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日宴上,当众撕毁了丈夫送的画。
这种廉价东西,也配和景明的礼物比
下一秒,我眼前飘过一行弹幕:【女主瞎了那画是沈总卖了祖传公司股份买的!】
更多弹幕涌现:【白月光拿赝品糊弄她呢】【沈总胃出血还在强撑】……
我僵硬转身,看到丈夫苍白却温柔的笑。
弹幕疯狂刷屏:【他快心死了!快抱他啊!】
当晚我踹开白月光的门,将赝品砸在他脸上。
贪我的钱明天就让你牢底坐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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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晶吊灯的光晕像融化的黄金,流淌在宴会厅的每一个角落。空气里浮动着昂贵香槟的冷冽气息和更昂贵的香水味,细碎的笑语与碰杯声织成一张华丽的网,网中央,是我——顾晚。今天是我二十七岁的生日,这排场,自然也要对得起顾氏掌舵人的身份。
我的目光穿过衣香鬓影,精准地落在那副刚刚被助理小心翼翼捧上来的画作上。林景明送的。莫奈的《睡莲》,真迹。画框在灯光下流转着低调而内敛的温润光泽,池塘里似乎真的有水波在荡漾,睡莲慵懒地舒展。周围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惊叹和吸气声。
景明,我侧过头,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被取悦的暖意,目光落在他含笑的脸上,太贵重了。你的心意,我很喜欢。
林景明穿着一身剪裁极佳的白色西装,笑容温润如玉,像精心打磨过的月光。他微微欠身,姿态优雅得无懈可击:晚晚,能博你一笑,再贵也值得。他的眼神专注,带着恰到好处的深情,轻易就能让人沉溺。周围的目光更热切了,夹杂着羡慕和嫉妒。
就在这时,另一个助理捧着一个明显朴素许多的长方形画框走了过来,脚步带着迟疑。所有人的目光随之移了过去,带着一丝看好戏的玩味。
画框被放在铺着白色桌布的展示台上,紧挨着那幅流光溢彩的《睡莲》。强烈的对比,如同天鹅与丑小鸭被硬生生摆在一起。那幅画……画的是海边悬崖,落日熔金,色彩浓烈得近乎悲壮。笔触很熟悉,带着一种笨拙却孤注一掷的力量感。
是我名义上的丈夫,沈修晏的手笔。
心底涌起一股熟悉的、混杂着厌烦与难堪的燥热。又是这样!永远是这样!他永远只会用这种廉价又拿不出手的东西,试图在我的世界里留下痕迹,却一次次将我和他都拖入难堪的境地。他难道不知道,站在我顾晚身边,需要的是林景明那样的光芒和实力,而不是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心意
那股无名火猛地窜高,烧得我指尖发烫。几乎是不假思索,我抄起手边侍者托盘里用来切蛋糕的银质拆信刀——刀柄冰凉坚硬,硌着掌心。
顾晚!林景明的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欲言又止的担忧。
但我没看他。我的目光死死锁在那幅悬崖落日上,像是看着一个甩不掉的耻辱烙印。刀尖在灯光下划过一道冷冽的弧线,狠狠刺向画布!
嗤啦——
刺耳的撕裂声猛地划破了宴会厅表面浮华的和谐。如同撕开了一张精心伪装的画皮。锋利的刀尖轻易地割开了那层绷紧的亚麻布,从悬崖顶端一路向下,粗暴地贯穿了那片悲壮的落日熔金,留下一条狰狞丑陋的黑色裂口。画布被割裂的纤维无力地蜷曲着,像垂死的伤口。
整个大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香槟杯碰撞的清脆、低语的笑谈、悠扬的背景弦乐……所有的声音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骤然扼住。空气凝固了,无数道惊愕、探究、幸灾乐祸的目光如同实质的针,密密麻麻地刺在我身上,刺在我手中那把还带着画布碎屑的刀上,最后,又齐刷刷地转向站在角落阴影里的那个人。
沈修晏。
他就站在那里,穿着深灰色的西装,身影挺拔,却又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单薄。灯光吝啬地绕过他,只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一小片模糊的光晕,衬得他脸色格外苍白。他静静地看着台上,看着我,看着那幅被他珍视、却被我亲手撕裂的画。那双总是盛着温和暖意的眼睛,此刻像蒙上了一层深秋的雾霭,沉沉的,望不到底。没有愤怒,没有质问,甚至没有明显的受伤,只有一种近乎死寂的平静,仿佛被撕裂的不是他的心血,而是别的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然而,那平静之下,我似乎看到有什么东西,正在飞快地碎裂、崩塌。
我握着刀的手心里全是冰冷的汗,指尖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捶了一下,闷闷地发痛。这痛楚来得突兀又尖锐,甚至盖过了刚才撕画时那股泄愤般的快意。我下意识地想要张口,想发出点声音来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想用更刻薄的话去驱散心口那点不合时宜的难受。
就在这时——
