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意外,我穿越到本权谋小说中,成了第六章便下线的无脑炮灰女——林娇娇。
比起当炮灰更恐怖的,乃不仅我是炮灰,连我无能狂怒的爹,勾栏听曲的大哥,以及封建迷信的二哥都是炮灰!
男主盘算间,林家灰飞烟灭。
男配运筹帷幄时,林家的坟头草已然三米高了。
就连最弱鸡的男三,只要动动脑子,林家亦可全军覆没....
面临横竖都要死的结局。
我,觉醒了!
对拍马屁都拍不明白的爹,我掏出拍马屁密典《三句话,让领导爱上你》。
对恋爱脑上头的大哥,我反手一记餐饮生财经。
对炼丹中毒的二哥,我从兜里掏出养生菜谱,他视我为神明。
就当一切步入正轨时。
男主,男配带着两路人马直冲林府。
林娇娇何在今日我必将你这妖女斩于马下!
我跪在地上,仰天长啸:天地良心,小女子是良民!
01
穿书日笑看人生
这是我穿书的第三天。
从刚知晓剧情的癫狂撞墙,到现在,已经能心平气和笑看人生。
不过,是苦笑。
大哥,先别舔了。我背上行囊:收拾收拾东西,准备一下吧。
大哥停下为女主织围巾的手,满脸茫然:准备什么
我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肩膀:准备去死。
按照原本故事走向,没有意外,她们该被抄家了。
至于原因
她爹办了件蠢得人神共愤之事。
前些日子,林尚书分管的漕运出现纰漏,一批官粮在运河里翻了车,虽说没造成重大损失,却也惊动圣驾。
皇帝便让林尚书写个折子说明情况。
他本想写:臣办事不利,致官粮受损,臣惶恐不已,愿领责罚。
谁知他喝了太多酒,手一抖,竟把臣惶恐写成了臣狂喜。
陛下笑了。
气笑。
原著中,陛下捏住林尚书的下巴,邪魅狂娟:林爱卿既这般狂喜,朕便成全你,让你喜上加喜。
念及此,我摇了摇头,刚要催大哥动作快点,就听见府门外传来咣当——巨响,紧接着,甲胄摩擦哗啦啦。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我整理遗容,打算硬气到底,让他们瞧瞧最有种的现代女人。
下一秒,长刀架上脖子,反射的冷光逼得我不得已抬头。
我实在形容不来这张脸有多俊。
许是吓懵了,许是网上冲浪太久,我脱口而出:帅哥,加个V
那男人挑了挑眉,薄唇轻启:敢称呼本世子大名,林娇娇,谁给你的狗胆。
嗯我面露疑惑。
大哥见状颠颠跑来,忙对男人拱手作揖:伽世子恕罪!舍妹前几日不慎落水,脑子烧糊涂了,您大人有大量,别跟她计较。
伽世子
原著情节在我脑海里炸开,一个名字猛地撞进来。
天杀的。
眼前这个帅得惊为天人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男主伽危!
原著中,伽危行事狠戾,与男二沈严之暗中勾结,图谋叛逆大业,最终篡夺帝位。
而她的父亲林尚书,因在官场屡屡失当,伽危便借此树立名望,向陛下请旨,亲自担任抄没林家的主帅。
简单讲,男主把林家当经验小兵刷了。
原是个傻子。伽危收回长刀,懒洋洋睨了我一眼:方才见了本世子竟敢不跪,再有下次,休怪刀不留情。
妈的,最烦装X的人。
好感度-100。
疯批人设到了现实中,果然不讨喜。
我表示收回刚刚夸赞。
林尚书犯了错,陛下将他扣于宫里。伽危插刀入鞘,冷冷道:本世子来提个醒,你们若能让陛下消气,这事便了。做不到的话——他顿了顿:抄家流放,一个不留。
说罢转身就走,余光都不屑留给我们。
我愣在原地。
不对。
这剧情不对啊!
原著里伽危应该直接下令封府,然后侮辱,凌虐,疯狂展露S属性,一气呵成。
反应不过来的我弱弱戳了戳大哥胳膊:你听明白了么
明白了。大哥狠狠颌首,流下两行清泪:爹,爹死了。
死你个头啊!
这么孝顺的吗
我恨铁不成钢地剜了他一眼,刚要掰开揉碎讲时,眼前弹出一块半透明面板。
好像是...系统界面。
我盯着突然出现的玩意儿,上面字迹逐渐变清晰。
【叮!触发主线任务:拯救林家三杰。】
林家我明白,三杰搁哪呢
思忖间,面板上又冒出一行字:
【任务目标:一年内,确保林尚书官复原职,林一枫找到真爱,林双松存活。】
存活
关于二哥的任务好朴实无华,我默默吐槽。
【任务成功,回归现实社会并获得五百万彩票一张,若失败,宿主将与林家一同覆灭,灵魂永远禁锢于书本世界。】
事到如今,我也没别的念想了。
于是心中恳求:给我开个金手指
话音刚落,怀里硌得厉害,伸手一摸,一本书赫然出现眼前——《三句话,让领导爱上你》
好一个爱字。
事情变得有趣了,
大哥。我把书在他面前晃了晃:别哭丧,咱爹要当皇妃了。
大哥停止啜泣,安静如鸡:皇妃
02
夜闯宫门救父记
入夜。
你会轻功么我看向大哥。
他愣愣摆首。
你呢继而看向二哥。
二哥炼丹炉不慎坍塌,脸被炸得黑黢黢,徒剩一口白牙:待我丹药炼成,小小轻功...
