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爱是一场万劫不复的深渊,那么,你是否后悔过我们的相遇
书房的门,虚掩着一道缝。
蒋临川的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疼得他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他本是想下楼倒杯热水,暖一暖这具早已被病痛掏空的身子。
可那从门缝里泄露出的,压抑又带着颤栗的喘息,像一条毒蛇,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让他动弹不得。
昭明……
我好想你……
想你抱我……
那是他妻子褚清岚的声音。
沙哑,迷离,充满了情欲的渴求。
而她口中呼唤的,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蒋昭明。
蒋临川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铁锈味的腥甜从喉咙里翻涌上来。
他透过门缝,死死地盯着里面的景象。
褚清岚斜倚在书房那张昂贵的真皮老板椅上,衬衫的扣子解开了三颗,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在昏黄的灯光下晃得人眼晕。
她的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像蝴蝶的翅翼般颤抖。
而她的手,正紧紧攥着一串菩提佛珠。
那串佛珠,是三年前蒋昭明被他逼去寺庙时,随身带走的。
现在,这串本该沾染着檀香的圣物,却被他深爱的妻子,紧紧地压在腿心,随着她身体的颤动而发出细微的、令人作呕的碰撞声。
蒋临川的视线,落在了那佛珠上沾染的、可疑的湿痕上。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再也忍不住,猛地推开了书房的门。
哐当——
巨大的声响让褚清岚浑身一颤,惊恐地睁开了眼。
看清来人是蒋临川,她眼中的迷乱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饰的厌恶与嘲讽。
她甚至没有一丝一毫被撞破的羞耻,反而慢条斯理地将那串佛珠举到蒋临川眼前,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
怎么
看到这个,觉得恶心吗
她红唇轻启,吐出最淬毒的话语。
蒋临川,这可是你结婚三年,求都求不来的东西。
我宁可用昭明的佛珠自己解决,也不愿让你碰我一根手指头。
你到底要犯贱到什么时候,才肯放过我
放过我……
蒋临川的耳边嗡嗡作响,眼前阵阵发黑。
他想起了三年前。
那个本该是他和褚清岚的新婚之夜。
他满心欢喜地推开婚房的门,看到的却是他的新娘和他的好弟弟,赤身裸体地纠缠在他们的大红婚床上。
那一刻,世界崩塌。
他疯了。
他当着所有宾客、记者、警察的面,拿起水果刀,狠狠划开了自己的手腕。
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他白色的礼服,也染红了所有人的眼睛。
他用自己的命做赌注,赢了一场惨烈的胜利。
他逼得蒋父吐出了一半的家产。
他逼得蒋昭明剃度出家,永世不得还俗。
他还逼得褚清岚签下了那份协议——除非他主动提出,否则她永生永世,都不能提离婚二字。
他以为,用这种近乎毁灭的方式将他们分开,将她捆在身边,总有一天,她会回头。
他以为,时间能抚平一切。
可他错了。
错得离谱。
三年过去,蒋昭明成了她心中不可亵渎的佛子,而他,成了她眼中最肮脏的邪魔。
如今,他油尽灯枯,只剩下最后三十天的生命。
她渴望的自由,他给。
他都给。
蒋临川强行咽下喉头的血,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把衣服穿好。
我们谈谈。
褚清岚慢悠悠地整理着衣衫,仿佛在欣赏他痛苦的神情,嘴角噙着冷笑。
我跟你,有什么好谈的
蒋临川没有看她,他怕再多看一眼,自己会忍不住掐死她,或者,掐死自己。
他转过身,背对着她,用尽全身力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谈离婚。
空气,瞬间凝固了。
褚清岚脸上的嘲讽僵住了。
下一秒,她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几步冲到他面前,眼中是压抑不住的狂喜和怀疑。
你说什么
真的假的!
蒋临川没有回答,只是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走下楼。
客厅里,他将一份份文件从牛皮纸袋里拿出,整齐地摆放在茶几上,像是在进行一场庄严的告别仪式。
褚清岚一身轻松地坐在他对面,眼神像鹰隼一样,死死盯着他的动作,生怕他耍什么花招。
蒋临川将第一份文件,小心翼翼地推到她面前。
蒋昭明的还俗申请,我已经签了字。
褚清岚的呼吸猛地一滞。
她难以置信地拿起那份文件,看着上面蒋临川龙飞凤舞的签名,愣了好几秒。
她抬起头,警惕地看着他,你又想玩什么把戏
蒋临川没有理会她的质问,只是低下头,将第二份协议推了过去。
三年前,我跟蒋家、褚家签的那份协议,已经作废了。
你可以随时去查。
褚清岚彻底懵了。
三年前,他为了那份协议,连命都不要了,那是他控制她最得意的筹码。
现在,他说废就废了
还让蒋昭明还俗
他到底想干什么
一种莫名的慌乱攫住了她的心,她握紧了拳头,你……
蒋临川仿佛没有看到她的惊慌,将倒数第二份文件推到她面前。
这是离婚协议。
只要你按照上面的要求,陪我做几件事,我就签字。
褚清岚狐疑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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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协议,飞快地翻开。
当看清上面的内容时,她气得浑身发抖。
【陪蒋临川要做的十件事】
第一件:陪他参加一个拍卖会。
第二件:为他做一桌他喜欢吃的菜。
第三件:陪他去西藏祈福。
……
第九件:陪他拍一套婚纱照。
第十件:履行夫妻义务。
蒋临川!