一片死寂的视野边缘,毫无预兆地,几行扭曲跳动的文字凭空浮现,如同鬼魅:
【卧槽!名场面!瞎眼女主开撕了!!!】
【啊啊啊沈总的眼神……我心碎了!求求了快看看他啊!】
【女主你瞎了吗那画是沈总卖了祖传公司股份才拍下来的!孤品啊!有市无价!就为了你一句喜欢悬崖落日!】
鲜红的、加粗的字体,带着一种惊悚的、不容忽视的存在感,像滚烫的烙铁猛地烫进我的视网膜。
我的呼吸瞬间停滞,血液似乎都凝固了。握着刀的手猛地一紧,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那是什么幻觉还是……我猛地眨了眨眼,试图驱散这诡异的一幕。然而,更多的文字如同决堤的洪水,争先恐后地涌现,瞬间淹没了我的视野:
【吐了吐了!林白月光送的《睡莲》才是赝品好吗!高仿都算不上!也就骗骗恋爱脑女主!】
【沈总胃出血才出院两天啊!脸色那么差还在强撑……呜呜呜我的意难平!】
【他快心死了!真的快心死了!求求了女主快回头抱抱他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10086!他手里攥着的药瓶都快捏碎了!快看他口袋!】
【快看林渣男那得意的笑!恶心死了!女主眼睛被屎糊了吗】
【完了完了,沈总转身了!他真的要走了!BE预警!!!】
信息量如同密集的冰雹,噼里啪啦砸得我头晕目眩,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冲破肋骨。祖传股份孤品胃出血赝品心死……每一个词都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捅进我的认知里,搅得天翻地覆。
祖传股份……沈家那个不起眼的小公司,是他父亲留给他唯一的念想!他……他竟然卖了就为了这幅……这幅被我亲手撕毁的画
胃出血他什么时候……我猛地想起前几天他苍白疲惫的脸,管家小心翼翼说他只是有点累,休息一下就好……原来是这样!他还在强撑就为了站在这个角落,看着我如何践踏他的心意
还有林景明……那幅《睡莲》……是假的
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我。我僵硬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目光越过呆若木鸡的人群,越过林景明那张依旧挂着温润笑意、此刻却让我感到无比陌生的脸,再次落回沈修晏身上。
他微微低着头,浓密的睫毛垂着,遮住了眼底所有的情绪。一只手,确实插在西装裤的口袋里,口袋布料绷紧,隐约可见里面攥着什么硬物的轮廓。他的侧脸线条绷得死紧,下颌骨的线条像是用刀刻出来的一般,透着一股濒临极限的隐忍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灰败。
就在我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的刹那,他似乎有所感应。他缓缓抬起头,隔着喧闹又死寂的人群,隔着那幅被撕裂的残画,遥遥地望了过来。
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他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怨恨,没有控诉。他甚至,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对着我,牵动了一下嘴角。一个微笑。一个苍白到了极致,虚弱到了极致,温柔到了极致,也……绝望到了极致的微笑。
那笑容像一根烧红的针,猛地刺穿了我所有的傲慢、愤怒和自以为是。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痛得我瞬间弯下了腰,几乎无法呼吸。
视野里,猩红的弹幕彻底疯了,如同鲜血的瀑布般倾泻而下,密密麻麻,带着尖锐的哭腔和绝望的呐喊:
【他笑了!他居然还在对她笑!!!】
【啊啊啊这破碎感!杀了我吧!】
【女主你还愣着干什么!冲过去抱住他啊!他快撑不住了!】
【完了完了,心死了,这笑容就是告别!】
【沈总别走!呜呜呜……】
【快追!他转身了!真的走了!BE了啊啊啊啊!!!】
视线被汹涌的猩红文字和生理性的泪水模糊,我用力眨眼,透过那片刺目的红,清晰地看到沈修晏最后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一眼,复杂得像一口望不到底的深潭,有痛楚,有不舍,有释然,最终都沉淀为一片死寂的荒芜。然后,他决然地转过身,挺直那单薄得令人心惊的脊背,迈开脚步,一步一步,朝着宴会厅厚重的大门走去。
背影融入门外无边的黑暗,消失不见。
啪嗒。
银质拆信刀从我脱力的手中滑落,砸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而突兀的声响。那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惊雷,劈开了宴会厅里凝固的死寂。
所有的目光,带着惊疑、探究、鄙夷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再次聚焦到我身上。林景明适时地靠近一步,带着他惯有的、令人安心的温润气息,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掌控感:晚晚吓到了吗别怕,没事了。修晏他……唉,也是太不懂事了。这种场合……算了,别为他影响心情,我……
