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蜜生日前夜和我通话时突然挂断:手机只剩5%了,明天给你惊喜。
第二天她失踪,我在她桌上发现一件昂贵礼服——那是她省吃俭用给我买的生日礼物。
警方在湖里找到她被肢解的尸体,连环杀手所为。
我在超市撞到陌生男人,瞬间看见闺蜜被性侵虐杀的全过程。
梦里闺蜜哭着求我报警,别插手,我却求来的护身玉说:他必须死在我手上。
当我要把刀捅进凶手心脏时,玉佩突然裂开,闺蜜的幻影出现
之后,她最后一次入梦:好好活下去。
我穿着那身衣服,吻了她冰冷的墓碑。
惊喜
那晚的风带着初夏特有的粘稠,吹得窗户嗡嗡低吟。
我和林舒的电话粥已经煲了两个多小时,从办公室那个刻薄主管的秃头,一直聊到楼下早餐铺子新出的、齁甜得要命的豆沙包。
她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带着熟悉的、微微上扬的尾音,是疲惫生活里最熨帖的暖意。
……你说他是不是有病方案明明是我熬了三个通宵改出来的,汇报的时候他提都不提我一句,功劳全揽自己身上了!气死我了!林舒的声音拔高了,背景里是城市夜晚模糊的车流声,她大概刚走出公司大楼。
我蜷在沙发里,啃着一个苹果,含糊不清地应和:可不是嘛,这种人就该……呃,被豆沙包噎住!
电话那头传来林舒噗嗤一声笑,驱散了刚才的愤懑:还是我家林梓会安慰人!噎住他!哈哈!
笑声过后,她的声音低下去,透出一种尘埃落定的疲惫,却又裹着点隐秘的雀跃:好啦,不说糟心事了。我快走到地铁口了。对了,手机快不行了,就剩5%了。
那你快挂了吧,省着点电,到家充上再聊我赶紧说,苹果也放下了。
嗯嗯,先挂啦。明天……她的声音忽然轻快起来,像藏着一个小秘密,羽毛一样搔着我的耳朵,明天可是大日子!等着我的惊喜哦!保证让你尖叫!
什么呀哦~我的生日,给我准备的什么礼物呀我的心被她勾得痒痒的。
嘿嘿,不告诉你!回去再说!她语速飞快。
拜拜……我的拜拜还没落地,听筒里就只剩下急促的嘟嘟忙音。
她挂得干脆利落,只留下那句明天给你惊喜在安静的出租屋里盘旋,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一圈圈期待又好奇的涟漪。
我握着手机,对着那黑下去的屏幕笑了笑。
这家伙,总是这样,吊人胃口一把好手。我把剩下的苹果核丢进垃圾桶,起身去洗漱。镜子里的自己,嘴角还残留着没散尽的笑意。
明天,我的生日,也是她承诺要给我惊喜的日子。
会是什么呢以她的性子,总有些出人意料的浪漫点子。或许是两张一直抢不到票的音乐会门票或者……我甩甩头,懒得猜了,反正明天就知道了。带着这点小小的雀跃和期待,我爬上床,把自己裹进薄被里。
我猛地打了个寒噤,下意识地裹紧了被子,把这不祥的预感归咎于夜风的凉意。
是错觉吧。林舒只是手机没电了而已。明天太阳升起,一切都会好的。我闭上眼睛,努力驱散那点阴影。
第二天,阳光刺眼,透过百叶窗的缝隙。
我挣扎着摸过手机,屏幕亮起,干干净净。没有林舒惯常的、带着一连串感叹号的早安轰炸,也没有任何新消息的红点。
心里那点昨晚被强行按下去的不安,瞬间又冒了头,还膨胀了几分。这家伙,昨晚说好充上电再聊的,结果自己倒头就睡,连个安全抵达都懒得报备太不像话了!
