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玄幻小说 > 潘多拉的零时 > 第一章

中层区与下层区的交界处,空气里混杂着廉价酒精的甜腻和消毒水的苦涩。迷迭香酒吧的招牌闪烁着暧昧的紫色光芒,将落下的酸雨染成一片迷离的色彩。
活腻了没
红姐的声音穿透了嘈杂的电子乐,带着一丝慵懒的烟草味。她一身火红长裙,靠在卡座的沙发里,指间夹着一支细长的香烟,猩红的火星在昏暗中明灭。
凌尘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将身上的雨水味和下层区的铁锈味带进了这片香气缭绕的空间。他没有回答,一双黑色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她,眼神锐利。
说正事。他的声音很平,听不出情绪。
红姐轻笑一声,将一个薄如纸片的数据板推过桌面。全知科技,7号外围研究所,窃取一枚数据芯片。
凌尘的目光落在数据板上,没有动。
报酬,红姐吐出一口烟圈,烟雾模糊了她妩媚的脸,足够你妹妹做完整个疗程。
凌尘的心脏猛地一缩。他放在桌下的手不自觉地握紧。
自杀任务。他吐出四个字,陈述一个事实。
对别人是。红姐掐灭了香烟,但客户点名要你。
她忽然身体前倾,越过桌子,靠近凌尘。一股温热的、带着香气的气息扑面而来,她的红唇几乎要贴到他的耳廓。
因为你像只阴沟里的老鼠,她的声音压得极低,每个字都带着钩子,最擅长在人看不见的地方打洞。而且……
她停顿了一下,温热的呼吸拂过凌尘的耳垂,让他身体瞬间僵硬。
……你没有退路,不是吗
羞辱感和被看穿的无力感同时涌上心头。凌尘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没有避开。他能闻到她身上昂贵的香水味,也能感觉到她眼神里的玩味。
他沉默着。
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闪过几个小时前的画面。
暴雨冲刷着锈蚀的空中走廊,三台清道夫安保机器人的电子眼锁定了他。他奔跑,滑铲,钻入维修通道,反手将磁性干扰器甩在管道上。机器人撞成一团的金属噪音,是他生活的背景音。
老王面馆后巷,合成肉汤的油腻气味里,那个矮胖的客户警告他:K像疯狗一样在咬人,你小心点。
生命树药店里,药剂师麻木的眼神,和他递出大半酬劳时,自己冰冷的手指。
最后,是那个集装箱改造的家。
妹妹凌月蜷缩在床上,因病痛而发出细微的呻吟。他拧开暂缓剂的盖子,将药剂推进她的手臂。墙上的全息屏幕,全知科技的CEO正微笑着宣传那天文数字的基因疗法,光鲜亮丽的上层区背景,刺痛了他的眼睛。
他记得自己一拳砸在墙上时,那沉闷的响声。
也记得凌月醒来后,握住他的手,虚弱地说:哥,别再做危险的工作了。
最让他恐惧的,是在他准备回复红姐不干的时候,他看见凌月睡梦中,手臂的皮肤上,浮现出几片无法逆转的、细微的金属色泽。
那是技术性衰变症恶化的标志。
所有的理智,在那一刻被彻底击溃。
这是定金。
红姐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她将一张不记名的信用凭证推到他面前,上面的数字,足够买一个月的暂缓剂。
凌尘看着那张凭证,呼吸变得沉重。
他伸出手,将凭证和数据板一起收了过来。
我干。
红姐满意地笑了。她站起身,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她走到凌尘身边,伸出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指,轻轻划过他的下巴,触感冰凉。
聪明的选择。她俯下身,再次在他耳边低语,记住,我只管牵线,不管收尸。
说完,她转身,火红的裙摆划出一道决绝的弧线,消失在酒吧深处。
凌尘独自坐在卡座里,很久没有动。酒吧的音乐钻进耳朵,却空洞得像另一个世界的声音。他起身离开,将那股危险的香气和致命的交易,都留在了身后。
废弃的地铁维修站,是凌尘的秘密工坊。
空气里弥漫着机油和尘土的味道。他将数据板接入自己拼装的电脑,无数数据流在屏幕上瀑布般淌过。他的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敲击,快得只剩下残影。
果然。
凌尘看着屏幕上被还原出的研究所蓝图,嘴角浮现一丝冷笑。红姐给的资料里,有三处关键的安保巡逻路线是错误的,像是一个拙劣的陷阱,又像是一种轻蔑的考验。
