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当肖云逃婚的消息传来,宴会厅像被抽干了空气。
司念穿着繁复的婚纱,孤零零站在红毯尽头,像个被遗弃的昂贵娃娃。
宾客的嗡嗡私语扎得她单薄的肩膀微微发抖,血色从脸上褪尽,只留下惨白一片。
我心里只觉一阵刺痛,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我缩着肩膀从人群中挤出,来到司念的身边。
我来!声音从我喉咙里滚出来,干涩得厉害。
司念猛地转头看我,睫毛上还沾着没掉下来的泪珠,眼里全是茫然和没来得及收回的破碎。
什么她声音哑得几乎听不见。
我说,我吸了口气,挺直背,我替肖云。现在。
司念父母像抓住救命稻草,几乎是把我推搡着塞进了更衣室。
肖云留下的备用西装,袖口短了一截,裤腿吊在脚踝上方,滑稽得像偷穿小孩衣服的小丑。
镜子里那张脸,苍白,带着山里人洗不掉的局促底色。
我走出去,宾客们目光促狭地看着我,他们已经做好准备看这场闹剧如何收场了。
司念看着我,眼神空洞,焦距完全不在我身上,只是让自己的眼睛有地方放。
司仪的声音重新响起,嗡嗡的听不真切。
我僵硬地靠近司念,僵硬地拿起那枚戒指,套在她冰凉的无名指上。
指尖相触的瞬间,她细微地颤了一下。
戒指圈的大小刚合适,跟她白皙纤细的手指很搭,应该是它的主人精挑细选出来的。
司仪加快了流程,匆匆忙忙宣布礼成,台下的掌声稀稀拉拉。
司念始终没抬头看我一眼,身边的气压低的让人无法呼吸。
**2.**
婚后的日子,我尽心竭力地做好一个合格的丈夫。
凌晨四点,厨房的灯准时亮起。
砂锅里的小米粥咕嘟咕嘟冒着细泡。
我守着火候,盯着锅里翻滚的米粒,窗外还是浓稠的黑暗。
六点整,粥温得刚刚好。
我端着碗,轻轻推开卧室门。
司念还在睡,眉头习惯性地蹙着。
她的胃因为经常加班熬夜,每天早上都会痛醒,如果不马上吃点东西,就会痛一整天。
我把碗放在床头柜上的一瞬间,闹钟的尖锐声准时响起。
起来喝点粥。我声音放得很轻。
司念皱着眉翻身,含糊地应了一声。
我又把胃药和温水放在粥碗旁边。
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她的脸色会特别差。
我会提前一天,把叠好的护垫和止痛药塞进她常用的那只名牌包内袋里。
晚上,书房的桌角,总会准时出现一碗温热的红糖水。
司念加班到深夜回来,有时会端起碗默默喝掉,有时看也不看。
我从不多问。
她生日,我会在客厅堆满了她喜欢的香槟色玫瑰。
我准备的巨大的蛋糕也是城中最难订的那家。
她进门时,眼里有真实的惊讶掠过。
这么多花她问。
嗯。我擦着刚摆好餐具的手,生日快乐。
她难得地笑了一下,很浅:谢谢。
司念父母也从最初的不咸不淡,到后来偶尔会对我露出点真心的笑意。
饭桌上,她母亲会给她夹菜,眼神却瞟向我:小陈心细,你呀,多顾顾家。
她父亲也会意点头:就是,工作永远做不完。
她有时会含糊地应一声,有时只是埋头吃饭。
渐渐地,她跟我说话的语气,也少了些疏离。
偶尔下班早,会在客厅多坐一会儿,翻翻杂志,或者随口问我一句今天买的虾挺新鲜。
我以为日子会像熬稠的粥,温吞地过下去。
直到肖云回来,一切都变了。
**3.**
那天司念回家特别晚,推开门时,脸上带着一种久违的、明亮的光彩,嘴角还残留着没褪尽的笑意。
像蒙尘的珠子忽然被擦亮了。
肖云回来了。她声音里有压不住的雀跃,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仿佛急于分享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我手里正拿着锅铲,锅里是她喜欢的清蒸鱼,刚淋上热油,滋啦作响,香气弥漫。
我的手顿了顿,锅铲磕在锅沿上,发出清脆的一声。
哦,挺好。我重新翻炒了几下,洗手准备吃饭吧。
嗯!她脚步轻快地走向洗手间。
那之后,她早出晚归成了常态。
精心搭配的衣服,重新染过的头发,空气里总飘着她最贵的那瓶香水味。
司念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却很少再对着我。
有次深夜,她发着高烧,脸颊烧得通红,蜷缩在被子里难受地哼唧。
我拿着温水和退烧药坐在床边。床头柜上她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亮起肖云两个字。
她几乎是弹坐起来,一把抓过手机,声音沙哑却带着甜腻:喂肖云
她掀开被子下床,脚步虚浮地走向阳台,完全忘了自己正在生病,也忘了床边还站着拿着水和药的我。
阳台门关上,隔绝了她低低的笑语声。
我手里的温水,慢慢凉透了。
**4.**
肖云像一块强力磁铁,牢牢吸走司念的所有注意力。
自从他回来,他对我这个3年前抢了他位置的人,毫不掩饰他的敌意。
一次在司念家聚会,肖云端着酒杯,故意晃到我面前,眼神轻蔑地上下扫视我:陈默,你这身……挺别致啊,哪里淘来的他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周围几个人听见。
她端着水果盘走过来,脸上笑容僵住,尴尬地看了我一眼,又看向肖云:肖云!
