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程思,是个扶弟魔。
为了还弟弟搞大别人肚子的彩礼债,我当上凶宅试睡员。
第一次任务就遇上灭门凶宅,弹幕警告我:快跑,屋主专杀穿红裙的女人。
低头发现自己正穿着红裙时,弟弟踹门而入:钱呢爸妈说今晚就让你嫁我!
屋里的灯突然全灭。
黑暗中传来弟弟的惨叫:姐!谁在抓我的脚
我举起手机照亮地板——
瓷砖上正渗出五道鲜红的血手印。
01
夜风穿过敞开的阳台门,带着城市深处特有的、混合着尘土和汽车尾气的味道,卷进了这间空旷得瘆人的客厅。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陈旧气息,像是紧闭太久又骤然打开的旧衣柜,裹挟着灰尘、霉菌,还有一种……淡淡的、近乎铁锈的腥味。
我紧了紧身上单薄的旧外套,却挡不住那股寒意,它并非完全来自空气,更像是从四面光秃秃的墙壁里渗出来,悄无声息地钻进骨头缝里。
程思,活着没钱呢!
手机屏幕亮起,弟弟程成那张油腻猥琐的脸嵌在微信视频请求框里,那双永远透着算计和贪婪的小眼睛死死盯着摄像头。
背景音嘈杂混乱,震耳欲聋的电子音乐和粗野的哄笑交织,显然又在哪个廉价的酒吧或者KTV鬼混。
我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键,没开摄像头,只把手机凑到嘴边,声音压得又冷又平:
在任务点,刚到。钱,直播完结算才有。
操!他那边立刻爆了粗口,声音拔高,刺得我耳膜生疼,少他妈给我装!爸妈说了,这事儿摆不平,你他妈就认命,乖乖回来给老子当老婆生儿子!你那点破心思,以为老子不知道上了大学翅膀硬了呸!你这条命都是程家捡来的!
又是这句话。
像一根淬了毒的针,二十年来反复扎进同一个地方,早已麻木,只剩下一种沉甸甸的、令人窒息的钝痛。
我捏着手机的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胃里一阵熟悉的翻搅,那些为了卖酒硬灌下去的廉价酒精似乎又在灼烧。
程成,我打断他,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砂砾,那女孩家要多少
操!现在知道问了早干嘛去了!
他骂骂咧咧,背景里传来几声不怀好意的口哨和哄笑,
‘龙哥’!道上混的!他闺女金贵着呢!
三十万!少一个子儿,老子就得被卸条腿!你看着办!
最迟后天!后天拿不到钱,老子亲自去你那个狗屁凶宅把你拖回来拜堂!
话音未落,视频猛地被掐断,屏幕瞬间暗下去,映出我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
三十万。
这个数字像块巨石砸在心口,沉得我几乎喘不上气。
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粗重地喘息,目光扫过这间空旷得令人心慌的客厅。
巨大的落地窗积满灰尘,模糊地映着外面城市的点点灯火。
这就是我搏命的地方了——城西有名的凶宅,锦绣苑7栋2802。
网上传得沸沸扬扬,三年前,一家五口,包括一对年迈的老人、正值壮年的夫妻和他们刚上小学的儿子,被男主人用极其残忍的方式杀害后分尸,尸块就藏在这套房子的各个角落。
血迹据说渗透了地板,清理了无数次,那股浓烈的腥味依旧挥之不去。
恐惧当然有。
但此刻,程成那张扭曲的脸和那三十万的巨债,像两把烧红的烙铁,比这空寂房间里任何可能存在的东西都更灼人、更紧迫地烙印在我的神经上。
凶宅鬼魂比起活生生要把我拖入地狱的家人,它们简直显得……温和了。
我直起身,用力甩了甩头,仿佛要把程成的咆哮和那张令人作呕的脸甩出去。
目光落在带来的装备上。赚钱,活下去,逃离那个家,这才是唯一的路。
我迅速行动起来,动作麻利得近乎麻木。
沉重的三脚架撑开,发出轻微的金属摩擦声,在过分安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突兀。
高清摄像头咔哒一声卡紧,镜头幽深地对着空荡的客厅。
便携补光灯亮起,惨白的光束瞬间撕开厚重的昏暗,将灰尘的颗粒都照得纤毫毕现,在光柱里疯狂舞动。
强光手电筒、备用充电宝、那袋仅够果腹的自热食品,被我一一摆放在墙角相对干净的地板上。
最后,我拿出主管卢刚塞给我的那张黄符。
纸质粗糙,朱砂画的符文歪歪扭扭,透着一股廉价感。
我扯了扯嘴角,随手把它塞进了外套内袋,紧贴着皮肤,一丝微弱的暖意若有似无。
一切准备就绪。
我打开直播平台的后台,深吸一口气,点下了开始直播的按钮。
屏幕闪烁了一下,直播间标题显现——夜探锦绣苑2802!思思带你直面最凶现场!
