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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府花厅内,萧临渊推门而入时,副将李断江、张照立刻迎了上来。
他未予理会,径直往前走。
雕花屏风后的博古架上,放置着十数幅我的小像。
他脚步蓦地一顿,剑眉紧蹙。
黑色衣袂翻飞间,他已大步走向其中一幅我着戎装的画像。
“这是谁放置的?顺序都错了!”
“这是她第一次跟我随军,在铁门关所绘。”
说完,他上手一幅幅将画像按所绘时间重新放置。
又取过案上食单扫视,眸色骤冷:“谁点的折耳根?撤了,她并非镇南本地人,喜好甜口。”
“琴师,”他转向珠帘后的乐伶,不容置疑:“改奏《子夜歌》。”
李断江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与其他将领士官交换眼神,屏息垂首。
“他娘的”一旁的张照以气音道,“连嫂子画像所绘时间都记得一清二楚?换作你,你对你家那口子做的到吗?”
“噤声!什么嫂子不嫂子的,到现在还改不了口吗?”
李断江再次抬手擦去下颌上的汗,偷瞥正低声核对戏班曲目的萧临渊,“你又不是没有见识过将军的过目不忘,他对柳夫人定然更体贴”
张照对着李断江的后背撇撇嘴,你还不是不愿意叫柳夫人嫂子?!
酉时正,宾客渐至。
烛火挑亮三分,琴音换成江南小调的《采莲曲》。
萧临渊的目光,不时掠过紧闭的雕花门。
戌时初。
门前空寂。
戌时正。
窃窃私语渐起。
“今日不是庆贺沈大夫生辰吗?她怎么还未到?”
“将军不派个下人去请下吗?”
“肯定早派了吧,应该是路上有所耽搁了!”
亥时初。
花厅内空气凝滞如胶。
李断江被张照肘击了一下,“坏了,婚礼那天故意装作不认识嫂子,果然被嫂子记恨了,我送上府的赔礼和拜帖刚刚都被退回来了!”
“下次嫂子替我刮骨时,不给我麻药了怎么办?”
“你可闭嘴吧!”李断江捏紧了袖中同样被退回的拜帖,汗如雨下。
柳灵也放下管家刚送回的贺礼单,面色铁青:“师父她这是怎么了?”
李断江看向上首的萧临渊。
他依旧坐得笔直如松,可细看的话,可以发现他的脸色在摇曳烛火下白得骇人。
李断江在将领们的眼神催促中站起身,低声询问,“将军,是否派个下人再去城西请下嫂、沈大夫?”
萧临渊骤然回神,声线绷如满弓:“应该是马车出了故障,再静候片刻。”
李断江无奈,且不说沈大夫素来不喜乘马车,就城西沈宅到城北将军府的路程,步行都该走到了!
但是他什么都不敢说。
亥时正。
有人借口宵禁告退。
子时初。
萧临渊仍死死地盯着大门口。
柳灵终于起身,鬓间步摇乱响:“两个多时辰了!师父肯定是不想来赴宴,若是愿意来的,就是爬也爬到了!”
“师父也真是的,既如此,白日里又何必答应呢,害我操持这么久!”
没有人接话。
萧临渊喉结滚动,声音嘶哑:“子时未尽她答应了的,她一定会来!”
当更漏滴尽子时最后一滴时,他身形几不可见地晃了晃。
远处传来报更的钟声。
“子时三更,平安无事——!”
他浑身剧震,突然感到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在离自己而去。
萧临渊转头,“李断江!”
李断江叹了气,上前道,“将军,末将刚刚自作主张派人去了沈宅一趟,下人回报”
他顿了顿,“沈宅院门紧锁,烛火未亮,他便问了邻里,说是白日里看到沈大夫背着包裹离开了宅子,去向不知。”
萧临渊抬眼厉声道,“你为何不早说?!”
李断江:“”
“哐当——”萧临渊猛然起身,不顾碰翻的案几,如负伤猛兽冲出将军府,马蹄声碎了一地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