我放下手里的杯子,杯底碰到玻璃茶几,轻轻一声脆响。
我去看看厨房的汤。我站起身,没看任何人,径直走向厨房。
背后的空气凝滞了一下,随即传来肖云带着笑意的说话声和她压低嗓音的劝阻。
厨房里炖着汤,咕嘟咕嘟。
我靠在冰冷的瓷砖墙面上,闭上眼。
这样的日子够了,真的够了。
司念生日快到了,我打算送她一份礼物,放她自由,也让我自己解脱。
我打印好那份文件,签上自己的名字。
生日当天,我把家里布置得很温馨。
烛光摇曳,映着她拆礼物的脸。
司念拆开那个丝绒盒子,里面是一条项链,吊坠是她名字的缩写。
她脸上露出点真心的笑意:挺好看的,谢谢。
喜欢就好。我把另一个文件袋推到她面前,声音很平静,还有这个。
嗯她眼睛还看着项链,顺手接过文件袋,手机就在此刻疯狂震动起来。
屏幕上肖云两个字跳得刺眼。
她几乎是秒接,笑容瞬间放大,声音甜得发腻:喂肖云!……真的你帮我准备好了生日party太好了!我马上……
她一边兴奋地讲着电话,一边看也没看,就在我翻开的、需要签名的那一页,龙飞凤舞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笔尖划过纸张,沙沙作响。
签完,她把笔随手一丢,随即起身,腿上的文件袋滑落到地上。
她抓起外套和包,语速飞快:肖云那边有个急事,我得过去一趟!抱歉啊!
高跟鞋的声音急促地消失在门外。
我弯腰,捡起那个文件袋。
封面上,离婚协议书几个加粗的黑体字,清晰无比。
她的签名,落在乙方那里,墨迹未干。
烛光下,她的名字和她那条新项链的缩写,一起闪着冷冰冰的光。
我默默坐在桌边,用手指勺了一口奶油放嘴里,只是不知为何,平日里这家最好吃的蛋糕,今天却索然无味。
不知何时,嘴里出现了本不应该属于蛋糕的咸味。
我抽出一张纸巾在脸上胡乱擦了擦。
举起蛋糕边上早已准备好的红酒杯,里面是我为她精心挑选的罗曼尼·康帝。
叮——的一声,跟她的杯子轻碰,我轻声唱着祝你生日快乐歌。
**5.**
一个月冷静期。
我开始慢慢收拾东西,书,衣服,一些不值钱的小摆件。
箱子摊开在地板上,像一个沉默的黑洞。
好几次在客厅或走廊遇到她,我刚想开口提文件的事——
铃铃铃——她的手机铃声总会适时地打断。
肖云她立刻接起,声音放软,嗯……好……我这就过去……
司念抱歉地匆匆看我一眼,快步离开。
她脸上没有任何异常,依旧为肖云早出晚归,依旧在接到他电话时容光焕发。
我想,这么久了,她应该是看过了那份《离婚协议书》了。
也好,看来她平静地接受了这个结局。
心底最后那点摇摇欲坠的星火,噗地一声,彻底熄灭了。
但不知为何,肖云的挑衅却变本加厉,他难道连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都等不了了吗
他先是发来一些模糊的,他和她靠得很近的照片,配着文字:谢了兄弟,位置暂时替我保管得不错。
我删掉,没回复。
后来,他直接登堂入室。
周末下午,我系着围裙在厨房切菜,准备着她的晚餐。
肖云不知何时溜了进来,倚在门框上,眼神挑衅。
客厅里传来她打电话的声音。
他突然抓起料理台上我刚放下的水果刀,在自己手臂外侧飞快地划了一道!
血珠瞬间冒了出来。
啊!他夸张地痛呼一声,刀哐当掉在地上。
司念听到动静,马上冲进厨房,脸色煞白:怎么了!
肖云指着地上带血的刀,又指着我,一脸痛苦和难以置信:他……他刚才突然就……我好心进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他手臂上的血痕刺目。
司念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剐向我,声音尖锐:陈默!你疯了吗!你竟然敢动手!
怒火烧红了她的眼睛,你太让我恶心了!滚出去!
我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
想解释的话卡在喉咙里。
看着她眼中毫不掩饰的厌恶和愤怒,像一盆冰水从头浇下。
最后一点解释的力气也消失了。
我沉默地解下围裙,绕过他们,离开了厨房。
身后,是她对肖云焦急的询问和肖云带着痛楚的、得意的低语。
**6.**
冷静期还剩半个月时,大学班长组织了聚会。
包厢里烟雾缭绕,酒气熏天。
司念也在。
几个当年就不对付的男同学,几杯黄汤下肚,眼神开始往我身上瞟,带着赤裸裸的嫉妒和恶意。
哎,陈默!一个胖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拍着我的肩膀,力道很重,哥几个真他妈羡慕你啊!穷山沟里爬出来的土包子,愣是抱上了咱们班最靓的金凤凰!
他怪笑着,从皱巴巴的钱包里,抽出一张泛黄的、叠成心形的纸,炫耀地晃着。
瞧瞧!当年你偷偷塞给司念大美女的情书!哥几个打扫卫生捡到的,一直帮你保管着呢!够意思吧
哄笑声炸开。
胖子展开那张纸,用油腻的、夸张的语调大声念起来:司念同学,今天又下雨了,我看到你没带伞……我其实……我其实……
起哄声更大了。
我攥着酒杯,指节发白,血液都冲到了头顶,又瞬间褪得冰凉。
坐在旁边的她,猛地站了起来。
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清脆又愤怒的哒哒声。
她几步走到胖子面前,劈手夺过那张皱巴巴的纸!