褚清岚猛地站起来,将那份协议狠狠地砸在他脸上,纸张边缘划过他的脸颊,留下一道细微的红痕。
你就这么想跟我上床!
你怎么可以这么无耻!用离婚来威胁我!
我告诉你,不可能!我这辈子都不会让你碰一下!
她歇斯底里地怒吼着,胸口剧烈起伏。
蒋临川默默地捂着被砸疼的脸,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协议,紧紧攥在手里。
那我们就这么耗着。他轻声说,语气里听不出情绪,反正我无所谓。
褚清岚死死地瞪着他。
她记得,她最爱他的那几年,总是缠着他,吵着要嫁给他,要夜夜笙歌,要给他生一个足球队的孩子。
可现在,即便是用她最渴望的自由来交换,她也不愿意了。
蒋临川垂下眼,长长的睫毛掩盖住眼底翻涌的湿意和痛楚。
他就知道。
他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在写下第十条的时候,他本就没抱任何希望,不过是……最后的痴心妄想罢了。
他将协议重新摊开在桌上,拿起笔,当着她的面,将最后一条,重重地划掉。
然后,他写上新的条款:
【离婚冷静期三十天内,褚清岚必须陪在蒋临川身边,随叫随到。】
他抬起头,声音沙哑地问:这样,可以吗
褚清岚一把抢过他手里的笔,生怕他反悔似的,飞快地在签名栏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蒋临川,你最好别耍我!她恶狠狠地警告,否则,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说完,她抓起那份还俗申请,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背影里满是迫不及待的雀跃。
蒋临川的目光,缓缓落在了茶几上最后一份、也是唯一一份没有拿出来的文件上。
那是一张医院的诊断书。
胃癌,晚期。
医生说,他最多,只能再活三十天。
他伸出手,颤抖地抚摸着那张薄薄的、却重如千钧的纸。
终于,再也忍不住,他低下头,肩膀剧烈地耸动起来,压抑的、痛苦的哽咽声,在空旷的客厅里,显得格外凄凉。
他要她陪的三十天。
原来,是他生命中,最后的三十天。
夜幕降临。
蒋临川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拍卖会主办方发来的提醒信息。
今晚,有他母亲的遗作上拍。
他的心跳,骤然加速。
他立刻拨通了褚清岚的电话。
今晚,陪我完成第一件事。
电话那头的褚清岚似乎正在什么热闹的地方,背景音嘈杂,她含糊地应着,言语间满是推脱。
蒋临川的声音冷了下来。
你要是不来,那份离婚协议,就当我没写过。
两个小时后,一辆火红的法拉利准时停在了别墅外。
褚清岚靠在车门上,穿着一身性感的黑色吊带裙,画着精致的浓妆,一脸不耐烦地看着从别墅里走出来的蒋临川。
蒋临川穿了一身得体的黑色西装,衬得他身形越发清瘦挺拔,脸色却苍白得吓人。
经过褚清岚身边时,他的脚步顿了一下。
换做以前,他一定会借机将她揽入怀中,享受她厌恶地推开他之前的片刻温存。
但今天,他只是停了停,便径直弯腰,坐进了副驾驶。
褚清岚皱了皱眉。
她坐进驾驶座,发动车子,眼角的余光瞥了他一眼,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车子平稳地停在举办拍卖会的五星级酒店门前。
褚清岚先下了车,习惯性地准备伸手去挽他的手臂,在众人面前扮演恩爱夫妻。
这是他们三年来形成的默契。
可这一次,蒋临川却先一步避开了她的手。
我自己可以。
他的声音很淡,没有一丝波澜。
褚清岚看着他挺拔却略显孤单的背影,挽了个空的手僵在半空中,心里莫名地有些不是滋味。
蒋临川……这是怎么了
拍卖会现场,流光溢彩,名流云集。
蒋临川显得兴致缺缺,对前面几件拍品,都只是象征性地举一次牌,加一口价,便不再跟。
直到,他母亲那幅名为《望》的遗作,被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抬了上来。
画上,是一个温柔女人的背影,正痴痴地望着远方归家的路。
蒋临川的呼吸,瞬间绷紧了。
三年前,他那场玉石俱焚的闹剧,让蒋父颜面尽失。
因为签了不能秋后算账的协议,蒋父一腔怨气无处发泄,便将所有的恨意都转移到了他死去的母亲身上。
他偷偷变卖了母亲所有的遗物,甚至包括一些贴身的衣物,用这种方式来恶心他,折磨他。
这三年,蒋临川动用所有关系,几乎倾家荡产,才陆陆续续找回了大部分。
唯独这幅《望》,一直下落不明。
如今,终于得见。
哪怕是拼上他从蒋父那里拿来的所有钱,他也一定要将它带回家。
起拍价,两百万!
