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玄幻小说 > 救赎是会发芽的糖 > 第一章

[我叫林砚是一个攻略者,同时也是一位乡村支教的老师,在我生命结束的最后一刻,我想告诉大家
救赎从不是谁拉谁上岸。不过是有人递过糖纸,有人接过勇气,把自己攒的甜,分给下一个需要的人]
1
林砚最后失去意识前,眼前晃过的不是医院的白墙,而是二十年前大山里的夕阳。
那时候她才八岁,扎着羊角辫,跟着妈妈林慧来到这座叫瓦窑坪的村子。妈妈是来支教的,她是被捎带来的。初到那天,土路被晒得发烫,空气里飘着牛粪和柴火的味道,她脚上的小白鞋半天就沾了层黄泥巴,漂亮的公主裙也被路边的荆棘勾出了丝。
这里没有超市,没有动画片,连自来水都要去村口挑。她噘着嘴跟妈妈撒娇,却被妈妈拉到教室门口。土坯垒的教室歪歪扭扭,窗户糊着塑料布,十几个孩子挤在缺腿的木桌后,眼睛亮得惊人。最大的那个男孩叫石头,背着个比他还矮的妹妹,见了她们就咧开嘴笑,露出缺了颗门牙的豁口。
她的公主裙在这儿成了异类。后来她索性换上妈妈改小的旧衬衫,跟着石头他们漫山遍野地跑。春天摘映山红插在玻璃瓶里,夏天在溪水里摸螃蟹,秋天帮着五保户张奶奶捡栗子,冬天就围在教室的煤炉边,听妈妈讲城里的故事。
有次她发现石头总躲着吃午饭,偷偷跟过去才看见,他手里攥着半块硬邦邦的玉米饼,掰了大半给妹妹,自己嚼着剩下的渣。你不饿吗她把妈妈给她带的鸡蛋递过去,石头却红了脸,把鸡蛋推回来:老师说,城里来的娃要吃好的。
那天晚上,她趴在妈妈怀里哭:妈妈,他们为什么不能像我一样,每天都有鸡蛋吃为什么石头说他这辈子都没见过火车妈妈没说话,只是摸着她的头,指了指窗外——月光下,教室的灯还亮着,石头他们正借着光,在泥地上用树枝写字。
因为他们的光,暂时只够照亮这方寸地。妈妈轻声说,但光会传下去的。
三年后妈妈调走时,瓦窑坪的孩子们来送她。石头塞给她一个布包,里面是晒干的野山楂,用线串成了项链。林老师说,你以后会回来的。他挠着头笑,我们等着听你讲更多故事。
那串山楂项链,她戴了很多年。后来她考上师范,拒绝了城里重点学校的offer,背着行李回到了大山深处——不是瓦窑坪,是另一座更偏的村子。她教孩子们认字,也教他们唱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她帮家长们写家书,也骑着自行车跑几十里路,去镇上给孩子们买新文具。
工资少得可怜,住的土房漏雨,冬天冷得像冰窖。但每次看到孩子们捧着满分的试卷,举着山里采的野花跑向她时,她总觉得浑身都暖烘烘的——就像当年在瓦窑坪的煤炉边,被那片光裹着的感觉。
直到三十岁这年,她在批改作业时突然咳出血来。诊断书上的字很刺眼,她却异常平静,只是摸了摸抽屉里那串已经发黑的山楂项链,想:好像……还没教够呢。
监护仪的滴答声骤然变调,一个电子音在脑海里炸开:检测到宿主生命体征低于临界值,符合绑定条件。『救赎者计划』启动,目标:沈念。
林砚眨了眨眼,咳出的血染红了嘴角。消毒水的味道漫上来,混着记忆里的柴火香,让她有些恍惚。沈念她低声重复,声音里带着刚从回忆里抽离的沙哑。
电子音机械地报出资料:七岁,父母双亡,寄居于酗酒的远房舅舅家。童年经历导致性格偏执,十五岁时犯下第一次暴力事件,成年后成为操控地下市场的犯罪头目,最终死于警方围剿。宿主任务:修正其人生轨迹,阻止反派结局。
