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深夜的
福利
晚上十一点,陈默把最后一份报表发送到领导邮箱,显示器蓝光映在他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里。42
岁的副经理在国企熬了二十年,此刻只想赶紧逃离这弥漫着速溶咖啡味的办公室。
电梯下行时手机震了震,林晚问他是否回家,王磊则甩来个二维码:好东西,保准提神。
陈默嗤笑一声塞进口袋,停车场夜风卷着尾气灌进车窗,二手车仪表盘跳动的里程数都透着敷衍。
家门虚掩着,林晚的帆布鞋在玄关歪歪扭扭。卧室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他摸黑进了客厅,躺沙发上翻来覆去。凌晨一点,失眠像藤蔓缠得他发慌,鬼使神差点开了王磊的二维码。
美好生活分享群
七个字刺得眼睛疼。刚入群就被消息刷屏,露骨的表情包在屏幕上炸开,紧接着弹出的视频封面让他手指发僵
——大学生私拍
几个字扭曲地趴在女孩校服上。
陈默正要退群,新消息顶了上来。人妻居家
的标题像块冰锥扎进眼里,他猛戳屏幕的手指关节泛白。
视频画面糊得像打了马赛克,针孔摄像头的角度刁钻地卡在卧室角落。穿真丝睡衣的女人背对镜头站在窗边,抬手拢头发的瞬间,手腕上的链子闪过冷光。
陈默的呼吸卡在喉咙里。
那细链上的爱心吊坠绝不会错。上周结婚纪念日,他在专柜耗了三小时才抢到的限量款,全球五十条,国内仅三条。内侧刻着的
陈默
+
林晚
缩写此刻像烧红的烙铁烫着他的视网膜。
女人转身时,披散的长发扫过睡衣领口,肩线的弧度和林晚重叠。陈默放大画面,指甲在屏幕上划出歪歪扭扭的痕迹,直到看见链条上独特的扭纹设计,和他亲手为妻子戴上时摸到的触感分毫不差。
操!
他没忍住低吼出声,慌忙捂住嘴看向卧室门。冷汗顺着脊椎往下淌,浸湿了衬衫后背。
群里还在刷新消息。这身材绝了求高清
的字眼像蛆虫钻进眼里,有人发私信问群主:这户能约吗
陈默的拳头砸在沙发扶手上,皮质面料发出沉闷的响声。他想起今早林晚出门时特意换了件真丝睡衣当家居服,想起她洗澡时都要带进浴室的手机,想起晚饭时她说手腕酸摘了手链
——
当时首饰盒明明空着!
血液冲上头顶,他抓起手机冲进卫生间,锁门时手都在抖。视频里女人拿起水杯的动作,连小指微翘的弧度都和林晚一模一样。陈默反复拖动进度条,每帧画面都在叫嚣着同一个答案,直到手机发烫烫得像块烙铁。
不可能……
他对着镜子里的自己低吼,鬓角的白发在灯光下刺目。十五年婚姻像老照片在脑海里翻涌:林晚第一次给他织的歪扭围巾,女儿出生时她苍白的笑脸,去年住院时她趴在床边睡着的样子……
这些画面突然被视频里晃动的身影撕裂。他猛地拉开浴室门,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冲向卧室。
月光从窗帘缝钻进来,照在床头柜的首饰盒上。陈默屏住呼吸走过去,盒盖虚掩着,银色链条从缝隙里探出来,在黑暗中闪着狡黠的光。
他抓起手链的瞬间僵住了
——
内侧刻字的位置,触感比记忆中光滑。
这时手机在口袋里震动,群里又发了条新视频。标题依旧是
人妻居家,封面赫然是林晚那件米色风衣搭在椅背上,衣角露出半截睡衣领口。
陈默的心脏像是被生生攥住,疼得他眼前发黑。他踉跄着退回客厅,抓起车钥匙就往外冲。楼道声控灯随着他的脚步次第亮起,又在身后骤然熄灭,像被吞噬的希望。
发动汽车时,雨刷器上不知何时落了片枯叶。陈默盯着挡风玻璃外模糊的雨影,突然想起上周买手链时,柜姐说过这款搭扣有个隐秘的小缺口
——
那是限量款独有的标记。
他低头看向掌心的手链,搭扣处光滑如新。
第二章:熟悉的陌生感
晨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办公桌上投下一道道斑驳的光影。陈默盯着电脑屏幕上的表格,眼神却空洞得像口枯井。昨晚那个模糊的视频画面,像幽灵一样在他脑海里盘旋,女人手腕上闪过的那抹银光,每一次回想都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陈经理,这份报销单您签个字。
实习生小张的声音把他从混沌中拽了出来。陈默接过单子,笔尖悬在签名处半天没落下,小张注意到他手指在微微颤抖,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却识趣地没敢多问。
他勉强在单子上签下名字,字迹潦草得连自己都认不出。小张走后,陈默点开手机相册,里面存着昨晚截的视频画面。虽然只有几帧模糊的截图,但他还是能一眼认出那条手链的轮廓。他放大图片,指尖在屏幕上摩挲着那个小小的爱心吊坠,仿佛这样就能戳破那层令人窒息的迷雾。
办公室里的空调开得有些冷,陈默裹了裹身上的西装外套。隔壁工位的王磊正在和同事聊昨晚的球赛,笑声爽朗得刺耳。陈默瞥了他一眼,想起那个害人的二维码,一股无名火涌上心头,却又只能强压下去。他总不能冲到王磊面前,质问他为什么要发那种群聊,那样只会显得自己心里有鬼。
中午去食堂吃饭,陈默端着餐盘找了个角落的位置。饭菜的香味飘进鼻子里,他却一点胃口都没有。脑子里反复回放着视频里女人的背影,还有林晚熟睡时的侧脸。这两个画面交织在一起,像一张被打乱的拼图,怎么也拼不出完整的图案。
他拿出手机,翻出和林晚的聊天记录。往上翻了几页,大多是些家常话
——晚上想吃什么女儿的校服洗好了吗记得交水电费。这些平淡琐碎的对话,曾经让他觉得踏实安稳,现在却透着一种说不出的疏离感。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从来都没有真正了解过身边这个女人。
下午开部门例会,陈默坐在会议桌旁,领导的讲话像催眠曲一样在耳边嗡嗡作响。他眼神涣散地看着窗外,楼下的香樟树抽出了嫩绿的新叶,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地上,跳跃着像一群不安分的精灵。
突然,领导点到了他的名字:陈默,你来说说这个项目的进度。
陈默猛地回过神,慌乱地站起身,脑子里一片空白。旁边的同事偷偷碰了碰他的胳膊,递过来一个眼神,他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结结巴巴地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
领导皱了皱眉,没再追问,继续往下讲。陈默坐下时,后背已经沁出了一层冷汗。他知道自己今天的状态不对劲,连最基本的工作都做不好。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那个视频像一块巨石压在他的心头,让他喘不过气来。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陈默走出办公楼,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开车回家,而是把车停在路边,坐在车里抽了根烟。尼古丁的味道并没有让他冷静下来,反而让喉咙更加干涩。