王胖子!司念的声音不大,却压过了所有哄笑,冷得像冰,喝了二两马尿就管不住那张臭嘴了我老公写给我的东西,轮得到你在这放屁
她眼神凌厉地扫过那几个起哄的人,再让我听见一句,试试看
司念攥着那张纸,坐回我身边,没看我,脸色依旧冰冷,但把那张纸,小心地折好,放进了自己的手包夹层里。
回去的路上,车窗外流光溢彩。
司念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开口,声音有点不自然:喂,胖子念的那封……你什么时候写的我怎么一点不知道
她侧过头看我,路灯的光滑过她的脸,嘴角似乎有很浅的弧度。
今晚的她,让我心口那点早已死寂的灰烬,被风一吹,竟又漏出一点微弱的、滚烫的红光。
我喉头发紧:……很多次。
她挑了挑眉,像是想继续追问。
就在这时,那催命般的手机铃声又响了。
肖云两个字在屏幕上跳动。
她脸上的那点柔和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紧张和甜蜜的神情。
她飞快地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带着明显的尴尬和一丝……抱歉
我……我还有点事,你……她握着手机,有些无措的看着我。
你忙。我打断她,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我东西好像落包厢了,回去拿一下。你先走。
我拉开车门,冷风灌了进来。
身后,是她接起电话瞬间变得温柔的声音:喂,肖云……
车门关上,隔绝了那令人作呕的甜蜜。
心口那点刚亮起的微光,被这寒风彻底吹灭,连灰烬都冷了。
**7.**
距离冷静期结束只剩几天。
我的东西基本收拾妥当,两个大箱子立在墙角,像两座沉默的墓碑。
后院角落,一个小铁盆里燃着火。
我把最后几本厚厚的硬皮笔记本扔进去。
里面是我几年间写下的、从未送出的信,每一张都是我对她爱意的具现化。
你在烧什么司念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我回过头,她站在后门廊灯的光晕里,眉头微蹙地看着铁盆里跳跃的火苗。
没什么。一些旧东西。我拿起旁边的木棍,拨了拨火堆,让最后几页烧得更彻底些,对了,五天后……
话音未落,她口袋里的手机又响了。
那特定的铃声,像一道无形的绳索。
她立刻掏出手机,看到屏幕的瞬间,脸上所有疑惑都化成了焦急:肖云……什么你别急!我马上过来!
她甚至没听完我的话,转身就往屋里跑,只丢下一句:等我回来再说!
脚步声消失在门内。
铁盆里的火,也渐渐熄灭了,只剩下一堆灰黑色的余烬,被风吹起一点,又无力地落下。
我静静地看着那堆灰烬,再抬头时,眼神里最后一丝波动也平复了。
尘埃落定。
**8.**
最后一天,天色阴沉。
管家和保姆站在门口,眼圈都红红的。
管家张了张嘴,声音哽咽:先生……您,您真要走啊太太她……
保姆也抹着眼泪:先生,您做的饭,太太最喜欢了……
照顾好她。我打断他们,声音很稳,推着行李箱走向出租车。
她胃不好,早餐一定要盯着她喝点温的。红糖在橱柜最上面那格。
拉开出租车门,我顿了下,还是有些不放心的交代道:还有,多看看我留给你们的笔记,里面有司念所有喜欢的口味和要注意的事项。
关上车门,车子启动发出轰鸣声。
后视镜里,管家和保姆的身影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别墅的铁艺大门后。
当晚,她回来得不算晚。
餐厅里灯火通明,饭菜已经摆好,却不是我惯常做的那些。
她坐下,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陈默她扬声喊。
没人应。
陈默她放下筷子,声音提高了一些,带着点疑惑和不耐烦,起身走向厨房。
厨房里只有保姆在搅动着砂锅里的汤。
太太,您回来了保姆有些慌乱。
陈默呢她环顾四周。
先生……先生他……走了……保姆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这汤我已经按他留的食谱做……可这汤,怎么就是熬不出先生那个味儿……
司念脸上的不耐烦瞬间凝固,一种不祥的预感猛地攫住了她。
她转身冲上楼,推开主卧的门——衣帽间里,属于我的那半边衣柜,空空荡荡。
书桌上,我常看的几摞书消失了,床头柜上那个她以前旅游随手买给我的廉价陶瓷小摆件,也不见了。
整个空间,属于我的痕迹被彻底抹去,干净得令人心慌。
司念站在房间中央,脸色一点点白下去,身体微微晃了一下。
太太!管家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满脸担忧和欲言又止。
他呢司念猛地转身,声音发紧。
先生……他下午就走了。管家声音很低,提着箱子走的。
他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问,太太……先生对您,那是掏心窝子的好啊……您……您怎么就……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口,但那眼神里的困惑和不平,像针一样刺向她。
她没回答,或者说,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心慌的感觉像藤蔓一样缠上来,越收越紧。
司念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拨打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冰冷的机械女声。
她挂断,又点开微信,找到我的头像。
手指颤抖着点开对话框,想发消息,一个刺眼的红色感叹号跳了出来!
下面一行小字: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她,被拉黑了。
她难以置信地翻看聊天记录。
上一次对话,停留在一个月前。
是她生日那天。
我发了一条:礼物放在书房抽屉里了,记得拆。生日快乐。
下面是她隔了很久才回的、一个冷冰冰的哦。
她拼命回忆,那天……那天肖云约了她……她急着出门,好像确实签了什么文件……签……
文件!
她猛地冲向书房,拉开抽屉,疯狂翻找。
终于,在抽屉最底层,摸到了一个硬硬的牛皮纸文件袋。
她一把抽出来,袋子封面上没有任何字迹。
她颤抖着撕开封口,抽出里面的文件。
白纸黑字,最上方一行加粗的标题,像烙铁一样烫进她的眼睛——离婚协议书。
翻到最后一页,乙方签名处,是她龙飞凤舞、力透纸背的名字。
是她亲手签下的。
就在她生日那天,在她满心满眼只有肖云的电话时,看都没看,就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文件从她手中滑落,纸张散了一地。
司念扶着桌子,才勉强站稳,巨大的眩晕感袭来。
**9.**
就在这时,门铃疯了似的响起来。
门外是司念两个最好的闺蜜,林郁和方婷。
两人脸色都很难看,带着一种愤怒的快意。
司念!快跟我们走!林郁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带你去看场好戏!看看你那宝贝竹马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你们干嘛肖云他……
别肖云了!方婷恨铁不成钢地打断她。
你再不去,这辈子都摘不掉‘眼瞎’这顶帽子了!
