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我曾说过的,换我来写我们的故事,从过去到未来,从皇城角楼到星光璀璨,笔锋所至,全是你。
·所谓穿越与觉醒,不过是缘分怕他们在时光里走散,特意绕了段路,把错过写成了
久别重逢。
01
昏暗的房间里,电脑屏幕发着幽幽的光,《权弈》的文档停留在第四十七章,【沈肆迎亲,将军府张灯结彩】。
林听月的双手在键盘上悬停了整整三分钟,指腹按在Enter键上迟迟不肯落下。屏幕右下角的时间跳成02:17,文档里
沈肆迎亲
四个字像活了般,在屏幕上扭曲蠕动。
她盯着男主名字上突然多出的红色波浪线,这是文档从未有过的异常,就像这个角色正在抗拒被书写。
又崩了！
她爆发出一声哀嚎,将机械键盘推出去半尺,桌上的马克杯晃了晃,冷掉的美式咖啡泼出半杯,在画稿上晕出深色污渍,恰好遮住男主沈肆的脸。
她点开后台数据,最新章节下的评论已经堆到999+,红色的催更标签像烧红的烙铁。
沈肆疯了放着丞相千金不娶去围相府
听月大大快管管你家男主！他要掀桌了！
这剧情跳得我以为漏看了三章……
有没有可能是作者大大被盗号了这操作也太野了吧！
盲猜沈肆有苦衷！
楼上想多了,我觉得是作者卡文卡疯了,开始放飞自我了（狗头）
有没有人截个图存证我怀疑明天作者就会删章重写！
鼠标滚轮沙沙滚动,她的目光钉在那条被顶到热评的留言上：有没有可能,是沈肆自己不想走剧情了
林听月手心发凉,全是冷汗,她盯着屏幕里沈肆的名字,这个她倾注了诸多心血的角色,镇北侯府满门抄斩后唯一的遗孤,隐姓埋名二十多年,一路升级打怪成为了庆国的沈小将军,情节发展到这个阶段,凭借赫赫战绩,他本应该忍辱负重迎娶丞相之女苏嫣,这场联姻是她精心设计的跳板,能让他顺理成章潜入相府核心,等待时机成功复仇。
可现在,这个筹谋多年理智隐忍的复仇者竟然在婚礼前夜带兵围了相府。
……他究竟想要做什么纸片人成精了
林听月一度怀疑是自己写文写疯了。
作为小有名气的网文作者,她从未想过自己会栽在亲手创造的男主手里。
她灌下一大口冷咖啡,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时,突然发现杯底沉着片花瓣,那是片海棠花瓣,带着诡异的淡香。
林听月使劲揉揉眼睛,瞪大眼睛去瞧,杯底的花瓣却又消失了,搞得她总以为自己得了幻视病。
林听月摇摇头,指尖刚触碰到键盘准备强制修正剧情时,文档里的文字突然集体跳起舞来。沈肆的名字不断放大,最后冲破屏幕化作刺目的白光。林听月感觉自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拖拽着,耳边全是键盘按键弹起的脆响,像是无数只手在拉扯她的灵魂。
02
再次睁眼时,雕花窗棂漏进的阳光正落在鼻尖,空气中飘着股清苦的药香,混着陈旧木料的气息,与她惯用的柑橘调香薰截然不同。
脑袋传来阵阵钝痛,像有把钝锯在反复拉扯神经,让她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
小姐！您可算醒了！穿淡青色襦裙的丫鬟扑到床边,头上的银质小簪随着动作叮当作响,您都昏睡两个月了,大夫来来回回来看了好多次,说再不醒……
说到这里她抽噎着捂住嘴,手里的素色绢帕已经被泪水浸得半透。
林听月挣扎着坐起身,锦被滑落,她瞥见自己身上穿的月白色寝衣,领口绣纹,针脚精致。
视线缓缓移向对面的梳妆台,黄铜镜面被擦拭得锃亮,映出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蛋,柳叶细眉,眼尾微微上挑,鼻梁小巧挺直。
无数记忆碎片突然涌入脑海,正是她为推动剧情加的小配角,吏部尚书家的庶女柳月。
柳月生母早逝,常受嫡母嫡姐苛待,在府中地位低微。为了祭奠母亲,她偷偷攒下月钱,为母亲在京城外寒烟寺的偏殿立了一块小小的长生牌,每逢初一就避开府中耳目前往上香。