他关掉那个界面,调出自己耗费数年绘制的新穹市地下管网图。两条地图重叠,无数节点闪烁,一条全新的、未被标记的路线,在他的脑中逐渐清晰。
他从一个生锈的铁柜里,翻出自己的装备。
一枚自制的电磁脉冲手雷,外壳粗糙,但核心稳定。一个能模拟多种身份ID的破解器,是他从报废的安保机器人身上拆下来的。最后,是一套紧身的、可以吸收并改变周围光线的光学迷彩服。
他抚摸着这些冰冷的造物,这是他唯一能信任的伙伴。
深夜,他回到家。
凌月已经睡熟,呼吸平稳。他将一整盒暂缓剂放在她的床头,又放下一张字条。
哥出趟远门,很快回来。
他深深地看了妹妹一眼,转身离开,没有回头。
全知科技7号研究所外围,一条散发着恶臭的排污管道口。
凌尘穿戴好所有装备,光学迷彩服让他几乎与周围的阴影融为一体。他抬头,最后看了一眼被霓虹灯光映成暗紫色的、永不天明的城市天空。
然后,他眼神中的所有情绪都消失了,只剩下冰冷的专注。
他俯身,钻进了深不见底的黑暗里。
与此同时,新穹市的顶端,一间可以俯瞰全城的豪华公寓里。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灯火。
红姐端着一杯红酒,站在窗前。在她面前的全息屏幕上,一个复杂的建筑模型静静悬浮着。一个微小的红点,刚刚从模型的最底层边缘出现,正沿着一条隐秘的路线,缓慢而坚定地向上移动。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莫测的微笑。
管道里的气味让凌尘的胃部一阵翻涌。他强忍不适,依靠着强大的方向感和记忆力,在黑暗中穿行。他绕开了红姐图纸上所有的捷径,选择了一条更绕远,但理论上更安全的废弃管线。
通风井的出口在一个大型设备的机房。轰鸣声掩盖了一切细微的声响。他像一滴水融入大海,悄无声est地潜入了研究所内部。光学迷彩服的效果极佳,只要他不做出大幅度动作,肉眼几乎无法察觉。
他没有遇到任何活人,只有冰冷的机器人和无处不在的监控探头。他像一个幽灵,在白色的走廊和实验室之间穿梭,每一步都计算得精准无比。他感觉自己不是在潜入,而是在跳一支死亡之舞。
B-7生物样本储存库的门虚掩着。
凌尘的心猛地一跳。这不正常。他贴在门边,从缝隙向里看去。
房间里有人。
但不是他预想中的研究员或安保人员。
一个女人,背对着他,站在中央的低温储存柜前。她穿着一身和环境格格不入的火红色长裙,身形窈窕,即使只是一个背影,也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
是红姐。
凌尘的血液几乎要凝固了。她怎么会在这里她不是中间人吗
他看到红姐伸出手,她的指尖戴着一个奇特的金属环。她没有进行任何虹膜或基因验证,只是将那个金属环在储存柜的某个位置轻轻一贴。
权限覆盖。电子音响起。
储存柜无声地滑开了。
凌尘的大脑一片空白。这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红姐拥有比研究员更高的权限。
红姐从储存柜里取出了那个装着红色芯片的试管,拿在手中把玩着,似乎在欣赏一件艺术品。然后,她转过身,目光精准地落在了凌尘藏身的门边。
看了这么久,不累吗她的声音带着笑意,在这冰冷的房间里显得格外诡异。
凌尘知道自己暴露了。他缓缓推开门,走了进去,解除了光学迷彩。他的身影在空气中浮现,眼神冰冷地看着红姐。
你到底是谁他问。
我红姐晃了晃手中的试管,我是你的客户啊。
客户会自己来拿货
因为这次的‘货’,有点特殊。红姐走到他面前,将试管递给他,给你。任务完成,尾款会一分不少地打给你。
凌尘没有接。他盯着她的眼睛:你利用我吸引外围的安保注意力,自己从另一条路进来
聪明。红姐赞许地点点头,我需要一个像你这样的‘老鼠’在迷宫里制造混乱,这样我才能轻松拿到我想要的东西。你的表现,比我想象的还要好。
你想要这个芯片做什么
拯救世界,或者……毁灭它。谁知道呢红姐的笑容变得神秘莫测,但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你拿钱,救你妹妹,我们两清。
凌尘沉默了。他看着红姐,这个女人从始至终都在玩弄他。他只是她棋盘上的一颗棋子。
如果我拒绝呢
拒绝红姐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你拿什么拒绝你现在可是在全知科技的心脏地带。没有我,你连门都出不去。
她话音刚落,尖锐的警报声突然响彻整个研究所!房间的灯光瞬间变成了血红色。
一级警报!未知高权限者入侵!封锁所有区域!