她被闺蜜几乎是架着塞进了车。
车子一路疾驰,停在一家豪华KTV门口。
林郁和方婷熟门熟路,带着司念直奔一个VIP大包厢。
林郁示意她别出声,然后猛地推开了厚重的包厢门!
震耳的音乐和呛人的烟酒味扑面而来。
包厢里灯光迷离,烟雾缭绕。
一群男男女女喝得东倒西歪。
最刺眼的是沙发正中央——肖云!
他怀里搂着一个穿着暴露、妆容妖艳的女人,两人正吻得难分难解。
旁边几个狐朋狗友拍手起哄,口哨声、下流的调笑声不绝于耳。
肖少牛逼!又拿下个极品!
这妞儿正点!比司念那木头带劲多了吧
那当然!肖云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醉意,得意洋洋地松开怀里的女人,拿起酒杯灌了一口,舌头都大了。
司念呵……不过是我肖云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舔狗!仗着家里有几个臭钱,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要不是看她对我死心塌地还有点用,谁耐烦哄她腻了腻了就再玩一次消失呗!反正她犯贱,总会自己找回来……哈哈哈!
哄笑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林郁和方婷对视一眼,冷笑一声,猛地往旁边一让。
她们身后,司念惨白如纸的脸,暴露在包厢迷乱的灯光下。
空气瞬间死寂。
肖云脸上的得意和醉意像被按了暂停键,瞬间凝固、碎裂,变成一片惊骇的惨白。
他猛地推开怀里的女人,手足无措地站起来:司……司念!你……你怎么在这我……我刚才喝多了胡说的!你听我解释……
司念看着他,眼神冷的吓人,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和羞辱剧烈地颤抖着。
她的目光扫过那个衣衫不整的女人,扫过周围那群噤若寒蝉的狐朋狗友,最后死死钉在肖云那张惊慌失措的脸上。
所有被蒙蔽的愚蠢,所有被利用的真心,所有错付的青春……在这一刻化作滔天的怒火和彻骨的恨意。
解释她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冰渣,肖云,你真让我恶心!
她抓起旁边茶几上一个空着的厚底玻璃酒瓶,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朝着肖云那张让她迷恋了十几年、此刻却无比憎恶的脸砸了过去!
砰——!
酒瓶碎裂的声音,混合着肖云凄厉的惨叫和女人的尖叫,响彻整个包厢。
鲜血瞬间从他额头涌出。
司念看也没看倒在地上哀嚎的肖云,转身就走,高跟鞋踩在满地的玻璃渣和酒液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司念!你这个贱女人,你以为自己清纯肖云捂着头,鲜血从指缝里不断渗出,像个输光了一切的疯子,破罐子破摔。
明明已经结婚了,却每天粘着我,你说你贱不贱
你还是个眼瞎心盲的,选了个老公也是个窝囊废,我故意发给他我们的亲密照片,可他居然连一个屁都不敢放!
还有厨房那次也是我划伤自己栽赃他的!哈哈哈!他就是个活王八!绿毛龟!废物!
污言秽语像毒箭一样射来。
司念的脚步猛地顿住,背影僵直得像一块冰冷的石头。
肖云的话,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狠狠砸在她心上。
那些照片……厨房那次……她不分青红皂白对我的责骂……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司念缓缓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
她看着地上狼狈不堪、满脸是血的肖云,眼神像是在看一堆令人作呕的垃圾。
肖云,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却带着一种宣判的意味,我们完了。从今往后,别再让我看见你。否则,下一次砸在你头上的,就不是酒瓶了。
说完,司念再没停留,决绝地冲出了这个让她窒息的地方。
一路狂飙回家,肖云那些恶毒的话和得意的狂笑,还有我沉默隐忍的脸,在她脑海里疯狂交织、撕扯。
懊悔像硫酸一样腐蚀着她的心脏。
**10.**
司念冲进家门,管家还在客厅,担忧地看着她。
陈默……她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抓住管家的胳膊,陈默他……他去哪了你一定知道!
管家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叹了口气:先生……他去了美国。下午的飞机,现在……应该快到了。
美国!
她立刻掏出手机,疯了一样查询最近一班飞往美国的航班。
凌晨五点起飞。
她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定了票。
巨大的行李箱摊开在地板上,她胡乱地往里面塞着衣物,手抖得厉害。
等待登机的漫漫长夜,每一秒都是煎熬。
司念在空旷冰冷的卧室里走来走去,目光扫过每一个角落,那些被清理掉的痕迹,此刻变得无比清晰。
我熬粥的背影,我提醒她吃药的轻声,我默默放在书房的糖水……一幕幕,清晰得如同昨日。
心脏被一种从未有过的、尖锐的痛楚反复穿刺。
眼圈一阵阵发热,她死死咬着嘴唇,尝到了血腥味。
忽然,她脚步猛地停住!
保险箱!
她扑过去,手指颤抖着输入密码——是她的生日。
咔哒一声,箱门弹开。
最上层,放着一个不起眼的、边缘磨损得厉害、颜色泛黄的硬壳笔记本。
就是这本!