林砚沉默了。她想起石头,那个嚼着玉米饼也要把妹妹护在身后的男孩,后来靠自己考上了县重点;想起那个缺了条腿的小姑娘,现在是村里的赤脚医生,背着药箱走山路比谁都稳。他们谁都没遇到过系统,谁都不是谁的救赎对象,只是攥着一点光,就硬生生走出了自己的路。
系统给出的方案是她问,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床单,像在触摸山楂项链粗糙的纹路。
方案一:待目标成年后,以‘爱人’身份介入,用情感羁绊引导其放弃极端行为,成功率63%。方案二:扮演‘母亲’角色,填补其亲情空缺,成功率78%。电子音毫无波澜。
林砚忽然笑了,胸腔的钝痛混着一种熟悉的温热——像当年在瓦窑坪,看到石头把鸡蛋推回来时的那种感觉。你见过真正在泥里长起来的孩子吗她轻声问,他们不需要凭空冒出来的‘爱’,也不需要突然出现的‘亲人’。施舍的糖,化了就没了。
电子音似乎卡顿了一下:数据显示,亲情与爱情是人类最易接受的救赎方式。
他们需要的是自己长出糖来。林砚望着窗外被高楼切割出的碎云,眼神亮得像当年瓦窑坪教室的灯,给我权限。我要造一个梦。
2
沈念是被冻醒的。
墙角的破棉絮挡不住穿堂风,他缩了缩脖子,把脸埋得更深。舅舅又喝醉了,摔碎的酒瓶碎片在月光下闪着冷光,像某种警告。他已经三天没怎么吃东西了,胃里空得发疼,却不敢出声——上次饿极了去厨房找窝头,被舅舅用烟杆抽得背上全是红痕。
意识模糊间,好像有光。
不是窗外惨淡的月光,是暖融融的,像夏天晒过的被子。他眯着眼抬头,看见一个穿白裙子的姐姐站在光晕里,头发上落着细碎的光点,像他在课本插画里见过的仙女。
你是谁他的声音又哑又小,带着本能的警惕。陌生人,尤其是笑着的陌生人,通常没什么好事。
仙女姐姐没回答,只是伸出手。她的手心躺着一颗糖,透明的糖纸裹着奶白色的糖球,在光里能看见细细的纹路。给你的。她的声音很轻,像山涧的水,尝尝
沈念往后缩了缩,后背抵住冰冷的墙。他见过村里的小孩吃糖,过年时才有的硬糖,含在嘴里能甜一整天。可这糖太干净了,干净得不像会出现在他这破屋里的东西。
不要仙女姐姐歪了歪头,把糖放在他面前的地上,轻轻推了推,没关系,放这儿了。
光没立刻消失,仙女姐姐就站在不远处,安静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催促,也没有怜悯,像瓦窑坪山顶的月亮,清清亮亮的。
沈念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爬过去,捡起了那颗糖。糖纸被他捏在手里,有点黏,大概是手心的汗。他小心翼翼地剥开,奶糖的甜香一下子窜进鼻子里。
塞进嘴里的瞬间,他愣住了。
是甜的。不是窝头的糙,不是生红薯的涩,是纯粹的、能漫到心里的甜。他没敢嚼,就含着,让那点甜一点点化在舌尖。可不知怎么,眼泪突然掉了下来,砸在破棉絮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
他好像……很久没尝过甜了。
我可以实现你一个愿望。仙女姐姐的声音又响起来,带着点笑意,什么都可以哦。
沈念含着糖,抬起头。他脑子里闪过很多念头:想让舅舅别再喝酒,想让爸妈回来,想有件不补丁的衣服……可舌尖的甜味太清晰了,像颗小太阳,把那些乱糟糟的想法都晒化了。
他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哭腔,却很认真:我……我想每天都有一颗这样的糖。
说完他就低下头,有点不好意思。这个愿望太小了,小得配不上仙女姐姐的身份。可他实在太喜欢这种甜了,喜欢到忘了那些更大的、更难的渴望。