我皱着眉,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敲击:林大小姐!太阳晒屁股了!昨晚说好的惊喜呢别是把自己当惊喜睡过头了吧快回话!发送。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手机安静得像块板砖。我洗漱完,
胡乱抓了片面包塞嘴里,出门挤上沙丁鱼罐头般的地铁。
手机始终没有动静。到了公司,打开电脑,处理了几封邮件,间隙又瞥一眼手机——依旧沉默。
我心里的嘀咕变成了鼓噪。这太反常了。林舒不是这种这么久不回信息的人,哪怕之前生病都会给我回。
噩耗
上午十点,会议冗长。主管的声音像催眠曲。
我偷偷在桌下划开手机,再次点开林舒的头像。
最后一条消息,依旧是我早上发出去的那条,孤零零地悬在对话框顶部。
一种恐慌席卷我的心脏。不对劲,这太不对劲了!
我猛地站起身,会议室里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
林梓你干什么主管被打断,一脸不悦。
对不起,王总!我……我家里有急事!非常非常紧急!我的声音控制不住地发颤。不等他回应,我抓起桌上的手机和包,几乎是撞开会议室的门冲了出去。
身后似乎传来主管的咆哮和同事的窃窃私语,但我什么都听不清了。
我冲到走廊尽头无人的角落,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几乎要捏碎手机。
找到林舒公司的电话,拨过去。
喂,您好,这里是‘星途设计’,请问您找哪位前台小姐的声音甜美而职业。
您好!麻烦您,我找林舒!设计部的林舒!她今天有来上班吗我语速飞快。
电话那头传来短暂的停顿,然后是敲击键盘的声音。林舒……哦,她今天没有打卡记录,也没有请假申请呢。
前台小姐的回答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我胸口。眼前瞬间黑了一下。
没……没请假也没来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那……那您知道她可能去哪了吗或者,她昨天有没有什么异常
抱歉,这个我不清楚呢。需要帮您转接设计部问问吗
不用了!谢谢!我仓皇地挂断电话,最后一丝侥幸被彻底碾碎。
没请假,没上班,电话关机,消息不回……无数个可怕的念头像潮水,瞬间将我淹没。绑架车祸还是……
我甩甩头,不敢再想下去。只有一个地方!她租住的公寓!
我用尽全身力气冲出公司大楼,在路边疯狂挥手拦下一辆出租车,报出那个熟悉的地址时,声音已经完全变了调。
车子在拥堵的车流里艰难穿行,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我死死盯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月牙形的血痕。林舒,你千万不能有事!等我!一定要等我!
终于到了那栋熟悉的旧式居民楼下。我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上了三楼。
林舒家的门紧闭着。我颤抖着手,掏出备用钥匙——那是她给我的。
钥匙插进锁孔,转动时发出干涩的咔哒声,在这死寂的楼道里格外刺耳。
门开了。
一股属于林舒的气息——她惯用的那款柑橘味护手霜的味道。
客厅里一切如常,小小的沙发,堆满设计书籍和零食袋的茶几,窗台上那盆有点蔫巴的绿萝。
我的目光像被磁石吸住,死死钉在小小的餐桌中央。
那里放着一个东西。一个与这间简陋出租屋格格不入的东西。
一个包装得极其精美的方形礼品盒。
但是林舒不在这……
我去了派出所
派出所里,我像个木偶一样被带到接待台,语无伦次地描述着林舒的失踪。
接待的年轻警察眉头紧锁,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打,记录着我的每一句话。
他的表情很凝重,但眼神深处,似乎还带着一丝见惯了失踪报案后的职业性审视。
最后一次联系是什么时候她有没有透露要去哪里或者近期和谁有过矛盾他问,声音公式化。
我机械地回答着,每一个字都像在凌迟自己。我说了昨晚的电话,说了那5%的电量,说了那句该死的明天给你惊喜。
我反复强调这绝对不正常,林舒绝不会这样消失!我的声音越来越尖利,带着哭腔。
女士,您先冷静一点。失踪未满24小时,我们……
她不会这样的!她一定是出事了!求求你们!去找她!去找啊!我猛地站起来,双手撑在冰冷的台面上,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我全然不顾。
那一刻,什么尊严,什么体面,都见鬼去吧!我只要我的林舒!