她曾经无意中发现我藏着这本东西,好奇想看,我却像护着什么珍宝一样死活不肯,为此她还跟我冷战了好几天。
后来趁我不在,她偷偷拿了出来,但随手就塞进了保险箱,之后被肖云的事占据心神,彻底忘在了脑后。
司念拿出笔记本,冰凉的硬壳封面触手粗糙。
她坐到冰冷的地板上,背靠着床沿,深吸一口气,翻开了第一页。
字迹有些稚嫩,记录着遥远的过去:
18年6月10日,晴。收到司氏企业助学金通知。学费有着落了。妈,您在天上可以放心了。司家……是我的恩人。
19年4月3日,雨。司念没带伞,在教学楼门口张望。我跑回宿舍拿了伞,偷偷绕到她背后,将伞无声的放在她脚边。我心跳得好快。
20年9月11日,阴。她负责的社团招新,摊子前好冷清。她一个人坐在那里,低着头。我走过去,第一个签了名。她抬头对我笑了。值了!
……
一页页翻过,从青涩的少年,到沉默的男人。
字迹逐渐变得沉稳有力。
23年5月9日。她今天胃疼,脸色好白。查了很多养胃食谱,明天开始试试熬粥。希望她能多吃一口。
23年6月3日。练习切土豆丝,又切到手了。没事,熟能生巧。她上次说喜欢吃酸辣土豆丝。
24年2月20日。她生理期,疼得缩在床上,我好心疼。红糖水她只喝了一口。下次试试加点姜片网上说姜驱寒。
24年7月7日。生日礼物准备了一个月,希望她会喜欢。看到她拆礼物时眼里的光,手指被烫伤也值了。
……
泪水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大颗大颗砸在泛黄的纸页上。
她慌忙用手去擦,生怕弄花了那些浸透着岁月和心血的墨迹。
鼻涕眼泪糊了一脸,蹭在昂贵的真丝睡衣上,留下深色的水渍。
她死死抱着那本破旧的日记,像抱着最后一块浮木,蜷缩在地板上,肩膀剧烈地抽动着,压抑的呜咽声在死寂的房间里回荡。
原来是我!
每一次下雨恰好出现的伞,每一次凑巧修好的路灯,每一次活动第一个举手的支持……
那些她曾以为是命运眷顾的温暖巧合,那些她曾试探肖云、而肖云含糊默认的体贴……
全都是我!
那个一直被她忽视、被她轻视、甚至被她迁怒的影子!
她才是那个眼瞎心盲的蠢货!
肖云说得对!
她弄丢了什么
她弄丢了一个用整个青春、用全部生命在默默爱她、守护她的男人!
一个在她最狼狈时挺身而出,用自己尊严为她遮羞的男人!
一个在日复一日的琐碎里,把爱意熬进每一碗粥、每一杯糖水里的男人!
懊悔像无数只毒虫啃噬着她的心脏,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必须找到他!
立刻!
马上!
**11.**
飞机落地纽约,巨大的时差让她头晕目眩,但心里的焦灼烧掉了所有疲惫。
她直接打车到了周凯——那个我大学最好的哥们,现在开科技公司的同学——的公司楼下。
她深吸一口气,拨通了周凯的电话,声音竭力维持着平稳,却带着无法掩饰的沙哑和颤抖:周凯是我,司念。我来纽约出差,刚落地。听说陈默在你这里好久没见了,正好一起吃个饭吧……嗯,好,地址发我。
餐厅环境优雅,柔和的灯光洒下。
她坐在那里,手心全是汗。
远远地,看到周凯和我一起走过来。
我穿着简单的衬衫西裤,身姿挺拔,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轻松和平静。
看到她,我有些意外,脚步顿了一下,随即恢复了自然。
司念这么巧周凯笑着打招呼,眼神在她和我之间扫了扫,带着点八卦的意味。
嗯,出差。她勉强笑了笑,目光却黏在我的脸上,贪婪地看着我。
他瘦了点,但精神很好。她心里这么想着。
服务生递上菜单。
我习惯性地接过,翻看着,修长的手指在精致的菜品图片上滑过,声音温和地对服务生说:前菜要一份香煎鹅肝,主菜菲力牛排七分熟,配松露酱。甜品要熔岩巧克力,少糖。对了,
我抬头看向服务生,补充道,这位女士胃不太好,麻烦汤里不要放胡椒,清淡些,养胃。
我顿了顿,甚至自然地侧过头对她笑了笑,这个汤不错,你多喝点。
话一出口,我自己也愣住了。
空气瞬间安静。
周凯看看我,又看看她,脸上的笑容变得意味深长。
我的脸上掠过一丝极快的窘迫,我抓了抓头发,有些尴尬地把菜单推到她面前:抱歉……习惯了。你……你自己点吧。
她没接菜单,只是低着头,死死咬着下唇,眼圈瞬间就红了。
我那熟悉的、刻入骨髓的关心,像最温柔的刀,割得她鲜血淋漓。
周凯见状,笑嘻嘻地拿过菜单,直接递给服务生:不用点了,就按他刚才说的上!
这顿饭吃得食不知味。
她几次想开口,都被周凯插科打诨或者被我平静的回应挡了回去。
终于等到周凯起身去买单。
机会来了!