几乎是瞬间,右上角的在线人数开始跳动,从个位数迅速攀升到几十、上百。
弹幕池像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密密麻麻的文字气泡争先恐后地涌出来。
卧槽!主播真勇!锦绣苑2802都敢接!
前排!瓜子花生矿泉水准备好了!
主播小心点啊,听说那房子邪乎得很!
思思今天穿的好看!红裙子真衬你!
红裙楼上的,你不知道这屋子女主人被杀时穿的就是红裙子吗据说怨气冲天,专找穿红的!
这条弹幕像冰锥,猛地刺了我一下。
我下意识地低头。
身上这条洗得有些发白的暗红色棉布连衣裙,是我为数不多能穿出来见人的旧衣服。
它平平无奇,此刻却因为这条弹幕,骤然变得无比刺眼,紧紧箍在身上,仿佛带着某种不祥的诅咒。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倏地窜上后颈。
我强迫自己移开目光,努力挤出惯常面对镜头时那种带着点怯生生又故作镇定的笑容,对着麦克风开口,声音刻意放得轻快:
嗨,大家晚上好,我是思思。嗯,如大家所见,我现在就在传说中的锦绣苑2802啦。
刚进来,屋里……嗯,确实挺空的,有点冷。
我拿起手机,将前置摄像头切换成后置,让观众随着我的脚步巡视这个死亡空间。
镜头扫过积满厚厚灰尘的地板,能看到一些隐约的、颜色略深的印记,形状难以辨认。
扫过巨大的落地窗,窗外城市的霓虹被厚厚的污垢过滤,只剩下模糊扭曲的光斑。
扫过空无一物的餐厅角落,天花板上一盏繁复的水晶吊灯挂满了蛛网,像一只倒挂的、死去的巨大昆虫。
看,这是客厅,非常大,层高也很高。那边是餐厅……
我解说着,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
忽然,一阵极其轻微的啪嗒声从厨房方向传来,清晰得仿佛就在耳边。
我的解说戛然而止,心脏猛地一缩。
弹幕瞬间炸了:
我听到了!什么声音!
厨房!主播快看厨房!
妈呀,汗毛竖起来了!
思思别怕!可能是管道!老房子都这样!
我咽了口唾沫,喉咙发干。
强光手电的光柱像一柄利剑,猛地刺向厨房黑洞洞的门口。
光束在油腻的瓷砖地面和光秃秃的料理台上晃动,除了厚厚的灰尘,空无一物。
那声音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
死寂重新笼罩下来,比刚才更加沉重。
呃,可能是……水管的声音
我干巴巴地解释,声音里的紧绷连自己都骗不过。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突兀、极其清晰的婴儿啼哭声毫无预兆地响了起来!
哇啊——哇啊——
声音尖细、凄厉、断断续续,仿佛就在这客厅里某个看不见的角落,一个被遗忘的婴儿正遭受着巨大的痛苦。
那哭声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怨毒和冰冷,瞬间攫住了我的心脏!
啊——!!!
我控制不住地尖叫出声,手机差点脱手。
手电光柱疯狂地乱扫,光束在墙壁、天花板、空地上徒劳地跳跃,试图捕捉那声音的来源。
可视野里,除了空旷和灰尘,什么都没有!
只有那诡异的哭声,像是从墙壁内部渗出,又像是直接响在人的脑子里,无孔不入!
弹幕彻底疯了,滚动的速度快到根本看不清字:
婴儿哭!是那个小孩!!!
主播快跑啊!!!!
镜头里什么都没有!声音哪来的!
思思!符!用卢主管给的符!
冷汗瞬间浸透了我的后背,冰凉一片。
婴儿的啼哭如同无形的冰锥,一下下凿进我的太阳穴,尖锐的疼痛伴随着深入骨髓的寒意。
那声音飘忽不定,上一秒仿佛贴着我的耳朵尖啸,下一秒又似乎沉入脚下的地板深处呜咽。
手电筒的光柱像只受惊的兔子,在空荡冰冷的客厅墙壁上疯狂跳跃、撞击,每一次晃动都只照亮更多令人窒息的灰尘和更深的、吞噬光线的黑暗角落。
徒劳无功。
视野里除了死寂的家具轮廓,什么都没有。
只有这哭声,这怨毒的、属于一个早已不在人世的孩童的哭声,固执地撕扯着现实。
妈呀!!!