红姐脸上的笑容第一次消失了。她看向门口,厚重的合金闸门正在飞速落下。
该死!她低声咒骂,不是我触发的!
看来你的权限,也不是万能的。凌尘冷冷地说。
闭嘴!红姐一把将试管塞进凌尘怀里,然后抓住他的手腕,想活命就跟我来!
她拉着凌尘,冲向房间的另一侧。那里是一个样本传送通道。她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设备,强行撬开了通道的盖子。
跳下去!她命令道。
凌尘看了一眼深不见底的通道,又看了看她。
你到底想干什么
想知道活下去再说!红姐不耐烦地将他猛地一推。
凌尘坠入了黑暗的通道。在他失去意识前,他看到红姐也跟着跳了下来,她的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他从未见过的凝重和……一丝杀意。他意识到,自己卷入了一场远比想象中更可怕的风暴。
失重感是第一感觉,紧接着是尖锐的风声灌入耳中。
凌尘在完全的黑暗中翻滚,身体不断撞击着光滑而冰冷的管道内壁。他试图伸展四肢来稳定身形,但高速的下坠让他的一切努力都化为徒劳。金属摩擦的火花不时在管道深处一闪而过,短暂地照亮了同样在翻滚的、那一抹火红色的身影。
是红姐。
她似乎比他更适应这种下坠,身体蜷缩着,尽可能地保护着要害。
抓紧你怀里的东西!她的声音在风声中变形,却异常清晰地传了过来。
凌尘下意识地护住胸口,那支装着芯片的试管正硌着他的肋骨,冰冷坚硬。他猛地一蹬管壁,强行扭转身体,试图看清下方的状况。
什么也看不见,只有深不见底的黑暗,仿佛通往地狱的喉管。
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
突然,一阵剧烈的震动传来,管道开始倾斜。凌尘感觉自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甩向一侧,后背重重地撞在管壁上,几乎让他背过气去。紧接着,他听到了机械闸门开启的巨大轰鸣声。
一片刺眼的光芒从下方涌来。
他看到了一片巨大的空间,以及……无数正在蠕动的、山一样的垃圾。
准备!红姐的喊声再次响起。
凌尘已经来不及做任何准备,身体就从管道口被抛了出去,像一件被丢弃的废物。他重重地砸在一堆柔软而散发着酸腐气味的合成纤维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眼前一黑,翻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
他趴在垃圾山上,剧烈地咳嗽着,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腐烂有机物和工业消毒水的混合气味钻入鼻腔,让他一阵干呕。他挣扎着抬起头,眼前的景象让他心神剧震。
这是一个无法想象的巨大地下空间。穹顶高得看不见尽头,只有无数闪烁的红色警示灯。下方,是一条条深不见底的壕沟,巨型的机械臂正在壕沟间移动,抓起小山般的垃圾,投入到远处闪烁着蓝色电弧的分解炉中。传送带发出垂死的呻吟,碾碎的金属和不知名的液体混合在一起,汇成黑色的溪流。
这里是全知科技的垃圾处理中心,是这座光鲜城市最肮脏的肠道。
别发呆,这里每十分钟进行一次区域清理。红姐从不远处爬了起来,她的红裙已经变得污秽不堪,脸上也蹭上了油污,但眼神却依旧锐利。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动作优雅得与这片环境格格不入。
凌尘从地上爬起,检查了一下怀里的试管,完好无损。他攥紧了那支冰冷的试管,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一步步走向红姐,眼神冰冷。
你从一开始就在算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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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了,我需要一只老鼠制造混乱。红姐看着他,没有丝毫歉意,而你,是最好的那只。
警报不是我触发的。凌尘逼近一步,是你,还是你的‘客户’
都不是。红姐的脸色也沉了下来,能在我覆盖了安保日志的情况下,还精准地锁定我们位置并触发一级警报的,整个全知科技只有一个人。
K。凌尘吐出这个名字。
看来你还不算太笨。红姐从裙摆下撕下一块布料,擦拭着脸上的污渍,他知道我们要来,他甚至……可能知道我们要拿什么。我们都被耍了。
我们凌尘冷笑,被耍的只有我。你拿到了你想要的东西,而我,现在是整个新穹市的头号通缉犯。
你以为你拿着钱,就能走出全知科技的大门红姐反问,从你接下这个任务开始,你就没有退路了。现在,我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
我从不和身份不明的人上同一条船。凌尘将试管举到她面前,这里面到底是什么值得你,还有K,布下这么大的局。
红姐看着他手中的试管,眼神复杂。她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着什么。
就在这时,一阵刺耳的蜂鸣声从头顶传来。
一架巡逻机器人发现了他们,底部的探照灯瞬间锁定了两人。
发现入侵者,执行清除程序!冰冷的电子音回荡在巨大的空间里。
机器人腹部的舱门打开,露出了黑洞洞的枪口。
跑!红姐低喝一声,率先向着一条巨大的传送带冲去。
凌尘没有丝毫犹豫,紧随其后。他知道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子弹带着灼热的能量,擦着他的脸颊飞过,在身后的垃圾堆上打出一个个焦黑的坑洞。
两人一前一后地跳上了缓缓移动的传送带。传送带上堆满了废弃的电子元件和金属碎片,脚下不断打滑。
更多的巡逻机器人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形成一个包围网。
它们的目标是芯片!红姐喊道,它们用的是非致命武器,想活捉我们!