五百万。蒋临川毫不犹豫地举牌。
场内一阵小小的骚动,立刻有人跟价,价格很快被推到了两千万。
蒋临川眉头紧锁,第四次举牌。
三千万。
三千五百万。
一个清朗又带着几分玩味的声音,从最后一排传来。
众人齐刷刷地回头望去。
只见一个穿着藏蓝色西装的男人站起身,缓步向他们走来。
他身材挺拔,面容俊朗,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浑身散发着一种阳光又禁欲的气息。
正是蒋昭明。
他已经还俗了。
蒋昭明径直走到他们中间,亲昵地拍了拍蒋临川的肩膀,硬生生挤了进来,坐在了两人中间。
哥,他笑得一脸无辜,真巧,我也很喜欢这幅画。
哥,你把它让给我,就当是……我重归红尘的礼物,好不好
蒋临川厌恶地甩开他的手,面无表情地再次举牌。
五千万。
蒋昭明脸上的笑容一僵,委屈地看向褚清岚,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清岚,你看我哥,他就是喜欢跟我作对。
我在寺庙里吃了三年的苦,现在就要一幅画,他都不肯让给我……
看着蒋昭明这副令人作呕的绿茶嘴脸,蒋临川放在身侧的手死死捏紧。
三年前你是怎么被送走的,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吗
你跟你那个上不得台面的妈一样,都喜欢抢别人的东西。
想要这幅画做梦!
蒋临川再次举牌,声音冷得像冰。
五千五百万!
蒋昭明脸色煞白,眼圈瞬间就红了,泫然欲泣地望着褚清岚。
清岚,我哥他……他还是这么恨我……早知道,我就不该还俗的……
褚清岚心疼地看着他,再转向蒋临川时,眼神已经冷了下来。
蒋临川,昭明刚回来,你非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吗
蒋临川捏着号牌的手心,已经满是冷汗。
当年分家,蒋父耍了心眼,只给了他一张银行卡,里面的流动资金不过十五个亿。
这三年,褚清岚为了报复他,一分钱没给过他,他坐吃山空,加上必要的开销,如今手里剩下的,堪堪只有一个亿。
跟蒋昭明拼一拼,或许还有胜算。
可如果褚清岚掺和进来……
褚清岚,这是你答应陪我做的第一件事。他几乎是在恳求,我希望你,不要多管闲事。
然而,他的退让,在褚清岚看来,却是懦弱。
她毫不避讳地靠进蒋昭明的怀里,用一种挑衅的、胜利者的姿态,轻蔑地看着蒋临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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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起手,对着拍卖台,做了一个所有人都震惊的手势。
点天灯!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点天灯,意味着无论接下来拍品价格多高,她都无条件跟价,直到无人再争。
这是豪门炫富最极致、也最羞辱人的方式。
褚清岚带着恶意的眼神,一字一句地对蒋临川说:
接下来的拍卖,只要是蒋家二少爷看上的,我褚清岚,全包了。
议论声像潮水般涌来。
蒋家二少他不是出家了吗
褚小姐这么为他点天灯,看来三年前的传闻是真的啊……
你看她在蒋先生面前跟蒋二少爷那么亲密,这关系……啧啧……
蒋昭明的脸微微泛红,有些不好意思地对褚清岚说:清岚,你这样……别人会误会的。
褚清岚却笑得更加灿烂,声音大到足以让周围的人都听见。
怕什么反正我很快就要嫁给你,让你名正言顺地,做我们褚家的上门女婿。
轰——
蒋临川的脑子炸开了。
他捏着号牌的手剧烈颤抖,几乎是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哀求。
褚清岚,我只要那幅画。
求你。
褚清岚挑了挑眉,笑容残忍。
那十件事里,可没写着我必须把画让给你。
那你要怎样,才肯把画让给我
褚清岚温柔地看着怀里的蒋昭明,仿佛在看一件稀世珍宝。
这画,我已经决定送给昭明了。
你想要可以啊。
求他。
求他!
她竟然让他,去求蒋昭明!
她明知道他有多恨这个私生子,恨他和他那个小三母亲毁了自己的家,现在,她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他去求他!
蒋临川笑了。
笑得比哭还难看。
他绝不会求。
就算带着遗憾死去,他也绝不会在蒋昭明面前,低下他高傲的头颅!
他猛地站起身,将号牌狠狠扔在座椅上,目光死死地锁定在褚清岚身上。
我现在,要你陪我做第三件事。
陪我去西藏。
褚清岚脸色一变,蒋临川,你疯了!