他想起昨晚看到的那条手链,突然决定去专柜问问。也许真的有同款呢也许是自己记错了这个念头像一根救命稻草,让他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
陈默发动汽车,往市中心的方向开去。路上堵车,他看着前方长长的车龙,心里烦躁得像着了火。好不容易到了商场,他直奔那家珠宝专柜。
专柜的柜姐还是上次那个,看到陈默进来,热情地迎了上来:先生,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的
陈默强装镇定,指了指展示柜里和他送给林晚同款的手链,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问:这款手链,你们卖出去多少条了
柜姐笑着说:这款是我们的限量款,全球只有五十条,国内分到了三条,我们专柜只卖出了一条,就是您上次买的那条。
陈默的心沉了下去,又追问道:那会不会有仿冒品
柜姐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我们品牌的工艺是独一无二的,仿冒品很容易就能看出来。而且这款手链有独特的防伪标识,在吊坠内侧,一般人很难仿造。
陈默谢过柜姐,失魂落魄地走出商场。暮色已经降临,华灯初上,城市的夜晚比白天更加喧嚣。可他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得可怕,只有自己的心跳声在耳边回荡。
开车回家的路上,陈默的脑子里一片混乱。柜姐的话像一把锤子,敲碎了他最后一丝侥幸。那条手链,真的是独一无二的。可视频里的那个女人,到底是谁
回到家,林晚正在厨房里忙碌。听到开门声,她探出头来,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回来啦马上就可以吃饭了。
陈默
嗯
了一声,换鞋的时候,眼睛不由自主地瞟向林晚的手腕。
空空如也。
他走到厨房门口,靠在门框上,假装随意地问:你那条手链呢怎么不戴着
林晚正在洗菜,闻言头也没抬地说:怕沾水,摘下来放在卧室了。
她的语气听起来很自然,就像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可陈默却注意到,她洗菜的手顿了一下,手指微微有些发抖。虽然只是一瞬间,但还是被他捕捉到了。他的心猛地一紧,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心底蔓延。
林晚转过身,端着洗好的菜往锅里倒,油锅里立刻溅起了滋滋的响声。她今天把头发扎成了一个丸子头,露出了光洁的额头,和视频里那个披散着长发的女人判若两人。
这反而让陈默更加怀疑。她是不是故意的故意改变发型,就是为了不让自己联想到视频里的人
饭桌上,女儿叽叽喳喳地说着学校里的趣事。陈默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眼睛却一直盯着林晚。她吃饭的样子很优雅,小口小口地咀嚼着,偶尔会给女儿夹菜,脸上挂着慈爱的笑容。
可在陈默看来,这一切都像是在演戏。她的笑容那么完美,完美得有些不真实。他甚至觉得,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都是经过精心设计的。
妈,你昨天晚上干什么了呀我半夜醒了没看到你。
女儿突然问道。林晚夹菜的手停了一下,随即笑着说:我看了会儿剧,后来在客厅沙发上睡着了。
陈默的心又提了起来。她昨天明明是在卧室睡的,怎么又说是在客厅沙发上她在撒谎!为什么要撒谎
他强压着心里的疑问,装作不经意地说:是吗我昨天回来挺晚的,没看到你在沙发上啊。
林晚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自然:可能是我后来又回卧室了吧,记不太清了。
晚饭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中结束了。林晚收拾碗筷去厨房洗碗,陈默坐在客厅里,脑子里像一团乱麻。他拿出手机,翻出购买手链的订单记录。订单上清晰地写着购买时间、地点,还有那条手链的编号。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全球限量五十条,国内仅三条。
不可能有同款
的念头像毒蛇一样噬咬着他的心。他越来越确定,视频里的那个女人就是林晚。可他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那个和他同床共枕了十五年的女人,那个温柔贤惠的妻子,那个慈爱可亲的母亲,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
他走到厨房门口,看着林晚洗碗的背影。她的动作有些僵硬,水流哗哗地响着,却盖不住她轻微的呼吸声。陈默突然想冲进去,抓住她的手腕,质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脚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怎么也迈不出去。他没有证据,一切都只是自己的猜测。如果他真的问了,林晚矢口否认,他该怎么办难道要拿出那些模糊的视频截图吗那样只会让自己显得像个跟踪狂,像个多疑的疯子。
这些年,他在单位里小心翼翼地维持着体面,在家里也努力扮演着好丈夫、好父亲的角色。他不能容忍自己的生活出现这样的丑闻,更不能接受自己苦心经营的一切毁于一旦。
林晚洗完碗,转过身看到站在门口的陈默,吓了一跳:你站在这里干什么吓我一跳。
陈默慌忙移开视线,假装看墙上的挂历:没什么,看看明天是不是周末。
林晚擦了擦手,走过来从背后抱住他:怎么了今天好像不太高兴。
她的脸颊贴在他的背上,温热的呼吸洒在他的衬衫上。可陈默却觉得一阵寒意从心底升起,他僵硬地转过身,推开了她:没什么,可能是今天上班太累了。
林晚的脸上闪过一丝失落,随即又笑着说:那早点休息吧。
她转身走进卧室,留下陈默一个人站在客厅里,对着空荡荡的厨房发呆。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片清冷的光。陈默走到卧室门口,看着林晚躺在床上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他不知道自己该相信自己的眼睛,还是该相信眼前这个熟睡的女人。