那可未必是好事!凌尘一边躲避着电击弹,一边从腰间摸出了他最后一枚电磁脉冲手雷。
这边!他看准一个方向,那里是几条传送带的交汇处,上方是一个巨大的金属粉碎机,两排合金巨齿正在缓慢地开合,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你疯了红姐看着那个方向,脸色发白。
想活命就信我!凌尘不再解释,他拉住红姐的手腕,猛地向前冲去。
他的手掌干燥而有力,传来的温度让红姐微微一愣。
两人在狭窄的传送带上飞奔,头顶的巡逻机器人紧追不舍。
跳!在距离粉碎机不到十米的地方,凌尘大吼一声,拉着红姐从传送带上一跃而下,跳到了下方另一条逆向移动的传送带上。
巨大的惯性让他们翻滚在地。凌尘在翻滚中,用尽全力将手中的电磁脉冲手雷向上抛去。
手雷划出一道弧线,精准地落入了粉碎机的巨齿之间。
轰!
一声闷响。强大的电磁脉冲瞬间爆发,席卷了整个区域。追来的巡逻机器人像是被掐断了电源的木偶,纷纷冒着火花从空中坠落,砸在传送带上,发出一连串沉闷的响声。
巨大的粉碎机也停滞了一瞬,随即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嚎,电路过载,冒出了滚滚浓烟。
暂时的安全。
凌尘躺在传送带上,剧烈地喘息着。红姐趴在他身边,胸口起伏,看向他的眼神多了一丝惊异。
你……你真是个疯子。
谢谢夸奖。凌尘坐起身,拉着她躲到一堆废弃服务器机箱后面。
我们得快点离开这里,红姐看着远处重新亮起的警示灯,K的私人卫队很快就会下来。
往哪走
跟我来。红姐这次没有犹豫,她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装置,贴在旁边的墙壁上。装置发出一阵微光,墙壁上浮现出一幅复杂的地下管线图。
这里,她指着其中一个毫不起眼的点,是城市废弃的中央供暖管道,可以直接通到下层区边缘。全知科技的官方图纸上,它在三十年前就被填埋了。
凌尘看着她,这个女人知道的秘密,远比他想象的要多。
两人不再多言,在红姐的指引下,钻进了一个狭窄的维修通道。通道里一片漆黑,充满了铁锈和灰尘的味道。他们一前一后地在黑暗中摸索前进,身后,隐约传来了整齐而沉重的脚步声。
是K的卫队。
通道越来越窄,最后,他们只能匍匐前进。空间里只有两人沉重的呼吸声。凌尘能闻到红姐身上那股混合了香水、硝烟和污垢的独特气味。
突然,红姐停了下来。
怎么了凌尘压低声音问。
前面是声呐探测阵列。红姐的声音也压得极低,只要我们发出一点声音,或者心跳频率异常,就会被发现。
凌尘的心一沉。
屏住呼吸,控制心跳,慢慢过去。红姐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
凌尘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呼吸和心跳都降到最低。这是他在下层区为了躲避追捕练就的本能。他像壁虎一样,紧贴着地面,用手肘和膝盖,一寸一寸地向前挪动。
他能感觉到红姐就在他前方不到半米的地方。他甚至能感觉到她身体因为紧张而散发出的微弱热量。
就在这时,他前方的红姐身体突然一僵,发出了一声极度压抑的闷哼。
凌尘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看到,红姐的小腿被一根从地面伸出的、生锈的钢筋划开了一道深深的口子,鲜血正汩汩地往外冒。她死死地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警报没有响。
但凌尘知道,再这样下去,她会因为失血和剧痛而昏过去。到那时,他们两个都得死在这里。
他没有丝毫犹豫,猛地向前一窜,伸出手,一把捂住了红姐的嘴,另一只手则紧紧地按住了她腿上的伤口。
红姐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惊恐和杀意,但当她看清是凌尘时,那股杀意又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
凌尘的手掌捂得很紧,能感觉到她温热的呼吸和柔软的嘴唇。他的另一只手按在她的伤口上,能感觉到温热的血液浸湿了他的手掌。