他垂下眼,语气冰冷而决绝。
你可以拒绝。
但这辈子,你也别想和蒋昭明,名正言顺地在一起。
褚清岚狠狠地瞪着他,胸口剧烈起伏。
她转头,对怀里的蒋昭明柔声安抚:昭明你放心,很快,我就能摆脱他,永远和你在一起。
蒋昭明却脸色一变,不舍地拉住她的手臂,清岚,要不……你求求我哥,让他带我一起去吧
蒋临川刚要开口,褚清岚立刻抢白。
合同上,可没写不能带别人。
蒋临川闭上了眼。
无力感,像潮水一般将他淹没。
他本想,在生命的最后旅程里,只有她陪着,回到他们最初梦想的地方。
现在看来,终究是奢望。
西藏,是他最想去的地方。
趁着现在还能走,他不想放弃。
他转过身,向外走去,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
他想跟,就跟着吧。
褚清岚有些惊讶地看着他的背影。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换做以前,他一定会大发雷霆,闹得天翻地覆。
蒋昭明见状,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再次将她搂紧。
清岚,要是我哥不乐意,我就不去了,免得让你为难。
褚清岚回过神,重新依偎在他怀里。
不为难,我也想带你出去散散心。
两个小时后,机场贵宾室。
蒋昭明像条没骨头的蛇,整个人都缠在褚清岚身上,手不规矩地在她身上游走,故意触碰着她的敏感点。
褚清岚的耳朵尖都红了,呼吸急促,眼神迷离,恨不得立刻就被蒋昭明就地正法。
蒋临川厌恶地别过头,胃里突然一阵剧烈的抽搐,喉咙里瞬间涌上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他脸色大变,慌忙用手捂住嘴,快步冲向卫生间。
哇——
关上隔间的门,一口鲜血猛地喷出,染红了整个马桶。
他痛苦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身体不住地颤抖。
他拿出手机,正准备给褚清岚发消息说自己不舒服,身后,却突然传来蒋昭明阴阳怪气的声音。
哟,哥,你这是……快要死了吗
蒋临川身体一僵,迅速按下冲水键,用手背抹去嘴角的血迹。
他不想理他,转身就要走。
蒋昭明却一把拦住了他的去路,脸上的温顺无辜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饰的狰狞和怨毒。
蒋临川,既然我已经还俗了,那三年前的账,咱们也该好好算一算了!
话音刚落,他攥紧拳头,一拳就朝着蒋临川的脸狠狠挥了过来。
蒋临川急忙后退,后背重重撞在墙上,他咬紧牙关,也挥拳反击,正中蒋昭明的脸颊。
他知道蒋昭明来者不善,却没想到他敢在这里动手。
既然他不怕被褚清岚看到真面目,那自己这个将死之人,又有什么好怕的
能打他一拳,就算赚了!
蒋昭明被打得一愣,随即像疯了一样扑了上来。
胃部的剧痛让蒋临川瞬间失去了力气。
刚才那一拳,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能量。
他勉强躲闪着,混乱中,一把抓住了蒋昭明头上的假发。
刺啦——一声。
蒋昭明那一头精心打理的短发,竟然被他整个扯了下来,露出了下面光溜溜的头皮,在灯光下闪着青白的光。
那是当年剃度留下的痕迹。
蒋昭明感到头顶一凉,整个人都疯了。
蒋临川,我杀了你!
他将蒋临川死死地撞在地上,骑在他身上,拳头雨点般地落在他的腹部和后背。
蒋临川拼命挣扎,却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他只能死死地攥着手里的假发,嘴角不断有鲜血溢出。
他盯着蒋昭明扭曲的脸,正要说话,卫生间外,突然传来了褚清岚的声音。
昭明,你在里面吗要登机了。
蒋昭明高举的拳头,停在了半空中。
他深吸一口气,从口袋里拿出纸巾,小心翼翼地擦掉蒋临川嘴角的血,然后,他猛地一拳打在自己的嘴角,身体一软,跌坐在地上,额头恰好撞在墙角。
清岚……救命……我哥他……他要打死我……
话音未落,门被猛地推开。
褚清岚冲了进来。
她一眼就看到了倒在地上,嘴角流血,额头红肿的蒋昭明。
她心疼地将他扶起,愤怒地转身,将蒋临川堵在角落,扬起手,一巴掌狠狠地甩在他脸上。
蒋临川,你怎么这么恶毒!
蒋昭明委屈地用双手护住自己的光头,哽咽着说:都怪我……我不该来碍我哥的眼……我现在就走,我回我的寺庙去,这样哥就高兴了……
说完,他悲痛欲绝地向外跑去。
褚清岚急忙从蒋临川手中夺过那顶假发,大步追了出去。
蒋临川虚弱地扶着墙站稳,攥紧了拳头,叫住了她。
褚清岚,合同上写了,离婚冷静期三十天,你要随叫随到。
我现在,要求你,留下来,陪我。
褚清岚的脚步停住了。
她回头,那眼神,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蒋临川知道她想说什么。
他吃力地抬起手,拍了拍被打得嗡嗡作响的耳朵。
你不是想离婚吗
十件事,你才完成了两件,现在是第三件。
如果你不想离了,现在就可以走。
他的呼吸很急促,每一个字都说得异常艰难。
褚清岚的眼神阴郁得能滴出水来,她死死地攥着手里的假发,几乎要将它捏碎。
蒋临川,你真是无耻到了极点。
好,我答应你。
但你如果再敢动昭明一根汗毛,我绝对,会先要了你的命!