他拿出手机,再次点开那个视频截图。放大,再放大,直到画面模糊成一片马赛克。可他还是能清晰地看到那条手链的轮廓,看到那个熟悉的背影。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疯狂地生根发芽。陈默知道,从今晚开始,他的生活再也回不到从前了。那个看似平静安稳的家,已经被撕开了一道裂缝,而裂缝后面,是他不敢想象的深渊。
他躺在沙发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客厅里很安静,只有墙上的挂钟在滴答作响。每一声滴答,都像是在敲打着他脆弱的神经。他不知道自己睁着眼睛看了多久,直到窗外的天色渐渐亮了起来,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梦里,他又回到了那个视频里的卧室。女人缓缓转过身,脸上依旧戴着那张看不清五官的面具。他想冲过去揭开面具,可无论怎么努力,都跑不到她面前。女人就那样静静地站着,手腕上的手链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诡异的光。
第三章:蛛丝马迹
晨光爬上窗台时,陈默猛地从沙发上坐起,后颈的僵硬感顺着脊椎蔓延下去。他盯着卧室门看了半晌,昨晚林晚翻身时的呼吸声还萦绕在耳边,可此刻听来却像隔着层磨砂玻璃,模糊得让人发慌。
冰箱发出低沉的嗡鸣,他走过去拿出牛奶,倒在玻璃杯里的手还在抖。杯壁上凝结的水珠顺着指缝滑进袖口,冰凉的触感让他打了个激灵。餐桌上摆着林晚准备的煎蛋,边缘焦得发脆,是她一贯的手艺,可陈默嚼在嘴里却尝不出半点滋味。
爸,妈说今天要晚点回来,让我自己热饭。
女儿背着书包站在门口换鞋,校服领口的红领巾系得歪歪扭扭。陈默
嗯
了一声,目光落在女儿手腕上
——
上周刚给她买的卡通手表,此刻正随着动作滴答作响,像在提醒他时间正一分一秒地滑向失控的边缘。
送完女儿回到单位,陈默把自己关进茶水间。咖啡机研磨豆子的声音里,他反复摩挲着手机壳边缘的划痕。那是去年带林晚去爬山时,她不小心摔在石阶上磕的,当时她还心疼地抱怨了半天,说这个手机壳是限量款。
老陈,脸色这么差
王磊端着马克杯走进来,发胶的香味混着咖啡味扑面而来。陈默慌忙收起手机,扯出个僵硬的笑:昨晚没睡好。
王磊挤眉弄眼地凑近:是不是看了我发的好东西
滚烫的咖啡差点泼在手上,陈默猛地后退半步:什么乱七八糟的,早删了。
王磊撇撇嘴,转身时嘟囔了句
假正经,声音不大却足够扎进陈默耳朵里。他看着对方消失在走廊拐角的背影,指关节攥得发白,玻璃杯在掌心印出深深的红痕。
下午三点,陈默以
对接项目
为由提前离开单位。车子停在小区对面的树荫里,他调了座椅靠背,盯着单元楼门口的梧桐树叶发呆。风一吹,叶子就簌簌作响,像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窥视。
六点五十,林晚的身影出现在街角。她穿着那件米白色风衣,手里拎着个黑色帆布包,脚步比平时快了些。陈默看着她走进单元楼,仪表盘上的时间跳到七点整
——
这已经是她连续第五天在七点后回家了。
往常这个点,她总会系着蓝格子围裙在厨房忙碌,抽油烟机的声音里混着她哼的黄梅戏调子。可这几天,玄关的灯总要暗到九点才亮起,有时还会传来钥匙在锁孔里卡顿的声响,像是她站在门外犹豫了许久。
晚上十一点,陈默听见浴室传来水声。他轻手轻脚地走到卧室,林晚的手机正放在床头柜充电,屏幕亮着微信消息提示。他深吸一口气,指尖刚要碰到屏幕,水声突然停了。
咔哒
一声,浴室门开了。陈默慌忙缩回手,假装整理枕头。林晚裹着浴巾走出来,头发上的水珠滴在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她拿起手机塞进睡衣口袋,擦头发的动作顿了顿:你还没睡
等你呢。
陈默的声音有些发紧,目光落在她湿漉漉的发梢上。往常这个时候,她总会把手机放在梳妆台上,可这星期开始,连洗澡都要带进浴室,防水袋的塑料味在氤氲的水汽里格外刺鼻。
凌晨两点,陈默借着起夜的动静瞥了眼身边的林晚。她侧躺着背对着他,呼吸均匀得不像真的。月光从窗帘缝钻进来,照在她攥着手机的手上
——
指节泛白,像是握着什么滚烫的秘密。
他屏住呼吸挪到床尾,借着充电线的微光看向屏幕。微信界面干干净净,置顶的家长群里还在讨论模拟考成绩,和同事的聊天记录停留在工作汇报,连表情包都透着官方的客气。通话记录里,一个备注为
快递
的号码格外扎眼,最近三天通话次数高达十七次,最长的一次持续了四十六分钟。
陈默的心脏像被塞进冰窖,指尖划过那个陌生的号码时,屏幕突然亮起。林晚猛地翻身,他吓得差点把手机甩出去,慌忙塞进被子底下。黑暗中,他能感觉到林晚的呼吸变得急促,过了半晌才听见她哑着嗓子问:怎么了
渴了。
他摸着黑下床,脚腕撞到床腿也没觉得疼。客厅饮水机的指示灯在黑暗中亮着幽蓝的光,他接水时看着玻璃倒影里的自己
——
眼下的乌青像被人打了一拳,鬓角的白发在蓝光里泛着诡异的银光。
第二天午休,陈默躲进楼梯间给老周打电话。对方是他大学同学,现在在通讯公司做技术,电话接通时还能听见键盘敲击的声响:什么风把你吹来了不是说没事不联系吗
帮我查个号码。
陈默报出那串数字时,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老周沉默了几秒:查这个干嘛违规的。算我求你。
陈默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撞在胸腔上的声音,事关重大。
半小时后,老周的消息弹了进来:归属地邻市江州区,机主信息加密,最近三个月的通话基站集中在城郊码头一带。陈默盯着那行字,指尖在
码头
两个字上反复摩挲,突然想起上周林晚说去邻市出差,回来时行李箱滚轮上沾着的细沙。
能查到更具体的吗
他发语音过去,喉咙干得发疼。老周回了个无奈的表情:这已经是权限边缘了,你到底在查什么
陈默没再回复,把手机揣进怀里,胸口的温度烫得他发慌。
晚上林晚回来时,身上带着股淡淡的烟味。陈默正在厨房热菜,听见她换鞋的动静,故意把锅铲敲得叮当响。她走进来从背后抱他,发间的烟草味混着洗发水的清香钻进鼻腔
——
那是种廉价香烟的味道,和他偶尔应酬抽的软中华截然不同。
今天见客户,对方抽烟,沾了点味。
林晚的下巴搁在他肩上,声音含糊地解释。陈默翻炒的动作顿了顿,油星溅在手腕上也没躲开:哪个客户在办公室抽的
嗯,谈得急,没顾上出去。
她松开手转身去拿碗筷,瓷碗碰撞的声音里,陈默瞥见她耳根泛起的红。他突然想起上周在她帆布包侧袋发现的打火机
——
粉白色的外壳,印着
Hello
Kitty
的图案,绝不是她会用的款式。