另一个年纪稍长的警察走了过来,低声和年轻警察交谈了几句。他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锐利而复杂,然后点了点头。
我们会尽快处理的,您先回去等消息,保持电话畅通。年长警察的语气沉稳些,但依旧带着距离感。
等我怎么等她要是……后面的话我死死咬住嘴唇,不敢说出口。
巨大的无力感像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我淹没。我
失魂落魄地被劝离了派出所,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午后的阳光暖洋洋地照在身上,却感觉不到一丝温度。
城市依旧喧嚣,车水马龙,世界照常运转,只有我的世界,在林舒消失那一刻彻底坍塌了
回到出租屋,我抱着膝盖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目光空洞地盯着那扇紧闭的门,仿佛下一刻林舒就会像以前一样,推门进来:林梓!今天生日想吃什么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爬行,窗外的天光由炽白变成昏黄。
就在黑暗和死寂即将把我彻底逼疯时,刺耳的手机铃声骤然划破寂静!屏幕上跳动着冰冷的两个字——未知号码。
我整个人弹起来,几乎是扑过去抓起手机,手指抖得几乎按不准接听键。
喂!声音嘶哑得厉害。
是林梓女士吗电话那头是一个陌生的男声,低沉,平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公事公办。
这里是西城区公安分局。关于林舒的案子,请立刻来一趟分局。
林舒她……她找到了吗
林舒她……她找到了吗她在哪里她怎么样我语无伦次,心脏狂跳。
电话那头有几秒的沉默。那几秒钟的空白,像一把钝刀子,在我紧绷的神经上来回拉扯。
林梓女士,那个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更低沉,也更沉重,请你尽快过来……认尸。
认……认尸两个字。耳朵里嗡的一声巨响,整个世界瞬间失声、失色。手机从骤然失去所有力气的手中滑落,啪地一声砸在冰冷的地板上。
屏幕碎裂的纹路,像一张狰狞的蛛网。
认尸
我的林舒
那个几个小时前还在电话里笑着说要给我惊喜的林舒
那个和我一起在孤儿院冰冷的小床上相互依偎取暖、发誓要做一辈子姐妹的林舒
她……变成了一具……尸体
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头。眼前彻底一黑,天旋地转。
我甚至没感觉到自己摔倒,只觉得无边无际的、粘稠冰冷的黑暗,瞬间吞噬了一切。
法医中心的地下走廊长得没有尽头,空气冰冷凝滞,弥漫着浓重得化不开的消毒水和福尔马林混合的气味。
每吸一口气,那股冰冷刺鼻的味道都直冲脑髓,激得人头皮发麻。
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被空旷放大,空洞地回响着,每一步都像踏在心脏上。
一个穿着警服、面色同样苍白的女警沉默地走在我身边,她的手很凉,轻轻搀扶着我几乎完全麻木的手臂。
她的嘴唇似乎动了几下,像是在说节哀、坚强点之类的话,但那些声音飘进我耳朵里,都变成了模糊不清、毫无意义的嗡鸣。
尽头那扇沉重的、泛着金属冷光的门无声地滑开了。
一股更浓烈、更纯粹的冰冷气息扑面而来,混合着铁锈、化学品和某种难以形容的、属于生命彻底消逝后的沉寂气味。
房间中央,是一张覆盖着白布的金属台。
白布勾勒出的轮廓,异常的单薄、短小、破碎……完全不像一个完整的人形。边缘甚至有些凹凸不平的、令人心悸的起伏。
带我进来的警官,姓张,就是之前派出所里那个年长些的。
他站在台子另一侧,脸色是熬夜后的灰败,眼神锐利疲惫,此刻却沉淀着一种沉重的悲悯。
他没有看我,目光落在那片刺眼的白布上,声音低沉沙哑:
林梓女士……请确认一下……这是否是林舒。
他的手指,指向白布下那个模糊的轮廓。
我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冻结了。双腿像灌满了沉重的铅块,又像是失去了所有骨头,软得无法支撑身体的重量。
女警的手用力地托了我一下,我才勉强没有瘫倒。