蒋临川松开了沾满鲜血的拳头。
放狠话
两年前,他们吵得最凶的时候,她就说过要杀了他。
现在,她很快就要如愿了。
最终,西藏还是没去成。
蒋临川在机场大厅,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褚清岚皱着眉走过来,语气里满是不耐和怀疑。
你怎么了演戏博同情
蒋临川挣扎着想起来,却浑身无力。
他向她伸出手,拉我一把。
褚清岚的眼神充满了鄙夷,蒋临川,你是不是有病
他脸色一沉,自嘲地笑了,如果我就是有病呢
褚清岚嘴角动了动,终究还是弯腰,向他伸出了手。
祸害遗千年,你能有什么病。
蒋临川却无力地拍开了她的手。
开玩笑的。
你们先走吧,我……我还有点事。
蒋昭明在旁边委屈地哼唧:清岚,我头好晕,好像被哥打出脑震荡了……
褚清岚回过神,复杂地看了蒋临川一眼,最终还是扶着蒋昭明,快步离开了。
看着她决绝的背影,蒋临川迅速拿出纸巾,捂住嘴剧烈地咳嗽起来。
鲜红的血,染透了洁白的纸巾。
他凄凉地笑了。
她,早就不再是那个会为他心疼的女孩了。
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
他被送进了医院。
为了保命,医生对他进行了高强度的放射治疗。
短短十天,他的头发就掉了一大半,整个人瘦得脱了相。
他蜷缩在卫生间的角落里,痛苦地抱着头,无声地哭泣。
这时,褚清岚的电话,突然打了进来。
看着那个熟悉的号码,蒋临川的心,还是不争气地软了一下。
他清了清嗓子,接通电话。
然而,电话那头传来的,却是她冰冷的催促。
还有七件事,剩下十五天,能不能做完
我警告你,别想耍花招拖延时间。
就算十件事没做完,到了日子,你也必须跟我去领离婚证!
蒋临川握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声音沙哑得厉害。
第四件事。
陪我……拍一套婚纱照吧。
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
久到他以为她会拒绝。
然后,才传来她不情不愿的一声。
……好。
挂了电话,蒋临川不顾医生的劝阻,偷偷溜出医院,去商场买了一顶深棕色的假发。
第二天,在影楼门口,褚清岚看着他,皱起了眉。
你染头发了你不是最讨厌棕色吗
蒋临川轻轻抚了抚头上的假发。
他以前不染,是因为她喜欢他黑发的样子。
现在,他都要死了,总该为自己活一次。
他没有回答,径直坐进了车里。
褚清岚的目光在他头发上停留了许久,本能地想伸手去摸,却被他不动声色地避开了。
这是他第二次,拒绝她的触碰。
褚清岚收回手,心里那股异样的感觉,又浮了上来。
助理说,他最近经常去医院。
难道……他真的病了
到了影楼,蒋临川选了一套复古款式的西装。
那是他十六岁时,梦想着迎娶她时,最流行的款式。
褚清岚却一脸嫌弃。
这什么老古董款式,丑死了,换最新的那套。
蒋临川看着她满脸不悦的样子,第一次没有顺从她。
他抱着西装,径直走进了试衣间。
这么多年,他一直在迎合她,穿她喜欢的,吃她喜欢的,努力活成她喜欢的样子。
可最后,她还是爱上了别人。
那他又何必,再委屈自己。
等蒋临川从试衣间出来,外面已经不见了褚清岚的身影。
工作人员抱歉地告诉他:蒋少爷,褚小姐说有急事,先走了。
蒋临川看着镜子里,穿着复古西装,戴着假发的自己,强迫自己挤出一个微笑。
没关系。
我自己拍。
这套婚纱照,本就是拍给他自己,拍给那个十六岁的、爱她爱到骨子里的少年看的。
他不后悔。
蒋少爷,看镜头,笑一个。
他努力地勾起嘴角,想留下自己最英俊的样子。
然而,就在快门按下的那一瞬间,他喉头一甜。
噗——
一口鲜血,猛地喷出,溅满了身前的白色背景布。
眼前一黑,他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蒋临川,你疯了!你怎么敢去拍婚纱照!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你这种情况必须待在无菌室里!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病床上,蒋临川虚弱地睁开眼,看到的,是好友兼主治医生景深,气得通红的眼睛。
景深……他动了动嘴唇,想握住景深的手,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
你清楚个屁!景深气得口不择言,五年前你瞒着所有人为了褚清岚那个女人捐了一个肾还不够!两年前又匿名给她捐了骨髓!
现在你为了她快死了,她给你打过一个电话吗!
蒋临川,你他妈就是个傻逼!
没打过吗
蒋临川不甘心地摸向枕头下的手机。
屏幕上,干干净净,没有一通未接来电,没有一条未读信息。
他苦涩地扯了扯嘴角。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所剩无几的头发,心中一紧。
我的假发呢
景深鼻子一酸,从柜子里拿出假发递给他。
你还想干什么
蒋临川捏着手机,身体,他真的清楚,撑不了多久了。
这次能醒过来,是侥幸。
下一次,就不知道了。
所以,趁着还清醒,他想让她,再帮他做最后一件事。
他几乎是在恳求地看着景深。
就最后一件,求你了。
电话拨过去,响了两声,被挂断了。
再打,还是被挂断。
他自嘲地笑了笑,点开微信,艰难地敲下一行字。
【帮我做最后一件事,做完,我们就两清了。】
消息刚发出去,褚清岚的电话就回了过来。
什么时候
今晚。
今晚不行。
蒋临川捏着手机的手剧烈颤抖,声音急切到破音。
就今天!
他怕,再也等不到明天了。
如果你拖到明天,他握紧拳头,补充道,就不止这一件事了。
电话那头,传来她咬牙切齿的声音。
好!我希望你说话算话!
