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肖然结婚了。
作为他的正牌女友,消息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季夏姐,我与肖然要结婚了,你把他培训得这么好,我很感谢,所以特邀你出席我们的婚礼。
白锦安给我发来一条简讯。
男朋友结婚了新娘不是我,我理应去大闹一场。
但我没有,因为此时的我也很忙。
忙着睡觉。
1
贺肖然与我从小一块长大。
二十三岁,我订婚。
人人都说,我与他青梅竹马,门当户对,是天赐的良缘。
2
月色爬上屋檐。
贺肖然狠狠将我甩开,脸上全是不耐:能不能别无理取闹了,你到底还想怎样
由于失重,我摔倒在地,手心一阵冰凉,我急急爬起身。
肖然,我们明天就要订婚了……我伸手抓住贺肖然,紧紧把他的衣角攥在手心,试图让他留下。
话还没说完,贺肖然在我身前蹲下。
他的脸上挂着从未有过的冷然,满是嘲讽,一字一句锥进我心底:季夏,你应该比谁都清楚,我不爱你,你也应该知道,这场订婚宴是怎么来的,不要让我一遍又一遍提醒你。
我摇头,恐慌着无措着死死抓住衣角,我向他祈求:不要。
手指被用力掰开,一点一点,贺肖然的衣角我再也抓不住。
他朝着门外走去,我的手无力垂落下来,心里空落落的。
跌坐回地上,难忍的刺痛传来,低下头,开刃的水果刀顿在我的掌中。
血珠子滴落在洁白婚纱上。
疼痛感逐渐明晰。
泪不受控地涌出,瞧着渐行渐远的身影,我无助哭喊出声:不要离开我,我只有你了,肖然,不要在这个时候离开我。
朝向门外的脚一步未停,贺肖然决绝的话伴着开门声传入我的耳:我们的事会和伯父伯母说,你好自为之。
房门很快落了锁,空旷嘈杂。
我看着眼前的狼藉孤零零地垂下头,内心悲戚一片。
3
距离订婚宴还有六个小时。
贺肖然来了电话。
我忙抹干眼泪,坐起身来,想和他说清楚:肖然,明天订婚你……
熟悉的女声打断了我,是白锦安。
季夏姐,我不知道明天是你们的订婚宴,肖然哥也没和我提过,真是抱歉啊,肖然哥现在喝醉了,你来接他回去吧。
她在我面前总是得意洋洋,漫不经心地把挑衅写在脸上。
我知道,那是贺肖然给她的底气。
胃里一阵翻滚,我强压下,竭尽全力才逼自己吐出谢谢两个字。
换上常服,我驱车前往锦然酒吧。
推开包厢的门,热气扑在我脸上。
亲一个!亲一个!
哦豁,有情人终成眷属。
结芬结芬!
他们的热闹我看不懂。
贺肖然,我的未婚夫,他与邀我前来的白锦安拥吻在一起,唇齿相交,亲密无间。
我死死咬住下唇,克制住身体不再发抖才开口:我来接肖然回家。
场子瞬间冷却,沉寂下来。
众人的目光在我和白锦安之间来回切换,有戏谑,有嘲弄,有怜悯,我都只作视而不见。
季夏姐,你来了啊。白锦安热情地像没事人似的同我寒暄。
我压住心底的火面露微笑重复道:我来接肖然回家。
白锦安冲我笑笑,转身贴上贺肖然的耳。
贺肖然半醉半醒倚靠在她身上,她拍了拍他的脸,无比自然:醒醒,肖然哥,季夏姐来接你了。
晃晃脑似是清醒了两分,贺肖然转头向我,说出让我难堪的话:你来做什么
心底的火散去,止不住的酸涩冒上心间,快要将我淹没。
维持着最后一分体面,我僵硬地牵出笑讨好他:我来接你回家。
肖然哥,季夏姐来接你回家了,明天就是你们的订婚宴了,你不得回去准备准备啊,不能光让季夏姐一个人忙活吧。
订什么婚安安,我只爱你。贺肖然的头微晃,白锦安的脸被他捧在手心,他郑重向她承诺:我的新娘只会是你。
苦涩蔓延,我求而不得的东西,贺肖然就这样轻而易举就给了白锦安。
丝毫也不顾及我。
肖然哥你说什么呢,你这样让季夏姐怎么办啊白锦安跺脚,故作生气。
身体却十分诚实地撞进贺肖然怀里,在旁人看不见的角度朝我露出笑来,满是挑衅。
我不看她,只是向着贺肖然。
贺肖然,我们回家吧。
是哀求,也是无能为力的最后一次挽留。
4
一夜未眠,订婚宴开始前半小时,贺肖然回来了。
带着白锦安。
我的情绪本就足够糟糕,看着贺肖然与白锦安手牵手,我没什么想要多交流的欲望,准备把门关上。