眼睛死死盯着那片白布,仿佛要透过它看清下面的一切。视线却一片模糊,只有那刺目的白在视野里疯狂地扭曲、旋转。
张警官深吸了一口气,那声音在死寂的房间里异常清晰。他伸出手,动作缓慢而凝重,仿佛揭开的不是一块布,而是地狱的帷幕。
白布的一角被轻轻掀开。
时间,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首先露出的,是脸。
那张脸……我无比熟悉。是林舒的脸。是我看了二十多年、闭着眼睛都能描绘出的轮廓。眉毛、眼睛、鼻子、嘴唇……每一处都刻着我的记忆。
可又不是她。
皮肤呈现出一种死气沉沉的青灰色,像蒙上了一层肮脏的霜。
那双总是盛满笑意、亮晶晶的眼睛,此刻紧紧地闭合着,眼睑下是深重的乌青。
嘴唇微微张着,颜色是诡异的紫绀。
湿漉漉的黑发一缕缕贴在冰冷惨白的额角和脸颊上。
她的表情……是凝固的、极致的痛苦和惊恐,仿佛在生命最后一刻看到了无法想象的恐怖景象。
我的呼吸骤然停止,喉咙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狠狠地揉捏、撕裂。
张警官的手没有停下。白布继续向下移动。
脖子……肩膀……然后是……
没有手臂。
本该是肩膀的位置,只有两个被水浸泡得发白、边缘呈现出锯齿状撕裂的可怕断口。
断裂的骨茬和暗红色的、翻卷的肌肉组织赤裸裸地暴露在惨白的灯光下。
切口异常粗糙、暴力,仿佛是被什么钝器反复地、疯狂地砍剁过。
我死死咬住下唇,口腔里瞬间弥漫开浓重的血腥味,才勉强压住那阵剧烈的呕吐欲。
视线被泪水彻底模糊,又被我强行眨掉。
白布最终完全掀开。
腰部以下……
两条腿……同样消失了。
在靠近大腿根的位置,是同样的、触目惊心的、暴力撕裂的断口。
切口处皮肉翻卷,惨白的骨头茬子刺眼地戳出来,浸泡在一种浑浊的、带着血丝的组织液中。
整个躯体……只剩下破碎的、被水浸泡得浮肿变形的躯干,像一个被恶意拆卸、随意丢弃的破败娃娃。
啊……呃……一声的呜咽终于从我喉咙深处挤了出来。眼前猛地一黑,金星乱冒,身体剧烈地摇晃起来。
女警和旁边的另一位警察同时上前一步,用力扶住了我摇摇欲坠的身体。
张警官迅速地将白布重新盖上,动作带着一丝不忍。他转向我,声音沉重得如同灌满了铅:
今天下午午,在城西的翠屏湖……钓鱼的人发现的。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大概在12个小时左右。生前……遭受过性侵,以及极其残忍的暴力伤害……四肢是被利器砍断的……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神经上。
根据创口特征和……抛尸手法……张警官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措辞,目光凝重地看向我,和之前发生的三起未破获的恶性案件……非常相似。初步判断……可能是同一个……连环凶手所为。
连环凶手
性侵砍断四肢
抛尸湖中
这些冰冷的、血淋淋的词语,每一个都像一把淬毒的匕首,反复地、疯狂地捅进我的大脑,将里面所有的理智、所有的认知、所有关于林舒的美好记忆,搅得粉碎!
我的林舒……总是张开手臂护在我前面的林舒……她消失的那一晚,她挂断电话后的几个小时里……竟然经历着这样非人的、地狱般的折磨!
她当时有多痛有多害怕
尸检……还需要进一步进行,获取更多线索。张警官的声音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飘来,你……节哀。先回去休息吧。有任何进展,我们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回去休息
我的世界已经没有了。只剩下眼前这片刺目的白布,和布下那具破碎的、冰冷的残躯。这就是我等待了一整天的惊喜
整个世界在我眼前分崩离析,化作一片混沌的、染血的废墟。
我甚至感觉不到自己是怎么被搀扶出那个地方的,也感觉不到自己是怎么回到那个出租屋的。
我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直挺挺地倒在冰冷的地板上。
眼睛空洞地睁着,望着天花板上模糊的光斑,脑海里一遍又一遍,不受控制地回放着刚才看到的一切——那张青灰痛苦的脸,那两个恐怖的断口,那被水浸泡得浮肿变形的残躯……
啊——!!!!!