我抬手打断了他:好了,不许再说了。
一家仨男的,没一个能打。
我起身,逆光烛火在身后洇出金边,抬起下巴,一字一顿:今夜,闯宫救父。
我去备纸钱寿衣。大哥抹把脸:咱们到了下面也得风风光光。
那我去订四口棺材。二哥行动力拉满。
...
平心而论。
林家三杰智商欠缺,倒挺仁义。
不多时,我们兄妹换上黑衣,猫着腰往皇宫去。
刚摸到城墙根,头顶突然传来折扇轻敲瓦片的脆响。
我霎时手脚发麻,缓缓抬头,月光落在那人脸上,明明灭灭。
呦。男人转着扇子笑:林家真是父慈子孝,组团送人头。
二哥忙作出噤声动作:沈兄,你放我们一马,待我丹药炼成,小小人头...
我一把推飞二哥。
醒醒,除了你,没人稀罕那破丹药。
望着瓦片上男人,我陷入沉思。
沈兄
还能是谁,书中男二,大内顶尖高手,沈砚之呗。
该如何圆场,我已有成算。
沈大人。我福身,声音发颤:我们想给父亲送药,他心肝脾肺肾皆有毛病,离了药熬不住...说着,眼泪劈里啪啦掉。
沈砚之静静凝眸,随即嗖——地落下,腰间绣春刀寒光一闪。
心肝脾肺肾都有毛病他冷飕飕开口:林尚书今夜吃了五个肘子。
五个肘子
好啊。
心大点好啊。
我心中咬牙切齿,面上仍保留凄凄:就胃好。
没等男人接话,大哥猛地跨步,挡在我面前,梗着脖子:沈砚之,你别仗着跟柳柳相熟,便在我面前摆谱。
我真服了。
都火烧眉毛,还揪着女主柳柳的醋不放。
沈砚之懒得接茬,一把扒拉开他脑袋,盯着我:林娇娇,记住了,你欠我个人情。
言毕,突然朝空处扬声:欸有道黑影,站住!
二哥吓得一哆嗦,狠狠拽住我胳膊:我就说今儿不宜出门,你看,撞着脏东西了。
我之沉默,震耳欲聋。
二哥。我捏了捏他的脸:听话,咱不活了。
踏入宫门的最后一瞬,我回头望向城墙上那抹挺拔俊影。
沈砚之,不愧为深情男二。
好人,祝你一生平安,早日上桌。
比林尚书脸先映入眼帘的,是他响彻九霄的呼噜声。
我眼角微跳。
林家三杰之首,名副其实。
朝大哥递了个眼神,他秒懂,伸手推醒父亲。
惊叫刚要冲破喉咙,二哥赶紧捂住其嘴:爹,莫慌,我们来救你了。
林尚书在他手中剧烈扑腾,眼看瞳仁翻白,脸色憋青紫。
糟!
要死了!
我踹开二哥,赶紧给父亲顺着胸口:爹,您还好么
林尚书呼哧呼哧喘粗气,眼神发飘:我好像瞅见你们娘了。
二哥捂着屁股凑上前,贼头贼脑四下打量:我知道脏东西是啥了——他压低嗓音:准是今年清明,咱给娘烧的纸钱太少。
系统,在吗
速速抹杀林双松。
现在我终于明白,为何他的拯救任务仅仅是活着了。
太他丫欠揍了!
没空跟他掰扯,我从怀中掏出《三句话,让领导爱上你》塞给父亲。
随口胡诌此乃当代大儒心血,催他好好琢磨。
在林家三杰的齐齐拜读中,连带着我,异口同声念出开篇第一句。
领导睡觉我站岗,跟谁睡觉我不讲。
紧接着,林尚书往下念:领导吃饭我先尝,看看饭菜凉不凉。
领导说话我鼓掌,带动底下一片响。大哥紧随其后。
二哥拖着长音:领导衣服真漂亮,当然嘴唇更漂亮。
我要吐了。
03
林尚书通人性
第二天。
林尚书施施然回府,并痛痛快快扒了四大碗饭。
我问,典籍真那么管用
他端起第五碗饭,含糊不清:岂止有用陛下言,为父都快撵上王受恩通人性了。
王受恩,原著大反派。
然而,这并非最重要的。
关键此人,是名太监。
我不由开始佩服起林尚书。
当一个人的钝感力修炼到这般境地,便真真天下无敌。
深深瞥了眼扫荡一空的狼藉餐桌,我悄然退出去。
站在檐下,我欲言又止问大哥:父亲胃口...
大哥忧心忡忡回首望林尚书:小妹莫担忧,父亲有心事,不然何至于吃这般少。
少!