仙女姐姐却笑了,那笑声像溪水流过石头,叮叮咚咚的。好啊。她轻轻说,那你要记得,每天醒来都看看手心哦。
光渐渐淡了,仙女姐姐的身影也跟着模糊。沈念还含着那颗快化完的糖,舌尖的甜和眼眶的热混在一起,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原来愿望是可以说出口的,原来想要一颗糖,不算贪心。
第二天早上,沈念是被舅舅的咳嗽声惊醒的。他猛地坐起来,下意识摸向枕边——那颗糖已经化完了,只留下一点淡淡的甜味。他有点慌,怕昨晚的一切只是饿出来的幻觉,却在起身时,感觉手心沉甸甸的。
低头一看,又是一颗奶糖,躺在他脏兮兮的手心里,糖纸在晨光里闪着光。
3
沈念上小学的第一天,是攥着一颗糖去的。
书包是捡来的旧帆布包,边角磨得发毛,带子还断了一根,他用麻绳随便捆了捆。校服是邻居家哥哥穿小的,裤腿短了一大截,露出脚踝上冻裂的红痕。可他手心的糖是新的,透明糖纸在朝阳下闪着光,像握着颗小小的星星。
课堂上很安静,老师讲的拼音他大多听不懂——舅舅从不管他有没有上学,是村口的老校长硬把他拉来的。他低着头,偷偷把糖纸剥开一角,让甜香一点点飘进鼻子里。这是他每天最安心的时刻,像仙女姐姐在跟他说:今天也会好好过的。
日子一开始还算平静。同学们忙着认识新朋友,没人注意这个总是坐在角落的瘦小男孩。直到有天课间,他把吃完的糖纸摊在膝盖上,正想折成纸鹤,后排的男生突然凑过来:沈念,你这纸是啥捡来的垃圾吧
沈念猛地把糖纸攥紧,指尖掐进掌心。那男生还在笑:我妈说了,你爸妈都死了,你舅舅是个酒鬼,难怪你天天揣着破烂……
拳头突然就挥了出去。
他没打过架,力气也小,那拳落在男生胳膊上,像挠痒痒。可男生愣了愣,随即扑上来把他按在地上。同学们围过来起哄,有人扯他的头发,有人踢他的书包,帆布包被踩破了,里面的破本子掉出来,混着尘土被踩得皱巴巴。
沈念趴在地上,脸蹭着冰凉的水泥地,鼻子里全是血腥味。他没哭,只是死死盯着被踩在最底下的那颗糖——早上忘吃了,现在糖纸被踩裂,奶白色的糖块滚出来,沾了层黑灰。
那天放学,他没直接回家,躲在学校后墙的角落里。书包破得没法背了,他就把剩下的书抱在怀里。手心空落落的,往常这个时候,他该摸着新的糖笑了,可今天没有。
他从口袋里掏出早上没来得及折的糖纸,展开时发现边角皱了。这是第几十张了他记不清了。自从那天在梦里许下愿望,每天早上手心都会躺着一颗糖,他吃完就把糖纸抚平,趁舅舅不注意时折成纸鹤。
他现在折得很熟练了。指尖捏着皱巴巴的糖纸,折出尖尖的鹤嘴,展开翅膀,最后把尾巴压平。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纸鹤在他手心里,像要飞起来的样子。
他摸了摸裤兜,掏出个铁皮罐头。这是他捡来的午餐肉罐头,洗了无数遍,罐口的锈迹被磨掉,露出银亮的铁皮,摸上去滑溜溜的。他把新折的纸鹤塞进去,里面已经攒了小半罐,阳光透过罐头壁照进去,能看见五颜六色的糖纸在里面闪。
这是他的秘密。比藏在床板下的半块窝头还重要的秘密。
日子在有糖和被欺负里反复拉扯。他学会了把糖藏在鞋底,学会了在放学后绕远路避开那几个男生,学会了在折千纸鹤时把所有的委屈都折进去。罐头里的纸鹤越来越多,快要装满了,他就把最底下的几只倒出来,重新叠一遍再塞回去,像在清点自己攒下的勇气。
直到五年级的一天,他又被堵在巷子里。领头的男生抢过他的罐头,笑着往地上摔:让我们看看你天天藏着啥宝贝!