两人以一种极其暧昧又极其危险的姿势,紧紧地贴在一起。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凌尘的眼睛在黑暗中紧紧地盯着她,用眼神示意她冷静。红姐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坚定的眼睛,身体慢慢放松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终于爬过了那段致命的区域。
凌尘松开手。红姐靠在墙壁上,大口地喘息着,脸色苍白如纸。
谢了。她低声说,声音有些沙哑。
我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凌尘用她之前的话回敬道。
他撕下自己衣服的一角,蹲下身,不顾红姐的反对,熟练地为她包扎伤口。他的动作很轻,很专注,像是在处理一件精密的仪器。
红姐看着他低垂的眼眸和专注的神情,眼神闪烁,一言不发。
又经过了漫长的跋涉,他们终于看到了出口的光。那是一个生锈的铁梯,通往一个下水道的井盖。
红姐推开井盖,一股熟悉的、下层区独有的潮湿空气涌了进来。
他们得救了。
两人爬出下水道,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废弃的货运车站。这里是下层区的边缘,三不管地带。
红姐带着凌尘,走进了一个伪装成集装箱的建筑。当门打开时,凌尘愣住了。
里面不是他想象中脏乱的窝点,而是一个极其整洁、充满高科技设备的安全屋。各种他见所未见的全息屏幕和服务器正在安静地运行着。
欢迎来到‘回声’的据点。红姐靠在门上,看着震惊的凌尘,脸上露出了一丝疲惫的微笑。
回声
一个不想让全知科技一手遮天的组织。红姐一瘸一拐地走到一个医疗台前,开始处理自己的伤口,我们之中,有被全知科技开除的研究员,有被他们逼得家破人亡的受害者,还有……像我这样,从一开始就潜伏在里面的‘叛徒’。
她看向凌尘:现在,可以把芯片给我了吗我会履行承诺,给你妹妹的治疗费用。
凌尘握着试管,没有动。他走到红姐面前,将试管放在桌上。
我要知道真相。他说,这里面,到底是什么
红姐看着他,良久,叹了口气。
这不是解药,也不是罪证。她伸出手指,轻轻敲了敲试管,这是‘潘多拉的魔盒’。
什么意思
这里面,是‘技术性衰变症’最原始的病毒株,以及……能够编写出针对性解药的核心算法。红姐的眼神变得无比凝重,拥有它,你可以制造出廉价的、能治愈所有人的通用解药。或者,你也可以对它进行修改,制造出更可怕的、无药可解的超级病毒。
凌尘的大脑嗡的一声。
所以,K想要它……
K想成为新的神。红姐打断了他,他想利用这个芯片,摆脱现在CEO的控制,将整个全知科技,甚至整个新穹市都掌握在自己手里。他可以决定谁生,谁死。
凌尘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他以为自己只是在为一个天文数字的报酬卖命,却没想到,自己手中拿着的,是足以颠覆整个世界的钥匙。
他从一个求生者,变成了一个决定无数人命运的持钥人。
为什么选我他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因为你干净。红姐说,你不在任何势力的名单上,你唯一的弱点就是你妹妹。你是最完美的棋子。只是我们都没想到,K的反应会这么快,这么狠。
她看着凌尘,眼神真诚:凌尘,把芯片交给我们。‘回声’会用它来制造真正的解药,并公之于众。我们会结束全知科技的暴政。
凌尘看着她,又看了看桌上的芯片。他可以拯救妹妹,甚至拯救千千万万像妹妹一样的人。
他似乎看到了希望。
就在他准备点头的时候,安全屋里所有的屏幕,突然同时亮起。
K那张英俊而冷酷的脸,出现在了每一个屏幕上。背景是全知科技的新闻发布会现场。
新穹市的市民们,K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遍了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就在刚才,全知科技的7号研究所,遭到了一名穷凶极恶的恐怖分子的袭击。他窃取了一份极其危险的生物样本。
屏幕上,出现了凌尘被巡逻机器人追逐的画面,画面经过处理,让他看起来面目狰狞。
这名恐怖分子,名叫凌尘。
凌尘的瞳孔猛地收缩。
为了应对此次危机,并保障市民的安全,K继续说道,全知科技决定,将一名特殊的病人,接到我们的总部进行紧急看护。因为我们有理由相信,这名病人,是恐怖分子的下一个加害目标。