我无语扶额,望向远处叠叠山峦,感到任重道远。
思忖间,内院炼丹炉轰隆一声又炸了。
心如死灰闭上眼,我只当没听见。
偏在这时,大哥被响声提醒,甩下句:我去给柳柳姑娘排队买樱桃煎后,匆匆跑出府。
身后,林尚书吆喝:春桃,再给老爷我盛一碗饭,哦不,两碗。
没开玩笑,我被系统做局了。
哪有什么落子无悔,我是真没招了。
拯救饭桶,舔狗和一神棍。
老天爷,谁来救救我。
与此同时,上京长平侯府。
玄衣男人把玩酒杯,漫不经心地低笑:有意思。
在他对面,垂首侍立的男子闻言抬眼:伽世子在说林尚书顿了顿,补充道:也是,今日他三言两语便化解了问责,连陛下都夸他通人性——
通人性伽危猛地抬眼:砚之觉得,林尚书是突然听懂了人话,还是背后有神仙
沈砚之沉吟片刻:于一日内扭转圣心,城府不浅,怕从前都在扮猪吃虎。
不见得。伽危慢悠悠起身,望向窗外:眼线报,昨夜林家那小傻子林娇娇....
沈砚之静静听完来龙去脉,虎躯一震:你的意思是
给我查。
伽危一字一顿:把林娇娇给我查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三更梆子响,两人影子投在墙上,像双双绞缠的毒蛇。
妖女。伽危笑得邪气极了。
04
朱雀大街修罗场
日子温吞过,转眼已到一月后端午。
【叮!主线剧情已触发,请宿主即刻前往朱雀大街。】
我挣扎着从榻上坐起。
屋外,乌云沉沉压天际,一派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景象。
得,定要发生大事。
原著作者偏爱写雷雨天气,且每逢此景,必祸事临门。
我舒展腰身,问系统:今儿,事关林家哪一杰
【林家嫡长子,林一枫。】
俄而,原著情节涌入脑海,太阳穴一阵酸胀,像无形的针反复扎刺。
我皱了皱眉。
原来如此。
三角恋修罗场。
女主柳柳与男主伽危情愫渐生,二人携游朱雀大街,偏巧遇上大哥。
为了让男女主情谊更笃,大哥毫无悬念地,成了供人取笑的跳梁小丑。
其一,反衬男主摄人威势。
其二,助力女主勘破自身情意。
好恶俗。
天天爱来爱去的,上两天班就好了。
揶揄归揶揄,任务势必完成。
系统分配的大哥能怎么办
宠着呗。
坐在马车上,我伸手撩开车帘一角,唇边漾起抹笑意:大哥,看妹妹我今日为你杀下这一局。
毕竟在老娘的视角里,我才是主角。
方至朱雀大街,遥遥听得一片喧哗。
伽世子!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岂能对柳柳拉拉扯扯!
风在笑,马在叫,大哥在咆哮。
我并未立刻下马车,反静静观望。
试问,谁能不好奇小说中被称赞为绝色的女主,究竟生就何等模样。
人群簇拥处,一女子恰好露出半张侧脸。
长相诚然无须说,一颦一笑间,恰似弱柳扶风,暗含惹君子怜惜。
林哥哥。柳柳眼眶泛红:我方才险些摔倒,伽世子好心扶我。你这般说,岂非坏了人家名声。
等等。
怎么好像嗅到了绿茶香。
原著里,柳柳分明是个凭本事立足的经商大女主,何时学会示弱邀怜的作派。
没等我想明白,伽危已逼近大哥:林一枫,先前看柳柳面子,本世子一再容忍,尔今你反复纠缠,还不滚,三息之内,剑断你死。
霸凌。
赤裸裸霸凌。
如何办
用魔法打败魔法。
爱演楚楚可怜小绿茶,喜欢玩霸总护娇妻
行,本姑娘索性陪你们玩票大的,不然真当我一千多本小说白啃了。
我抢在伽危拔剑前闪现,把大哥往身后一拽,轻飘飘道:我有狂犬病。
伽危:
大哥:!
柳柳停在眼角的帕子,晃了晃。
在几人见鬼般神情中,我指向大哥:他也有,我们林家遗传,伽世子再逼下去,三息之内,我俩就发病。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大哥一边急着辩解,一边偷偷瞟柳柳。
见修罗场里空气凝滞,我掷地有声:柳柳姑娘,你若不喜欢我大哥,很应该早早说清楚,钓鱼不地道吧。
伽危一愣,柳柳脸色一僵。
我却神色如常,兀自接道:再有下回,见你们一次,咬你们一次。
言毕,我一手揪着大哥耳朵,一边指桑骂槐地离开。
待拐进巷口,忽然听见身后伽危生硬开口:柳柳,我总感觉你和从前不太一样。
柳柳声音发虚:许是...人家近日有些疲乏,伽哥哥,你送我回府吧。
哥哥长哥哥短,你属母鸡的
我回首,深深望了一眼。
不对劲。
十分有十二分不对劲。
05
大哥抑郁买醉
大哥抑郁了。
送出去的胭脂被退,鲜花被扔,衣裳被打发给叫花子。
他忍不了相思苦,于是半夜抱酒,蹲柳府墙根买醉唱情歌。
兵丁见了,以扰民为由,两棍子叉走,爹花了一百两保释他回家。
看样子,柳柳铁了心与他一刀两断。
我很心疼,却无能为力。
情关最难过,这是独属他一人的修行。
但偶尔,我也会做点顺手的事。
比如...
好吧,我承认,柳柳后来给大哥写过几封信,却全被我拦下,丢进二哥丹炉,烧了个一干二净。
甚至...
