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别管。”
“我不管?
我不管你能甩掉乐意侬?
她能嫁给你是她撞了大运捡了欣爱的漏。
你坐在轮椅上她都对你死心塌地,现在你全好了,她不会放手的!
你还是太年轻,不懂这种从小在夹缝里求存的孩子,她们逮住机会就像水蛭一样,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意侬不是那种人,是我对不起她,我会尽力补偿她。”
“我今天已经找她谈过了,按照你说的把高尔夫球场和南山南别墅给她,又给了她五百万,她都没松口。
她说她爱你,要等你把她想起来!卡都给我攥碎了!”
“我会亲自和她谈,她想要什么,只要我有,把我全部身家给她也可以,那是她应得的。”
“你疯了?
你账上少说也有一个亿,还有三个点的公司原始股,你也要给她不成?
她是照顾了你一年,不是把命给你了!
你打算身无分文的娶欣爱进门吗?”
“欣爱有我就够了,她不在乎这些。
钱财不过身外之物,我已经好了,我自己以后不会挣吗?
意侬离开我更需要钱,她当初要是有钱也不会为了区区两百万就嫁给我这样一个没有前途的瘫子。”
“我看你爷爷说得没错,我们做父母的说破嘴皮也没用,就该让你自己撞破头!”
“所以我才让你不要管!”
“我可以不管,你记住,千万不要让乐意侬知道你从来就没失忆过,一直在骗她。
要是让她知道你是因为舍不得让欣爱受苦,装失忆利用她把欣爱逼走。
现在你站起来了,又骗她你把她这一年的付出全忘了,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来!”
“妈,那时候我没有选择,不那么做,我会死的!
欣爱那么好,我怎么舍得她跟个废人过一辈子?
一想到她以后的日子每天都要面对一个瘫子,这个瘫子还是我,我就觉得还不如死了算了!
如果知道自己还有站起来的一天,我绝不会做这种害人害己的蠢事!
意侬对我很好,我原本也想和她就这么走下去。
可是现在我的腿好了,我不甘心,我喜欢欣爱那么多年,只差一周就要结婚了,如果娶不到她,我这辈子都会不甘心的!
如果我用这样的心态和意侬在一起,对她也不公平,她有权找一个真心爱她的人!
这场婚姻,一开始就是我的错,也该由我来结束它!”
乐意侬手里的烟快烫到手了,她却面无表情地蹲在地上,整个人都像卡住了一样,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然后眼前被阴影遮住,手里的烟顺势被人拿走。
顾瀛洲不知什么时候从楼上走下来,拿走她的烟,往楼下走去。
“妈,阿珩,你们在这儿聊什么呢?”
“大哥,你在这里多久了?”
“我刚来,”顾瀛洲晃了晃手里的烟,“我去楼上办手续,在楼道抽烟被护士赶出来了,爸正找你们呢。”
顾天珩看了看顾瀛洲手上燃了一半皱皱巴巴的烟屁股,是他上高中时候爱抽的卡比龙,他接手顾氏之后只抽富春山居,已经很久没见他抽过这种烟了。
“知道了,哥,心情不好也少抽点。”
顾瀛洲目送母子二人离开,再回头,刚刚蹲在转角处满脸泪痕的人已经不见了。
他浅咬烟蒂,吐了一口烟圈。
就是这个味道,还是那么呛。
乐意侬没跟任何人打招呼,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医院的,她开着车在快速路上飞驰,油门踩到底,车窗打开兜着风,风声在耳边呼啸。
眼泪流出来,有时被吹到耳朵里,有时被吹到头发里。
刚刚她不死心去找了复健科王主任,拉住王主任试探:
“王主任,阿珩都告诉我了,他说他以后再也不骗我了,这一年给您添了这么多麻烦,我是来替阿珩道歉的。”
王主任紧张的表情肉眼可见的松弛下来,绽开慈祥的笑容,连说话的声音都洪亮了几度:“哎呦,我就知道你们会把话说开的,我和顾家是老朋友了,这些都是小事,你们小两口把日子过好了比什么都强。
我一直就说阿珩娶你真是娶到宝了,我在医院工作三十多年了,什么样的患难夫妻没见过?
各自飞的有的是,有钱也拴不住人心!
像你这样比病人还坚定的家属,才是病患康复的动力。
阿珩能站起来简直是医学奇迹,离不开你的坚持!他得一辈子感谢你!
你也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好日子在后头呢!”
乐意侬听的心酸,转身想走,却被王主任叫住拉到一旁小声说:
“刚才见到你婆婆,我没好意思拿出来。
这是阿珩上个月找我要的偏方,这两天才从老家寄过来。
你们小两口计划要孩子,记得口服叶酸,提前体检。
你放心,阿珩之前是卧床太久,缺乏锻炼,肌肉萎缩了,他身体没问题的。
如今他站起来了,再用这几幅中药调理调理,保准三年抱俩,满月酒记得给我发请帖。”
乐意侬握着方向盘又哭又笑。
多可笑呢?
如果顾天珩一辈子站不起来,已经打算要和她生儿育女了。
现在他站起来了,人人都说是她的功劳,又都觉得她配不上他了。
不知道绕着快速转了第几圈,油表开始报警,乐意侬下了快速在海河边停了下来,选了一处观景平台对着海河枯坐着发呆。一支接一支地点燃香烟,却只夹在手指里,一口也没抽过。
不远处一辆深黑色劳斯莱斯幻影如幽灵般停在路边。
“顾总,要劝劝乐小姐吗?”周助理试探着问。
顾瀛洲抬眸扫了一眼远处那个单薄的背影,目光回到笔记本屏幕上。
“不用,你盯着点,人没事就好,她自己会想通的。”
“顾总,是乐小姐的电话!”周助理举着手机,语气兴奋。
顾瀛洲:“接吧。”
周助理识趣地按了功放,手机里传来乐意侬努力掩饰仍略带鼻音的说话声:
“周助理,抱歉这么晚打电话给你,你现在方便通话吗?”
“方便的,乐小姐,您找我什么事?”
“我想确认一下明天顾总的行程,我有点事想和顾总当面说,有点急。
我大约需要二十分钟,能行个方便吗?”
见顾瀛洲点头,周助理才说:
“明天上午十点顾总从公司去空港,在路上十点到十一点之间有个线上会,十一点之后有半小时空闲,如果您不介意……”
“我不介意。”乐意侬知道顾瀛洲有多忙,这么晚才约他的时间,实在有些强人所难,只要能见一面说上话,让她去哪儿等多久都是应该的。
“麻烦您明天一早和顾总说一下,打扰了周助理,耽误你休息了,明天给你带咖啡,这次带拿铁可以吗?”
“额……可……可以的,要不还是不用了吧……”
周助理听着乐意侬那边挂了电话的“嘟嘟”声,尴尬地看着老板沉下来的脸色,悻悻地解释:“乐小姐为人和善,会做人,每次见面不是带咖啡,就是带点心……都是托顾总的福。”
“拿铁?”
“哎,嗨,上回乐小姐带的馥芮白,我就随口一说,嗨,乐小姐这人怎么记性就这么好。”
顾瀛洲舔了舔后槽牙,冷笑一声。
“走吧,她已经想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