屏幕切换。
画面里,是凌尘那个小小的、集装箱改造的家。
几个穿着白色防护服的人,正将一个担架抬了出来。担架上躺着的,正是他昏迷不醒的妹妹,凌月。
不……凌尘的嘴唇颤抖着,发不出声音。
K的脸再次出现,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屏幕,直直地刺入凌尘的眼中。
凌尘,我给你24小时。
带着你偷走的东西,来全知科技总部。否则,你的妹妹,将很荣幸地成为我们测试新型‘净化疗法’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志愿者。
K说完,微微一笑,屏幕暗了下去。
安全屋里一片死寂。
凌尘呆呆地站着,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他刚刚逃出虎口,却发现自己最珍视的一切,已经落入了魔鬼的手中。
他手中的潘多拉魔盒,在这一刻,变成了滚烫的烙铁。
红姐看着他,脸上的血色褪尽。她知道,K赢了这一局。他用最卑劣,也最有效的方式,抓住了凌尘,也抓住了回声的命脉。
绝望,如同深海的冰水,将凌尘彻底淹没。
死寂。
安全屋里,K那张带着微笑的脸消失后,世界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声音。服务器的低沉嗡鸣,通风口的微弱气流,都消失了。凌尘的感官里,只剩下屏幕上最后定格的、妹妹凌月那张苍白而无助的脸。
那张脸,是他所有奔跑的起点,也是他所有挣扎的终点。
现在,终点塌了。
凌尘……红姐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凌尘没有回应。他只是站在那里,像一尊被瞬间风化的石像。他眼中的光,那股在绝望中挣扎求生的、锐利的、像野狼一样的光,熄灭了。剩下的,是比垃圾处理中心最深邃的壕沟还要空洞的黑暗。
他缓缓地、一步一步地走向那张放着芯片的桌子。他的动作僵硬得像一具提线木偶,每一步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他伸出手,拿起那支冰冷的试管。
然后,他猛地将它砸向墙壁。
砰!
试管撞在金属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响,但出乎意料地没有碎裂。它被弹了回来,掉在地上,骨碌碌地滚到了红姐的脚边。那层看似脆弱的玻璃,其强度远超想象。
这一声闷响,像是打破了某种禁锢。
凌尘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骨头,沿着墙壁滑倒在地。他没有嘶吼,没有哭泣,只是蜷缩在角落里,双手死死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发出一种野兽受伤时才有的、压抑在喉咙深处的呜咽。
所有的冷静、所有的技巧、所有的算计,在这一刻都分崩离析。他不是什么穿行在阴影里的顶尖黑客,不是什么能在管道上飞奔的跑酷高手。他只是一个哥哥,一个眼睁睁看着自己唯一的亲人被拖入地狱,却无能为力的、可悲的哥哥。
红姐捡起地上的试管,紧紧握在手里。她看着角落里那个彻底崩溃的男人,心中涌起一股陌生的情绪。是愧疚,是怜悯,还有一丝……愤怒。这愤怒不仅是对K,也是对她自己。她把他拉进了这个棋局,却没能保护好他唯一的软肋。
她一瘸一拐地走到医疗台,沉默地给自己注射了一针镇痛剂和快速愈合激素。她处理伤口的动作依旧麻利,但眼神却始终没有离开凌尘。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角落里的呜咽声渐渐停止了。
凌尘抬起头,他的脸埋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给我。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在摩擦生锈的金属。
红姐一愣,什么
芯片。凌尘站起身,靠着墙壁,像一具重新被注入了灵魂的空壳,给我。我去全知科技总部。
你疯了红姐的声音陡然拔高,你以为你把芯片交给他,他就会放了你妹妹他会杀了你们两个,然后对外宣布,他成功阻止了一场恐怖袭击,消灭了病毒源头!他会成为英雄,而你,会成为历史的尘埃!