回了一封。
我写道:舔累了,请姑娘放我自由。
柳柳的回信简短有力:林哥哥,我们都在爱情里少一点天分,所以才跌跌撞撞满身伤痕。
不知怎么,我看着看着,竟唱出了声。
在这个世界越久,曾经的记忆便越混沌。
若说从前仅仅怀疑,那么现在我无比确认。
柳柳,是个披着小白花外衣的大绿茶。
故而我送了她一字诗:滚。
当信件送往柳府时,一个玄而又玄的怀疑,正在我脑中慢慢形成,累我辗转难眠。
就像现在,我夜半起夜,隐约瞥见院角老槐树下影影绰绰立着个人。
揉捏惺忪睡眼,我权当是二哥又在偷摸摆弄炼丹药材,转身要回屋时,脚步骤然顿住。
不为别的,因为我余光看到那人影里手里没拎药箱,倒握着柄闪着寒光的短刀!
我僵在原地,手脚像灌了铅。
脑子里乱糟糟的,东头观音像,西头十字架都在心里拜了个遍。
可显然,没用。
寒光一闪,短刀架在我脖子上,黑衣人瓮声瓮气地喊出我名字:林娇娇。
借着朦胧月色,我看清他身形矮胖,眼下缀一块青褐色胎记。
没等再仔细观察,颈间忽然一凉,刀刃已划开了皮肉。
疼!
彻骨寒意混合血腥味上涌,我瞬间明白,他真的想杀了我。
给老子记好了。血珠顺脖颈往下淌,浸湿了领口,痛得我眼前发黑。
哪些话该说,哪些话烂在肚子里,想清楚。他说:再敢惹到不该惹的人,便下去见你娘吧。
我抑郁了。
一面,类比登天的拯救任务,一面,莫名其妙的黑恶势力。
我选择把自己锁房间,日夜借酒消愁,不理会系统的呼唤。
紧绷的弦在六月底彻底崩盘,我半夜抱酒,在街上耍酒疯。
兵丁见了,以寻衅滋事为由,两棍子叉走,爹又花了一百两保释我回家。
而后他说,让我和大哥滚出去。
二哥挺仁义,安抚完爹,转向我们:待我丹药炼成,小小百两...
下一秒,我们兄妹仨被管家连人带包袱丢出了府门。
砰的一声,朱漆大门死死合上。
站在车水马龙的朱雀大街上,风卷着尘土扑面,我心如死灰。
耳边盘桓爹的怒吼:一群酒囊饭袋,老子不管了,城东头王各庄给你们留了间铺子,爱折腾啥折腾啥去,挣不够两百两还债,就别想回府!
我问大哥:爹为何如此生气
情圣如大哥,闷闷回:那是爹攒了十年的...老婆本。
06
哥炼丹炉炸了
劝人创业等于谋财害命。
我悟了。
一个月来,我们在餐饮行业反复横跳,继而被反复鞭尸。
奶茶店,糖比盐贵,开了两天,倒闭。
炸鸡店,因为反复用油,城检司罚款五十两,歇业整顿。
牛杂店红红火火,眼看便要翻身农奴把歌唱,却被商业对手恶意投巴豆,黄了。
够了...大哥愁眉不展:真的够了。
什么够了
我活够了。
大哥在后厨待久,原先白净矜贵气全没了,皮肤俨然变成深麦色,袖口沾满油星子,头发乱糟糟,像冷宫里疯了的妃子。
怎么说呢,太朴实了。
朴实到,若我不认识他,八成下意识摸出俩铜板打赏,敬称一句丐帮长老。
大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扯出一个干巴巴的笑:你瞧,你现在不也很少提柳柳了吗
不提还好,我话音落地,大哥林黛玉附体,两行清泪潸然下。
情场失意,商场倒闭。他绝望阖目:天不生我林一枫,贾道百载无光明。
我真没辙。
默默起身,环顾人丁寥落的林记牛杂铺,长吁一口气,给大哥留下一个无奈背影。
我正蹲在地上犯嘀咕,琢磨接下来开兰州拉面,以后土耳其烤肉拌饭时,余光忽然瞥到一个人影。
那人,正朝着我,一点一点爬过来。
没错,手脚并用的,爬,过,来。
二哥。我漫不经心,叼狗尾巴草:练街舞呢
林娇娇。二哥面色苍白,咬牙切齿:为什么,为什么要把掺了巴豆粉的牛杂汤,倒进我丹炉里
完!
大哥。我声嘶力竭:二哥归天了!
刚要哭丧,二哥的手像铁钳似的箍住我的脚踝,气若游丝却带股狠劲:还有救...
言毕,彻底晕过去。
我们的铺子在城东王各庄,离最近医馆足足十里地。
我急得抓耳挠腮,大哥泰然缝制花圈,慢悠悠唱大悲咒。
林家人总能笑对人生,死了也图个含笑九泉。
我脑子里似万匹铁骑呼啸。
心一横,牙一咬,终究呼唤出那个我刻意回避了许久的系统。
【快给我来一盒泻立停,十万火急】
系统秒回:【吾乃辅助工具,绝非随身药库】
我攒了满肚子决绝,字字凿地:【我帮你修正那个错入的穿书者,而你,必须救我二哥。】
【成交】
下一秒,手边凭空多出个砂锅,旁侧压着本养生食谱。
我翻开第一页,低低念出声:生姜三片,红枣五枚,糯米一把...