两个月前她上香回城的路上突遇大雨,于是找了一处早已废弃的寺庙避雨歇脚,却在走到门口时,听见里面传来压抑的说话声。
……布防图已按约定改了三处,下月初三,大皇子下会亲率轻骑从野狼谷入境。那声音嘶哑低沉,带着浓重的异域口音,绝不是中原人士。
野狼谷地势险要,若届时守将临时换防怎么办另外一道声音带着一丝不耐。
柳月却听得心头一震,这是当朝右相苏严的声音！
苏大人只需在初三那日,借故调走守将即可。
嘶哑的声音轻笑一声,事成之后,大皇子承诺的黄金万两、良田千亩,绝不会少了苏大人的份。
柳月吓得浑身发抖,不小心踩到了地上的枯枝败叶,发出的轻响惊动了门内的两人。
她转身想逃,却被眼前上闪过的一道黑影劈手打到颈上晕死过去,意识消失之际,她在雨气迷蒙中嗅到了一股海棠花的香气。
再次醒来,这具身体的主人变成了林听月。
按照她之前亲手写的大纲,柳月本该活不过三章。也就是在被发现的那一刻就该被苏严灭口,尸体被扔进左相府后院,伪装成私通敌国的信使嫁祸并严厉打击了左相一派的势力。
左相和沈侯爷生前是至交好友,也是唯一知道沈肆身份的人,并且一直暗中支持他,由于这个转折,加速了沈肆通过联姻快速打入右相内部搜集罪证的步伐。
可现在,柳月没死,左相安然无恙,沈肆甚至回绝了皇帝的指婚,右相之女苏嫣暗自神伤。那盘她精心设计的棋局,早已被搅得面目全非。
03
你知道我是怎么回来的吗
林听月的声音嘶哑。
小姐,这事说来真的奇怪。小鹅睁着惊疑的大眼睛道,傍晚我来叫您吃晚饭的时候就看见您完好无损地躺在床上,但就是怎么叫都不醒,可把奴婢吓死了,我又不敢说您偷偷去给夫人上香回来就这样了,结果差点被老爷打死。小姐,幸亏您醒了。说着又控制不住地低头抹泪。
林听月看着比自己还小的丫鬟小鹅,抱了抱她。
对了,小鹅,现在什么时辰了
巳时都过了。小鹅一边给柳月喂水,一遍压低雀跃的声音道,对了小姐,这段时间沈小将军经常派人过来询问小姐的病情呢,有时候自己也会过来！咱家老爷说,这可是天大的面子！您是什么时候和沈将军关系这么好的呀小鹅情绪转换很快,刚刚还溢满泪珠的大眼睛此刻闪烁着八卦的光芒。
沈肆过来林听月的心猛地一颤。按原剧情,两人除了见过几次面压根没说上话,交情怎么会到探望病情的程度而且此时的沈肆原本应该已经与苏嫣成亲并筹谋后续的复仇大计才对,他为什么会突然这么关注一个无关紧要的庶女
一股强烈的不安顺着脊椎爬上来。林听月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却突然听见院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管事恭敬的问询：沈小将军大驾光临,不知有何吩咐
林听月的呼吸瞬间停滞,这个时间他怎么会来
收拾妥当自己,林听月开门走出去。
此时男子背对着她站在海棠树下,腰间玉带勾出劲瘦的腰线。听见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来,剑眉入鬓,鼻梁高挺,尤其是那双漆黑的眸子,像淬了寒星的利刃。
正是沈肆,和她笔下描绘的分毫不差,却又多了种文字难以承载的鲜活气。
柳姑娘身子好些了他朝她缓缓走来,带来一片海棠香气,耳垂上的红痣,和她手机壁纸里那个古装偶像的痣一模一样。她在写《长安月》时,就是因为迷恋这位偶像,才特意在男主耳垂上加了这个标志性的红痣。
劳将军挂心。
她模仿着柳月的语气屈膝行礼,心跳快得像要撞碎肋骨。这就是她创造的角色会呼吸,有温度,还能扳倒右相重整朝堂的男主
沈肆的目光掠过她的颈间,突然抬手,林听月身体一僵,下意识后退,却见他只是摘下了她发间的一片海棠花瓣。
这海棠开得好。
他将花瓣放在掌心捻了捻,声音平淡无波,姑娘既喜欢,改日我让人送些新折的来。
林听月的瞳孔骤然收缩。
柳月的记忆里根本没有喜欢海棠花这回事,这是她自己现实中最喜欢的花。
将军说笑了,小女不敢当。