铁皮罐头在地上滚了几圈,千纸鹤撒了一地,被他们踩在脚下乱碾。沈念像疯了一样扑过去,抱住男生的腿就咬,被一脚踹在胸口,疼得喘不过气。
他躺在地上,看着那些被踩烂的糖纸,突然觉得累了。
也许仙女姐姐早就忘了他了。也许每天的糖,只是他自己骗自己的幻觉。也许他这辈子,就该像这堆被踩烂的纸鹤一样,烂在泥里。
那天晚上,他没回家,缩在学校后墙的草堆里。书包早就彻底破了,他把剩下的几本书抱在怀里,罐头是空的,躺在旁边,被月光照得发白。
他不想上学了。反正也没人在乎。
迷迷糊糊间,那道熟悉的暖光又亮了起来。
仙女姐姐站在光里,还是穿着白裙子,头发上落着光点。怎么不折千纸鹤了她问,声音里带着点心疼。
沈念别过脸,不想让她看见自己脸上的伤。都被踩烂了。他闷闷地说,折了也没用。
仙女姐姐没说话,只是蹲下来,捡起旁边那个空罐头,用手指擦了擦上面的灰。我带你去个地方吧。她说,去看看另一个你。
光突然变得很亮,像被太阳裹住了。沈念闭上眼,再睁开时,发现自己站在一栋漂亮的房子里。客厅的灯暖融融的,餐桌上摆着牛奶和煎蛋,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孩,正背着崭新的书包,被妈妈笑着揉了揉头发:念念,路上小心哦。
那个沈念点点头,书包上的奥特曼挂件晃了晃,转身跑出了门。
沈念呆住了。他看着那个自己坐在窗明几净的教室里,看着那个自己被爸爸举起来转圈,看着那个自己把没吃完的糖随手放在书桌上——那糖和他每天收到的一样,奶白色的,裹着透明的糖纸。
这是……另一个世界他小声问。
嗯。仙女姐姐站在他身边,另一个你,有爸爸妈妈,有新书包,不用每天躲着别人。
沈念的指甲掐进掌心。他有点嫉妒,又有点难过。为什么都是沈念,命运却差这么多
就在这时,另一个沈念突然出现在他面前。那个男孩脸上还带着笑,看到他脸上的伤和怀里的破书,笑容慢慢消失了,眼睛里浮起和他一样的红。
没等沈念反应过来,另一个自己突然伸手抱住了他。
很轻的拥抱,带着点奶糖的甜味,像他每天早上攥在手心里的温度。疼吗另一个沈念问,声音和他一样哑,他们欺负你,你怎么不打回去
沈念愣住了。他以为对方会笑话他,会炫耀自己的幸福,可没有。那个拥抱很暖,像冬天里突然钻进怀里的热水袋,烫得他鼻子一酸。
仙女姐姐不知什么时候拿出了两块巧克力,一块裹着银白色糖纸,一块是深棕色的。她把巧克力递到另一个沈念手里,轻声解释:白色的是甜的,加了牛奶;黑色的有点苦,带点可可的涩。选一块给他吧。
另一个沈念低头看了看两块巧克力,又抬头望了望沈念脸上的伤——嘴角的淤青还没消,胳膊上的划痕结了层薄痂。他没犹豫,把白色的那块塞进沈念手里,自己捏着黑色的那块,咬了一小口。
苦吗沈念问。他从来没吃过巧克力,只在同学的课本上见过图片。
对方皱了皱眉,又嚼了嚼,突然笑了:有点,但后面会回甘。他把剩下的半块递过来,你要尝尝吗
沈念摇摇头,握紧了手里的白巧克力。糖纸被体温焐得有点软,他能感觉到里面细腻的纹路。为什么选甜的给我他又问,声音比刚才小了点。
另一个沈念挠了挠头,眼神很亮:因为……你看起来好像很久没吃过甜的了。
那天的梦很长,他们坐在虚拟的教室里,聊了很多。另一个沈念说他喜欢踢足球,说妈妈做的红烧肉最好吃,说他有点怕黑;沈念说他会爬树,说后山的野枣很甜,说他攒了一罐头的千纸鹤。
