些时日都在为谢府一事奔波,我还当是为了什么。原来是看中了人家二小姐。皇后命人把他押回了宫里。他被人狠狠摁着跪在地上。
他抬头看向皇后,急切的说,谢府是冤枉的,在府上搜出来的明明是……
住嘴皇后狠狠扇了他一个嘴巴。
力度之大令他的头瞬间一歪,不慎咬到舌头来,竟连血丝都漫了出来。
这可是皇上的意思,你以为你跳出来就会有用吗让别人抓了把柄,你还怎么争
登了那个位子你要什么女人没有何必为了她毁了自己前程。不过这二小姐还真是好大的本事,跟太子订过婚还又勾搭了你去,本宫的儿子莫不是一个也不放过皇后想起了自己早逝的儿子,迁怒起来,语气不由得带上了狠意。
你给本宫跪在这里,好好冷静冷静吧。竟是直接下了禁足,把楚云辞关在了宫里。
楚云辞被关了七天,谢府一事早已尘埃落定。他从一开始的挣扎愤怒到痛苦绝望,再到最后已经变成了死水一般的平静。
他无颜面见自己心爱的姑娘,他是多么痛恨自己的无力。上天本就没有赐予过自己什么,现在连他的这点念想都要夺走。
他真的不甘心,不甘心再被别人掌控,他要把天下的权势都握在自己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