念声未落,方才经我口提到的食材,竟齐齐落入砂锅。
阿,阿,阿拉丁神,锅!
我知道接下来做何营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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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商界狂魔林娇娇
上京万花楼内。
你是说,小妖女开了间火锅店二楼雅间内,一身着紫衣的男人勾唇:还被人称商界狂魔
是。眼线回:全称,酷拽狂霸天的商界狂魔。
她自己起的伽危扶额。
眼线摇摇头。
火锅他身侧,坐着一个同样矜贵的男子,看向眼线,显然关注点却不同:何谓火锅
启禀伽世子与沈大人。眼线道:将汤锅置于炉上,汤底分麻辣,清汤等,食客们自取鲜肉时蔬等物,边涮边吃,热辣滚烫,进来在上京极为风靡,甚至...
伽危见他欲言又止,有些不耐:少卖关子,甚至什么
眼线战战兢兢:甚至远超柳柳姑娘的饭庄,不仅如此,一当代名儒还为林氏火锅店题了副对联。
何字沈砚之问道。
上卷:我在王各庄很想你。
下卷:这么近,那么美,周末盼君归。
伽危:这也不押韵呐,连平仄也没有。
沈砚之:或许娇娇姑娘有旁的考量
眼线勉强一笑:沈大人多虑了,林姑娘说,说...
一,二——伽危威逼道。
她说她喜欢玩点烂梗!眼线仰天高呼。
好一个林娇娇。伽危眼神一冷,看向沈砚之:不过她既然敢断了咱们营生,就休怪本世子不客气。
说着,他抬手吩咐:关门,放顾清泉。
沈砚之于心不忍,默默摇了摇头。
林娇娇,抱歉。
这一次,我无能为力。
08
顾清泉的挑战
现在我获得了两个消息,一好一坏。
好的是,托阿拉丁神锅的福,我们林氏火锅店火得一塌糊涂,连顾家商行的行主都特意跑来取经。
俨然名利双收,挣至盆满钵满。
而提及顾家行号,就绕不开原著中的男三——顾清泉。
原著里,女主柳柳也开了饭庄,顺风顺水之际,被反派盯上,处处使绊子。
继而便是英雄救美。
风光无量的顾大少出手,彻底摆平麻烦。
疯批男主,深情男二,善良小天使男三悉数登场,开始乱斗。
只为抱得美人归。
当然这些,与我无关。
因为眼下我摊上了个更棘手的任务——帮系统改正错误。
没错,这个世界不只我含另一重身份,还有女主柳柳。
或许,称呼她为BUG更贴切。
我是从什么时候发现她不对劲的呢。
是朱雀大街上的修罗场
还是那句流行歌词
亦或,林府老槐树下威胁我的黑恶势力
我左思右想,自己不过是第六章便领盒饭的无脑炮灰,扁平到没有半句外貌描写的小喽啰,能得罪谁
答案呼之欲出。
指定是被我噎了几次的女主,柳柳。
于是乎,当天夜里,我抓着系统问了个底朝天。
事情,以一种极为玄幻的走向开展。
现实里,各类写作辅助软件泛滥成灾,不少作者的原创作品被洗稿,被抄袭,被凌辱!
为保护人类文明的火种,一家类似保护伞的公司应运而生。
公司从资深读者中筛选出一批人,通过仪器将意识与小说相连。
让他们以修正者的身份,进入被搞砸的小说里,弥补剧情里BUG,改变跑偏设定。
而我,凭借读书足够多,成了幸运儿之一。
说起来,原著实打实一部权谋佳作,稳坐书城榜首。
可后来被有心人洗稿,成了狂撒狗血的雌竞文。
这便是我的任务原因。
引领林家三杰,免受情爱困扰,再次光辉伟大,回归权谋主线。
想到这儿,我仰头望向天花板,重重叹了口气。
林尚书熟读宝典,圣眷渐浓,目前不必忧虑,兹要往后别犯笔误,万事大吉。
林一枫摸透商贾门道,不再执着于当舔狗,一门心思将火锅店做大做强。
林双松
放心,活着呢。
就当一切步入正轨时,竟又来个麻烦。
娇娇。大哥叩响房门:有人找你。
我恹恹翻身,瓮声瓮气:没空,甭管天大事,等我死了再烧也来得及。
话音未落,砰的一声,房门被人一脚踹开。
我吓了一跳,尚未回神,一个身姿挺拔的英俊男人已抱臂上前。
他眼神里带三分漫不经心,三分讥笑与四分凉薄。
上下打量我半晌,忽然嗤笑一声:你就是商界狂魔林娇娇
商界,狂魔
现在外界究竟怎么传我的
你谁啊。我没好气问。
自然是你未来的竞争对手,柳氏饭庄的实际控股人,天下第一商行——
顾清泉是吧我抬手截断他话头,语气懒淡:想加盟找我大哥,本姑娘没工夫搭理你。
好,你的挑战我接了。顾清泉不怒反笑,欺身上前,一把捏起我的下巴:就以半年为期,若我柳氏饭庄赢了你林氏餐饮,往后,我再不会寻你麻烦。
你装什么——
英文字母没蹦出来,大哥已经捂住我的嘴,胸有成竹:没问题。
完了,忘这茬了。
两人都心悦女主柳柳。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城池失火,殃及我林娇娇这条池鱼。
09
林家死磕顾家
放眼天下,谁人不知柳氏饭庄背靠顾家商行
我们一间小小火锅店与之硬碰硬
结果可想而知。
不过短短半月,林氏火锅店的黑料满天飞。
什么,我们用漂白水洗猪腰。
什么,我们从牛嘴里面抠贡菜,反复利用。
什么,地沟油见了我们的火锅底料都得叫一声爷爷。
总之,只有想不到的,没有不能造的谣。
这次真被资本做局了。
大哥像霜打的茄子,坐在被打砸至一片狼藉的店里,反复抱歉,说不该因一时意气,把事情闹到这般田地。
我走到他面前,沉声问:大哥,现在你该看清了吧。
大哥抿了抿嘴。
我知道他不爱听,可必须说下去。
再深刻的伤口,也得将腐肉剜出,静待结痂,方才算好。
柳柳从头到尾都在利用身边人。我一字一顿:她借顾家商行立足,却周旋于伽世子,摆布沈大人,自始至终,她只爱她自己!