一声撕心裂肺、穿透墙壁的悲嚎终于冲破了喉咙,带着毁天灭地的绝望,在死寂的房间里久久回荡。
林舒!林舒!林舒!
林舒,我想你了
接下来的日子,我像一具行尸走肉。
林舒的后事,是张警官他们帮着处理的。她和我一样,是孤儿,无父无母,在这世上,只有我。
也只有我,能送她最后一程。
警察时不时会来。张警官居多,有时带着记录员。
他们坐在我狭窄客厅里那张唯一还算完好的椅子上,问着关于林舒的一切。她最近见过什么人有没有和谁起过冲突工作上有没有不顺心平时喜欢去哪些地方社交账号最近有没有异常
我像个坏掉的复读机,一遍遍重复着那些苍白的信息。
林舒的世界很小,小得几乎只有工作和我。她简单得像一张白纸。能有什么仇人能得罪谁
每一次回忆,都是把结痂的伤口重新撕开,再撒上一把盐。
有一次,张警官带来了那个深蓝色的礼品盒。盒子里,那件香槟色的真丝衣服叠放得整整齐齐,依旧华美,却像一件祭品。
这个……张警官指着盒子,我们在林舒遇害时穿的衣服口袋里,发现了一张卡片。开始以为是线索……但是根据调查,这应该是给你写生日祝福的贺卡,只是还没来得及。
我们调查了购买记录,确认这是林舒小姐……生前购买的。应该是……准备给你的。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沉重:我们知道……你们感情非常好。
我看着那件礼服,看着那张空白的贺卡。
心脏的位置像是被挖开了一个巨大的、血淋淋的空洞。
这就是她的惊喜。用她全部的心意和微薄的积蓄。而她,穿着自己洗得发白的旧衣服。
柔滑的、带着珍珠般光泽的面料,在从窗户斜射进来的黯淡光线下,流淌着一种近乎梦幻的华美。
细腻的剪裁,精致的缝线,无一不在诉说着它高昂的身价。
我认识这个牌子,一件基础款就能抵得上林舒两三个月的房租。
惊喜……
林舒那天那句带着雀跃和期待的话,此刻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我的耳朵里,穿透鼓膜,直刺进大脑深处。
上班的地方人家都穿的挺好的,你也该有件像样的衣服了,老穿那几件旧T恤,怎么行等着,我发财了第一个给你置办行头!
她曾无数次这样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数落我,一边啃着便宜的速食面包,一边对着橱窗里的华服指指点点。
原来……原来她说的惊喜,是这个。
她省下了多少顿午饭放弃了多少杯奶茶加了多少个额外的班只为了给我买一件,她认为能让我在那个地方挺直腰杆的、配得上我的衣服
巨大的、尖锐的酸楚猛地冲上鼻腔,眼前瞬间被滚烫的水汽模糊。
我死死攥住那冰凉滑腻的真丝,昂贵的面料在我手中皱成一团。
不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林舒!你这个傻子!你这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我再也无法忍受。我辞了职。
之后,只剩下我和这间囚笼般的出租屋,以及手机里、电脑里、房间里无处不在的林舒。
我像个疯子,一遍遍地翻看我们的聊天记录。
从孤儿院时期用捡来的破手机偷偷发的短信,到工作后互相吐槽、分享美食、约着周末去哪里的海量信息。
那些鲜活的文字,那些搞怪的表情包,那些林梓大笨蛋、林舒小气鬼的互怼……每一个字都在无声地尖叫着。
照片更是酷刑。
手机相册里,电脑硬盘里,甚至墙上贴着的几张合影……从两个穿着不合身旧衣服、对着镜头傻笑的小豆丁,到后来穿着学士服、青春飞扬的少女,再到工作后一起旅游、一起撸串、一起扮鬼脸的自拍……照片里的她,永远鲜活,永远在笑,眼睛亮得像星星。
而现在,全没有了。
我蜷缩在沙发角落,抱着膝盖,目光空洞地盯着屏幕上林舒大笑的脸。
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电脑屏幕幽蓝的光映着我惨白的脸和哭肿的眼睛。眼泪早已流干,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吞噬一切的虚无。
时间失去了意义。白天黑夜,对我来说只是窗外光线的明暗交替。
我像一具沉在冰冷海底的残骸,被无边的黑暗和死寂包裹。
我不知道我活下去的意义是什么,杀了那个人可是那个人是谁呢
警察都没有查到,我怎么查到。
林舒,是你吗
几天后的一个黄昏,胃里火烧火燎的饥饿感终于短暂地压过了麻木。
冰箱里空空如也,连瓶水都没有。我像个幽灵,拖着沉重的脚步下楼,走向小区门口那家24小时便利店。
晚风带着点凉意,吹在脸上,稍微驱散了一点混沌。
我机械地推开玻璃门,冷气扑面而来。货架上花花绿绿的包装在我眼前模糊成一片晃动的色块。
我径直走向速食区,手指下意识地伸向林舒最爱吃的那款辣味泡面。
就在这时,一股巨大的力道猛地从我侧面撞了上来!