光要散去的时候,沈念突然想起什么,问仙女姐姐:他……也会梦到我吗
仙女姐姐笑了:等你们想说的话攒够了,自然会再见面。
4
从那以后,沈念没再提过辍学的事。
他依旧每天收到一颗糖,依旧把糖纸折成千纸鹤,放进那个洗得发亮的罐头里。只是被欺负时,他不再像以前那样闷头硬拼——他会想起另一个自己的话,打不过就跑,跑不掉就等老师来,也会想起那块白巧克力的甜,像揣着颗小太阳,心里的戾气慢慢就散了。
他们确实经常在梦里见面。有时是在虚拟的操场,有时是在瓦窑坪的山坡(沈念给另一个自己讲他捡栗子的地方),有时只是坐在彼此的教室里,各做各的作业,却觉得很安心。
另一个沈念会跟他讲考试考砸了被爸爸批评,讲踢足球崴了脚,讲他偷偷把零花钱攒起来,想给妈妈买支口红;沈念会跟他讲新学的数学题,讲校长偷偷塞给他的煮鸡蛋,讲罐头里的千纸鹤又满了一层。
时间在梦里梦外悄悄溜走,罐头换了一个又一个(捡来的罐头总被舅舅不小心踢扁),沈念的个子蹿高了,声音也变粗了,他考上了镇上的重点初中,又凭着一股韧劲考进了县高中。
十八岁生日那天,他收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晚上做梦时,他特意把通知书带到了梦里。
另一个沈念比他高了小半头,穿着干净的白T恤,笑着捶了他一拳:可以啊你,比我厉害!
沈念也笑,把通知书递过去给他看。灯光下,他突然发现另一个沈念的眼下有淡淡的青黑,笑容也没以前那么亮了。你怎么了他问。
对方沉默了很久,才低声说:我爸妈……出车祸了。
沈念的心猛地一沉。他想起梦里那个会揉着另一个沈念头发的妈妈,想起那个举着他转圈的爸爸,喉咙突然哽住了。
高考也砸了。另一个沈念笑了笑,有点自嘲,以前总觉得日子会一直甜下去,原来苦起来这么快。
那天仙女姐姐送来的生日蛋糕,就放在他们中间。一块是沈念喜欢的巧克力味,上面挤着奶油做的星星;一块是抹茶味的,带着点清苦的香。
选吧。仙女姐姐说,这次换他来挑。
另一个沈念没等沈念开口,就把巧克力味的推了过来:我记得你喜欢甜的。
可你以前不喜欢抹茶啊。沈念没动。他记得另一个沈念说过,抹茶味像中药。
对方拿起抹茶味的小勺,挖了一口放进嘴里,慢慢嚼着:现在觉得,苦一点也没那么难咽了。
他们对着蛋糕许愿时,沈念闭着眼,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希望另一个自己能好好的。
第二天醒来,书桌上放着一封没贴邮票的信,信封上的字迹有点眼熟,是另一个沈念的。
他拆开信,里面掉出一片晒干的山楂花瓣,和他小时候戴过的那串项链上的一模一样。
信里写:
其实从第一次在梦里见到你,我就知道你的所有事了。仙女姐姐说,每个人的人生都有自己的剧本,可她给了我一个机会——让我每天把我的糖分你一颗。
你收到的每颗奶糖,都是我早上从妈妈给的零食里挑出来的;你折千纸鹤的糖纸,其实有一半是我攒的。我总怕你不够甜,总怕你被欺负时没人给你递颗糖……
爸妈走后,我以为天塌了。可一想到你还在努力往前跑,想到你说‘罐头里的千纸鹤会带着愿望飞’,就觉得我也得撑住。
仙女姐姐说,这不是谁救赎谁,是我们在替彼此保管‘甜’。就像你现在收到的山楂花,是我在你说的瓦窑坪摘的——原来你说的栗子树,真的会长得很高。
最后,把这句话送给我们:世界不公平,但我们可以给彼此留颗糖。