他的声音嗡嗡作响,像隔着水传来,每一个字都让我胃里翻江倒海。我猛地抬手,不是回应他的靠近,而是狠狠抹了一把眼睛。指尖沾染的湿意冰冷刺骨。视野里的猩红弹幕还在疯狂跳跃,像警报灯一样闪烁:
【呕!软饭男开始洗脑了!快离他远点!】
【女主醒醒!他在PUA你!】
【查他!快查那幅假画!证据链!转账记录!】
【沈总胃出血很严重!他可能会直接回家,也可能去公司顶层!快去!】
胃出血……顶层……
让开。我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像是砂纸磨过喉咙,带着一种连自己都陌生的冰冷和决绝。我甚至没有看林景明一眼,目光死死盯着沈修晏消失的那扇门。
晚晚林景明脸上的温润笑容僵了一下,似乎没料到我会是这种反应,他试图伸手来扶我的胳膊,你脸色很差,是不是酒劲上来了我扶你去休息室……
我说,让开!我猛地挥开他伸过来的手,力道之大,让他猝不及防地踉跄了一步。周围瞬间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我顾不上任何人的目光,也顾不上林景明瞬间变得难看的脸色和眼底一闪而过的阴鸷。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急促而清脆的敲击声,像密集的鼓点敲在我混乱的心上。我几乎是撞开了挡在身前的人,不顾一切地朝着沈修晏离开的方向追去。
推开厚重的宴会厅大门,外面是铺着深红色地毯的酒店走廊,空无一人。只有尽头电梯上方跳动的数字,显示着其中一部刚刚下行。我冲到电梯口,猩红的箭头固执地指向↓。
该死!我低咒一声,毫不犹豫地转身冲向安全通道。冰冷坚硬的楼梯扶手硌着手心,高跟鞋在寂静的楼梯间里敲出急促的回响,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炭火上。弹幕在眼前疯狂刷过:
【左边!安全通道!快!】
【他肯定去停车场了!B区!他的黑色迈巴赫!】
【女主加油跑!他状态真的很差!别让他一个人开车!】
B区!停车场!
我用尽力气推开沉重的安全通道门,冲进空旷、带着阴冷汽油味的停车场。目光焦急地扫视,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冲破喉咙。
找到了!
角落里,那辆线条冷硬的黑色迈巴赫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微微佝偻着背,一手死死抵着胃部,另一只手颤抖着去拉驾驶座的车门。正是沈修晏!他的脸色在停车场惨白的灯光下,白得像一张纸,额头布满细密的冷汗,紧抿的唇线透出极致的忍耐。
沈修晏!我嘶声大喊,声音在空旷的停车场里回荡。
他的动作猛地一顿,身体似乎更加僵硬。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看到是我追来,他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捕捉的诧异,随即又被更深的疲惫和死寂淹没。他没有说话,只是别开了视线,继续去拉车门,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泛白,动作却显得那么虚弱无力。
别开车!我冲到他面前,一把按住他拉车门的手。触手一片冰凉,还带着湿冷的汗意。他的身体在我靠近时明显绷紧,带着一种无声的抗拒。
放手,顾晚。他的声音低哑得几乎只剩气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浓重的疲惫和疏离,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我送你回去。我的声音不容置疑,带着一种连自己都心惊的强硬。我用力拉开副驾驶的门,几乎是半强迫地把他往里面塞,你这样不能开车!
他抗拒的力道很微弱,身体的虚弱显而易见。他靠在副驾驶的椅背上,闭上眼,眉头紧锁,额角的冷汗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呼吸短促而沉重。
【别去医院!他讨厌医院!家庭医生!张医生!电话XXX-XXXX!】
【他需要热水和止痛药!家里书房第二个抽屉有特效药!】
【快开车!别耽搁!】
弹幕像精准的导航。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绕到驾驶座,发动车子。引擎低吼一声,黑色的车身利箭般滑出停车位。
车厢内一片死寂,只有空调细微的送风声和他压抑的、沉重的呼吸。空气凝重得让人窒息。我紧握着方向盘,指节发白,目光死死盯着前方的路,眼角的余光却无法控制地落在他身上。他闭着眼,头靠在冰冷的车窗玻璃上,仿佛已经耗尽了所有力气,只剩下一个疲惫不堪的空壳。那份近乎死寂的安静,比任何控诉都更让人心慌。
【他在忍痛!快和他说话!分散注意力!】
【说对不起!快说啊!】
【提画!提股份!让他知道你知道了!】
……喉咙像是被一团滚烫的棉花堵住,那三个字重逾千斤。无数复杂的情绪在胸腔里冲撞:震惊、悔恨、愤怒(对自己)、还有那该死的、迟来的心疼。最终,所有的语言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我只能沉默地将暖气开大了一些。