报警!主播快报警!
符!用符啊思思!
弹幕的海洋彻底沸腾,恐惧的文字气泡几乎要溢出屏幕。
符!卢刚那张廉价的黄符!
我几乎是凭着求生的本能,抖得如同风中秋叶的手猛地探进外套内袋,死死攥住了那张粗糙的纸片。
黄符入手,竟真有一丝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的暖意,像冬夜将熄的炭火余烬,透过皮肤渗了进来。
就在这暖意触及掌心的刹那——
哇啊——!!!
那尖锐的婴儿啼哭猛地拔高了一个调门,带着一种被冒犯的、狂暴的愤怒,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我的耳膜上!
紧接着,声音骤然消失!
死寂。
绝对的、真空般的死寂瞬间降临。
刚才还充斥耳膜的凄厉哭声消失得无影无踪,快得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掐断。
只剩下我粗重如破风箱般的喘息声,在过分安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刺耳和孤独。
手电光柱凝固在厨房门口那片油腻的黑暗上,光束里漂浮的尘埃似乎也静止了。
弹幕诡异地停顿了一瞬,随即是更加疯狂的刷屏:
停了被符镇住了
卧槽!主播牛逼!真家伙!
思思你没事吧脸色好白!
我怎么觉得……更可怕了暴风雨前的宁静
我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浑身脱力般滑坐下去,冰冷的瓷砖地面寒气直透骨髓。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
汗水顺着额角滑下,滴在紧握着黄符的手上,冰凉一片。
那张粗糙的纸片此刻在我手心,仿佛有微弱的热量在搏动。
我低头看着它,朱砂的符文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模糊不清,却像一道脆弱的堤坝,暂时挡住了那汹涌而来的、无形的恐怖潮水。
没……没事了。
我对着麦克风,声音嘶哑干涩得厉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声音……停了。可能是……符起作用了或者……是别的原因
我自己都无法说服自己。
那哭声里的怨毒如此真实,绝非管道或者风声能解释。
弹幕还在疯狂滚动,质疑、惊叹、恐惧交织。
我深吸几口冰冷的空气,试图压下喉咙里的腥甜——那是长期酗酒和高度紧张带来的胃部痉挛。
不行,不能停。
钱还没到手。
三十万像悬在头顶的铡刀。
我撑着墙壁,艰难地站起来,双腿还在微微发软。
大家……别担心。
我强迫自己对着镜头,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手电光无意间扫过客厅角落那扇紧闭的房门——主卧。
我们……继续。刚才可能是……应激反应心理作用接下来我们去……看看主卧
这个提议让弹幕又是一阵骚动。
主卧,是当年灭门案的核心现场,男主人最后被发现的地方。
我举着手机,手电光在前方开路,脚步沉重地挪向那扇深色的房门。
门把手冰凉刺骨,金属的寒意瞬间传遍指尖。
我拧动把手,门轴发出滞涩的吱呀——
一声长响,在死寂中格外瘆人,仿佛打开的不是一扇门,而是通往某个尘封地狱的入口。
一股更浓烈、更难以形容的陈腐气息扑面而来,混杂着灰尘、霉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腻的铁锈腥气。
手电光柱刺入黑暗。
房间很大,同样空荡。
正对着门的,是一整面巨大的落地穿衣镜,镜面布满灰尘和蛛网,像蒙着一层厚厚的尸布,模糊地映出我举着手电、脸色惨白的影像,像一个误入此地的幽魂。
这就是……主卧了。
我的声音干涩,在空旷的房间里激起轻微的回响。
手电光扫过地面,能看到大片大片颜色明显深于周围、形状极不规则、几乎覆盖了大半个房间的污渍。
即使被多次清理,那深褐色的、浸入瓷砖纹理的印记,依旧触目惊心地昭示着这里曾发生过怎样惨烈的屠杀。
空气仿佛凝固了,粘稠得让人窒息。
弹幕再次被引爆:
卧槽!那地上的……是血吧!
主播快看镜子!镜子里是不是有东西!
思思别过去!那镜子邪门!