白锦安伸手拦下我,半开的门后是她一惯得意的笑,腿还未迈进屋半步,她就同我说教起来:季夏姐,你不能这样对肖然哥吧,虽然做不成情侣,但也还能做朋友啊。
不明其理,这年头的小三一个比一个神气。
我开口纠正她:首先,我是独生女,没有什么妹妹,其次,喜欢和前任做朋友的是你不是我,最后,我的家不欢迎你。
夏夏,你说话别太过分了。贺肖然走上前来把白锦安护在身后。
对上贺肖然,我不会再抱有期待,但心口仍有难言的痛楚传来。
我想尽快结束这场狼狈的会面,猜想着他前来的目的,我选择成全:你带着她走吧,订婚宴取消,季家不会有人打扰你。
贺肖然没有离开,反是在白锦安耳边不知低语什么,白锦安跺跺脚后愤恨地看我一眼然后走了。
莫名其妙。
白锦安走后,贺肖然走上前来,面上带着温柔的笑,问我:夏夏,我可以和你单独聊聊吗
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聊的吗他脸上的面具太假,我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就是你还记得之前说订婚后给我的股份吗,夏夏
哈
你总不能说话不算数吧
我陷入沉默。
你别不说话呀,夏夏,股份,不是你答应了要给我的吗
贺肖然,所以你的意思是,你要我把季家的股份给你,让你拿去养白锦安
你不就是想要我吗,大不了我陪你睡啊。贺肖然一边说着一边脱衣服。
一瞬间,我的心底涌上一股难以言说的情绪,很复杂。
够了,贺肖然。
你不喜欢我吗,夏夏贺肖然抱住我。
眼前的贺肖然好陌生,陌生到我真真切切觉得恶心反胃,我推开他,把彼此间最后一块遮羞布揭下:贺肖然,你现在的演技真的很拙劣你知道吗
贺肖然脸上的笑一下沉落下去,像是被戳到痛点,冲我大吼起来:吊着你这么些年我不就是图你季家那点股份吗你不给我季夏,你浪费我十多年的时间不应该给点补偿吗
生气达到顶点,我拿起桌上的花瓶毫不犹豫砸上贺肖然的脑袋。
5
欢迎大家出席我的订婚宴,同时也和大家说声抱歉,订婚宴取消,吃好玩好,再次感谢也诚挚地道歉。
六月初八,一个极好的日子。
贺肖然没来,我一个人出席了订婚宴。
收拾乱局,收拾我败给他的十七年。
盛大的宴会厅,我强撑着笑朝前来的宾客解释。
本应美好而浪漫的订婚宴,如今却成了笑话,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连同我。
热闹过后归于冷清,褪下爱情的婚纱,我简单收整零乱不堪的屋子,把地上的水果刀捡起,捏紧。
一刀一刀,划在裙摆上。
婚纱是贺肖然陪我一起挑的,月光一样的白,皎洁亮眼,他说很衬我。
抹胸处有一朵玫瑰,我亲手绣上去的。
也应该由我亲手抹去。
5
看着婚纱上再也辨不清模样的玫瑰,我有些愣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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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贺肖然的,我也不知道。
只记得六岁那年,炽热盛夏,蝉鸣悠扬。
贺肖然站在树下,而我想带他回家。
南江城的孤儿院是我家开的,六岁的我,站在高处,巡视我的城堡,孤儿院里漂亮的小男孩局促地站在下面供我挑选。
贺肖然不一样。
他站在老槐树下,一眼也不看我。
爸妈很忙,长年待在国外,回来的次数屈指可数,他们对我的形单影只有着很深的愧疚,所以无论我的要求有多无理多任性,他们都会尽可能地满足我。
这一次也不例外。
我一句喜欢,贺肖然来到了我的家,成为我的玩伴。
你好,我叫季夏,很高兴认识你。
贺肖然。
我弹琴他练吉他,我跳舞他耍轮滑,他总是陪着我,在每一个我需要他的时刻。
春去秋来,青春的雨季来临。
贺肖然和我上了高中。
第一次意识到喜欢他时,我十八岁。
贺肖然,你愿意做我男朋友吗
喜欢就直接莽,带上精心挑选的玫瑰,我同他告白,期待又紧张。