车子一路沉默地驶入别墅区,停在我们那座巨大而冰冷的家门前。管家陈伯早已焦急地等在门口,看到车灯,立刻迎了上来。
先生!太太!看到沈修晏的状态,陈伯脸色大变,这……这是怎么了张医生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我和陈伯合力,几乎是半架半抱着,才把几乎虚脱的沈修晏弄进了二楼主卧。家庭医生张医生早已提着药箱等候,看到沈修晏的样子,眉头紧锁,立刻上前检查。
胃部有陈旧性出血点,情绪剧烈波动加上疲劳过度,引发了痉挛和疼痛加剧。张医生一边快速检查,一边语气凝重,必须静养!绝对不能再受刺激!药按时吃,饮食要绝对清淡流质。
我站在床边,像个局外人,看着张医生熟练地配药、打针,看着陈伯小心翼翼地把温水递到沈修晏唇边。他闭着眼,顺从地喝水、吃药,全程没有看我一眼,仿佛我不存在。
【给他擦擦汗!】
【握住他的手!他需要温度!】
【道歉啊顾晚!现在!立刻!马上!】
弹幕疯狂催促。我僵硬地挪动脚步,拿起床头的温毛巾,迟疑地、带着一种近乎笨拙的试探,想要去擦拭他额角的冷汗。
指尖还未触碰到他的皮肤,他像是有所感应,极其轻微地偏了一下头,避开了。
一个无声的、冰冷的拒绝。
我的手僵在半空,温热的毛巾变得滚烫。心脏像是被那无声的动作狠狠刺穿,痛得我指尖都在颤抖。房间里只剩下张医生收拾器械的细微声响和沈修晏压抑的呼吸声。难堪的沉默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我淹没。
【唉……被拒绝了。】
【心死了,身体本能都在抗拒了……】
【慢慢来吧女主,冰冻三尺啊……】
猩红的文字在视野里跳动,带着冰冷的嘲讽。我攥紧了手中的毛巾,指节泛白。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无力感和恐慌攫住了我。道歉挽回我亲手撕毁的,岂止是一幅画那是他卖了祖传产业换来的心意,是他强撑着病体也要来见证的……绝望。
我慢慢放下毛巾,退后一步。目光落在床头柜上那个小小的、不起眼的白色药瓶上。刚才沈修晏攥在口袋里的,就是这个。标签上印着强效止痛药的名字,还有胃出血的禁忌警告。
陈伯,我的声音干涩,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目光却没有离开那个药瓶,照顾好先生。张医生,麻烦你今晚留在这里观察。我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艰难挤出,确保他……没事。
说完,我不再看床上那个气息微弱的人,也不看陈伯和张医生欲言又止的表情,猛地转过身,几乎是逃离般冲出了这间弥漫着药味和冰冷疏离的卧室。
厚重的房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里面的一切。我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大口喘息,仿佛刚从溺水的深渊里挣扎出来。走廊里昏暗的壁灯将我的影子拉得细长而扭曲。视野里的弹幕暂时平息了一些,但那些猩红的字句带来的冲击和耻辱感,却像毒藤一样紧紧缠绕着心脏。
林景明。
这个名字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我的脑海。那幅价值连城的《睡莲》,那张温润如玉却虚伪至极的脸,他在宴会厅里担忧的眼神,还有弹幕里那些刺目的指控——赝品、软饭男、PUA……
一股冰冷刺骨的怒意,混合着被愚弄的极致羞辱,瞬间冲垮了所有的犹豫和无力感。刚才在沈修晏那里感受到的锥心之痛,此刻化作了最狂暴的燃料,点燃了焚毁一切的烈焰。
我站直身体,眼底最后一丝迷茫被淬炼成冰。高跟鞋踩在昂贵的手工地毯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却带着一种走向战场的决绝。我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径直走向别墅深处那间设备最齐全的书房——我的作战指挥室。
打开厚重的红木门,反手落锁。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璀璨却冰冷的夜景。我打开电脑,屏幕冷光映亮我毫无表情的脸。指尖在键盘上翻飞,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调取最高权限,发出指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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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son,我的声音通过加密线路传出,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两件事。第一,立刻动用所有资源,查林景明最近三个月所有的资金流水,大额进项、不明来源的海外账户,尤其是艺术品交易相关的,一分一毫都不要放过。
第二,我的目光落在屏幕上林景明的照片上,那温润的笑容此刻只让我感到作呕,联系苏富比、佳士得亚太区最顶级的鉴定专家团队,带上最精密的仪器,立刻到我别墅来。我要鉴定一幅画,现在,马上。