你要我做什么
蒋临川死死咬着嘴唇,仰起头,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做十道,我爱吃的菜。
一个小时后,褚清岚的车停在了别墅门口。
蒋临川强撑着身体上了车。
褚清岚看着他苍白如纸的脸,心里那股异样的感觉再次涌上。
你……她动了动嘴唇,想问他是不是真的病了。
蒋临川却系好安全带,打断了她。
抓紧时间吧,十个菜,你要做很久。
褚清岚脸色一沉,不悦地发动了车。
她真是想多了,蒋临川这种喜欢折磨人的混蛋,怎么可能会生病。
这是他们第一次一起逛超市。
蒋临川像个好奇宝宝,什么都想看看,褚清岚却心不在焉,低着头,每隔几分钟就看一次表。
蒋临川假装没看见,转身时,一个没看路的小孩不小心撞到了他。
他躲闪不及,竟直直地摔在了地上。
褚清岚脸色一变,本能地上前,伸手将他拉了起来。
握住他手腕的时候,她微微一愣。
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手腕细得,仿佛一折就断。
蒋临川慌忙抽回手,最近胃口不好。
褚清岚低下头,没再说什么,却在之后的购物中,又多挑了几样他爱吃的菜。
回到别墅,一进门,蒋昭明就从沙发上迎了上来。
他穿着蒋临川的拖鞋,亲昵地挽住褚清岚的胳膊,虚弱地开口。
清岚,你回来啦。这么多东西,我哥怎么也不帮你拿一下
蒋临川的目光,瞬间冷了下来。
这是他们的婚房。
他答应过她,绝不带任何不相干的男人回来。
现在,蒋昭明登堂入室,钥匙是谁给的,不言而喻。
胃里翻涌得更厉害了,血气直冲脑门。
褚清岚!他指着蒋昭明,声音都在发抖,我让你给我做饭!谁让你把这个不三不四的人带到我家里来的!
褚清岚脸色一变,下意识地将蒋昭明护在身后。
是你非要我今天过来的!昭明生病了,我总不能把他一个人丢在我那里吧!
丢在她那里……
他们……已经同居了
蒋临川只觉得天旋地转,他死死地捏着拳头,压抑着喉咙里不断上涌的血腥味,指着门口。
我不用你做了,请你,带着他,滚出我的家!
褚清岚皱眉,你什么意思是你说的做完这件我们就两清,你现在想反悔
他这个时候,竟然只在乎他会不会反悔!
蒋临川指着门口,用尽全身力气,声嘶力竭地吼了出来。
滚啊!
蒋昭明见状,眼底闪过一抹阴狠,却装出一副愧疚的样子。
哥,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不该生病的……你别生气,我现在就滚……
褚清岚心疼地拉住他,不关你的事!是他无理取闹!这房子本来就在我名下,要走,也该是他走!
噗——
一直憋在喉咙里的那口血,终究还是没忍住,猛地喷了出来。
溅了褚清岚一身。
星星点点的红,触目惊心。
褚清岚脸色大变,下意识地就要上前。
蒋昭明却一步挡在她面前,冷笑道:三年前假装自杀,现在又玩吐血浆蒋临川,你为了留住清岚,还真是不择手段啊。
褚清岚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她脸上的担忧,瞬间变成了愤怒和鄙夷。
蒋临川,你到底还有没有底线!
别说你装吐血,就算你今天真的死在我面前,我也不会再多看你一眼!
你现在,立刻,给我滚出去!
他让她滚。
在她吐血之后,她让他滚出这个家。
蒋临川盯着她狰狞的模样,心脏疼得像是要裂开。
他艰难地迈开步子,走到门口时,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他背对着她,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
后天,民政局,不见不散。
看着他踉跄离开的背影,褚清岚的心,莫名地揪了一下。
她下意识地想追出去,蒋昭明却拉住了她。
清岚,如果你舍不得我哥,我可以退出的……
褚清岚收回了迈出去的腿,拍了拍他的手。
我买的都是你爱吃的菜,他不吃,我做给你吃。
蒋临川离开别墅后,再也撑不住,重重地倒在了冰冷的马路上。
意识彻底消失前,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拨通了景深的电话。
景深……我还想……见你……最后一面……
染染,你跟我哥提了没,咱们啥时候去民政局办手续
蒋昭明拿着一件花哨的西装,在镜子前比划着,脸上是藏不住的得意。
褚清岚坐在沙发上,有些走神。
还没。
我在等他电话,他到了自然会联系我。
蒋昭明还想说什么,褚清岚却站了起来。
你留家里,我自己去。
车里,褚清岚紧紧盯着民政局的大门,却迟迟不敢下车。
她搞不清楚,为什么他终于同意离婚了,她的心,反而乱了。
她盯着手机里和蒋临川的聊天界面,自从那天他吐血离开后,他再也没回过她一条消息。
这样也好。
互相折磨了三年,是时候解脱了。
她推开车门,走进了办事大厅。
里面,没有蒋临川的身影。
她自嘲地笑了笑,拨通了他的电话。
响了五六声,被挂断了。
怒火,瞬间冲上了头顶。
蒋临川,你居然敢耍我!
同一时间,医院抢救室里。
景深红着眼睛,一次次地用电击器电击着蒋宴C辞的心脏。
蒋临川,你醒醒!你想去的西藏,你自己去!
蒋临川,你醒过来啊!