就一束花吗贺肖然接过我手中的花束歪头向我,眉头微微蹙起。
还要什么
贺肖然没说话,静默看着我。
第一次追人,我有些茫然,网上说恋爱需要从收到一束花和正式的告白开始,我照做了啊。
难道是我太着急了
我试探出声:那,我可以追你吗
风荡过,贺肖然脸上露出粲然的笑。
他对我说:你试试看。
我被他的笑砸晕,一追就是七年。
七年里,贺肖然要什么我给他什么。
他没钱读书我给他钱,他住不惯宿舍,我就在校外给他买了一幢小别墅,装修成他喜欢的风格,他说不想公开我同意,他要季家的股份我也给。
对上他,我总是失了智。
空旷的屋,巨大的囍字挂在墙上,世界变得好嘲讽。
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坠。
想喝酒。
坐在小房间里,酒一杯一杯下肚,胃里是被灼烧的痛。
你好,我叫季夏,你愿意跟我回家吗
我愿意。
贺肖然,我喜欢你,你愿意做我男朋友吗
你试试看。
贺肖然,你想娶我吗
夏夏,让我想想。
我的每一次邀请他都有回应,不是我一厢情愿。
从六岁到二十一岁,十五年,整整十五年,他一次也没拒绝过我。
作为季家唯一的接班人,多的是人把我捧在手心,倘若他贺肖然说过一句不喜欢,我也不会逼他,可他没有。
他吊着我,玩弄我,然后抛下我。
好聚好散是什么,我不懂。
我只知道,爱上一个人,要么生死相依,要么鱼死网破。
爱是奢侈品,我给了他,他端不住,他就该死。
我朝浴室走去。
6
我对你不够好吗,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为什么呢,肖然
婚纱破破烂烂,我一点一点捡回我的理智,一点一点磨开锋锐的刀,贴在贺肖然的脸上。
放大的瞳孔在告诉我他害怕了。
贺肖然咒骂我:你疯了!
我是疯了又能怎样,你没有家,没有钱,没有权,你一无所有,你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我给你的。
我把我的一切都给了你,凭什么背叛我,你又有什么资格背叛我啊
贺肖然赤裸着,我在他的脸上划了一刀,殷红的血往外冒,漂亮极了。
我流着泪,看着他具象化的痛意呈在脸上,可我并不解气。
玩弄我的感情,你怎么敢的
嗯回答我!谁给你的胆子玩弄我
为什么要丢下我
一字一泪,每问一句,我就在他的心口剜上一刀,我要他和我一样痛。
贺肖然眼眶发红,第一次为我落泪。
记不清我在他的心口剜了多少下,他终于开口和我说:是,是白锦安。
哦,白锦安,对,是因为她。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让我想想。
第一次,白锦安来公司面试。
穿着一身学生装,很是俏皮,一头撞上透明的玻璃窗。
贺肖然与我路过,目光被吸引,他同我说:夏夏,这小姑娘谁啊,冒冒失失的,还挺可爱。
第二次,公司办公桌上,人手一杯雪地咖啡。
议论声中是白锦安怯生生的不用谢,贺肖然朝我举杯:我觉得这个叫白锦安的小姑娘还挺有毅力的,你觉得怎么样
我看着他手中不一样的蓝山没说话。
第三次,顾氏在城南的一块地我们很需要,算是一个重要的项目。
在贺肖然的请求下,我把项目给了他。
汇报项目时却出现在白锦安手上,她把项目搞砸,我难得的发脾气。
贺肖然出现劝阻我:夏夏,锦安就是没什么经验,你不要怪她。
我心里有一点不舒服,却也忍住没发火。
第四次,白锦安主动提出要弥补过失,她来我办公室:对不起,季小姐,我……
我还没说话,贺肖然冲了进来:季夏,你做什么!你不知道锦安生病才刚刚恢复吗
他对我大呼小叫,转过身却把白锦安拥入怀里。
面上是明晰的紧张:锦安,没事吧
我没事,肖然哥,你怎么过来了
白锦安也很有意思,在我这个正主面前一点也不避嫌,就这么顺势缩在贺肖然怀里。
我不放心,过来看看你。
多么会说话啊,我是什么穷凶极恶的人吗
想到这儿,手是真没忍住,我又给了贺肖然一刀,这一刀捅在他的心窝处,不深也不浅,但一定够痛。
啊!