电话那头,跟随我多年的首席特助Jason,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愕,但更多的是绝对的服从:明白,顾总。三小时内,人员和资料全部到位。
挂断电话,书房里只剩下中央空调低沉的嗡鸣。我走到酒柜前,没有拿杯子,直接拧开一瓶年份久远的单一麦芽威士忌,对着瓶口灌了一大口。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却浇不灭心头的业火。我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这片由财富和权力构筑的冰冷丛林。玻璃映出我模糊的倒影,眼神锐利如刀,再没有半分过去的迷蒙。
林景明,你喜欢演戏喜欢用赝品来换我的真心和真金白银喜欢躲在幕后看我和沈修晏互相折磨
很好。
我顾晚的舞台,从来只为真正的胜利者而设。而今晚,这场戏,该换主角了。
时间在死寂的书房里流逝。每一分每一秒都像在油锅里煎熬。威士忌的酒瓶已经空了一半,灼烧感从喉咙蔓延到胃部,却奇异地让我的头脑更加冰冷清醒。屏幕上,加密邮箱不断跳出新邮件的提示,来自Jason的初步调查结果。
林景明的资金流水,像一张精心编织又漏洞百出的网。几个海外空壳公司的可疑转账,时间点恰好在他拍下《睡莲》前后;几笔来源不明、数额巨大的款项,标注着含糊不清的艺术投资回报;更有一条隐蔽的线索,隐隐指向一个我意想不到的名字——宏远地产的孙总,一个以好色和附庸风雅出名的暴发户,一直对林景明颇为欣赏。
呵……一声冰冷的嗤笑从我唇边溢出。艺术投资回报欣赏弹幕里那句贪财好色像淬了毒的针,扎得我太阳穴突突直跳。
就在这时,书房门外传来陈伯恭敬中带着一丝紧张的声音:太太,Jason先生带着几位先生到了。
让他们进来。我放下酒杯,转过身,脸上已无半分醉意,只剩下冰冷的审视。
门开了。Jason率先走进来,身后跟着三位西装革履、气质沉稳、提着精密仪器箱的男人。为首的一位头发花白,戴着金丝眼镜,正是苏富比亚洲区首席鉴定大师,徐老。他身后的两位,也是业内赫赫有名的权威。
顾总。徐老微微颔首,目光锐利而专业。
徐老,深夜打扰,实在抱歉。我的声音平静无波,示意Jason将那个装着《睡莲》的、包装精美的巨大画盒小心地放在书桌旁特制的鉴定架上,有幅画,需要您几位帮忙掌掌眼。务必,事无巨细。
徐老没有多问,只是推了推眼镜,和另外两位专家交换了一个眼神。三人立刻戴上白手套,动作专业而迅捷地开始工作。高倍放大镜、特殊光谱灯、显微探头……一件件精密的仪器被取出,冰冷的白光打在莫奈那迷人的睡莲池塘上。
书房里只剩下仪器运作的细微嗡鸣和纸张翻动的沙沙声。Jason将一份刚打印出来的、还带着打印机余温的加密文件轻轻放在我面前的书桌上,低声道:顾总,初步的资金流向汇总,指向性很强。另外,宏远孙总那边,我们的人查到,上个月他在一个私人拍卖会上,以不到两百万的价格,拍下了一批……高仿艺术品,其中就包括一幅署名莫奈的‘习作’。
我的指尖划过那份冰冷的文件,目光落在宏远孙总和两百万高仿的字眼上,最后定格在鉴定架前。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三位专家的表情从一开始的严肃,逐渐变得凝重,最后,眉头都紧紧锁了起来。徐老反复地用高倍放大镜观察着画布边缘和颜料层,又用特殊的光谱灯照射着签名区域,脸色越来越沉。
终于,他直起身,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看向我的眼神带着一丝遗憾和洞悉一切的锐利。
顾总,徐老的声音在寂静的书房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鉴定师特有的、不容置疑的权威,很遗憾。这幅《睡莲》……是赝品。而且,是仿制水平相当拙劣的赝品。
他指着画布边缘一处极其细微的、肉眼几乎不可见的接缝:这里,画布有明显的后期拼接痕迹,并非整块老画布。莫奈晚年常用的钴蓝和铬黄颜料,在这幅画上呈现的光谱反应与真迹数据库存在显著偏差。他又指向签名处:笔触刻意模仿的僵硬感非常明显,缺乏真迹那种随性流淌的生命力。还有这油彩的光泽和氧化层……做旧手法相当业余,骗骗外行可以,在我们眼里,漏洞百出。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综合判断,这件东西的市场价值……不会超过五十万人民币。而且,它根本不可能出自正规的拍卖行,只可能在地下仿品作坊或者……某些别有用心的私人交易中流通。
五十万我轻轻地重复了一遍,声音平静得可怕,仿佛在谈论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目光扫过那幅在专业灯光下原形毕露的名画,那曾经让我心醉的池塘,此刻只映出我眼中冰冷的杀意。
书房里一片死寂。另外两位专家也默默点头,证实了徐老的结论。Jason垂手肃立,眼神锐利。
【实锤了!打脸!】
【五十万……哈哈哈哈林渣男真敢啊!】
【女主快!抄家伙!干他丫的!】
猩红的弹幕在眼前炸开,带着疯狂的鼓噪。一股冰冷的、足以焚毁理智的怒意,如同沉寂多年的火山,终于冲破地壳,轰然爆发!
很好。我缓缓站起身,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清脆而危险的声响。我走到那幅被宣判了死刑的赝品前,没有半分犹豫,伸出戴着钻戒的手,猛地抓住画框边缘!
顾总!徐老微微一惊。
我没有理会。双臂用力,将那幅沉重的睡莲整个从鉴定架上扯了下来!