她眼角的余光瞥见沈肆腰间悬挂的香包,是海棠花的绣图,一时之间林听月怀疑海棠花的香气不是树上的海棠花,而是身前这个人身上散发出来的。
这个念头一过,她猛然忆起柳月昏迷前那一丝丝缠绕着雨气的海棠香。
现在的一切都透着诡异。
沈肆像是没察觉她的异样,踱步走近她弯下腰,不久前,姑娘似乎……听到了不该听的,知道了不该知道的。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两人能听见。
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她的指甲掐进掌心,面上却是一派镇定。
沈肆目光在她脸上逡巡,林听月感觉自己被X射线扫描了一个遍,正忍不住要发脾气的时候,他轻笑一声直起身。
果然是你。
什么
沈肆没有回她,离开的背影高大挺括,却隐约有种暗喜。
04
接下来几天,林听月快把自己薅成斑秃了,也没搞懂自己为啥会穿成柳月。
明明前几天还在跟脱缰野马似的男主和剧情死磕,这转折比某音热梗还猝不及防,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为了穿回去,她把能试的死法全作了一遍：跳河被路过的渔翁捞上来,人家还夸她姑娘好水性；跳楼踩塌了房檐,自己摔进柴草堆只蹭破点皮；偷偷喝鹤顶红,结果睡了一晚,醒来发现药被小鹅换成了蜂蜜水。
……我真的会谢！林听月瘫在椅子上,这哪是穿书啊,分明是被按头参加不死者挑战赛,血条厚得和有buff一样。
她现在严重怀疑自己才是书中被创造的角色,无法按照自己的想法走,只能被迫安排剧情,林听月对着空气翻了个白眼,感觉自己像个被线牵着的木偶,还是没上油的那种,动一下都卡壳。
直到听说皇帝要办赏花宴,她脑子里突然蹦出个疯批念头,要不试试刺杀皇帝get下线套餐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骨感得像纸片人。作为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现代废柴,她连菜刀都挥不利索,更别说提着匕首冲皇帝比划了。
半夜对着月亮
emo
时,林听月一拍大腿：行吧,穿不回去咱就就地办公！剧情敢跑偏,老娘就把它掰成直线！卷不死就往死里卷！
林听月暗暗握紧了拳头,脑海中已勾勒出沈肆与苏嫣成婚的场景。只要这桩婚事能成,沈肆便能按原计划潜入相府,一步步搜集右相的罪证,最终扳倒他,同时也能与女主苏嫣日久生情,开始先婚后爱虐恋情深的狗血剧情！
唉,谁让她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狗血言情写手呢！
那时,或许她就能找到回到现代的契机,回到那个有手机电脑的熟悉世界。
打定主意后,林听月连夜绘制了一张计划图,用红笔将苏嫣圈为首要目标。苏嫣性情温和,自被沈肆拒婚后便郁郁寡欢,深居简出,此时正是与她拉近关系的最佳时机。
小鹅。
林听月一边梳理着发髻,一边对身旁的丫鬟吩咐道,收拾收拾,咱们今天去甘露寺‘偶遇’苏嫣。
小鹅眼中满是疑惑,小姐,以前你不是喜欢和那些小姐们来往吗这次怎么特意去偶遇呢
小鹅觉得自家小姐自从昏睡苏醒后就变得奇奇怪怪,但是人气色好了很多,不再神情郁郁,而是有活力又有趣,很讨人喜欢。
林听月微微一笑：到时候你便知晓了。
她心中盘算着,只要能赢得苏嫣的信任,后续的计划便能顺利展开。
05
城郊的甘露寺。
林听月身着素色襦裙,躲在山门外的假山后,目光紧盯着石板路上那个纤细优美的身影,正是苏嫣。她事先雇好的两个男子已藏身竹林,手中拿着破布,只等信号便按计划上前假意骚扰。
记住,只需吓唬一下,不可真伤了她,等我示意便立刻离开。
林听月再次叮嘱,生怕他们坏了大事。
眼看苏嫣走近假山,林听月朝竹林方向比了个手势。两个男子刚要动,斜刺里突然冲出个黑衣人,持剑直扑苏嫣。
我去！林听月想也没想,跨步挡在苏嫣身前。脑中只剩一个念头：女主不能死！
在林听月以为自己就要噶的时候,更快的人影掠来,身手凌厉。