砰!
我猝不及防,整个人被撞得踉跄着向旁边摔去,肩膀重重磕在冰冷的金属货架上,一阵钝痛。手中的泡面也脱手飞了出去,砸在地上。
抱歉!抱歉!没看路!一个急促的男声在头顶响起,带着点敷衍的歉意。
我下意识地捂住了磕痛的胳膊肘,刚想抬头说句没事,视线却在抬起的一刹那,凝固了。
眼前的世界,像信号不良的老旧电视屏幕,猛地扭曲、闪烁、然后彻底变了!
不再是明亮的便利店货架和灯光。
取而代之的,是黑暗!
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只有远处一盏昏黄得快要熄灭的路灯,投下微弱惨淡的光晕,勉强照亮一小片肮脏潮湿的水泥地。
然后,我看到了林舒!
她就蜷缩在那微弱的光晕边缘!她身上穿的,正是那天我最后一次见她时,那件洗得发白的蓝色条纹衬衫!
此刻那衬衫被撕扯得破烂不堪,几乎无法蔽体!她像一只被折断翅膀的鸟,惊恐地在地上徒劳地蹬踹着,双手死死护在胸前,喉咙里发出破碎的、不成调的呜咽和尖叫:不!不要!救命——!
一个高大的、穿着深色连帽衫的男人背影,像一座移动的山,完全笼罩了她!他背对着镜头,我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到他粗暴地压住林舒挣扎的身体,一只手死死捂住她的嘴,另一只手……
那只手像铁钳一样,猛地抓住了林舒的脚踝!用力地、残忍地向两边撕扯!
咔嚓!
一声令人头皮炸裂、灵魂出窍的骨裂声,清晰地穿透黑暗,狠狠凿进我的耳膜!伴随着林舒喉咙深处发出的、被捂住的、凄厉到极致的惨嚎!
画面猛地切换!像是镜头被粗暴地拽近!
林舒的脸!占满了整个视野!
那张我无比熟悉的脸上,此刻只剩下极致的痛苦和恐惧!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瞳孔因为剧痛和绝望而涣散放大!
泪水和血糊满了脸颊!她的嘴巴被那只肮脏的手死死捂住,只能发出绝望的、沉闷的嗬嗬声!那声音里饱含着对生的渴望、对痛苦的恐惧。
她好像在看着我!透过这诡异的画面,直直地看向此刻站在便利店里的我!那双眼睛里,盛满了无边的痛苦和无声的哀求!
我像是被高压电击中,整个人剧烈地颤抖着,猛地向后弹开,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货架上,震得整个货架哐当作响!泡面、薯片哗啦啦掉了一地。
眼前的恐怖景象瞬间消失了。
便利店刺眼的白炽灯光,货架上琳琅满目的商品,收银员惊愕的目光,还有……站在我面前,那个刚才撞到我、戴着鸭舌帽压得很低的男人。
他显然也被我突如其来的尖叫和反应吓了一跳,帽檐下的眉头紧紧皱着,眼神里充满了被打扰的不耐烦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喂!你没事吧……他嘟囔着,语气恶劣,转身就要走。
就在他转身的瞬间,一股电流般的直觉,混合着刚才那地狱景象带来的滔天恨意和恐惧,像火山一样在我心底轰然爆发!是他!刚才画面里那个施暴的背影!那个畜生!