二哥于心不忍,拽了拽我袖子。
我却偏不给他留余地,提高声音:还有你!若世上真有长生不老药,秦始皇早打到太平洋了!二哥,你清醒一点,妈已经走十年了!
跟你们娘何关
恰在这时,林尚书背了一麻袋进店。
他没有责骂,没有询问,更没有半句废话。
在我们兄妹三的注视下,他打开麻袋:这里面乃为父的所有老婆本,你们不必担心,这回咱们林家,跟顾氏商行死磕到底!
我蹲下身子,望向白花花的银票,弱弱问:那之前的两百两...
林尚书难为情挠挠头:那是娶二房用的。
他人品确实一般,钱却实打实靠谱。
我忙按下两个为母鸣不平的兄长,攥住几人的手交叠在一起。
说了句我想说很久的语录:起风了,那顾家就破产吧。
10
顾家账本之谜
深秋雨夜微凉,敲得人心匪乱。
我盯着面前羊皮纸,渐渐拧紧了眉毛。
手中笔尖在漕运,冰窖,账房三个词上圈了又圈。
顾氏的软肋在账!我突然开口,把林家三杰吓了一跳。
账林尚书道:什么账
全上京的银号都得看顾家脸色,账本能有甚软肋。大哥凑上前。
你喝多了二哥抬手在我眼前晃了晃:还是看花了
我一把推开二哥,指向商业间谍查抄的商号明细:越看似铁板一块,越藏着见不得人的窟窿。
在我的引导下,林尚书皱了眉:上月从西域采买的食用香料,价格竟比市价高了三成
提醒一下,林尚书全称户部尚书。
指掌天下漕运钱粮,能做手脚不被他发现的人
还没生出来呢。
大哥定睛许久,恍然大悟:原材料水涨船高,但柳氏饭庄的饭菜价格却没涨钱去哪了
二哥破天荒聪明了一回:莫非,被顾清泉那败家子贪了,然后做了假账
说到重点了。
是假账。我微微一笑:然并非贪墨,而是...我慢悠悠拉长语调:被洗了。
被洗了!林家三杰异口同声。
呵,小样。
虽说近日以来,原著脉络益发迷糊,但我的智商绝不会下线。
一个把谋夺帝位当最终宏图之人,岂会不明白银钱乃安身立命之根本
我没错话的话...
伽世子,你明面上给柳柳搭台开饭庄,背地里,怕想借着烟火气,好好掩藏你购买军械的窝点吧。
那咱们去报官大哥摩拳擦掌。
不行。我摇头:顾家背后的官员盘根错节,贸然报官只会打草惊蛇。
那该如何做三杰异口同声。
打蛇打七寸。我微微一笑:杀人需诛心。
伽危,从现在起,这本权谋小说,我来当主角。
11
伽危的闽南语
上京长平侯府
林娇娇没动作伽危不可置信追问:你确定她什么都没做
沈砚之颌首:不仅没动作,反倒开了个渔场,做起钓鱼营生。
钓鱼伽危右眼皮挑了挑:钓哪门子鱼
红鲤鱼绿鲤鱼与驴。沈砚之字正腔圆。
很好笑吗
沈砚之无语揉搓眉心:她自己起的名字,并宣布了条规则。
说。
谁能连念对一百遍,她便嫁给谁。
伽危握着酒杯的手略一倾洒,他从头到脚端详沈砚之片刻,幽幽问:你练了
不敢。
伽危大手一挥,吩咐其关好门窗,随即掏出了本兵书细细研读。
在无人知晓的角落,他轻咳一声,将书挡在面前:红鲤鱼绿鲤鱼与驴。
要死,他是闽南人。
念不出来!
窗外,沈砚之活动唇周肌肉,嘬腮咽唾沫一气呵成:第十七遍,红鲤鱼...
12
汀兰茶坊传言
两个月后,上京的汀兰茶坊里,突然冒出个沸沸扬扬的说法。
茶坊门脸干净,八仙桌摆的满满当当。粗瓷茶壶冒热气,小厮拎着长嘴铜壶穿梭其中。
台上,一名年逾五十的说书先生坐直身子,手指敲了敲醒木,示意人群安静。
列位看官!话说先帝的大航海计划,曾不慎丢失一箱旷世珍宝。
说书先生折扇啪地展开,竹板一拍道:传言珍宝被聚义斋的一伙江洋大盗掳了去,如今就混在上京码头堆里,诸位,且找且珍惜呐!