林听月睁眼一看,心头猛地一沉,沈肆竟会在此处出现
只见沈肆一身玄色劲装,手持长剑,几下便将黑衣男子击退。
苏嫣吓得脸色苍白,抬头看到沈肆,激动地往前跨了几步,却又怯生生停下,泪水不禁滑落：沈将军……
沈肆收剑入鞘,目光越过苏嫣,落在林听月身上,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柳姑娘,愣在那里做什么我救了你,不道一声感谢
……林听月暗自腹诽,咋就没把我刺死呢说不定这时候已经回家了,呵、呵,多谢沈将军的救命之恩。
苏嫣连忙拭去泪痕,对着沈肆盈盈一拜：多谢沈将军出手相救,若非将军在此,后果不堪设想。
沈肆只是微微颔首,连多余的眼神都未曾给她,转而盯着林听月道：柳姑娘方才倒是勇敢,竟敢挡在前面。
林听月心头一跳,强装镇定：苏小姐温婉良善,我怎能见死不救。
是吗
沈肆眉峰微挑,语气里带着几分探究,却没再追问,只对苏嫣道,此处危险,苏小姐尽快离去吧。
这语气里的疏离几乎毫不掩饰,苏嫣脸上的血色顿时褪了几分,却还是强撑着看向林听月：柳姑娘,不如与我一同入寺上香也好让我谢过你。
林听月正想答应,沈肆已先一步开口,目光牢牢锁着她：我与柳姑娘还有些话要说,苏小姐请自便。
苏嫣的脸瞬间白了,攥着帕子的手微微颤抖,最终还是咬着唇,带着一行人转身往寺内走去。
林听月看着她落寞的背影,再瞅瞅身旁一脸坦然的沈肆,只觉得头大：沈将军,你这是
柳姑娘为何要护着苏嫣你与她,似乎并非深交。
我……
林听月被问得语塞,总不能说苏嫣是剧情关键人物吧。
沈肆却没逼她,只轻笑一声：罢了,你不愿说,我便不问。只是往后若再遇危险,不必如此冲动,我……
他顿了顿,目光沉沉,我会护着你。
我和你很熟吗,需要你护着我我巴不得自己遇到危险噶了呢……林听月内心吐槽。
但是当林听月抬头望进他深邃的眼眸里时,那里面没有了往日的冰冷,反倒藏着些她看不懂的情绪。
苏嫣上完香从寺内出来,见两人仍旧站在一处说话,脚步顿了顿,终究还是低着头匆匆离开。
沈肆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对林听月道：山脚下有间茶馆,景致不错,不如同去坐坐
林听月望着苏嫣远去的背影,再看看眼前一脸期待的沈肆,忽然觉得这剧情偏得更离谱了,男主不仅拒了婚,还主动要和女配角单独喝茶,这到底是哪出啊
算了,先和男主打好关系,后面牵线也容易,反正两头都得维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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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皇家赏花宴上,林听月瞅见苏嫣鬓边插着支梅花簪,忽然计上心来。
她趁着众人围着牡丹丛赞叹时,瞅准时机,悄悄碰了碰苏嫣的发间,那支簪子便啪嗒落在了青石小径上,沈肆的面前。
哎呀,苏小姐的簪子掉了！
林听月故作惊呼,忙朝他使眼色,快捡起来呀。
沈肆的靴尖已停在簪子旁,他俯身拾起梅花簪,递还给苏嫣,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天气：苏小姐收好。转身却对林听月道,方才见你盯着那株墨兰出神,它的品性倒与你相似。
什么意思林听月自觉不是什么好话,肯定在讽刺。
苏嫣捏着簪子的手微微收紧,林听月看着她泛红的眼角,觉得这出戏码,演得比上次还糟。
07
庆国的皇帝虽治国昏聩,却总爱摆出副文人做派附庸风雅,时不时搞个诗会。
林听月见苏嫣写了首咏荷诗,便怂恿她送给沈肆：沈将军虽武将出身,却爱读诗,你送给他,他定会喜欢。苏嫣犹豫着将诗笺递过去,沈肆接过却看也没看,转手就递给了身旁的幕僚。
沈将军,那是苏小姐特意为你写的。
林听月在一旁急得使眼色,这也太不解风情了吧甚至有些不绅士,靠,她的男主变成了这个鬼样子救命！