那我也要去。凌尘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我要看着她。如果她要死,我要看着她死。
他的话语里,带着一种彻底放弃的、令人心寒的平静。
红姐看着他,第一次感到了一丝恐惧。K没有杀死凌尘,他杀死了凌尘的希望。一个没有希望的人,比任何武器都更危险,也更脆弱。
K犯了一个错误。红姐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的声音变得低沉而有力,他以为抓住了你的软肋,就能让你屈服。但他不知道,当一个人被逼到绝境,软肋也会变成最锋利的武器。
她走到凌尘面前,将那支试管重新塞进他的手里。
他给了你24小时,不是让你去投降的。她的目光灼灼地盯着凌尘空洞的眼睛,试图点燃里面哪怕一丝的火星,他是给了我们21小时,去把这座该死的城市,掀个底朝天!
凌尘麻木地看着她,没有反应。
你以为‘回声’就只有我们两个红姐冷笑一声,她走到中央的全息操作台前,手指在上面飞速敲击。
老鬼!蜂鸟!都给我滚出来!
操作台上方,光影闪烁,两个全息人像接连出现。
左边的是一个头发花白、胡子拉碴的老人,他穿着沾满油污的工装,嘴里叼着一根永远不点燃的电子烟,眼神浑浊但偶尔闪过一丝精光。他就是老鬼,曾经全知科技最顶尖的硬件工程师,因为反对一项非人道实验而被开除,并被嫁祸窃取公司机密,从此销声匿迹。
右边的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的女孩,她染着一头银色的短发,戴着一副巨大的增强现实眼镜,嘴里不停地嚼着什么东西,说话速度快得像机关枪。她是蜂鸟,在网络世界里长大的天才少女,能侵入新穹市除了全知科技核心系统之外的任何网络。
红姐,你这身打扮可真够狼狈的,老鬼慢悠悠地开口,声音像破旧的风箱,看来这次的活儿不怎么顺利。
K把我们的‘老鼠’逼到绝路上了,蜂鸟语速极快地报告着,他动用了‘天眼’系统,全市的监控都在找你们。下层区已经被半封锁,所有药品运输线都被切断。K的私人卫队‘黑曜石’已经接管了总部的安防。你们现在是插翅难飞。
我不需要翅膀。红姐打断她,目光转向凌尘,我需要一把能捅穿K心脏的刀。
她将芯片的信息投射到全息屏幕上。无数复杂的数据流和基因序列图谱在空中旋转。
老鬼,分析一下,用这个核心算法,编写一个针对全知科技中央服务器的逻辑炸弹,需要多久
老鬼浑浊的眼睛瞬间亮了。他凑近屏幕,像是看到了绝世珍宝。我的天……这是‘创世’算法的原始版本……K那小子竟然想独吞这个……用它来写逻辑炸弹太浪费了!这简直是……用钻石去划玻璃!
我问你需要多久!红姐加重了语气。
最快也要48小时!这东西的结构太复杂,而且全知科技的防火墙每秒都在进化!
我们只有20个小时。红姐的声音冰冷。
不可能!老鬼断然拒绝,除非神仙来帮忙!
那就让神仙来帮忙。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凌尘身上。
凌尘一直沉默地看着屏幕上旋转的数据流。那是他从未见过的、优雅而致命的编程艺术。他能理解其中的一部分,而正是这一部分,让他明白了这个算法的恐怖和强大。
他慢慢地抬起头,熄灭的眼眸深处,一簇微弱的、摇曳的火苗,重新燃起。那不是希望之火,而是复仇的业火。
16个小时。凌尘开口,声音依旧沙哑,但多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
老鬼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小子,你懂这个
不懂。凌尘说,但我懂K的系统。他的防火墙,他的数据结构,都是我设计的。
这句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陷入了震惊。
红姐猛地看向他,眼中充满了不可思议。
你……
我以前不叫凌尘。凌尘的目光穿透了全息屏幕,仿佛看到了遥远的过去,我叫‘零’。全知科技初代‘天眼’系统的总设计师。K,曾经是我的助手。
一段被尘封的往事,被他用最平静的语气揭开。他曾经也是站在云端的天才,直到他发现全知科技利用他的系统进行非人道监控和实验,他试图反抗,结果被K出卖。他被清除了一切身份信息,植入了虚假的记忆,像垃圾一样被丢到了下层区。如果不是他提前为自己留了后门,他早就死在了某个阴暗的角落。而他的妹妹,也是在那场动乱中,被波及感染了技术性衰变症。
这是他从未对任何人说起的秘密。
K以为他抹掉了一切,但他不知道,有些东西,是刻在骨子里的。凌尘走到操作台前,他的手指抚过冰冷的界面,他的系统,就像他的为人一样,自负、傲慢,充满了华丽而不必要的结构。他喜欢在自己的作品上,留下炫耀式的签名。
他看向老鬼:把你的工具授权给我。16个小时,我要在他的心脏里,埋下一颗他永远也拆不掉的炸弹。
老鬼看着眼前这个突然爆发出惊人能量的年轻人,又看了看红姐。红姐对他点了点头。
好小子……老鬼咧嘴一笑,露出发黄的牙齿,我喜欢你的狂妄!权限全开!我的实验室就是你的!需要什么硬件,我给你造!