果不其然,贺肖然痛呼出声,脸色煞白。
你叫什么,很疼吗
你这样是犯法的你知道吗
我没有,我会给你鉴定伤情,给你医疗费用。
你……啊!
我我什么你对我的态度一变再变,白锦安的名字频繁从你口中提及,一次又一次,直至越过我,我说什么了吗你认识她才半年啊,贺肖然。
我不喜欢你,喜欢别人也有错吗
不喜欢
呵,不喜欢,好一句不喜欢,不喜欢,十五年,整整十五年还不够他说一句不喜欢。
你别任性了。
任性我任性
行啊,那我任性给你看看。
锋锐的小刀被我压得更深,贺肖然发出痛苦的闷哼。
真是丑陋。
贺肖然,我给你的不够多吗我对你不够好吗不要求你能回报我,可做人总不能恩将仇报,你说是吗
七年,我追了你七年,你说不喜欢,你可曾有过一次明确的拒绝
作为我的玩伴,每月老爷子给你的薪酬足够了,你额外从我手里拿走要走的那些东西,你心里当真觉得那是区区一个玩伴够得着的吗
你说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订婚宴是怎么来的,可是贺肖然,你别忘了,当初是你跪在地上求我,你说你做错了,是你求我给你一个机会的,不是吗
你说,不属于你的我是不是都该收回来
贺肖然面上的表情一变再变,从不屑于同我解释的人,今儿倒是反常,急急忙忙同我解释:不是的,夏夏……
不是你爹,夏夏你妈!本小姐忍你是因为爱你,但你特么的把我当忍者神龟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我苦笑着把刀拔出,又一次举起,对准他的心口。
我想看看里面到底有没有心。
有什么事我们好好说,你把刀放下,夏夏,你先把刀放下。
看着贺肖然害怕畏缩的模样,盯着他的眼,我突然感到一阵恶心。
我居然会对喜欢了这么多年的他感到恶心。
呵!
来,我们一起看看有没有心。
我还在发疯,门铃响了。
7
是快递。
刚把快递拿到手,手机振动起来。
是骆远舟的简讯,他问我:收到了吗
嗯。
拆开看看。
好。
你不开心
没有。
骆远舟,是挚友也是仇人,对我很好很好,但又很坏很坏,是个很矛盾的人。
他很了解我,但我此刻并不愿意承认,我嘴硬着。
谁欺负你了
我选择沉默。
还没祝你订婚快乐。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季大小姐,赏脸喝一杯
骆远舟真的很讨厌,每一句话都踩在我的雷区上,我心情不好,没人陪,他还说这样让我难受的话,简直混蛋。
在骂我。新的简讯,他用的是笃定的句号。
是又怎样,谁让你说的话我不爱听。
我谴责他的行为,可只一秒,我就原谅了他。
因为他说:开门。
我将房门打开,门口空荡荡的。
又骗人。
我失望地把门关上,门关至一半时被骆远舟的脚卡住,我看见他的眼,明亮如星辰。
还是这么没耐心。他调侃我。
他没骗我,他真的来了,我没说话,只是问他:什么时候来的
他递给我一束淡蓝色的满天星:你应该问我为什么来
不问。
我为你而来,季夏。
8
我为你而来,季夏。
就这一句,我的情绪再也收整不住,眼泪泛上眼眶。
在我最难捱的时候,有一个人奔赴山海出现在我面前,他说为我而来。
只那一瞬,我内心的难过和委屈压也压不住,全部从眼眶滑落出来,连成不断的弦。
我其实也没那么喜欢他,只是习惯了他在我身旁,他不喜欢我可以说的,为什么要在我们相处了这么多年,订了婚以后才说呢。
眼角传来比泪更深的温热,骆远舟拭去我脸上的湿润,动作很轻,他说:爱错了人没什么的。
爱错了人吗
我不知道。