沈肆端起酒杯,酒液在杯中晃出冷光：苏小姐的诗才,该呈给陛下品鉴。他放下酒杯,目光落在林听月身上,倒是柳姑娘,上次说要作一首诗给我,何时兑现
……这话什么意思谁他妈答应给你写诗了你看我这样儿的是那种风雅的人吗写黄诗倒是信手拈来。林听月面色不显,内心嗷嗷叫。
这话让苏嫣的脸瞬间白了。
林听月多想抱抱可怜的女鹅,转头却见沈肆眼底一闪而过的挑衅,突然明白他是故意的,他就是要用这种方式,拆穿她所有的撮合。
08
乞巧节那日,林听月拉着苏嫣去庭院里对月穿针,特意让人把沈肆请来观礼。
她给苏嫣准备了七彩丝线和鎏金绣针,自己却拿着根粗笨的钢针,故意穿不上线。
苏小姐的手真巧。
林听月看着苏嫣很快将线穿过针孔,忙对沈肆道,沈将军快看,苏小姐定能得织女垂青。
沈肆的目光却落在林听月捏着针线的手上,她的指尖被扎得泛红,还在跟那根不听话的线较劲。他忽然走过去,从她手里拿过针和线,三两下就穿好了：笨手笨脚的。
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指尖却不经意擦过她的掌心。林听月的脸腾地红了,苏嫣手里的丝线
啪地断了,她望着月下相视而站的两人,忽然将针往盘中一放：我有些乏了,先回去了。
林听月这才回过神,看着苏嫣落寞的背影,再瞅瞅手里被沈肆穿好线的钢针,突然觉得这乞巧节,过得比任何时候都荒唐。
她真的对不起苏嫣……
救命！
09
接二连三事与愿违的事情发生,按照林听月的性格,她已经忍到极致了,她算是看明白了,沈肆就是故意和她作对。
她把针线一丢,薅住沈肆的衣领,恶狠狠道：沈肆,你想干什么就是故意气我是吧
沈肆被她拽得一个趔趄,低头看着她泛红的眼眶,抬手握住她攥着衣领的手腕：气你他轻笑一声,声音里带着种林听月从未听过的磁性,我若是想气你,何必费这么大功夫
那你倒是说！
林听月挣了挣,手腕却被他攥得更紧,你一次次拆我的台,到底想做什么苏嫣哪里不好你们本就该……
该什么
沈肆突然俯身,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他身上淡淡的海棠香扑面而来,该像你设定的那样,拜堂成亲、日久生情、复仇成功、虐恋情深、生儿育女
林听月猛地僵住,瞳孔骤缩,他怎么会知道
沈肆看着她震惊的模样,嘴角勾笑：你以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不是你笔下任人摆布的傀儡。
我不评判你写文的水平,就单论我的性格,你觉得我会爱上仇人的女儿
苏嫣其实不是苏严的亲生女儿！林听月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拔高声音,急吼吼地反驳,她是前朝遗孤,严格来说跟你仇家没有半点血脉关系！而且为了你的复仇大计,她是你最有利的助力不是吗她外祖父的旧部遍布朝野,她手里还有苏严贪赃和通敌叛国的证据……她越说越急,把设定里的伏笔一股脑倒出来,末了还瞪他一眼,更何况苏嫣人美心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你凭什么看不上简直是睁眼瞎！
沈肆就那样静静看着她炸毛,眼底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忽然抬手抚上她的眉眼,指腹轻轻按在她蹙起的眉峰上。他的动作很轻,带着不容抗拒的温柔,瞬间浇灭了她一半的火气。
我沈肆要报仇,不必靠女人铺路。他的声音低沉下来,所以我不会也不想娶苏嫣,从来都不。
指尖顺着她的脸颊滑到下巴,轻轻一抬,迫使她抬头直视自己,他的目光灼灼,像要把她吸进去,林听月,我想要的人,从来都是你。
林听月的脑子
嗡
的一声,像有无数只蜜蜂在里面乱撞。她看着沈肆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眼底毫不掩饰的情意,突然觉得那些呕心沥血设计的剧情,在这一刻变得无比可笑。