深夜十一点,阳台传来压低的说话声。陈默悄悄走到客厅,窗帘缝隙里能看见林晚的侧影,手机贴在耳边,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老地方见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尾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他今天好像有点不对劲……
嗯,我知道,小心点。
咔哒
一声,阳台门开了。林晚看到站在客厅的陈默,手机差点掉在地上:醒了看你没进来。
陈默盯着她泛红的眼角,谁的电话快递,说有个包裹明天到。
她把手机塞进睡衣口袋,转身时撞到了门框。
陈默躺在床上,听着身边人浅浅的呼吸声,脑海里却翻涌着无数个画面:码头仓库的阴影里,林晚和那个
快递
号码的主人站在一起,男人手里夹着烟,烟雾缭绕中看不清脸;视频里的卧室灯光昏暗,镜头后面藏着双眼睛,正对着穿真丝睡衣的她按下录制键;帆布包里的打火机被点燃,火光映在她脸上,表情是他从未见过的陌生……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像是在附和他混乱的思绪。陈默摸出手机,点开那个早已退出的群聊二维码,黑暗中,绿色的图案像只窥视的眼睛。他犹豫了半晌,终究还是没敢再扫一次
——
他怕看到更不堪的画面,怕那个戴着爱心手链的女人,真的会转过身来,露出林晚的脸。
凌晨四点,他悄悄起身翻林晚的帆布包。夹层里除了口红纸巾,还有张折叠的轮渡票,日期是上周三,从邻市码头到本市的末班船。票根边缘已经磨得发毛,显然被反复摩挲过。
陈默把票根塞回原处,指尖沾着的细沙簌簌落在地毯上。他想起女儿说过,上周三晚上她起夜时,看见妈妈站在阳台上打电话,月光照在她脸上,像是在哭。
第四章:跟踪与谎言
凌晨五点半,窗帘缝里的微光刚爬上床头柜,陈默就醒了。身边的林晚还在熟睡,眉头舒展着,呼吸均匀得像台精密的仪器。他盯着她的侧脸看了足足五分钟,手指悬在她的睫毛上方,最终还是蜷成拳收了回来。
厨房的咖啡机发出第一声嗡鸣时,林晚穿着睡衣走出来,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今天要去见个重要客户,可能晚点回。
她从冰箱里拿出牛奶,指尖划过瓶身的水珠,早饭我买了包子放蒸笼里了。
陈默
嗯
了一声,假装在看手机上的工作群消息。屏幕倒映出林晚的身影,她正对着镜子涂口红,豆沙色的膏体在唇上划过,是他去年生日时送的那支。往常她总说上班涂太艳不好,这星期却天天都抹。
七点十五分,林晚拎着黑色帆布包出门。高跟鞋敲击楼道的声音渐行渐远,陈默猛地拉开窗帘,看着她的米白色风衣消失在单元楼拐角。他抓起车钥匙冲出家门,发动汽车时,仪表盘的指针在颤抖。
车子刚拐过路口,就看见林晚站在公交站台。她没像往常那样掏出手机刷短视频,而是频频看表,脚尖在地上碾出浅浅的痕迹。陈默把车停在街对面的树荫里,手心的汗浸湿了方向盘套。
37
路公交车靠站时,林晚第一个冲了上去。陈默发动汽车跟上去,保持着五十米的距离。公交车穿过早高峰的车流,在市中心的十字路口左拐,并没有驶向林晚公司所在的科技园方向。
他的心脏开始往下沉,像被人系了块铅坠。路过那家他们常去的早餐店时,陈默突然想起上周林晚说加班,他特意打包了她爱吃的锅贴送去公司,前台却说她一早就出去了。
公交车在老城区的巷口停下,林晚快步下车,帆布包在身后甩得老高。陈默把车停在巷口的停车位,看着她拐进青砖铺就的小巷。墙头上的爬山虎垂下来,扫过斑驳的墙面,像一道道陈旧的伤疤。
他跟在后面,踩着青石板路发出的
咯吱
声让他心惊肉跳。巷子里弥漫着豆浆油条的香味,穿睡衣的老太太坐在门口择菜,看见陈默时投来疑惑的目光。他慌忙低下头,假装在看手机导航。
林晚在一家挂着
老时光咖啡馆
木牌的店门口停住,推门时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陈默躲在对面的槐树后,看着她走到靠窗的角落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
五分钟后,一个穿黑色连帽衫的年轻男人推门而入。大概二十多岁,身形消瘦,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他径直走到林晚对面坐下,把一个牛皮纸信封推过去。
陈默的呼吸瞬间凝固。他摸出手机,调到拍照模式,手指抖得差点按错键。镜头里,林晚抓起信封时手在抖,嘴唇翕动着,像是在争吵。年轻男人频频点头,偶尔抬手比划着什么,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他的手腕上,露出一道狰狞的疤痕。
突然,林晚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她把信封拍在桌上,转身就往外走。年轻男人也跟着站起来,伸手想拉她,被她甩开了。
陈默慌忙躲到树后,心脏跳得像要炸开。林晚快步走出咖啡馆,眼角泛红,路过槐树时,他看见她用手背抹了下眼睛。帆布包上的金属扣撞击着,发出细碎的响声,像在敲打着他紧绷的神经。
年轻男人十分钟后才出来,慢悠悠地晃进巷子深处。陈默跟了几步,看见他在巷尾钻进一辆没有牌照的白色面包车。引擎发动的声音里,他摸出手机翻看刚才的照片
——
虽然隔着玻璃有些模糊,但能清晰地看到林晚激动的表情,还有那个神秘的信封。
回到车里,陈默瘫在座椅上,后背的衬衫已经湿透。他把照片设成加密相册,锁屏时看着壁纸
——
去年全家福里,林晚笑得眼睛弯成月牙,挽着他的胳膊,手腕上的手链闪着光。
车子漫无目的地在老城区兜圈,路过一家烟酒店时,陈默突然想起林晚身上的烟味。他推门进去,老板趴在柜台上打盹,货架上的廉价香烟包装刺眼。来包红塔山。
他的声音干得发疼,老板抬头时投来诧异的目光。
回到家,陈默把自己摔在沙发上。烟盒被捏得变了形,他却一根也没抽。茶几上放着女儿的画,画里的一家人手牵着手,太阳笑得像个蛋黄。他伸手摸了摸画里林晚的笑脸,指尖传来纸的粗糙感。
下午五点,陈默开始准备晚饭。切菜时,刀刃差点划到手指,番茄汁溅在白色的瓷砖上,像一滴滴凝固的血。他想起刚结婚时,林晚总嫌他切的土豆块太大,抢过菜刀说要亲自示范,结果把自己的手切了个口子,他背着她跑了三条街找诊所。
门锁传来转动的声音时,陈默正把最后一盘菜端上桌。林晚换鞋时哼着歌,听起来心情不错:今天见客户很顺利,晚上可以早点休息了。
陈默没说话,看着她走进厨房洗手。水流哗哗地响着,掩盖了他沉重的呼吸。他拿出手机,解锁时屏幕映出自己冰冷的眼神。
对了,
林晚擦着手出来,今天客户送了盒茶叶,放茶几上了。
陈默盯着她的眼睛:哪个客户在什么地方见的
林晚的动作顿了顿,笑容有些僵硬:就在他们公司啊,城南那个科技园,你知道的。是吗