地上……地上那印子,是不是有点像……一个人形
我下意识地看向那面巨大的脏污镜子。
灰尘覆盖下,只能勉强看到自己模糊扭曲的倒影。
然而,就在我目光聚焦的刹那,镜子里那个我的嘴角,似乎极其诡异地向上扯动了一下!速度快得像是错觉!
啊!我短促地惊叫一声,猛地后退一步,心脏差点跳出嗓子眼。
再定睛看去,镜子里只有自己惊恐的脸,还有手电光在镜面上反射出的刺眼光斑。
是错觉还是灰尘光影的戏弄
惊魂未定,一股强烈的生理需求突然涌了上来。
高度紧张和之前的酒水刺激,让我的膀胱一阵阵发胀。
不行,必须解决。
大家……稍等一下,
我对着麦克风,声音带着窘迫和未消的恐惧,
我……我去下洗手间。手机……手机我放在这里对着房间,大家帮我看着点
我把直播用的手机小心地架在三脚架上,镜头对准那面诡异的主卧镜子和门口方向,确保观众能看到大部分空间。
自己则拿着另一个开着手电功能的手机,快步走向客厅另一端的客卫。
客卫很小,只有马桶和洗手台。
白瓷砖墙壁在手机惨白的光线下反射着冰冷的光。
我反手锁上门,金属插销咔哒一声轻响,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也带来一丝微弱的安全感。
解决生理需求的过程伴随着无法抑制的神经质紧张,耳朵竖得老高,捕捉着门外哪怕一丝一毫的动静。
死寂。
只有自己急促的呼吸和心跳声。
冲水声响起,我走到狭小的洗手台前,拧开水龙头。
冰冷的水流冲刷着手腕,带来些许清醒。
我抬起头,看向洗手台上方那面同样布满水渍和灰尘的方镜。
镜中的女人脸色惨白如纸,眼圈深陷,嘴唇毫无血色,只有身上那条暗红色的旧裙子,在昏暗光线下呈现出一种近乎凝固血液的暗沉色泽。
专找穿红的……那条弹幕鬼魅般在脑海中闪过。
就在这时,镜子里,我身后那片狭小空间的门板……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就像……有人在外面,极其小心地拧动了门把手
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
我猛地转身,后背死死抵住冰冷的洗手台,眼睛惊恐地瞪向那扇单薄的、反锁着的磨砂玻璃门!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炸开。
门外,一片死寂。
是错觉是紧张过度
还是……刚才那婴儿哭声的主人,此刻就静静地站在门外
谁……谁在外面
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在狭小的卫生间里嗡嗡作响。
没有回应。
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冰冷的沉默。
磨砂玻璃门外,只有一片模糊的、深沉的黑暗轮廓,什么也看不清。
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被恐惧拉得无限漫长。
冷汗顺着我的额角滑下,滴在冰冷的瓷砖地面上。
突然——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猛地炸开!
不是敲门!
是有人在外面用整个身体,带着狂暴的怒火和蛮力,狠狠地、重重地撞在了单薄的卫生间门板上!
哐啷!
整扇门连同门框都在剧烈震动!
顶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那脆弱的磨砂玻璃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
程思!你他妈给老子滚出来!钱呢!钱呢!!!
程成那歇斯底里的咆哮声穿透门板,如同野兽的嘶吼,裹挟着浓烈的酒气和暴戾,狠狠砸了进来!
是他!他竟然真的找来了!
像一头闻到血腥味的鬣狗!
巨大的撞击声和程成野兽般的咆哮如同重锤砸在我的太阳穴上,眼前瞬间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挣脱束缚。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我,但紧随其后的,是更猛烈的、几乎要将我焚毁的愤怒!
他怎么敢!他怎么敢追到这里来!
程成!你疯了!滚出去!
我背死死抵着冰冷的洗手台,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回去,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和愤怒而撕裂变调,尖锐得刺耳。
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砰!!!
又是一记狂暴的撞击!
门板发出令人牙酸的扭曲呻吟,那些蛛网般的裂纹瞬间扩大、蔓延,几乎覆盖了整片磨砂玻璃!
锁扣的金属发出刺耳的悲鸣,眼看就要支撑不住!
操你妈的臭婊子!翅膀硬了是吧敢挂老子电话!
程成在外面咆哮,声音因为暴怒和酒精而扭曲变形,充满了令人作呕的占有欲,
爸妈说了!今晚!就今晚!拿不出钱,你就得跟我回去!给老子当老婆!你跑不了!老子现在就办了你!