价值五十万的赝品林景明,这就是你用来践踏我的真心、榨取我的财富、离间我和沈修晏的工具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我抡起那幅画,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书房坚硬的红木地板!沉重的画框瞬间变形碎裂!绷紧的画布在巨大的冲击力下撕裂开来,发出刺耳的嗤啦声!池塘破碎,睡莲扭曲,虚假的宁静被彻底摧毁!碎裂的木屑和崩裂的颜料块四散飞溅!
书房里所有人都被我这突如其来的狂暴举动惊呆了。徐老和两位专家下意识地后退一步。Jason眼神一凛,立刻上前半步,呈护卫姿态。
我胸膛剧烈起伏,盯着地板上那堆扭曲变形的垃圾,眼底的火焰却冰冷刺骨。我抬起头,看向Jason,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带着彻骨的寒意:
Jason,通知法务部总监,立刻带着所有材料到我这里。通知公关部,准备好一级预案。通知安保部,调一队人,现在,立刻,跟我走。
夜色浓稠如墨,劳斯莱斯的引擎发出低沉的咆哮,撕裂寂静。车队如同沉默的钢铁洪流,碾过空旷的街道,目标明确——城东的云栖高级公寓。
后座,我靠坐着,指尖无意识地捻着手机冰冷的金属边缘。屏幕上还停留着Jason发来的最新消息:林景明名下那个用于接收宏远孙总艺术投资回报的离岸账户,刚刚完成了一笔三百万的入账。时间,就在半小时前。
【啧啧,赃款到账,渣男美滋滋呢!】
【冲进去!撕了他!】
【沈总怎么样了他一个人在家……】
最后一条弹幕像根细针,刺了一下。我烦躁地划掉屏幕,目光投向车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沈修晏那张苍白死寂的脸,那无声避开我触碰的抗拒,再次清晰地浮现在眼前。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闷闷地抽痛。这股痛楚,与对林景明的滔天怒火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我撕裂。
顾总,到了。司机的声音将我从混乱的思绪中拉回。
车稳稳停在云栖公寓楼下。训练有素的安保队员已无声地散开,控制了出入口。Jason替我拉开车门。我踩着那双能当凶器的高跟鞋,径直走向电梯,周身散发的低气压让深夜归来的住户都下意识地避让。
顶楼,复式公寓的门前。厚重的防盗门紧闭。
开门。我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门板的冰冷力量。
里面一片死寂。过了几秒,才传来林景明故作轻松、带着一丝睡意惺忪的声音:谁啊这么晚了……
顾晚。我吐出两个字,像吐出两块冰。
门内瞬间安静了。几秒后,门锁咔哒一声轻响。门被拉开一条缝,露出林景明那张俊朗依旧、却难掩一丝慌乱的脸。他穿着丝质睡袍,头发微乱,看到门外阵仗,尤其是看到我身后黑压压的安保和Jason冰冷的眼神时,瞳孔猛地一缩。
晚晚他强自镇定,挤出温润的笑容,试图伸手来拉我,这么晚你怎么来了出什么事了快进……
砰——!
回应他的,是我用尽全身力气踹向防盗门的巨响!门板狠狠撞在后面的墙壁上,发出巨大的回声!
林景明猝不及防,被门板撞得踉跄后退,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化为惊愕和一丝被冒犯的怒意:顾晚!你发什么疯!
我一步跨进这间曾被我视为温馨港湾、此刻却弥漫着虚伪气息的公寓。目光如冰刀,一寸寸刮过林景明那张写满惊怒的脸。
疯我扯了扯嘴角,勾起一个毫无温度、近乎残忍的弧度,林景明,比起你用五十万的垃圾,骗我几千万的投资和真心,我这算疯吗
他的脸色瞬间煞白,眼神剧烈闪烁,但依旧强撑着:晚晚!你在胡说什么!什么五十万那幅《睡莲》是我花了……
花了你从宏远孙总那里拿来的两百万高仿预算我冷笑着打断他,从Jason手中接过一份文件,狠狠摔在他脸上!纸张哗啦啦散落一地,上面清晰的转账记录和调查结论如同最响亮的耳光!
看看!好好看看!你那个在开曼群岛的‘艺术基金’账户!看看孙胖子给你打的钱!看看苏富比徐老亲手签字的鉴定报告!我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尖锐和愤怒,林景明!你真当我顾晚是傻子!是供你予取予求的提款机!是任你玩弄于股掌的蠢货!
林景明被文件砸懵了,他低头看着散落在地板上那些铁证如山的纸张,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死灰般的惨白。他嘴唇哆嗦着,试图辩解:不……不是这样的……晚晚,你听我解释……我是被逼的……是孙总他……
解释我猛地向前一步,几乎要贴上他的鼻尖,盯着他眼中再也掩饰不住的恐惧和慌乱,一字一句,如同淬毒的冰凌,留着你的解释,去跟法官说吧!
话音落下的瞬间,我猛地抬起手,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巴掌扇了过去!
啪——!