旁边的护士小心翼翼地指着已经变成一条直线的仪器。
褚医生,蒋少爷……已经走了。
景深绝望地瘫坐在地上,眼泪汹涌而出。
走了也好……走了,他就再也不会为了那个女人,要死要活了……
护士将蒋临川的手机递给他。
褚医生,刚才这个号码打来,我自作主张给挂了。
景深看着手机上褚清岚三个字,用力抹掉眼泪,拨了回去。
他要把一切都告诉她!
他要让她后悔一辈子!
然而,电话拨通后,对面却传来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
她把他拉黑了。
褚清岚回到家,怒火中烧。
蒋昭明见状,添油加醋:我就说他是在玩苦肉计。爸刚才还打电话来说,医院通知他蒋临川死了,让他去办后事。你说可笑不可笑他真有事,第一个通知的不该是你这个合法妻子吗
褚清岚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点开手机,看着黑名单里那个号码,心猛地一沉。
蒋昭明继续煽风点火:三年前他自残,逼得我们两家损失惨重。这次又装死,他就是不想离婚!
他叹了口气,委屈地说:清岚,你跟我哥日夜相对三年,你不会是……
褚清岚心烦意乱,猛地扑进他怀里,吻上了他的唇。
一夜缱绻。
第二天中午,褚清岚被助理的电话吵醒。
褚总,医院那边……确认了,先生昨晚抢救无效,已经……去世了。
褚清岚嗤笑一声。
蒋临川真有本事,能让医院陪他撒谎。
别理他,再打电话就拉黑。
挂了电话,她心里却烦躁得厉害。
【万一呢万一他真的死了呢】
这个念头一出,她吓了一跳。
她厌恶地甩甩头,还是拨通了蒋临川的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接了。
她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嘴上却不依不饶。
蒋临川你真让我恶心!说好离婚又放我鸽子,现在还到处说你死了!
你要是真想死,就去死啊!你死了我们正好不用离了,我直接当寡妇!
她发泄完,等着他的解释。
对方却一言不发,直接挂了电话。
再打,被拉黑了。
褚清岚烦躁地把手机扔在床上。
旁边的蒋昭明被吵醒,将她拉进怀里。
清岚,别生我哥的气了,我们去西藏吧。
褚清岚摸了摸他的脸。
好,不过去之前,我先带你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
你身体里只有一个肾,万一高反影响了,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蒋昭明脸色一变。
褚清岚却已经拨通了助理的电话。
帮我约一下肾脏科的专家,景深医生。
听到这个名字,蒋昭明的背脊,瞬间窜上一股凉意。
医院VIP诊室。
景深的目光,落在桌上那个黑色的骨灰盒上。
他刚准备带蒋临川去西藏,就接到了褚清岚的预约电话。
他改了机票,赶了回来。
五年前,蒋临川不让他说。
现在,他要让这个女人,亲眼看看她爱上的,是个什么东西。
褚小姐,五年前是我为你做的移植手术,没错吧
没错,要不是昭明捐肾给我,我早就死了。
景深冷笑一声,拿出蒋昭明的体检报告,指着血型那一栏。
褚小姐是A型血,蒋二少爷是B型血。
常识来说,这两种血型,不可能进行器官移植。
褚清岚如遭雷击。
这……这怎么可能是不是搞错了
景深又指着报告上另一处。
而且,蒋二少爷的检查结果显示,他双肾健全。
褚清岚的腿一软,瘫坐在椅子上。
这……这怎么会……
褚小姐,景深的声音像来自地狱,坦白说,五年前的手术,我并未见过蒋二少爷。但我记得很清楚,给你捐肾的那个人,是O型血。
术后大出血,我从全城调集了所有O型血,才勉强保住他的命。
O型血……
蒋临川!
蒋临川就是O型血!
褚清岚浑身颤抖,褚医生,求求你,帮我查查,五年前给我捐肾的人,到底是谁
景深摇了摇头。
抱歉,病人隐私,无可奉告。
他顿了顿,又不经意地补充了一句。
哦对了,蒋二少爷的内检结果不太好,我建议褚小姐,最好去做个HIV检测。
褚清岚失魂落魄地走出诊室。
蒋昭明慌忙迎上来,清岚,医生怎么说
褚清岚狠狠甩开他的手,我身体里的肾,到底是不是你的!
蒋昭明心虚地低下头,正要狡辩。
一个护士走了出来,将一叠报告单递给褚清岚。
褚小姐,褚医生要去西藏一段时间,这是您的报告。
哗啦一声,报告单散落一地。
落在褚清岚脚边的,是一张泛黄的捐赠证明。
【骨髓捐赠书】
捐赠人:蒋临川。
受赠人:褚清岚。
时间,是两年前。
她因为肾移植并发症,患上急性白血病,急需骨髓移植。
所有人都陪在她身边,只有蒋临川,消失了整整两个月。
她以为他不在乎她死活,恨他入骨。
原来……原来他不是消失了,他是去……救她的命了!
褚清岚的手抖得拿不住那张纸。
她疯了一样冲向诊室,却被告知景深已经去了机场。
机场!
她颤抖着拨通助理的电话。
订去西藏的机票!现在!立刻!马上!
飞机一落地,褚清岚就拨通了蒋临川的电话。
通了!