信的末尾,附着仙女姐姐的字迹:
罐头里的千纸鹤,该送出去了。
沈念摸了摸桌角那个陪自己走过那段时光的破旧铁皮罐头,里面的千纸鹤塞得满满当当,阳光照进去,像一罐子星星。他突然想起另一个沈念说过,他最近总失眠,房间里空荡荡的。
也许,这些攒了十年的甜,该换个地方发光了。
沈念去镇上的精品店时,手里攥着刚发的奖学金。钱不多,是他熬夜给学弟学妹补课攒的,纸币边缘被捏得发皱。
货架上的罐子琳琅满目,有带蕾丝花边的,有印着星空的,他选了最朴素的那种——透明玻璃罐,罐口系着根蓝布条,阳光照进去能看见细小的尘埃在里面跳舞。
小伙子,送人的老板娘笑着问。
嗯。沈念点点头,脸颊有点烫,送……另一个自己。
老板娘愣了愣,随即笑了:这说法有意思。那得选个结实的,好让心意走得远些。
他抱着玻璃罐回宿舍时,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宿舍床底下,藏着那个陪了他最久的破罐头——铁皮早就锈得斑斑驳驳,罐口被磨得卷了边,是他高二那年从垃圾堆里捡回来的,当时被舅舅摔扁了一角,他用石头敲了半天才勉强敲圆。
他把破罐头倒过来,里面空荡荡的,只剩下点糖纸碎屑。十年里,他换过五个罐头,唯有这个,他一直没舍得扔。就像藏着一把钥匙,能打开那些被欺负的、躲在草堆里哭的、却因为一颗糖又爬起来的日子。
晚上,他坐在书桌前,把罐头里的千纸鹤一只只取出来。
最早的那几只已经褪色了,糖纸脆得像枯叶,是他七岁那年折的,针脚歪歪扭扭,翅膀都没对齐;后来的渐渐整齐了,有草莓味的红,橘子味的黄,牛奶味的白,像把整个春天都攒在了里面;最新的那只,用的是他考上大学那天收到的糖纸,他特意折了只展翅的样子,鹤嘴里还夹着根细小的羽毛。
他数了数,一共三百六十五只。不多不少,正好是十年里,他认真活着的每一天。
把千纸鹤装进新玻璃罐时,他动作很轻,像在搬运一整个春天。蓝布条系成了漂亮的蝴蝶结,罐口还放了片晒干的山楂花——是从另一个沈念寄来的信里取出来的。
然后他拿起那个破罐头,从笔记本上撕下一页纸,认认真真地写:
这是你曾经送给我的甜。
刚收到第一颗糖时,我以为是梦。后来每天醒来摸手心,成了我最期待的事。被人踩烂糖纸的时候,被骂没爸妈的时候,我就躲起来折千纸鹤,想着‘至少今天还有糖’。
这个破罐子,装过我最狼狈的日子,也装过我偷偷攒的勇气。现在它空了,因为我学会了自己找糖吃——我考上大学了,能赚钱了,以后会有很多很多甜。
新罐子里的千纸鹤,每一只都带着颗糖的味道。它们不是来可怜你的,是想告诉你:我们都摔过跤,都吃过苦,但你看,我们也都在往前走。
这是我们共同的努力。
以后换我给你递糖吧。
他把纸条折成小方块,塞进破罐头里,盖紧盖子。两个罐子并排放在桌上,一个锈迹斑斑,装着过去的重量;一个清亮透明,盛着未来的光。
那天晚上,他又梦到了另一个沈念。
对方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面前摆着没吃完的泡面,眼窝陷得很深。看到沈念抱着两个罐子站在门口,他愣住了。
给你的。沈念把玻璃罐递过去。
另一个沈念打开罐子,千纸鹤瞬间涌了出来,五颜六色的糖纸在月光下闪着光,像突然炸开了一场烟花。他拿起一只最旧的红糖纸鹤,指尖摸着上面歪歪扭扭的折痕,突然就红了眼眶。