你……你胡说什么……
她慌乱地别开脸,试图躲开那道灼热的视线,心脏却像被什么东西攥住。
他屈指轻弹她的额头,像在惩罚她的迟钝：你写我‘爱得炽热偏执’,怎么到了自己身上就看不明白了
林听月被他说得心头大乱,可……
可你是我写出来的……
她咬着唇,声音小得像蚊子哼。
是又如何
沈肆的吻轻轻落在她的眼角,带着他独有的温度,就算我是你笔下生出来的,我的心也是真的。它替我选了,选你。
10
那天之后,剧情彻底崩坏,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她起初还抓心挠肝地回忆大纲,试图找出补救的法子,可见了沈肆拼死护她免于右相的刺杀,扳回剧情的执念还有回家的执念突然就散了,既来之则安之,那个世界的人好像没有这个人更重要了。
爱咋咋,摆烂就摆烂吧。林听月咬着桂花糕想,反正天塌下来有沈肆顶着。
沈肆果然没让她失望,他不再掩饰对她的特殊,在众目睽睽下为她披上披风,在朝堂上直言
吏部尚书柳礼之女柳月,乃臣心之所向,甚至冒着触怒龙颜的风险,三番五次恳请皇上赐婚。
彼时右相的势力已在沈肆与左相的联手下节节败退,贪赃枉法的罪证被一一呈到御前,小皇子在两人扶持下逐渐显露出储君之相,沈肆成为了新一任右相。
林听月偶尔想到大纲里沈肆与苏嫣联手扳倒右相的情节,只觉得像看另一个世界的故事。
11
大局已定的那日,沈肆攥着她的手登上皇城角楼。夜风带着秋凉拂过衣袂,月光把两人的影子拓在青砖上,缠绵得难分难解。
我一直想问你,你为什么知道我是作者,你为什么会喜欢上我
或许因为我们是天定良缘。沈肆眼眸含笑。
认真点儿。林听月斜他一眼。
好吧,但我仍然觉得这就是天定的缘分。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每晚做梦都会梦见你趴在电脑前面啪啪啪啪地打字,一会皱眉一会嘟囔,一会又会拿出纸笔写写画画,写完某些剧情后,你会笑成眯眯眼,得到了读者的夸夸,你会开心地奖励自己一杯奶茶,遇到批评的,你会反思自己写是不是真问题,你会为了一个故事查阅很多资料。我亲眼见证了你对我的塑造,对其他角色的塑造,你热爱写作,你的热爱很纯粹……
林听月的脸颊腾地烧起来,慌忙别开脸：哪、哪有……
怎么没有他轻笑一声,伸手将她的碎发别到耳后,抚摸她的眉眼,你写我第一次见到苏嫣时,在文档里备注‘沈肆此刻心里毫无波澜,甚至想打哈欠’；写右相算计左相,又偷偷标了句‘嘿嘿,就是要搞事情’。
你连这个都看见了！林听月惊得差点跳起来,那些藏在文档角落里的碎碎念,竟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沈肆握住她乱晃的手,掌心的温度稳稳传来：从一开始,吸引我的就不只是你笔下的故事。是你为了让角色更鲜活,查阅资料的认真；是你为了一个情节是否合理,跟自己较劲的执拗；是你对着屏幕傻笑时,眼里闪的光。
他低头,两人鼻尖相抵：我见过你为故事辗转反侧的模样,见过你为读者留言雀跃的模样,见过你所有未加掩饰的、鲜活的样子。这样的你,让我怎么能不心动
林听月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融融的,又带着点酸涩。她一直以为自己是故事的掌控者,却没料到,自己早已成了他故事里的主角。
可我……
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点哽咽,我给你写了那么多磨难,让你活在仇恨里,让你……
那又如何
沈肆打断她,指腹轻轻擦过她的眼角,若不是那些磨难,我怎能遇见你
夜风卷起角楼的铜铃,叮咚作响。林听月望着他眼底的自己,突然笑了,带着点泪光：沈肆,你好像比我更懂怎么写情话。
因为是写给你。他低头,在她唇角印下一个轻柔的吻,像对待稀世珍宝,以后,我们的故事,换我来写,好不好
12