陈默!她急切地抓住我的手腕,指尖冰凉,那份文件!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那是离婚协议!我当时……我当时……
她语无伦次,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肖云他……他是个混蛋!他一直在骗我!一直在利用我!他陷害你,那些照片,还有厨房的事……我都知道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是我蠢!是我眼瞎!是我辜负了你……
她哽咽着,泪水终于滚落,我们……我们回去好不好我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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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满脸的泪水和悔恨,眼神平静得像一泓深潭,没有丝毫波澜。
我轻轻地把手腕从她冰凉的手指中抽了出来。
司念,我的声音很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距离感,都过去了。
我看着她的眼睛,清晰地吐出几个字,我们结束了。
为什么!她不甘心,心像是被狠狠揪住,你以前……以前那么……
以前是以前。我打断她,声音依旧平稳,我现在很好。放手,对大家都好。你值得去找你真正想要的,自由地去追求肖云那样的生活。
我甚至还对她微微笑了一下,但那笑容却像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
真正的自由
肖云那样的生活
每一个字都像针扎在她心上。
司念看着我眼底那片彻底的平静和释然,一股巨大的恐慌攫住了她。
那不是欲擒故纵,那是真的……放下了。
我……她还想说什么,周凯已经拿着账单回来了。
走吧。我平静的站起身,对着周凯点点头,又看向她,保重。
说完,我没有任何留恋,和周凯一起转身离开。
背影挺拔,步伐沉稳,一步一步,走出了她的世界,也彻底走出了那段浸满我血泪的过往。
她僵在原地,看着那个决绝的背影消失在餐厅门口旋转的光影里,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她心中布满绝望他不要我了......他真的不要我了......
之后的日子,她像个游魂。
白天用高强度的工作麻痹自己,夜里靠着酒精才能短暂入睡。
眼圈总是红肿的,人也迅速消瘦下去。
**12.**
一个月后,公司来了个新同事。
人事总监领着个年轻女孩走到我的工位旁。
陈默,这是白小白,新来的市场助理,分到你们项目组了。小白,这是陈默,资深工程师,以后工作上多向他请教。
女孩扬起一张明媚的笑脸,眼睛弯弯的像月牙,声音清脆:陈默哥好!我叫白小白,以后请多关照啦!她伸出手,笑容灿烂,带着一种天然的活力。
我起身,礼貌地握了握她的手:你好,欢迎。
我看着她那张生动的脸,总觉得眉眼间有点说不出的熟悉感,像是在哪里见过,一时又想不起来。
白小白确实如她所言,经验不足。
报表格式混乱,PPT逻辑不清,数据统计频频出错。
被主管训斥时,她也不恼,只是耷拉着脑袋,像只做错事的小狗。
等主管一走,她就蹭到我工位旁,双手合十,大眼睛眨巴眨巴,可怜兮兮:陈默哥~江湖救急!这个函数公式到底哪里不对呀帮我看一眼嘛!求求了!
我无奈地叹气。
看着她手忙脚乱的样子,终究还是心软,坐到了她旁边的空位上:这里,index和match嵌套错了。应该这样……
我移动鼠标,耐心地演示。
哇!陈默哥你好厉害!她凑得很近,崇拜地看着屏幕,身上淡淡的果香味飘过来。
我一转头,恰好对上她亮晶晶的眼睛,那眼神直勾勾的,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热切和……熟悉感
像什么呢
我一时有些晃神。
咳,我轻咳一声,移开目光,专心点,看公式。
哦哦!她赶紧坐正,但眼角余光,依旧偷偷瞟着我认真的侧脸。
项目推进,我需要回国驻点,负责与国内一个重要客户的长期对接。
出发前,周凯把我叫进办公室。
老陈,坐。周凯递给我一杯咖啡,神情有点复杂,跟你说个事儿。这次能拿下司氏集团这个大单子,挺悬的。本来我们公司资质……有点勉强。
我端着咖啡的手顿了一下。
是司念。周凯看着我,直接点破,她指名道姓,合作可以,但驻点对接的负责人,必须是你。没有你,这合作就黄了。
司念。
这个名字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心湖,只泛起一点微澜,随即沉没。
我沉默了几秒,点点头:行,我知道了。什么时候出发
下周。周凯拍拍我的肩膀,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
出发当天,在机场汇合。
除了项目组的几个成员,我意外地看到了一个蹦蹦跳跳的身影——白小白拖着一个巨大的粉色行李箱,朝我用力挥手:陈默哥!等等我!
我诧异:小白你怎么也去
白小白跑到我面前,气息微喘,脸上带着神秘又灿烂的笑容:嘿嘿,惊喜吧我跟总监申请啦!这么好的学习机会,怎么能错过就当积累经验啦!
她眨眨眼,放心,我一定不给你添乱!
她伸出手,自然地挽住了我的胳膊,动作亲昵又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我有些不适应地微微动了动胳膊,但也没强硬地抽开。
我没注意到,机场入口的柱子后面,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我们挽在一起的手臂,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
**13.**
我们在国内司氏公司附近租了两套相邻的公寓。
第一次项目会议,在司氏集团顶层明亮的会议室里。
司念作为项目最高负责人出席。
她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白色西装套裙,妆容精致,气场强大。
然而,当她走进会议室,目光扫过我,再落在我身边那个穿着鹅黄色连衣裙、笑容明媚的白小白身上时,脸上的职业化微笑瞬间凝固,眼神锐利得像刀子,带着毫不掩饰的惊愕和……敌意
白小白也看到了司念,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眼神里同样闪过一丝复杂和……挑战的意味
会议气氛莫名地有些凝滞。
司念和我公事公办地交流着项目细节,语气平静专业。
但每当白小白开口发言,哪怕只是补充一个无关紧要的数据点,司念要么直接打断,要么就是眼神冰冷地审视着她,带着挑剔。
……这个数据维度需要再细化。司念翻着白小白刚提交的报告,指尖点了点一处,客户画像不够精准,小白,你是怎么做前期调研的白小白刚要解释,司念已经转向我:陈工,这个部分的基础工作还需要加强,我希望下次会议能看到更扎实的数据支撑。