这是……
你送我的第一颗糖的糖纸。沈念说,那天你选了白巧克力给我,今天我把所有的甜都给你。
他又把破罐头递过去:这个也给你。里面有张纸条,是我想了很久才写的。
另一个沈念没说话,只是抱着两个罐子,把脸埋在千纸鹤里。沈念能听见他压抑的哭声,像当年自己含着奶糖掉眼泪时一样,又涩又暖。
对了,沈念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颗糖,塞进对方手里,今天的糖,忘给你了。
是橘子味的,糖纸在黑暗里亮得像颗小太阳。
5
沈念把两个罐子交给另一个自己的那天晚上,脑海里的电子音突然响了。
检测到目标沈念人生轨迹修正完成:考入大学,无暴力倾向,形成正向价值观。系统的声音似乎比以前柔和了些,检测到其通过自我认知与双向羁绊实现成长,符合『自我救赎』判定标准。
林砚正在病床上翻着学生们寄来的信,闻言笑了笑。窗外的阳光落在信纸上,把孩子们歪歪扭扭的字迹照得发亮——有个叫小花的女孩画了幅画,画里的她站在教室门口,身后跟着一群举着野花的孩子。
任务完成,奖励发放:宿主身体健康恢复至正常水平。电子音顿了顿,补充道,基于宿主执行方案,系统数据库已更新『救赎定义』:非外力干预,而是引导个体发现自身成长力。
林砚低头,摸着抽屉里那串发黑的山楂项链。石头去年来看过她,说瓦窑坪通了公路,孩子们能坐校车去镇上上学了;那个瘸腿的小姑娘成了县医院的护士,专门负责下乡义诊。
我该回去了。她轻声说,不是对系统,是对自己说。
出院那天,她没回城里的家,直接买了去大山的车票。背包里装着新的教案,还有一包奶糖——是她特意买的,和当年给沈念的那种一模一样。
车窗外的风景渐渐变得熟悉,土路变成了柏油路,土坯房变成了亮堂的砖房,可空气里的柴火香和野花香,还是和二十年前一样。
村口的老槐树还在,树下站着几个孩子,睁大眼睛望着她,像当年的石头,像当年的沈念,眼睛亮得像星星。
林老师!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认出了她,举着手里的山楂花跑过来,石头老师说你会回来的!
林砚蹲下来,接过那束山楂花,忽然想起很多年前,那个叫沈念的小男孩,含着奶糖掉眼泪的样子;想起两个沈念在梦里交换巧克力的瞬间;想起那罐千纸鹤里,藏着的十年光阴。
她从背包里掏出一颗奶糖,递给小姑娘:甜吗
甜!小姑娘剥开糖纸,笑得露出缺了颗门牙的豁口。
阳光穿过槐树叶,落在她们身上,暖融融的。林砚知道,救赎从来不是终点,而是像这山里的花,一朵谢了,另一朵又开了,像光一样,传下去,就有了意义。
[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最后我想对大家说一句话
这段关于糖与救赎的故事,藏着我们对温暖的所有想象。愿每个在困境里的人,都能找到自己的那颗会发芽的糖。
另外感谢一下和我一起创作本篇故事的豆芽,我们经过很长的时间,有我构思了长达几千字的思路篇章,最后由他为我提出建议和补充,共同完成了这篇小短文另外还是他想对读者们说的话
愿这个故事像颗小糖,悄悄落在你心里。若遇风雨,记得:你本就带着光,能长出自己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