许是有了可以诉说心事的人,我变得絮絮叨叨。
为什么要让我这么难堪呢
是他不好。
我不想喜欢他了,我好累。
好。
我不想一个人。
嗯。
从白天到黑夜,我的泪一刻也不停,骆远舟就坐在我身旁。
他只问了我一个问题:恨他吗
我说:恨。
怎么会不恨呢,那是我的十七年。
9
贺肖然与我的订婚宴是他跪着求来的。
那年,我二十一岁。
白锦安还没出现。
秋天,气温渐凉,我窝在三楼的画室里,贺肖然坐在一旁看我,他突然开口:夏夏,今天晚上有一场烟火大会,你要去看吗
我略感困惑:烟火大会
嗯,南江城一年一度的烟火大会,很漂亮的,再这么宅家里你都要发霉啦,一起出去走走。
贺肖然同我解释,他的眼睛亮亮的,就这么盯着我。
我很怕凉,只要入了秋,就不怎么愿意出去走动走动,此刻却鬼使神差地应下来,我回他:好。
画笔被搁置在画板下方,车停在场外,冷风灌进来,我拢了拢大衣。
果然,我还是不喜欢秋天。
贺肖然朝前跑去。
我站在不远处,看着他挥舞着手转身朝向我,脸上洋溢着少年独有的笑,他冲我喊:夏夏,你看!
烟火在空中炸开,漫天流萤,美不胜收。
我正愣神间,贺肖然忽然唤我,我看向他,相机的镜头对准我。
快门键按下,烟火与我同时被定格。
我迎来了我人生的第二次绑架,贺肖然不在。
10
绑匪要命不要钱,我被沉入海底。
11
醒来的时候我在医院。
你就是这么照顾夏夏的
拐杖杵到医院VIP病房的深灰毯子上,传来沉闷的重响,是老爷子。
贺肖然在他面前低眉垂目,一句话也不敢说。
老爷子气得胡子都在发颤,他怒斥贺肖然:秋天夏夏从不出门的,不是你,夏夏怎么会……
眼看着拐杖被举起,拐杖落在贺肖然身上前,我用尽气力唤住了老爷子:爷爷。
拐杖被无情一扔,老爷子瞬闪来到我的床前。
哎哟,爷爷的心肝宝贝,你可算是醒了,没事吧
可怜爷爷的心肝啊,遭老罪了,来,给爷爷看看,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乖宝,你害不害怕,需不需要爷爷把你骆叔叫你
我很想说我罪不至此。
老爷子口中的骆叔,骆远舟的爹,心理疾病的大拿,治疗手法独特,他的病人都很怕他。
我也怕,当年第一次被绑架就是他给我做的心理复疗,被绑架的阴影是没有了,但对他的治疗手法我实在难以言说,只能说至今忌惮。
实在没有力气说话,我用眼神表达我的抗拒。
好好好,爷爷这就让你骆叔过来看你。
无效交流,我选择放弃。
我把视线转向贺肖然,他仍然低着头。
缓了许久,葡萄糖水挂完,骆叔到了。
进门就是国粹:特娘的,贺家小子,你还有脸站在这呢这小妮子没死算你福大命大。
会不会说话,不会说话滚出去。老爷子脸色变臭,听不得我差点死了这类话。
我不是说小夏。
滚,就不该叫你来。
……
俩老头斗了半天嘴,我从他们口中拼凑出了我昏迷这段时间发生的大概。
绑我的呢还是从前那波人,只不过从前要钱不要命,这次是要命不要钱,当初因为南江城的商业街争不过我家老爷子,使阴招在我头上,最后被老爷子送进了监狱,一进就是十来年,这次绑我就是纯报复,与贺肖然有几分瓜葛。
听了个七七八八,我只觉得有够倒霉的,商战能不能别这样搞,我的命也是命。
聊着聊着,他们扯上了贺肖然。
这小子怎么办
处理了吧。
贺肖然砰地跪下,把头埋得很低很低:我以后会保护好夏夏的,绝不会再让夏夏受一点伤害,请你们相信我。
俩老头全当没听见,继续讨论着如何处理这次事件。
贺肖然又把头转向我,求我:夏夏,你说说话。
我看着他,沉默良久。
季家在南江城能有今天的地位老爷子才是核心,对于可能威胁到我的人他不会放任的,无论我多喜欢。