蜂鸟!凌尘转向另一个屏幕,我需要你做一件事。我要你动用所有资源,制造一场全市范围的网络混乱。不用攻击全知科技,我要你攻击市政交通、能源供应、金融系统!我要让K的‘天眼’变成瞎子,让他不知道该去扑哪里的火!
哇哦!蜂死嚼东西的动作停了下来,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制造一场赛博风暴这个我喜欢!交给我了!
红姐,凌尘最后看向她,我需要你,帮我回到全知科技总部。
你要自投罗网
不。凌尘的嘴角,勾起了一丝冰冷的、疯狂的弧度,我要去送一份他无法拒收的‘礼物’。K不是想让我去总部吗我就去。我要当着整个新穹市的面,走到他的面前。
一个疯狂的、近乎自杀的计划,在短短几分钟内成型。
他们没有时间了。
接下来的十几个小时,安全屋变成了一个高速运转的战争机器。
凌尘完全沉浸在了代码的世界里。他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化作了残影,无数数据流在他的操控下被拆解、重组。他不像是在编程,更像是在进行一场精密的外科手术。老鬼在一旁辅助,时而惊叹,时而皱眉,他发现这个年轻人的编程逻辑,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充满了野性和无法预测的创造力。
蜂鸟则在网络的海洋里掀起了滔天巨浪。新穹市的交通系统突然瘫痪,无数飞行车在空中堵塞;金融区的交易数据出现大规模异常,引发市场恐慌;城市的能源供应开始变得极不稳定,上层区的灯火第一次出现了闪烁。
K被这场突如其来的混乱搞得焦头烂额。他不断地调动资源去填补漏洞,但他发现,这些攻击就像潮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而且完全没有规律,仿佛背后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戏耍他。他的天眼系统被海量的垃圾信息淹没,根本无法精准地定位凌尘和红姐的位置。
而红姐,则在为凌尘准备最后的舞台。她动用了回声潜伏在各处的资源,伪造了一个全新的身份,准备了一套能通过初步安检的西装,甚至弄到了一张全知科技新闻发布会的入场券。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距离24小时的最后期限,只剩下不到一个小时。
凌尘终于从操作台前抬起头,他的双眼布满了血丝,脸色苍白得像纸,但眼神却亮得吓人。
他将一枚比指甲盖还小的、闪烁着幽蓝色光芒的芯片,从编译槽中取出。
完成了。他说。
这枚芯片,就是潘多拉魔盒的钥匙,也是K的催命符。它被命名为——零时。
一旦激活,它会在三分钟内,瓦解掉全知科技总部服务器的所有防御,并取得最高控制权。凌尘将芯片递给红姐,但它需要物理接入。必须有人,把它插进总部顶层的主服务器。
我去。红姐毫不犹豫地说。
不。凌尘摇了摇头,K在总部布下了天罗地网,他等着你去。你是‘回声’的指挥官,你不能死。
他接过红姐准备好的西装,开始穿戴。
K要见的人是我。凌尘整理了一下领带,看着镜子里那个陌生的、西装革履的自己,我就去见他。
你一个人去,是送死!
谁说我是一个人凌尘笑了笑,他从工作台上拿起一个毫不起眼的袖扣,别在了袖口。那个袖扣,就是零时芯片的载体。
他转身,看着全息屏幕里的同伴。
老鬼,帮我监控总部的硬件状态,在我需要的时候,给我制造一点‘惊喜’。
蜂鸟,继续你的派对,动静越大越好。我要让K的所有注意力,都在外面。
红姐,他最后看向她,眼神里第一次有了一丝温度,帮我找到凌月被关押的具体位置。三分钟,我需要你把她救出来。
他没有给任何人反驳的机会。
各位,派对时间到了。
说完,他转身,走向安全屋的出口。
红姐看着他的背影,那个曾经在角落里崩溃呜咽的男人,此刻却挺拔得像一把即将出鞘的利剑。他正走向一场必死的战争,但他的步伐,却无比坚定。
因为他知道,这一次,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他身后,是整个回声。
而他的目标,也不再是苟活,而是——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