陈默把手机扔在桌上,屏幕朝上,照片赫然在目,可我怎么看见你在老时光咖啡馆,和一个年轻男人见面
林晚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像被抽走了所有血色。她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来,手指紧紧攥着围裙的带子,指节泛白。你……
你跟踪我
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那是谁
陈默的声音冷得像冰,信封里装的什么你不是去见客户吗为什么要撒谎
林晚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那是……
那是我远房表弟,从老家来的。
表弟
陈默冷笑一声,我怎么不知道你有这么个表弟他找你干什么送钱给你不是的,
林晚慌忙摆手,他家里出了点事,来借钱的。我怕你多想,就没敢告诉你。
借钱
陈默拿起手机,放大照片里的信封,借钱需要这么神秘需要跑到这种犄角旮旯的咖啡馆需要你激动得差点跟他吵起来
林晚的眼泪突然涌了出来:他……
他欠了赌债,我不想帮他,可他是我姑姑唯一的儿子……
她的声音哽咽着,肩膀微微耸动,看起来楚楚可怜。
可陈默只觉得一阵恶心。他想起那个年轻男人手腕上的疤痕,想起林晚手机里的
快递
号码,想起码头的通话基站……
这些碎片在他脑海里拼凑出一个可怕的真相。
够了。
他打断她,声音里带着疲惫的绝望,林晚,我们结婚十五年了,你从来不会对我撒谎的。
他看着她泛红的眼睛,突然觉得无比陌生,那个视频里的人,是不是你
林晚的瞳孔猛地收缩,像被针扎了一样。她后退一步,撞到了餐桌,碗碟摇晃着发出碰撞的声响。什么……
什么视频
她的声音发虚,眼神躲闪着,不敢看他。
就是这个表情。陈默的心彻底沉了下去。和昨晚被他发现看手机时一样,和被问起烟味时一样,和现在被戳穿谎言时一样。所有的怀疑都得到了证实,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他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没什么。
他转过身,背对着她,我累了,先回房了。
林晚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开口。客厅里只剩下碗筷碰撞的轻响,和陈默沉重的脚步声。
卧室的门关上的瞬间,陈默靠在门板上滑坐下来。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砸在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他拿出手机,看着加密相册里的照片,又想起那个模糊的视频画面,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原来那些蛛丝马迹不是错觉,原来她的反常都是有原因的。那个口口声声说爱他、说要一起变老的女人,竟然背着他做了这么多不可告人的事情。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城市的霓虹灯透过窗帘缝照进来,在墙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陈默坐在地上,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最终崩塌成一片废墟。他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直到客厅的灯熄灭,才缓缓站起身,躺到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一夜无眠。
第五章:码头的阴影
周一清晨的雾还没散,陈默就醒了。卧室里拉着厚重的窗帘,看不清窗外的天色,只能听见林晚在客厅走动的声音。他躺在床上,眼睛盯着天花板上的裂纹,那道裂纹像一条蜿蜒的蛇,在他心里盘踞了两天两夜。
上周六的争吵像一根刺,扎在两人之间。这两天,他们几乎没怎么说话,吃饭时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睡觉时中间隔着能躺下一个人的距离。林晚依旧每天按时上下班,只是不再哼歌,帆布包上的金属扣也像生了锈,不再发出清脆的响声。
陈默翻了个身,摸到枕头下的手机。加密相册里的照片还在,林晚激动的表情和那个牛皮纸信封在屏幕上泛着冷光。他点开通话记录,那个备注为
快递
的号码又多了五条通话记录,最新的一条是昨天晚上十一点零三分,时长十七秒。
该起床了。
林晚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隔着门板听起来有些模糊。陈默
嗯
了一声,慢吞吞地坐起来。镜子里的男人眼窝深陷,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看起来像个刚从泥潭里爬出来的流浪汉。
上班路上,陈默的车开得很慢。路过科技园时,他下意识地往林晚公司的方向瞥了一眼,大楼在晨雾中若隐若现。他突然想起林晚说今天要去邻市出差,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
又是一个谎言。
到了单位,陈默把自己埋在文件堆里,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脑子里反复回放着那个年轻男人手腕上的疤痕,还有林晚泛红的眼角。他拿出手机,点开地图,搜索邻市江州区的码头,屏幕上跳出十几个结果,其中一个叫
昌盛码头
的地方,旁边标注着
货运仓储。
中午吃饭时,陈默躲在楼梯间给老周打电话。帮我查下那个号码,最近的通话基站是不是在昌盛码头附近。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怕被同事听见。老周在那头沉默了几秒:我说你到底在查什么这都快触犯法律了。
最后一次。
陈默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查完这次,我再也不麻烦你了。
老周叹了口气:等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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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时后,老周的消息来了:没错,最近的基站就在昌盛码头,而且昨天下午三点到五点,这个号码一直在昌盛仓储附近。