污言秽语如同淬毒的鞭子,狠狠抽打在我的神经上。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喉咙。
办了我在这个地方!
在这个浸透了无辜者鲜血的凶宅里!
一股混杂着极致屈辱、冰冷杀意和绝望的怒火,如同沉寂千年的火山在我体内轰然爆发!
血液瞬间冲上头顶,烧得我眼前一片血红!
我猛地低头,目光如同淬火的刀子扫过狭小卫生间——没有武器!
只有冰冷的马桶、洗手台和墙上那个廉价的陶瓷纸巾盒!
放你妈的屁!畜生!你休想!
我发出困兽般的嘶吼,巨大的屈辱和愤怒甚至压过了对门外那个畜生的恐惧。
求生的本能和积压二十年的恨意在这一刻压倒了一切!
我猛地弯腰,双手抓住洗手台下那个沉重的陶瓷垃圾桶——里面空空如也,冰冷的釉面硌着手指——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扇摇摇欲坠的门狠狠砸了过去!
哐当——哗啦!!!
陶瓷垃圾桶撞在布满裂纹的磨砂玻璃上,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玻璃碎片如同冰雹般四溅飞散!
垃圾桶也脱手飞出,砸在门外的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透过门板上那个被砸开的、边缘狰狞的大洞,程成那张因暴怒和酒精而涨得通红扭曲、写满猥亵和疯狂的脸,瞬间出现在我的视野里!
他那双布满血丝的小眼睛,如同毒蛇般,死死地、贪婪地钉在我身上,尤其是……我因为剧烈动作而显得更加刺眼的红色裙摆!
哈!红裙子骚货!穿成这样给谁看!老子今天……
他狞笑着,布满酒气的污言秽语喷涌而出,一只粗壮油腻的手猛地从破洞伸了进来,目标明确地抓向门内侧的锁扣!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滋滋…滋啦——!
头顶那盏昏暗的吸顶灯,连同我放在洗手台上照明的手电筒,毫无征兆地同时疯狂闪烁起来!
惨白的光线如同垂死挣扎,剧烈地明灭跳动,将狭小卫生间里的一切都切割成疯狂晃动的、支离破碎的光影碎片!
我的脸,程成那张扭曲狰狞的脸,在闪烁的强光中如同鬼魅般忽隐忽现!
啊!程成伸进来的手明显顿了一下,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诡异闪烁惊到了,嘴里不干不净的咒骂也卡住了半秒。
紧接着——
啪!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开关弹跳声响起。
瞬间!
灯,灭了。
手电筒的光,也彻底熄灭了。
不是跳闸断电那种缓慢的黑暗降临。是绝对的、毫无过渡的、如同浓墨倾泻般的彻底黑暗!
前一秒还是疯狂闪烁的光影地狱,下一秒,纯粹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如同冰冷的铁幕轰然砸落,瞬间吞噬了整个空间!
眼睛完全失去了作用,视觉被彻底剥夺!
操!怎么回事!
程成气急败坏的咆哮声在门外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疑和慌乱。
极致的黑暗里,死寂无声。
只有我粗重得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和他同样变得急促起来的呼吸声隔着破碎的门板传来。
时间仿佛凝固了。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再次缠绕上我的心脏,比之前更甚!
这黑暗……不对劲!
太纯粹了!纯粹到连窗外城市那微弱的光污染都透不进来一丝一毫!
它带着重量,带着黏稠的质感,沉沉地压在皮肤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
呃啊——!!!
一声凄厉到非人、充满了极致痛苦和惊骇的惨嚎猛地从门外炸响!
是程成!
那声音扭曲变形,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野兽在濒死挣扎!
姐!!!
他惊恐万状的尖叫撕裂了黑暗,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深入骨髓的恐惧,姐!救我!有东西!有东西在抓我的脚!!!啊——!!!
抓脚!什么东西!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血液似乎都冻住了!
身体比意识更快一步做出了反应!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
我几乎是扑到门边,手指在冰冷的门板上胡乱摸索着,颤抖着找到那个被撞歪的锁扣,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向上一扳!
咔哒!
门锁弹开!
与此同时,我手中那个屏幕已经碎裂、但功能尚存的手机被我下意识地按亮!
微弱的光束瞬间刺破浓墨般的黑暗,像一把颤抖的匕首,猛地捅向门外!
光束首先映亮的,是程成那张因极度恐惧而扭曲到变形的脸!