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我猛地伸出手,像铁钳一样死死抓住了他的手腕!
他身体一僵,倏地转过头!帽檐下的眼睛锐利如鹰隼,带着冰冷的、被打断的恼怒和一丝……被窥探的警惕
他死死地盯着我,那眼神像毒蛇的信子,阴冷黏腻。
空气仿佛凝固了。便利店里其他几个顾客和收银员都停下了动作,好奇又有些紧张地看着我们。
我死死咬住后槽牙。
不行……不能打草惊蛇!他跑了怎么办警察……警察会信我吗证据呢
电光火石间,我强迫自己扯动僵硬的嘴角,声音干涩嘶哑,努力挤出一句话:你……你衣服后面……沾了好多灰。
我的手指松开他的手腕,颤抖着、极其僵硬地、象征性地在他深色连帽衫的后背上拍了两下。
他紧绷的身体似乎放松了一瞬,眼神里的警惕被一种混杂着厌恶和果然是个神经病的轻蔑取代。
哦。谢了。他极其敷衍地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像是甩掉什么脏东西,猛地一转身,帽檐压得更低,快步走出了便利店大门,迅速消失在门外街道的昏暗人流中。
我僵在原地,像一尊瞬间被抽空力气的石膏像。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发出沉闷的巨响。
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衣衫,冰冷粘腻。刚才看到的恐怖景象碎片,林舒绝望的眼神,男人帽檐下那双阴冷的眼睛……交替在我脑中疯狂闪现、切割。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收银员小心翼翼的声音响起。
我猛地回过神,眼神空洞地扫过周围几张带着惊惧和好奇的脸,又低头看了看自己依旧在不受控制颤抖的双手。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
那不是幻觉!
那绝对不是幻觉!
我刚才……看到了林舒被害的过程!就在那个男人撞到我的瞬间!
那个穿深色连帽衫、戴着鸭舌帽的男人……他就是凶手!
他就是把林舒撕碎的畜生!
没……没事……我听到自己嘶哑的声音像破风箱一样响起,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气。
冰冷的夜风猛地灌进鼻腔,却丝毫无法冷却我血液里沸腾的恨意和恐惧。
我像逃命一样冲回那栋死寂的居民楼,冲上楼梯,冲进出租屋,砰地一声死死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到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我颤抖着掏出手机,屏幕因为汗水而变得湿滑。解锁,手指无意识地在屏幕上划动。可能是太过用力,不小心点开了一个短视频APP。
APP自动播放的第一条视频,标题用鲜红的、惊悚的字体跳动着:
【科学无法解释!你相信人死后……真的会有魂魄存在吗】
冰冷的电子女声念着标题,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我混乱不堪的神经上!
舒舒……我死死攥着手机,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呜咽,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在帮我刚才……刚才那个……是凶手吗是不是他!
我对着冰冷的空气,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像个真正的疯子一样嘶喊、质问。回应我的,只有窗外城市模糊的喧嚣,和屋内死一般的寂静。
没有回应。没有灵异现象。只有手机屏幕上,那个关于魂魄的视频还在无声地循环播放着。
最后一丝强撑的力气也耗尽了。我像个被彻底抽掉骨头和灵魂的破布娃娃,蜷缩在冰冷坚硬的门后,把脸深深埋进膝盖,肩膀剧烈地抽动起来。
撕心裂肺的痛哭声,终于像开闸的洪水,冲破了所有的堤坝,在死寂的房间里汹涌回荡。泪水决堤而下,浸湿了衣裤。
舒舒……舒舒……我的舒舒啊……
那天晚上,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冰冷的地板上昏睡过去的。哭到力竭,意识模糊,最后沉入一片混沌的黑暗。
黑暗渐渐有了形状和色彩。
是孤儿院后面那个荒废的小操场。阳光刺眼,空气里飘着青草和尘土的味道。
七八岁的林舒,穿着肥大的旧衣服,像一头炸毛的小狮子,张开并不强壮的双臂,死死地挡在我前面。
她小小的脸上满是倔强和愤怒,对着前面几个高壮的、正在抢我手里唯一一颗糖果的男孩尖叫:滚开!不准欺负林梓!