清脆响亮的耳光声在死寂的公寓里炸开!力道之大,让林景明的头猛地偏向一边,白皙的脸上瞬间浮现出清晰的五指红痕,嘴角甚至渗出了一丝血迹。
他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瞪着我,眼神从惊愕迅速转化为怨毒:顾晚!你敢打我!
打你我甩了甩震得发麻的手掌,胸腔里翻腾的怒火和屈辱让我只想毁灭眼前的一切,打你都是轻的!
我的目光扫过这间装修奢华、处处透着品味的公寓。那些我曾亲手挑选送他的限量版摆件,那些我斥巨资为他拍下的所谓收藏……现在看,每一件都像一个巨大的讽刺!
我猛地转身,冲向客厅中央那个巨大的玻璃展示柜!里面陈列着几件他最珍爱的艺术品。
顾晚!你要干什么!林景明惊恐地尖叫起来,想要扑上来阻止。
拦住他!我头也不回地厉喝。
两名高大的安保队员立刻上前,如同铁钳般牢牢架住了疯狂挣扎的林景明。
我抄起旁边装饰用的一尊沉重的黄铜雕塑,眼中没有任何温度,只有焚毁一切的疯狂!
砰——哗啦——!
沉重的铜雕狠狠砸在钢化玻璃展柜上!蛛网般的裂纹瞬间蔓延,紧接着是玻璃彻底碎裂垮塌的刺耳巨响!里面的瓷器、玉器、水晶摆件稀里哗啦地滚落出来,砸在大理石地面上,粉身碎骨!清脆的碎裂声不绝于耳!
不!我的收藏!我的钱!林景明目眦欲裂,发出野兽般的嘶吼,拼命挣扎,却被安保死死按住。
【砸得好!爽!】
【渣男心在滴血吧!活该!】
【小心他狗急跳墙!】
弹幕疯狂叫好,我却充耳不闻。我像一个失控的破坏机器,所过之处,一片狼藉!价值不菲的音响被踹翻,限量版的球鞋被踩进碎片堆里,墙上挂着的、据说是某大师真迹的抽象画被扯下来撕得粉碎!
昂贵的丝绸窗帘被粗暴扯落,水晶吊灯在混乱中被飞溅的碎片击中,发出危险的摇晃声。整个空间充斥着毁灭的巨响、林景明绝望的咒骂和物品碎裂的悲鸣。
顾晚!你这个疯女人!贱人!你会后悔的!你不得好死!林景明声嘶力竭,面目狰狞,再无半分温润如玉的模样。
我停下脚步,站在一片狼藉的废墟中央,微微喘息。昂贵的定制裙摆沾满了灰尘和碎屑,手臂被飞溅的玻璃划开了几道细小的口子,渗出血珠。我却感觉不到疼,只有一种近乎虚脱的、毁灭后的冰冷快意。
我缓缓转过身,一步步走到被安保死死按在地上、狼狈不堪、眼神怨毒如蛇的林景明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如同看着一堆令人作呕的垃圾。
后悔我俯下身,声音冰冷得如同西伯利亚的寒风,每一个字都清晰地砸进他耳朵里,林景明,你给我听好了。明天太阳升起之前,你会收到顾氏法务部的律师函,里面包括你合同诈骗、商业贿赂、伪造文件、巨额财产来源不明……足够你在牢里,把下辈子都‘反思’清楚!
看着他眼中瞬间涌起的、无法掩饰的极致恐惧,我直起身,对Jason冷冷下令:
Jason,报警。告他诈骗,数额特别巨大。把这些‘证物’,我踢了踢脚边一块《睡莲》的残骸,还有我们‘热心市民’提供的所有材料,一起交给警方。通知媒体,准备通稿。天亮之前,我要他的名字,臭遍整个金融圈和艺术圈。
是,顾总!Jason立刻拿出手机。
不!顾晚!你不能这样!我们之间……林景明彻底慌了,挣扎着想扑过来求饶。
我们之间我打断他,最后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冰冷、厌恶,如同看一只肮脏的臭虫,结束了。你只配和监狱的铁窗,共度余生。
说完,我毫不留恋地转身,踩着满地的狼藉和碎片,在安保的簇拥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间散发着虚伪和罪恶气息的牢笼。身后,只剩下林景明绝望的哭嚎和咒骂,被厚重的防盗门彻底隔绝。
夜风凛冽,吹在脸上,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清醒和……深入骨髓的疲惫与空洞。坐进车里,城市的霓虹在车窗外流淌成模糊的光带。Jason坐在副驾,低声汇报着报警和媒体预案的进展。
我靠在椅背上,闭上眼。刚才那场狂暴的宣泄带来的短暂快感早已褪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和沉重。林景明那张怨毒的脸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沈修晏靠在车窗上、苍白死寂的侧影,是他无声避开我触碰的抗拒……
弹幕不合时宜地再次涌现,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渣男解决了!干得漂亮!】
【现在!立刻!马上!回去看沈总!】
【他胃出血啊!一个人在那么大的房子里……】
【快去道歉!用真心!他需要你!】
真心道歉
我猛地睁开眼,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紧,传来一阵尖锐的痛楚。道歉……那三个字,比撕毁一幅画、砸掉整个公寓都要艰难百倍。我伤害他的,岂止是身体我撕碎的,是他用祖传家业换来的心意,是他强撑着也要维护的最后一点尊严。
回顾宅。我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车子在寂静的街道上疾驰,离那座巨大冰冷的家越来越近。越是靠近,心头的恐慌和沉重就越是清晰。他……还会在那里吗他会不会已经……走了
车子驶入别墅大门,在主楼前停下。我几乎是冲下车,高跟鞋在空旷寂静的门厅里敲出急促而孤独的回响。客厅里一片黑暗,只有二楼卧室的门缝下,透出一线微弱的光。
他在!