他的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眼球暴突,充满了无法理解的、纯粹的惊骇!
嘴巴大张着,似乎还想发出惨叫,却只有嗬嗬的抽气声。
他的身体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姿势向后仰倒,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巨大的力量向后拖拽!
手机微弱的光柱颤抖着,艰难地向下移动——
照亮了他穿着廉价运动鞋的双脚脚踝。
然后,我看到了。
就在程成脚踝旁边的冰冷瓷砖地板上,清晰地印着五道湿漉漉的、如同刚刚从血池里捞出来的、鲜红刺目的——
手印!
五个手指的轮廓清晰分明,大小……分明是属于一个孩子!
那红色如此鲜艳,如此粘稠,在手机微光的照射下,甚至反射着诡异的光泽,正从瓷砖的缝隙里,缓缓地、不断地……渗出来!
啊——!!!
这一次,是我和程成同时发出的、歇斯底里的尖叫!
我的尖叫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惊骇,而程成的尖叫,则迅速被一种沉闷的、如同被拖入深水般的呜咽和挣扎声取代!
他的身体在黑暗中剧烈地抽搐、扭动,双脚徒劳地蹬踹着空气和地板,发出沉闷的砰砰声,仿佛在与一个看不见的、力大无穷的敌人搏斗!
放开我!放开!滚开啊!!
他含糊不清地嘶吼着,声音里充满了濒死的绝望。
手机的光束疯狂地晃动,如同狂风中摇曳的烛火,只能捕捉到一片混乱的、快速移动的黑暗轮廓和程成疯狂踢蹬的双腿。
那五道鲜红的血手印在晃动的光线下时隐时现,像地狱睁开的眼睛。
一股难以形容的、冰冷刺骨的恶寒瞬间席卷了我全身,每一个毛孔都在尖叫着危险!
跑!离开这里!
求生的本能像电流般贯穿全身!
我猛地转身,不再看那地狱般的景象,也顾不上去想程成的死活,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逃!
逃离这个房间!逃离这栋房子!
我跌跌撞撞地冲出卫生间破碎的门框,像一枚被恐惧发射出去的炮弹,朝着客厅的方向狂奔!
脚下湿滑粘腻,不知是踩到了水渍还是……别的什么。
黑暗浓稠如墨,手机那点微弱的光只能照亮脚前方寸之地,身后程成挣扎和呜咽的声音正在迅速减弱、远去,仿佛被那无边的黑暗彻底吞噬。
客厅!快到了!
主卧那扇敞开的门如同怪兽的巨口,在视野边缘一闪而过。
我甚至不敢朝那个方向瞥一眼,生怕看到镜子里的什么东西。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撞击着肋骨,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疼痛。
肺叶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和冰冷的恐惧。
就在我的脚即将跨出走廊,踏入相对空旷的客厅时——
砰!
一声沉闷的、如同重物落地的巨响猛地从身后——卫生间的方向传来!
紧接着,是死寂。
绝对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程成所有的挣扎声、呜咽声……全都消失了。
我的脚步猛地钉在原地!
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
身体僵硬得如同冰雕,只有牙齿在不受控制地咯咯打颤。
那声闷响……是什么
是程成被彻底拖走了还是……被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极致的恐惧攫住了我,像冰冷的铁爪攥紧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
我不敢回头!一丝一毫都不敢!
大脑一片空白,只有那个念头在尖叫——离开这里!
必须立刻离开!
我用尽全身力气,强迫僵硬的腿再次迈开,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扑向客厅中央!
那里,直播的手机还架在三脚架上,屏幕幽幽地亮着,在绝对的黑暗中像一块小小的、发光的墓碑!
弹幕正以疯狂的速度滚动着,无数的!!!
发生了什么!
主播人呢!
那惨叫声是谁!
如同沸腾的白色洪流,淹没了屏幕。
救…救命……
我扑到三脚架前,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嘶哑地对着麦克风挤出几个字,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有…有东西…程成他…他……
巨大的恐惧和混乱让我语无伦次,根本无法组织完整的句子。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的光亮,不经意地扫过我刚才冲出来的走廊入口处的地面——
我看到了。
那冰冷光滑的瓷砖上,清晰地留下了一串湿漉漉的、小小的、鲜红刺目的脚印!
小小的,如同孩童的脚印!
那脚印从卫生间破碎的门口延伸出来,一步,一步,带着粘稠的血浆,正朝着我所在的位置——客厅中央,延伸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