其中一个男孩猛地推了她一把。瘦小的林舒踉跄着摔倒,膝盖蹭破了皮,渗出血丝。她疼得龇牙咧嘴,却立刻爬起来,不管不顾地又冲上去,一口狠狠咬在那男孩的手臂上!
啊!男孩吃痛松手,糖果掉在地上。林舒飞快地捡起来,塞回我手里,抹了一把脸上的灰和泪,冲我扬起一个带着泪花却无比灿烂的笑:别怕!有我在!
画面猛地碎裂!像被重锤击碎的玻璃!
黑暗再次降临!粘稠、冰冷、带着铁锈和绝望的腥气!
还是那个路灯惨淡的角落!还是那个穿着深色连帽衫的高大背影!他死死地压着林舒,那只戴着劳保手套的、肮脏的手,捂着她的嘴!
另一只手,高高举起!手里握着的,不是刀,而是一把沉重的、锈迹斑斑的、带着尖锐棱角的……扳手!
不——!我发出无声的嘶喊,疯了一样朝着那个角落扑过去!我要推开他!我要救林舒!
可我的身体像一团没有重量的雾气,径直穿过了那个男人的身体!我碰不到他!我甚至碰不到林舒痛苦挣扎的手臂!
我只能像个绝望的旁观者,眼睁睁看着那沉重的扳手狠狠地砸向林舒脆弱的膝盖!
咔嚓!咔嚓!骨头碎裂的声音比现实中听到的更加清晰、更加刺耳!像无数根针扎进我的大脑!
林舒的身体像触电般剧烈地弹动,被捂住的嘴里发出濒死的、沉闷到极致的惨嚎!她的眼睛猛地瞪大,瞳孔因为剧痛而扩散,眼白瞬间充满了血丝!
那目光,穿透了施暴者,穿透了黑暗,直直地、死死地钉在我这个无法触碰的幽灵身上!
那眼神里,是铺天盖地的痛苦!
不——!舒舒!我崩溃地哭喊,徒劳地伸出双手,却只能一次次徒劳地穿过她破碎的身体,什么也抓不住!
就在这时,画面再次扭曲、旋转。
黑暗褪去,刺眼的白光笼罩。是林舒那间小小的出租屋。
桌上放着一个插着数字蜡烛的、歪歪扭扭的小蛋糕,是她经常给我做的那种蛋糕,丑得可爱。
她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衬衫,笑得眉眼弯弯。她手里捧着那个深蓝色的精美礼盒,声音清脆而欢快:
当当当当!林梓小朋友!生日快乐!快来拆你的超级无敌宇宙霹雳大惊喜!
场景如此温暖熟悉,却像一把烧红的刀子捅进我的心窝。
我看着她灿烂的笑脸,泪水决堤般汹涌而出。
突然林舒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变得温柔而悲伤。
她不再看那个礼盒,而是抬起头,目光穿透了生日蛋糕的烛光,穿透了物理的空间,直直地、温柔又哀伤地看向我——这个沉浸在梦中的我。
她的嘴唇动了动,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清晰无比的字句,却像直接烙印在我的灵魂深处:
报警!给警察说,编个理由,让警察调查他!
她的眼神变得无比恳切,带着一种穿透生死的急迫。
林梓……你好好活着。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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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个字落下,她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像被风吹散的轻烟。
她深深地、眷恋地看着我,嘴角似乎还努力想扬起一丝安抚的弧度,却在彻底消失前凝固成一个悲伤的定格。
舒舒!别走!别丢下我!我撕心裂肺地哭喊,疯了一样扑过去,双手拼命地抓向那片正在消散的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