陈默盯着屏幕上的
昌盛仓储
四个字,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
他突然想起林晚的日程表。每周三下午,她都会在日历上标注
外出办事,说是去总公司汇报工作。以前他从没在意过,现在想来,那些
外出办事
的日子,说不定都和这个码头有关。
周三上午,陈默向领导请了假,理由是女儿学校要开家长会。走出单位大门时,阳光有些刺眼,他眯了眯眼睛,发动汽车往家的方向开去。路过花店时,他停下车,买了一束林晚最喜欢的白玫瑰,花束上的水珠在阳光下闪着光。
回到家,陈默把花插进花瓶,摆在客厅的茶几上。他换了身深色的衣服,戴上帽子和口罩,像个准备去作案的小偷。十一点半,林晚背着帆布包出门了,她没有像往常那样去公交站台,而是直接拦了辆出租车。
陈默发动汽车跟了上去。出租车穿过市中心,往城郊的方向开去。路上的车越来越少,两旁的建筑从高楼大厦变成了低矮的厂房,空气里渐渐弥漫开一股淡淡的鱼腥味。
出租车在一个岔路口停下,林晚付了钱,拎着帆布包往一条尘土飞扬的小路走去。陈默把车停在路边的树荫里,远远地跟着她。小路两旁长满了杂草,风一吹,草叶发出
沙沙
的响声,像有人在背后窃窃私语。
走了大概十分钟,一片空旷的码头出现在眼前。几艘货轮停在岸边,巨大的吊臂像钢铁巨人的手臂,在灰蒙蒙的天空下缓缓移动。码头上散落着一些集装箱,锈迹斑斑的外壳上用油漆写着歪歪扭扭的编号。
林晚径直走向码头深处的一排仓库,其中一个仓库的大门上挂着
昌盛仓储
的牌子,字迹已经模糊不清,边角处的铁皮卷曲着,像被人撕开的伤口。她走到仓库门口,敲了敲门,门很快从里面打开,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
正是那个穿黑色连帽衫的年轻男人。
陈默的心脏猛地一缩,他躲在一个集装箱后面,看着林晚走进仓库,年轻男人随后把门关上,还从里面上了锁。仓库周围停着几辆无牌面包车,车身上落满了灰尘,看起来已经很久没动过了。
风从码头吹过,带着浓重的鱼腥味和铁锈味,刮在脸上像小刀割一样疼。陈默裹紧了身上的衣服,悄悄绕到仓库后面。仓库的后墙有些斑驳,墙角处有一扇小窗户,玻璃已经碎了,用硬纸板挡着。
他小心翼翼地挪到窗户边,透过纸板的缝隙往里看。仓库里很暗,只有几盏昏暗的灯泡挂在房梁上,照亮了堆放杂乱的货物。林晚和年轻男人站在仓库中央,似乎在争吵着什么,声音不大,听不太清。
陈默屏住呼吸,把耳朵凑得更近了些。隐约能听到林晚的声音:他肯定会来,我们按计划……
后面的话被风声盖住了。年轻男人的声音很低沉,像是在说:万一……
没有万一。
林晚的声音突然提高了些,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这次一定要成功,不能再等了。
年轻男人似乎还想说什么,被林晚打断了:别担心,我已经安排好了。
陈默的怒火瞬间被点燃。他不知道他们在计划什么,但
他肯定会来
这句话让他心惊肉跳。他想起那个视频,想起那个神秘的信封,想起林晚所有的谎言,一股被背叛的愤怒像岩浆一样在他胸腔里翻滚。
他再也忍不住了,猛地站起来,冲到仓库门口,用力拍打着门板,嘶吼着:林晚!你给我出来!你们在里面干什么!
门板发出沉闷的响声,仓库里的争吵声戛然而止。陈默继续拍打着门,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红:林晚!你骗了我这么久,到底想干什么!
突然,一只手从背后伸过来,捂住了他的嘴。一股刺鼻的气味钻进鼻腔,像是乙醚的味道。陈默的脑子瞬间一片空白,他想挣扎,可身体却软得像面条,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
他最后的意识停留在年轻男人惊恐的脸,和林晚从仓库门缝里探出来的、满是泪水的眼睛。然后,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知觉。
第六章:我成了武大郎
头痛像是有无数根钢针在扎,陈默费力地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仓库顶部斑驳的铁皮,几缕昏黄的光线从锈蚀的孔洞里钻进来,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鼻腔里还残留着那股刺鼻的气味,喉咙干得像要冒烟。他动了动手指,才发现自己被牢牢地绑在一把掉漆的木椅上,粗糙的麻绳勒得手腕生疼,挣扎时绳子嵌进皮肉,带来一阵火辣辣的痛感。
醒了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对面响起。陈默猛地抬起头,视线聚焦处,林晚正站在离他三米远的地方,眼圈通红,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看到他醒来,嘴唇翕动了几下,却没能说出一个字。
她身边站着那个穿黑色连帽衫的年轻男人,此刻已经摘掉了帽子,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眼神里带着几分无奈和歉意。旁边还站着两个陌生男人,都穿着普通的夹克衫,双手插在口袋里,表情严肃地看着他,身上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场。
仓库里静得可怕,只有墙角的水龙头在滴滴答答地漏水,水珠砸在铁皮桶上的声音,像是在为这场诡异的对峙计时。陈默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落在林晚身上,积压在心底的愤怒和委屈瞬间爆发出来。
林晚!
他的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挣扎着想要站起来,椅子腿在地面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你对得起我吗我们十五年的感情,在你眼里到底算什么
麻绳勒得更紧了,手腕处传来一阵麻木感。陈默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继续嘶吼着:你和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关系那个视频是不是你们故意拍的你们把我绑到这里,是想杀了我灭口,好双宿双飞是吗
他的目光像淬了毒的刀子,死死地盯着林晚:我真是瞎了眼,竟然会相信你!你是不是早就厌倦我了觉得我人到中年,没了魅力,配不上你了所以就找了这么个年轻的……
陈默!