贺肖然牵扯到了这次绑架事件,只有有着明确的季家人的身份,老爷子才有可能放过他。
爷爷,我和他要订婚了。
这是我能想到的保住贺肖然的唯一方法。
你想清楚了骆叔问我。
想清楚了。
真的想清楚了老爷子也问我。
嗯,想清楚了。
我真切地喜欢贺肖然,喜欢那个任何时候都无比温柔的贺肖然,喜欢一个人,就应该拼尽全力。
12
我尽力了,我输了,贺肖然不爱我。
但我不后悔,我为我所有的选择买单,心甘情愿。
大梦一场,我清醒过来。
13
醒了想吃什么
骆远舟唤我,碎花围裙在他身上略显突兀。
小馄饨吧。我随口应他。
从床上爬起,酒醒得差不多时,我忽然想起了贺肖然。
昨夜我犯病发疯,他应该被我折腾得够呛,而且最重要的是我好像忘了给他止血,我急忙起身。
他没事,我给送去医院了,剩下的事法务部那边会处理。骆远舟成功让我起到一半的身顿住,他怎么知道。
似是看到我眼中太过明显的错愕,骆远舟继续说道:他在浴室闹的动静太大了,我听到就过去看了一下。
你不意外
意外什么,意外你睚眦必报
额……倒也不是这个意思,就是……说不明白,我一时语塞。
骆远舟没再说话,转身进了厨房。
很快,一碗热气腾腾的小馄饨到了我面前。
饭桌上,我盯着色香味俱全的小馄饨下手,骆远舟盯着我,慢条斯理地开口道:其实也不是不意外,只不过我意外的是你恨他恨到这种程度。
看着骆远舟带着点戏谑的眼神,我拿汤匙的手一顿:我没有绑人虐人的癖好,真的,这件事情我可以解释。
嗯,你解释。
我说是他自己找上门来的,你信吗
信。
订婚那天,我才……
骆远舟突然打断了我:快吃吧,再不吃就凉了。
看了一眼小混沌和骆远舟,我决定解释还是留到以后吧,我是真的饿了。
小馄饨,我愿称之为世界上最棒的食物。
吃饱喝足,我准备小憩一会儿。
门铃又响了。
14
是白锦安。
她脸上的骄傲与得意不复见,只寡白着一张脸,怪吓人的。
有事
我把贺肖然还给你,你别再针对我了,好吗
针对
我现在工作也没了,大家都对我指指点点,我都要抑郁了,季夏姐,你放过我吧。
眼看着白锦安的手就要抱上我的腿,我连忙侧身躲开,脏东西,得离远点。
季夏姐,求求你了,放过我吧。
我还没开口,骆远舟突然从我身后探出头来:需要帮忙吗
白锦安看向骆远舟的眼骤然发亮。
骆先生,你帮我和季夏姐求求情吧,我真不是故意要那么做的。白锦安哭起来梨花带雨的,真是一门技术活。
啊,你是说你不是故意当小三的
骆远舟的嘴一如既往的毒,白锦安的眼泪就那么顿住了,似乎不明白为何同样是男人,骆远舟不吃她这一套。
还有,我得提醒你一件事,你称我为骆先生我就不计较了,但你眼前的人是季家唯一的大小姐,你高攀不起。
另外,没有谁针对你,你的工作本就是依附贺肖然那个蠢货得来的,贺肖然的一切都是季家施舍给他的,他选择了你,季家收回赋予他的特权是合情合理也合法的事情。
最后,祝愿你们真爱永恒,你可以走了。
看着白锦安如同调色盘的脸,我忍不住笑出声来。
季大小姐,求求你,我错了,我不应该和你抢……
保安。
保安的出现结束了这场闹剧。
人走后,骆远舟笑话我:你可真窝囊。
滚!
15
我确实窝囊。
爱过了,恨过了,也放下了,随它去吧,不需要我刻意报复,有了骆远舟这个先锋将,圈子里的人玩死他们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16
尊重祝福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