清晨,林听月在铜镜前梳妆时,无意间打翻了妆台上的海棠花瓶,瓶中的水流出来,水面晃动间,她竟看到了熟悉的房间和电脑,时间是06:17。
怎么了
沈肆推门而入时,正撞见她伸手去触碰水面,水面却突然迸发出刺目的白光,林听月只觉天旋地转,耳边回响着沈肆惊恐的呼喊。
再次睁眼时,鼻尖萦绕着咖啡的香气,窗外天已大亮,写完的【沈肆迎亲,将军府张灯结彩】仍旧没有发布出去,鬼使神差,她按下了删除键。
林听月晃晃自己的头,自言自语：穿回来了还是……只是场梦
林听月撑着桌面站起身,她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楼下的车水马龙涌进视野,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动起来,是编辑发来的消息：听月,你偶像顾衍的新剧开机,投资方想请你写歌词,接不接
顾衍。这个名字刺破了她混沌的思绪。他是当下最炙手可热的影帝,也是她的偶像。
那张剑眉星目的脸,与沈肆有七分相似。
林听月盯着手机屏幕出神,指尖在好字上悬了许久。最终还是败给了心底那点残存的念想,或许能从顾衍身上找到她想要的答案。
歌词的创作会定在顾衍的工作室。林听月抱着笔记本电脑等电梯,电梯门打开的瞬间,她撞进一双深邃的眼眸里,顾衍穿着简单的白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的手腕上,竟……戴着串与沈肆同款的沉香木手串！
林小姐
他率先伸出手,指尖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竟与沈肆在角楼攥着她的力度一模一样。
林听月猛地缩回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顾、顾老师好。
会议室里,她低着头念着歌词初稿,目光却忍不住往顾衍那边瞟。
他握着笔的姿势,思考时轻叩桌面的节奏,甚至连皱眉时左边眉峰比右边高些的细节,都与记忆中的沈肆重合得严丝合缝。
这里的‘凤钗’意象很好。
顾衍突然开口,指尖点在
流光相皎洁
那句词上,但‘执手刻承诺’不如改成‘执手看人间’,更有烟火气。
林听月猛地抬头,这句修改,恰好是沈肆在角楼时对她说过的话。
接下来的日子,两人因歌词的修改频繁见面。
顾衍总能精准地说出她的喜好,知道她喝咖啡要加两勺糖,知道她看剧本时喜欢咬笔杆,甚至在她随口提起幽州兵变的史料时,能接出她没说完的细节。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某次讨论结束后,林听月终于忍不住问出口,手里捏着他刚递来的桂花糕,与沈肆常命人送来的味道分毫不差。
或许是在梦里见过。
他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子,打开时,里面躺着只海棠花香包。
林听月的呼吸骤然停滞：你……
我记起来了。
顾衍的指尖轻轻抚过她的眉眼,动作与沈肆在庆国皇城角楼时如出一辙,从我第一次见到你,从你写歌词时对着‘海棠花’三个字发呆开始,那些破碎的记忆就一点点拼凑起来了。
他将香包塞进她手心,掌心的温度烫得她眼眶发酸：林听月,不管是古代的沈肆,还是现代的顾衍,想写的故事里,从来都只有你。
13
一年后,林听月在婚礼誓词里写道：有些缘分很奇怪,它会穿过书页,越过时空,在海棠香里,在镁光灯下,在千万人之中,重新找到它该有的模样。
顾衍执起她的手,无名指上的戒指熠熠生辉,他笑着接话：就像我曾说过的,换我来写我们的故事,从过去到未来,从皇城角楼到星光璀璨,笔锋所至,全是你。
台下响起掌声时,林听月望着眼前人的眼睛,突然明白,所谓穿越与觉醒,不过是缘分怕他们在时光里走散,特意绕了段路,把错过写成了
久别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