林晚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哭腔,你别胡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我想的那样那是哪样
陈默冷笑一声,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我亲眼看到你和他在咖啡馆见面,看到你跟他进了这个仓库,听到你们在里面密谋……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是不是觉得我碍事了,想让我像武大郎一样,死得不明不白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几乎是在咆哮,胸口剧烈起伏着,一口气没上来,剧烈地咳嗽起来。林晚下意识地想上前,却被身边的年轻男人拉住了。
姐夫,你冷静点。
年轻男人往前迈了一步,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我们真的不是要害你。
姐夫
陈默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谁是你姐夫我可没有你这样的‘小舅子’!你这个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还有脸叫我姐夫
他挣扎得更厉害了,椅子在地面上晃动着,随时都有可能翻倒。旁边的两个便衣男人上前一步,似乎想按住他,却被年轻男人拦住了。
年轻男人深吸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的皮夹子,翻开后举到陈默面前。皮夹子里嵌着一张警官证,照片上是他穿着警服的样子,眼神锐利,和此刻的无奈判若两人。证件上的名字赫然写着:林涛。
陈默的嘶吼戛然而止,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张警官证,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眨了眨眼,又凑近了些,确认上面的照片和名字都没错,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呼吸瞬间变得困难起来。
你……
你是警察
他的声音颤抖着,满是难以置信。
林涛收起警官证,点了点头:我是市刑侦队的警察。也是林晚的堂弟。
堂弟
陈默的目光在林涛和林晚之间来回移动,脑子里一片混乱。他想起林晚确实有个堂弟,小时候见过几次,后来听说考上了警校,一直在外地工作,这么多年没联系,他早就忘了还有这么个人。
可他怎么也无法把眼前这个年轻男人和记忆中那个怯生生的小男孩联系起来,更无法相信,自己一直怀疑的
第三者,竟然是妻子的堂弟,还是个警察。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默的声音低沉了许多,愤怒渐渐被困惑取代,你既然是警察,为什么要跟踪林晚为什么要和她在咖啡馆见面为什么要把我绑到这里来
林涛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走到林晚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林晚吸了吸鼻子,擦了擦眼泪,声音哽咽地说:陈默,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这一切……
都是为了查清楚我爸当年的案子。
你爸
陈默愣住了。林晚的父亲在她刚上大学的时候就去世了,听说是出了意外,具体的情况林晚很少提起,每次说到这个话题,她都会情绪低落,所以陈默也很少问起。
林涛接过话头,语气变得严肃起来:我姑父,也就是林晚的父亲,当年是一名刑警。十年前,他在调查一系列针对女性的连环性犯罪时,突然出了意外,去世了。
他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痛苦:当时警方认定是意外事故,但我和林晚都觉得不对劲。姑父去世前几天,还跟我打电话说,他找到了重要线索,很快就能破案了。怎么可能突然就出意外了
陈默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他看着林晚,发现她的肩膀在微微颤抖,显然是想起了伤心的往事。他突然想起,每年清明节,林晚都会独自一人去给父亲扫墓,每次回来都情绪低落,原来这里面还有这样的隐情。
那这和那个福利群,和这个仓库有什么关系
陈默不解地问。
半年前,我们在排查涉黄线索时,发现了那个‘福利群’。
林涛的语气变得沉重起来,群里发布的那些视频,有很多都疑点重重。经过技术侦查,我们发现群主的
IP
地址,竟然和当年姑父调查的那起连环性犯罪有关联。
他指了指仓库深处:我们追查了三个月,发现群主的窝点就在这个仓库里。他不仅利用这个群传播淫秽视频,还在暗中物色受害者,继续实施犯罪。更重要的是,我们查到,他就是当年害死我姑父的凶手之一。
陈默的眼睛猛地睁大了,心脏像是被重锤击中。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林晚最近总是神神秘秘的,为什么她会和林涛在咖啡馆见面,为什么他们会出现在这个仓库里。
原来,她不是有了外遇,而是在暗中调查父亲当年的冤案。她那些反常的举动,那些看似可疑的行踪,都是为了收集证据,将凶手绳之以法。
那……
那个视频呢
陈默的声音有些干涩,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那个戴着和林晚同款手链的女人……
林晚的脸瞬间变得通红,眼神里充满了愧疚。她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蝇:那个视频里的人……
是我。
陈默的心还是沉了一下,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亲耳听到她承认,还是觉得有些难以接受。
林涛解释道:群主对‘人妻’类的视频特别关注,我们为了引他现身,才让林晚配合,拍了那段视频。那条手链是故意露出来的,因为我们查到,群主当年见过林晚戴这条手链,对它有印象。我们想用这个作为诱饵,让他放松警惕。
他看向陈默,眼神里带着歉意:对不起,姐夫。我们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只是怕你担心,更怕你冲动坏事。你性子急,知道了真相肯定会忍不住插手,那样很可能会打草惊蛇,让我们三个月的努力功亏一篑。
陈默沉默了。他看着林晚通红的眼睛,看着林涛诚恳的表情,再想想自己这几天的怀疑和愤怒,心里五味杂陈。他既为自己误解了林晚而感到愧疚,又为他们瞒着自己而有些生气,更对当年的案子和眼前的处境感到震惊和迷茫。
仓库里再次陷入沉默,只有水龙头滴水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陈默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现在不是追究对错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弄清楚接下来该怎么办。
那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他睁开眼睛,看着林涛问道。