这个认知让我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即又疯狂地鼓噪起来。我放轻脚步,一步步走上楼梯,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站在那扇熟悉的卧室门外,抬起手,指尖却在触碰到冰凉门板的前一刻,僵住了。
道歉……说什么怎么做他会不会……根本不想再见到我
就在我内心天人交战、勇气如同退潮般消散时,门内,突然传来一声极力压抑、却依旧痛苦难耐的闷哼!
呃……
那声音极其微弱,却像一道惊雷劈在我心上!是沈修晏!
【他疼醒了!】
【快进去啊!还等什么!】
弹幕尖叫着催促。所有的犹豫瞬间被抛到九霄云外!我猛地推开门——
卧室里只开着一盏昏暗的床头灯。沈修晏蜷缩在床上,身体因为剧烈的疼痛而弓成一只虾米。被子被他无意识地踹到了床下。他一只手死死抵着胃部,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另一只手紧紧攥着床单,手背上青筋暴起。冷汗浸湿了他的额发,一缕缕黏在苍白的额角,他紧咬着下唇,试图阻止痛苦的呻吟溢出,下唇已经被咬得渗出血丝。整个人在昏暗的光线下,脆弱得如同即将破碎的琉璃。
张医生开的药瓶,静静地倒在床头柜上,盖子都没拧开。旁边放着一杯早已冷透的水。
他根本没吃药!
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我!我冲到床边,几乎是跪了下来,颤抖着手去碰他死死抵着胃部的手臂:修晏!修晏你怎么了药呢为什么不吃药
我的指尖刚触碰到他冰冷汗湿的皮肤,他猛地一颤,像是被火烫到一般,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挥开了我的手!
别碰我!他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浓重的痛楚和一种深入骨髓的抗拒。他紧闭着眼,眉头锁成死结,身体因为剧痛和我的触碰而剧烈地颤抖起来。
走……你走……他艰难地从齿缝里挤出破碎的字眼,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淋淋的划痕,不用……你管……
那冰冷的拒绝,比林景明所有的咒骂都更伤人百倍。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痛得我瞬间弯下了腰,几乎无法呼吸。泪水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模糊了视线。
对不起……我听到自己嘶哑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卑微得不像我自己,修晏……对不起……是我错了……我眼瞎……我混蛋……
我语无伦次,巨大的悔恨如同海啸般将我淹没。我再次伸出手,不顾他的挣扎,强硬却无比小心地环抱住他因为剧痛而颤抖不止的身体。他的身体僵硬得像一块冰,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抗拒。
放开……他虚弱地挣扎,声音里充满了痛苦和绝望。
我不放!我抱得更紧,泪水滴落在他汗湿的颈窝,我再也不放了!修晏,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那幅画……知道你卖了股份……知道你胃出血还在强撑……我都知道了!是我蠢!是我被猪油蒙了心!是我把你伤成这样……对不起……对不起……
我哭得浑身发抖,像个做错了事、害怕被彻底抛弃的孩子,只知道一遍遍地重复着那苍白无力的三个字。怀里的人依旧僵硬冰冷,他的沉默和无声的抗拒像一把钝刀,凌迟着我的心。
你走……他再次开口,声音微弱却带着一种心死的决绝,顾晚……我们……结束了……
结束两个字,像最后的丧钟,敲在我的耳膜上。
不!不能结束!
巨大的恐慌瞬间压倒了一切。看着他苍白如纸的脸,紧闭的双眼,紧咬的渗血的唇,还有那抵在胃部、因为剧痛而痉挛的手……一股强烈的冲动驱使着我。
我低下头,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虔诚和不顾一切的勇气,吻上了他冰冷而紧抿的唇。
咸涩的泪水混合着他唇上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在唇齿之间。
他的身体猛地一震!僵硬到了极致!
就在我以为会再次被他狠狠推开时,那紧绷到极致的身体,却像是一根被拉到极限、终于承受不住而崩断的弦,骤然松弛了下来。
抵在胃部那只死死攥紧的手,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松开,无力地垂落在身侧。
紧抿的、渗着血丝的唇,在我笨拙而绝望的亲吻下,微微地、几不可察地……开启了一道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