她激动得声音都在发抖。
临川,对不起!我们不离婚了,我们和好好不好
电话那头,一片死寂,然后被挂断。
但她已经成功定位到了他的位置。
五个小时后,车子停在纳木错湖边。
她下了车,却只看到一片湛蓝的湖水,没有他的身影。
这里,是他们十七岁时约定要一起来的地方。
她再次拨通电话,电话那头依旧沉默,然后挂断。
她再次定位,追去布达拉宫。
她跪在青石板上,虔诚地磕着长头。
神啊,求你,让我见到他。
一个卖花的老阿妈递给她一朵格桑花。
姑娘,有个后生仔,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除了花,还有一张纸。
是那张,她遗落在医院的,肾脏捐赠书。
捐赠人那一栏,清清楚楚地写着:蒋临川。
眼泪,瞬间决堤。
对不起……临川……对不起……
她再次拨通电话,这次,是景深的声音。
想知道他在哪,就按捐赠书背后的地图走。
接下来的三天,她像个被牵线的木偶,跟着地图,一站一站地追寻。
每一次,都与他擦肩而过。
最后一站,是珠穆朗玛峰。
她雇了最好的登山队,却在半山腰就因为严重的高反,被抬了下来。
刚到山脚,景深的电话就来了。
褚清岚,你还真是喜欢半途而废。
临川怕冷,你忘了吗
她忘了。
她什么都忘了。
给你三个小时,回到你最初来的地方。迟到了,你就真的,永远也见不到他了。
四个半小时后,她疯了一样赶回纳木错湖边。
她见到了景深。
他穿着一身黑衣,旁边放着一个黑色的盒子。
临川呢
景深转过头,嘲讽地拍了拍那个盒子。
走了。
我亲手送他走的。
他说他想要自由,你给不了,我给了。
褚清岚如遭雷击,愤怒地嘶吼:你们在耍我!
耍你景深站起身,眼眶通红,那你呢你没有耍临川吗他为了你捐肾,捐骨髓,差点死在手术台上!他查出胃癌晚期,连头发都掉光了,你却还在逼他陪你演戏!
你带着蒋昭明来看诊的前一天,我亲手把他推进了火化炉!
那晚他化为灰烬,你在做什么你在和那个杂种,在你们的婚床上翻云覆雨!
轰——
褚清岚的世界,彻底崩塌了。
不……不可能……你在骗我……对不对……
她跌坐在地上,绝望地抓住景深的裤脚。
求你……把他给我……给我留个念想……
景深冷漠地踢开她的手。
你觉得,我会让临川死了,还被你恶心吗
褚清岚,我告诉你这一切,就是想让你后悔。
让你的余生,都活在对临川的悔恨当中!
褚清岚被家人带回了A市。
醒来后,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她父亲。
她从父亲口中,得知了更残酷的真相。
当年的新婚之夜,是她父亲和蒋家联手,在她的酒里下了药,一手促成了她和蒋启C轩的好事,只为了让她彻底甩掉已经失去利用价值的蒋临川。
她疯了。
她回到她和蒋临川的别墅。
她打开了他的电脑,密码是她的生日。
里面,只有一个文件夹,一段录音。
是蒋临川留给她最后的遗言。
……褚清岚,如果有来生,我们……不要再相遇了。
她抱着电脑,哭得撕心裂肺。
她把蒋昭明骗到了郊外的仓库,当着他的面,让医生取走了他一颗肾。
不用打麻药,临川承受过的痛苦,我要让他百倍偿还!
她把蒋昭明关进了寺庙的地下室,让他跪在坚硬的菩提珠上,直到跪碎为止。
她动用所有手段,让蒋家破产,让蒋父身败名裂,锒铛入狱。
她买下了蒋家的老宅。
在那个蒋临川住了十几年的、阴暗潮湿的杂物间里,她找到了他从小到大的日记。
一页页,全是对她的爱与怨,挣扎与痛苦。
最后一页,写着:【我发现了褚伯伯的秘密,他竟然和我爸一样……我到底,要不要告诉清岚】
她终于明白,她的母亲,也是被她的好父亲,逼死的。
原来,他们都是一路货色。
她,也是。
她回到自己家,将父亲和他的私生子,连同蒋父和他另一个私生子,全都绑到了办公室。
她点燃了打火机,扔向了满地的烈酒。
熊熊大火,吞噬了一切。
她笑着,流着泪,在火光中,仿佛看到了十六岁那年,那个穿着白衬衫的少年,正站在树下,对着她笑。
紧急新闻报道,褚氏集团总裁办公室发生火灾,六人全部遇难……
助理周默抱着褚清岚仅存的遗骸,找到了景深。
褚医生,求你,让先生和褚总,合葬吧。
景深沉默了许久,叹了口气。
临川的骨灰,已经撒在了纳木错。
这是他的遗愿,他要自由。
不过……
景深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小的锦囊。
这是他火化前,我从他身上取下的一块骨头,他一直贴身放着。
他说,如果有一天,你带着她来找我,就把这个,交给她。
周默颤抖着接过锦囊,打开。
里面,是一小节指骨,和一张小小的、泛黄的纸条。
纸上,是蒋临川熟悉的、清秀的字迹。
只有一句话。
【清岚,别哭,我不疼了。】
【尾声】
纳木错的风,吹过千年。
有人说,如果你在湖边,足够虔诚地许愿,就能看到你最想见的人。
那么,如果让你回到一切开始之前,你是会选择转身离去,还是会义无反顾地,再次奔向那个注定会让你痛苦一生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