林涛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我们已经布控好了,就等群主现身。他今天约了人在这里交易,只要他一出现,我们就能将他和同伙一网打尽。
他顿了顿,看向陈默,语气诚恳:姐夫,对不起,暂时还不能解开你。为了保证行动的顺利,只能委屈你再待一会儿。等抓住凶手,我们马上就放你走,到时候再跟你详细解释。
陈默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他知道林涛说得有道理,现在确实不是任性的时候。他看着林晚,发现她也在看着自己,眼神里充满了愧疚和担忧。他朝她勉强笑了笑,示意自己没事。
虽然心里还有很多疑问,但悬在心头的那块巨石总算是落了下来。他不再担心自己会像武大郎一样不明不白地死去,也不再怀疑林晚对自己的感情。只是,想到那个隐藏在暗处的凶手,想到即将到来的抓捕行动,他的心里还是忍不住升起一丝紧张。
仓库外传来一阵风吹过的声音,夹杂着远处货轮的鸣笛声。陈默知道,一场硬仗即将开始,而他能做的,只有耐心等待。
第七章:迟到的真相
仓库角落里的水龙头还在滴水,嗒、嗒、嗒的声响敲在铁皮桶上,像是在为林晚的哽咽伴奏。她往前走了两步,帆布鞋踩在布满灰尘的水泥地上,留下浅浅的脚印,停在离陈默两步远的地方,泪水又开始往下掉。
爸去世那年,我刚上大二。
她抬手抹了把脸,指尖蹭到眼角的泪痕,声音抖得不成调,那天下午接到警局电话,说他在追查线索时掉进了工地的基坑,颅内出血没救回来。可我去停尸房看他的时候,发现他指甲缝里有泥土,裤脚还沾着半截麻绳
——
基坑周围明明是水泥地。
陈默的呼吸屏住了。他认识林晚十五年,从没听过这些细节。记忆里岳父的照片总是穿着警服,眉眼和林晚一样温和,每次家庭聚会都会拉着他喝酒,说
我家晚晚脾气倔,你多担待。原来那张温和的笑脸背后,藏着这样惨烈的真相。
当时我就觉得不对劲,
林晚的声音突然拔高,又猛地压低,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可我说的话没人信。法医鉴定是意外失足,工地监控刚好坏了,所有证据都指向‘意外’。直到半年前,小涛找到我,说他查到了线索。
林涛从口袋里掏出个牛皮笔记本,翻开泛黄的纸页:姑父的遗物里有这个,记着当年受害者的特征
——
都是二十到二十五岁的年轻女性,左肩上有月牙形胎记。半年前我排查那个福利群时,发现群主发的一段视频里,有个女孩左肩上的胎记和记录里的一模一样。
他把笔记本递到陈默眼前,字迹遒劲有力,页边还画着简易的地图,标注着几个模糊的地名。其中一个用红笔圈住的位置,旁边写着
昌盛码头。
IP
地址追踪到这里时,我汗毛都竖起来了。
林涛的指腹划过那个红圈,更巧的是,群主的头像用了张老照片,背景里有个褪色的广告牌,和姑父当年遇害地的广告牌一模一样。
陈默的目光落在照片上,心脏像是被冰水浇透。他突然想起上周清理书房时,在旧相册里看到过林晚和岳父的合影,背景里确实有个蓝色广告牌,上面写着
昌盛货运。
我们花了三个月才确定,群主就是当年那伙人的头目,代号
X。
林涛收起笔记本,从手机里调出段监控录像,这是码头的隐蔽摄像头拍的,每周三下午他都会来仓库,带着新的视频素材。
屏幕上的画面有些晃动,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走进仓库,身形微胖,走路时左腿有些跛。陈默的瞳孔骤然收缩
——
那个走路姿势,像极了十年前新闻里报道的某个失踪商人。
他右腿膝盖受过伤,是姑父当年追他时用警棍打的。
林晚的声音带着恨意,爸的笔记本里记着,这是重要特征。
仓库外突然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林涛迅速关掉视频,朝旁边两个便衣使了个眼色。两人立刻贴到门后,手按在腰间的配枪上。空气瞬间凝固,只有陈默手腕上麻绳摩擦的沙沙声。
等下再说细节,
林涛压低声音,X
可能来了。
林晚慌忙退到墙角,手指紧紧攥着帆布包的带子。陈默看着她发白的侧脸,突然想起那个视频里她背对着镜头的样子
——
原来当时她的肩膀在发抖,不是因为心虚,是因为恐惧。
引擎声渐渐远去,门后的便衣松了口气。林涛抹了把额头的汗,重新打开手机:为了引他出来,我们试了三次。前两次发普通视频,他根本不露面。直到小晚说,当年她去警局送文件时,X
在监控里见过她戴这条手链。
他点开相册里的截图,是段模糊的监控画面,年轻的林晚站在警局门口,手腕上的银链闪着光。旁边有行小字:2015
年
3
月
12
日,林晚,刑警林建军之女。
X
对这条手链有执念。
林涛放大画面,我们查了他的浏览记录,这五年里,他在网上搜过这款手链不下百次。所以小晚提议,用这个当诱饵。
陈默的目光落在林晚的手腕上,那里空荡荡的。他突然想起昨晚她洗澡时,把手链放在了梳妆台的首饰盒里,而自己偷偷看手机时,她攥着手机的手一直在抖。
拍视频那天,我手抖得握不住手机。
林晚的声音带着哭腔,小涛在旁边举着补光灯,我对着镜头站了半小时,后背全湿透了。那条手链像烙铁一样烫,我总觉得
X
就在暗处盯着。
她从帆布包里掏出个密封袋,里面装着条银链,和陈默送她的那条一模一样:这是仿制品,真的那条我藏起来了。视频里故意露手链,就是要让
X
确定是我。
陈默的喉咙像被堵住,说不出一个字。他想起自己反复放大视频的样子,想起质问她时的歇斯底里,愧疚像潮水般将他淹没。
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的声音哑得像生锈的铁片。
林晚的眼泪掉得更凶了:去年你为了帮老王讨薪,差点跟包工头打起来。我怕你知道了,会冲动去找
X
拼命。
她吸了吸鼻子,而且……
我怕你觉得我是疯子,为了个十年前的案子,把家都搅乱了。
仓库的门突然被推开条缝,冷风裹挟着鱼腥味灌进来。林涛迅速按下录音笔,朝众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外面传来模糊的对话声,其中一个沙哑的嗓音说:东西带来了
在包里。
另个声音回答,听着有些耳熟。
陈默的心脏猛地一跳
——
那个声音,像极了上周在楼道里碰到的收废品老头。
林涛朝便衣点了点头,两人猛地拉开门。外面的人显然没料到里面有警察,慌乱中想跑,却被死死按住。鸭舌帽掉在地上,露出张布满皱纹的脸,左眉骨有道疤痕,正是监控里的
X。
林建军的女儿呢X
挣扎着嘶吼,不是说有新视频吗
林晚从墙角走出来,手里举着那条仿制品手链:我在这。
X
的眼睛瞬间赤红,像是见了鬼:你爸当年就该死!谁让他多管闲事!
人证物证都在,你狡辩不了。
林涛拿出录音笔和手机里的聊天记录,这些年你用福利群拐骗了多少女孩,自己心里清楚。
陈默看着
X
被按在地上的狼狈样,突然想起十年前那个雨夜,林晚抱着他哭了整夜,说爸爸再也不能参加她的毕业典礼了。原来这些年,她心里一直压着这样的巨石。
便衣把
X
押走时,他突然回头朝林晚啐了口:你跟你爸一样,都是找死!
林涛一拳砸在他脸上:闭嘴!
仓库里恢复安静时,林涛解开了陈默手腕上的麻绳。勒痕处的皮肤已经发紫,他却感觉不到疼,只是抓住林晚的手:对不起。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林晚反握住他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不该瞒着你。
夕阳透过仓库的破窗照进来,在地上投下金色的光斑。陈默看着她眼角的细纹,突然想起求婚那天,她也是这样红着眼圈,说
我爸要是在,肯定会喜欢你。
远处传来警笛的声音,由远及近。陈默知道,迟到了十年的正义,终于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