偏巧,上京大大小小的码头,尽数归顾氏商行接管。
风声没多久便刮进了顾清泉耳朵里,像根细刺,扎得他坐立难安。
他倒并非对金银珠宝感兴趣。
真正让他如鲠在喉的,是怕凭空冒出的珍宝传言,搅出底下的洗钱勾当。
思来想去,他派了一伙武功高手到码头,明搜珠宝,暗度陈仓,严防死守到无人能靠近。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顾清泉一门心思护自己营生,早忘了码头里有靠漕运过活的寻常人家。
更忘了,怀揣发财梦的百姓。
他阵仗闹得太大,很快怨声载道。
俩北方壮汉按捺不住,噌地抽出弯刀:撒野也得看看地方!皇城根下,莫非黄土姓顾你个小兔崽子,老子今儿教你做人!
吃我一脚!
看我一拳!
说着,两伙人扭作一团,鞋袜满天飞。
码头关系漕运命脉,关乎朝政安稳,巡城御史不敢怠慢。
随即下令扣所有物品,带回衙署查验。
人群沸反盈天处,一红衣少女唇边悄悄荡漾开抹笑意。
顾清泉,跟我碰,我受的是伤,你丢的是命。
娇娇。少女得意未持续太久,一手持菜筐的妇人戳了戳她:叽里咕噜说啥呢,给我称十斤鱼,再送我一斤鱼泡。
林娇娇漫应一声,余光隐约瞥到不远处的两道身影,正意味深长地看过来。
可当她想再看清楚时,什么都没有了。
唯有只寒鸦飞过,四周空荡荡。
13
顾家军械曝光
没有一丝丝意外,顾家混在货箱里的军械,被赤裸裸翻了出来。
伽危不愧权谋文男主,最懂得何谓断臂求生。
御史台弹劾顾家谋反的奏折堆叠如小山,他当机立断,主动请缨查封顾家。
然后侮辱,凌虐,疯狂展露S属性,一气呵成。
我混在围观人群里,忽觉情景有些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伽危看到我,猛地勒住缰绳。
他居高临下,勾人的瑞凤眼微微眯起:林娇娇,你比我料想的,要更狠。
世子弗如想想柳氏饭庄的后路我拱手笑道:顾家背后是否有擎天那柳氏饭庄又意欲何为,你我心知肚明。
我将心知肚明四字咬得极重,重得能听见自己牙齿的咯吱声。
伽危未答,调转马头,溅起一阵烟尘,径直扬长而去。
弃子已成定局,柳柳神仙难救。
大哥,我说过了。
看妹妹我为你杀下这一局。
舔狗,也有春天!
14
柳柳的末路
又过了半月,柳氏饭庄倒闭。
大哥心善,原想寻柳柳说几句宽慰话。
二哥先我一步阻拦:甭去了,柳柳卷了金银细软正欲跑路,反被大理寺扣在城门口,正被伽世子盘问。
好狠一男人,好凉薄一颗心。
我默默吐槽,身体却很诚实地与兄长们赶到城门口。
恰好看见眼前一幕。
伽哥哥,你明知道柳柳不是那样的人啊!
伽哥哥,你曾亲口说要带我浪迹天涯,让我先拿上钱到謦岩郡的啊!
柳柳声泪俱下,浑身发颤地控诉:我一弱女子,偷军械能做什么与顾氏反贼勾连又能获得什么!我只是...我只是一直听你的话啊——
她立梨花带雨,男人置若罔闻。
胆敢攀污本世子伽危语气平平,像处置一只鸡,一只鸭:来人,封了疯女的哑穴,拖去謦岩郡,告诉李太守,若她出郡一步,李太守族谱少一人。
我凭栏独立。
晚风吹动披风,猎猎作响。
囚困柳柳的马车于暮色颠簸,渐渐被吞噬在浓稠如墨的夜色里。
孤独,森然,又清晰至极。
恍惚间,我总觉得有一个炮灰女,也是在这般无人问津的暮色里销声匿迹。
或许是同样的囚车
或许是同样无人相送的场面
我记不清,看不透。
兄长。我扭首唤道:娇娇儿累了,咱们回府好不好
似乎有什么变了。
似乎一切都没变。
15
伽危篡位称帝
深冬,朔风。
宫墙,尸山。
一片茫茫大雪,烧了个干干净净。
伽危脸上遍布血痕,猩红顺下颌滴滴答答,发丝凌乱,神情癫狂,端一副杀红了眼后之桀骜。
他一手举起广仁皇帝的头颅,一手高捧九龙冕旒。
朕,顺天应人。男人声音碾过硝烟,冷如数九寒风:斩昏君,靖乱世,救万民于水火,还边关于安泰,唯始皇可一较功绩。
尔等。他甩掉头颅,长剑斜指东方:降者,生。
负隅顽抗者。继而转身向西:九族,魂飞湮灭。
恭迎太祖武昭帝即位——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宰相沈砚之站于龙椅一侧,放任百官呼啸,聆听恭贺谄媚,却是森然麻木,笑也不笑。
史书上寥寥数笔:大魏祚尽,伽氏革鼎,天下易主,更年号为大周。
16
沈砚之的绕口令