好的,司总。我点头。
会议结束,众人收拾东西。
司念走到白小白身边,状似无意地低声说了一句,只有两人能听见:白小姐,手段不错。这么快就贴上来了
白小白抬起下巴,毫不示弱地迎上她的目光,声音同样压得很低,带着一丝嘲讽:司总过奖。我只是有眼睛,看得清什么是真正的珍珠,不会像某些人,把鱼目当宝贝,还亲手把珍珠扔了。
司念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我走过来:怎么了
没什么!两人异口同声,各自别开脸。
这样的针锋相对,在接下来的一年里成了常态。
在项目讨论会上,在茶水间偶遇时,甚至在楼下咖啡店买咖啡排队时。
两个女人之间弥漫着一种无声的硝烟。
我劝过几次:小白,司总是客户,注意分寸。
司念,小白是新同事,别太苛责。
每次劝解都收效甚微,反而让气氛更僵。
后来,我索性不再管。
**14.**
司念在我隔壁新租了一套高级公寓。
我得知后,特意在茶水间等她。
没必要这样。我端着咖啡杯,语气平淡,我们已经离婚了。你跟肖云……
我和他早完了!她急切地打断我,眼圈微微发红,陈默,过去是我蠢!是我瞎!我知道错了!肖云他什么都不是!我误会了你那么多……给我个机会补偿你,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她上前一步,试图抓住我的手臂,眼神里带着孤注一掷的哀求。
我后退一步,避开了她的手,眼神平静无波:司念,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现在这样,挺好。
我看着她的眼睛,清晰地、缓慢地补充道,我们之间,不可能了。
那……那做普通朋友呢她退而求其次,声音带着一丝卑微的颤抖,别排斥我……就当……就当老朋友,行吗
看着那双盛满泪水、近乎乞求的眼睛,我沉默了几秒,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随你吧。
于是,她开始了笨拙的偶遇。
我下班去超市买菜,总能在生鲜区碰巧遇到推着购物车的她,里面放着她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碰的廉价蔬菜。
我去便利店买烟,她也会刚好出现在门口,手里拿着一瓶她平时根本不屑喝的矿泉水。
菜市场嘈杂拥挤的地摊前,她穿着昂贵的羊绒大衣和高跟鞋,格格不入地站在那里,只为了能和我顺路走一段。
只是,白小白出现的频率也越来越高。
她总能恰好也来买菜,恰好路过便利店,恰好要买水果。
她会很自然地挽住我的胳膊,叽叽喳喳地跟我讨论晚上做什么菜,或者撒娇让我帮忙拎购物袋。
司念站在一旁,看着我们亲密的互动,看着白小白脸上毫不掩饰的得意和占有欲,心里的焦灼和恐慌像野草一样疯长。
好几次,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终于,一次在超市调料区,白小白拿起一瓶醋,故意对着我撒娇:陈默哥~这个牌子是不是你上次说做糖醋排骨超好吃的那个
她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几步外的司念听见。
司念手里的购物篮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里面的东西滚了一地。
她猛地抬头,脸色煞白,胸口剧烈起伏,指着白小白,声音尖锐地失控:白小白!你够了!别在这里惺惺作态!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你……
我怎么了我,我就是喜欢陈默哥,碍着你什么了白小白顿时不乐意了,跳出来反驳,现在陈默哥已经不是你老公了,请你别管太宽行吗
你......你堂堂一个白氏千金,你这样白伯父他们知道吗司念气的眼圈泛红,还想再说些什么......
司念!我沉声喝止,眉头紧锁。
我弯腰迅速帮她把散落的东西捡回篮子,塞回她手里,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公共场合,注意影响。
之前也是这样.....司念怎么好像和小白很熟悉还有......白氏千金
我内心一阵疑惑,但当务之急还是要阻止两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吵闹。
我拉着一脸无辜又委屈的白小白,转身就走,没再回头看她一眼。
司念站在原地,手里死死攥着冰冷的购物篮提手,指节泛白。
周围投来好奇或鄙夷的目光,像鞭子一样抽打在她身上。
巨大的羞耻感和绝望将她淹没。
她知道,自己越是这样失态,离我就越远。
可她控制不住。
她眼睁睁看着白小白一点点占据我身边的位置,一点点蚕食掉她最后一点可怜的希望。
**15.**
自那天白小白跟司念吵架后,我的内心一直有很多疑惑萦绕心头。
白小白也知道自己瞒不住,她决定坦白。
她睁着自己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无辜的盯着我:陈默哥,我......我不是有意隐瞒你的。我只是怕你知道了,就不要我了......
说着她还抽了抽鼻子,偷偷瞄了一眼我的脸色,见我依旧冷着一张脸一言不发,索性她也躺平了。
我家和司家一直有业务上的往来,而我和司念又是同龄人,所以从小到大我们一直是无话不谈的闺蜜。
看我脸色稍微有所好转,她继续道其实你们结婚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了,那时候我觉得你就是个趁虚而入的癞蛤蟆,想要攀上高枝脸都不要了......
她似是回忆起当时,越说越兴奋,突然发现我脸黑的跟锅底一样,连忙补充道:但后来我发现错了,你真的是一个很温柔的人,你是真心对司念好的。顿了顿,她又看了一眼我的脸色,发现没问题,继续道:我有偷偷找你们家里的保姆打听过你,她们都对你赞不绝口。
说你为了养好司念的胃病,每天天没亮就起床熬粥。
说你为了让司念多吃一口饭,没日没夜学习做菜,把自己的双手弄得全是伤。说着她还小心翼翼的捧起我的手,手指在我伤口上轻轻拂过,眼里满是心疼。
后来我忍不住好奇,又去你们的学校打听你的事迹。说道这里,她的眼睛瞬间亮了,你知道吗你就像暗影里默默守护公主的骑士,我好羡慕司念,我甚至开始嫉妒她了。
凭什么啊!她凭什么拥有这么优秀的你,却不知道珍惜!说着她滋出小虎牙,做出很凶的表情。
接着她的表情又转为明媚。
幸好,幸好她是个眼瞎心盲的,她居然把你弄丢了。
我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别提过高兴了,马上就拖关系进了你现在这个项目组。
说着她还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那个......你也别怪我们那个组长啦,他也是配合我演戏的啦,不然我哪有机会......