父亲荣升,位及太子少傅。
兄长年初考取功名,与落家的嫡长女日久生情,不日便成婚。
次兄愈发稳健,不再执着于炼丹修仙,他开了间盲人按摩。
一切的一切步入正轨,我林娇娇也过了十八岁的生辰。
那年,雕花窗下,宰相沈砚之对我说了句绕口令,逗我笑花了眼。
他说:红鲤鱼与绿鲤鱼与驴。
我回:沈大人风趣幽默,可臣女听不太懂。
他的笑戛然而止。
我不明所以,他脾气来得毫无道理。
我被兄长护到身后,只记得一向温润的沈大人声嘶力竭。
他问,我是谁。
林娇娇又去了哪
17
天子动情苍生不宁
又是一年夏,蝉鸣裹热浪滚过宫墙。
我随父亲参加宫宴,偶尔听得宫女们私下议论。
说陛下为寻一位女子,花费万两黄金,连国库都搬空大半,朝臣们劝谏,他却怒了天颜。
我明白,他和沈砚之一样,都想找到她。
但又不一样。
天子动情,苍生不宁。
我想,他不应该这么做。
我将满腔肺腑倾诉沈砚之,他不语,或者说,他常常不语。
他喜欢听我说话,却不回答。
他对我温柔得几乎虔诚,我却觉得他像透过我去看另外一个人。
我有一点伤心。
娇娇儿。沈砚之看我蹙了眉,他慌了神,忙捧起我的脸:你莫哭,沈哥哥带你去看皮影戏好不好再给你买你喜欢的柚子糖。
我哭得更狠了。
我不喜欢吃柚子糖。我说:我更讨厌看皮影戏。
在这一刻,我甚至讨厌起自己的名字。
但我喜欢他。
怪我没骨气。
18
伽危的思念
陛下生了场重病,在我四十岁这一年。
我嫁给了当朝宰相沈砚之,为他生下了一双儿女。
老大名唤沈长念,是个鲜衣怒马好儿郎。
老二名唤沈长忆,和我一样,是个心肠软的姑娘。
我明白夫君起名的用意,更明白他的心意。
所以,我带着儿女探望陛下。
天子伽危,威仪盖世,令人难以逼视。
他身上的明黄龙袍显然大了几寸,腰间玉带空悬三指宽。
面容形同枯槁,颧骨凸起似刀,憔悴到了如此,却也掩不住一双鹰眼,油尽灯枯的身形里,带着尸山血海里杀出的阎罗势。
娇娇儿。他看着我,手拼竭力向前探。
我扑通跪下。
他拼劲全力划出长剑,直指我的脖子:方才见了本世子竟敢不跪,再有下次,休怪刀不留情。
我知道他想听什么。
于是,我一年重复一遍。
直到我的四十五岁。
我说:天地良心,小女子是良民。
他说:本世子,好想你。
19
穿书者的豪赌
我是个穿书者。
用科学说法解释,就是以意识为桥,与小说世界建立连接,进而替作者们修补逻辑漏洞,换取作者报酬。
每一次进入书内,我便接到不同任务。
值得注意的是,任务开启的同时,我会暂时遗忘现实缘由,真把自己当成一个超自然的穿书者。
原本以为此次会与从前一样大同小异,顺利完成,施施然回家睡大觉。
可是,一场超乎想象的棘手难题来临了。
没曾想,这本权谋小说中,竟出现了两个穿书者。
并且她盘桓太久。
我不清楚她如何进来的,也不晓得她待了多长时间。
我只知道,若放任她游离,轻了说,有损公司声誉,重了讲,怕要破坏我们花重金研发的代码。
所以我做了一件大事。
将自己,修改成主角。
无疑是一场豪赌。
一旦成了,男主与男配们的感情线便会彻底改变。
而原著里的林娇娇,将骤然被抛入难以承受的落差感。
简而言之,她,不再单纯是她。
我站在屏幕外,看向不停翻涌的文字,心脏一阵一阵钝痛。
沈砚之的替身文学。
伽危的爱而不得。
林娇娇的混沌自疑...
我开始懊恼,却没有办法。
原著停留在伽危崩逝的那一章。
但见泪水崩坏。
我违背了穿书者的第一条戒律——与书中人物共情。
我咬了咬牙,决意不再去看屏幕上的走向。
可电脑却像生了自己的主意,突兀常亮。
幽蓝的光里,几行字正一点点从模糊变得清晰,像有人藏在幕后,非要将文字塞进我的眼里。
林娇娇。
电脑书写,晕染淡淡湿意。
我好累。
若有可能,你来当林娇娇,好不好
尾端的问号空悬,像根细弱丝线,一头系着叹息,一头垂进我的眼底,荡起涟漪。
我不知想了多久。
直至电脑因耗尽电量,暗下去的刹那吗,终于像落定尘埃,稳稳沉了下来。
我在电脑上敲击最后一行字:
到哪不是一辈子!你来当苏锦鲤,我去当林娇娇!
伽危,沈砚之,老娘来了!
说着,我戴上头盔,耳边响起熟悉的任务提醒。
【一场意外,你穿越到本权谋小说中,成了第六章便下线的无脑炮灰女——林娇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