她后面的声音越来越低,我只隐约听到她好像提到了我的名字。
所以你真的就是那个白氏集团的千金我一脸无语的问她。
嗯嗯嗯......她一阵猛点头,头上的栗色短发跟着一阵乱颤。
那你爸妈......
不用在乎他们的看法,他们敢不同意,我就离家出走,让他们失去贴心小棉袄!说着她还奶凶的挥了挥拳头。
我无奈扶额,估计你这件小棉袄也是漏风的厉害。
所以......陈默哥,你......她可怜兮兮的看着我的表情。
打住!现就这样吧,其他的事等以后再说。我直接打断道。
16.
一年的驻点期,在日复一日的项目推进、两个女人无声的硝烟以及司念小心翼翼的偶遇中,终于走到了尾声。
而我和白小白的关系,也在这一年里,悄然发生了质变。
那是在几个月前,一个加班的深夜,办公室里只剩我们两人。
白小白趴在桌上睡着了,我给她披上自己的外套。
她迷迷糊糊醒来,看着我近在咫尺的、带着疲惫却依旧温和的脸,突然鼓起勇气,踮起脚尖,在我脸颊上飞快地亲了一下。
我愣住了。
白小白红着脸,眼睛亮得惊人,带着豁出去的勇气:陈默哥,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你!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喜欢了!我知道你心里有过别人,但我可以等!等到你愿意看我一眼!
那一刻,她亮晶晶的眼睛里,盛满了毫无保留的纯粹爱意,像一束光,猝不及防地照进我沉寂已久的心湖。
我没有立刻回应,但也没有推开她。
后来,一切便水到渠成。
离开的日子到了。
我和白小白的行李已经收拾好,两个大箱子放在客厅。
出租车等在楼下。
门铃响了。
我开门,外面站着司念。
她似乎一夜没睡,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脸色苍白憔悴,只有那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我,里面翻涌着绝望、不甘和最后一丝孤注一掷的祈求。
她的目光越过我,看向我身后拖着一个小行李箱、安静站着的白小白,声音沙哑得厉害:白小姐……能让我单独送送他吗就……最后一段路。
白小白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我,沉默了几秒,出乎意料地点了点头:好。
她把我的行李箱推到我身边,轻声说,我在机场等你。
然后,她拖着箱子,径直从司念身边走过,下楼去了。
车内一片死寂。
只有引擎低沉的嗡鸣。
司念坐在驾驶位,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我坐在副驾,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沉默。
机场航站楼的轮廓在望。
司念猛地踩下刹车,车子停在出发层门口。
她解开安全带,突然伸手死死抓住了我的手臂!
力道大得惊人。
陈默!她的声音带着崩溃的哭腔,另一只手颤抖着从包里掏出那本她视若珍宝、边缘已经磨损得不成样子的旧日记本,用力塞到我眼前。
你看!我都知道了!我全都知道了!大学那些伞,那些路灯,那些活动……都是你!一直都是你!泪水汹涌而出,冲花了她的妆容,还有这个!你写的!你为我学做饭烫了多少次手!你为了给我惊喜熬了多少个通宵!你怎么能……怎么能说不爱就不爱了!
她哭得喘不上气,像个迷路的孩子,死死抓着我,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我不信!我不信你忘得了!再给我一次机会……最后一次……求你了……我改!我一定改!我们回去……回去好不好
她哭得撕心裂肺,所有的骄傲和体面在这一刻彻底粉碎。
日记本粗糙的封面硌着她的手心,也硌着我的手臂。
我的目光落在那本承载了我整个卑微青春和苦涩深情的日记本上,眼神复杂地波动了一瞬。
我轻轻掰开了她抓着我手臂的、冰凉的手指。
动作很慢,却带着一种无法撼动的坚决。
司念,我的声音低沉而平静,像冬日里结冰的湖面,那些都是过去了。
我抬起眼,看向她泪流满面的脸,清晰地、一字一顿地说,我现在爱的是白小白。
这句话,像一道最终的判决。
司念的手彻底脱力,日记本啪地一声掉落在车内的地毯上。
我推开车门,冷风瞬间灌了进来。
我弯腰,从后座拿出自己的行李箱。
关车门前,我最后看了一眼车内那个失魂落魄、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灵魂的女人,轻轻说了一句:保重。
车门关上,隔绝了两个世界。
我拉着行李箱,走向航站楼入口。
白小白正等在那里,看到我,立刻迎了上来,很自然地挽住了我的胳膊,仰起脸对我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
我也对她笑了笑,反手握住了她的手。十指相扣。
细小的雪花,不知何时开始,从铅灰色的天空中纷纷扬扬地飘落。
一开始只是零星的几点,很快便密集起来。
洁白的雪花落在我乌黑的短发上,落在白小白栗色的发顶,也落在我们紧紧相牵的手上。
航站楼巨大的玻璃幕墙映出我们的身影。
雪花无声地飘洒,一点点染白我们的头发。
像一幅无声的黑白剪影。
司念瘫坐在冰冷的驾驶座上,隔着布满雪花的车窗,失神地望着那一幕。
风雪中,那两个依偎着走向明亮候机大厅的身影,头发上落满了雪。
远远望去,像极了……白头偕老。
风雪迷蒙了车窗,也彻底模糊了她的视线。
滚烫的泪水再次决堤而出,汹涌地漫过冰冷的脸颊。
喉咙里堵着腥甜的血气,发出嗬嗬的、破碎的呜咽。
她知道,这一次,是真的彻底失去了。
那个用整个生命默默爱过她的影子,被她亲手弄丢了。
消失在了这漫天风雪里,再也不会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