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玄幻小说 > 咸鱼王妃躺赢日常 > 第一章

王府的早晨,连阳光都像是镀了层金粉,明晃晃地透过雕花窗棂,落在新铺的、散发着崭新木头气味的地板上。空气里浮动着名贵熏香、新茶和一种无形的、紧绷的规矩气息。
而我,苏晚,像个被强行塞进华美锦缎里的软枕,陷在里间那张巨大的拔步床上,意识沉在暖融融的黑暗里,拒绝上浮。这床真舒服啊,比上辈子那张硬邦邦的出租屋小床强了不知多少倍。咸鱼的本能在灵魂深处高呼:抓住它!占有它!睡穿它!
王妃…王妃娘娘
丫鬟春桃的声音像根细针,小心翼翼地戳破我周围的睡意泡泡,时辰…时辰不早了,侧妃们…还有几位侍妾,都已在正厅候着了,等着给您请安奉茶呢。
那声音里带着点哭腔,还有显而易见的惶恐。想来也是,新王妃上任第一天就睡到日上三竿,传出去,她这贴身丫鬟第一个吃挂落。
我费力地把眼皮撬开一条缝。春桃那张圆圆的、写满焦虑的脸在帐子外模糊晃动。我翻了个身,把脸埋进带着阳光味道的锦被里,声音闷闷地传出来,带着浓重的、刚睡醒的鼻音,每个字都拖得长长的:嗯…知道了…让她们…再等等…
可是娘娘…
春桃的声音抖得更厉害了,这…这不合规矩啊,王爷若是知道…
王爷
这两个字像颗小石子投入混沌的脑海,激起一圈微弱的涟漪。哦对,想起来了。我,苏晚,新时代社畜,过劳死精英(自封的),一睁眼,成了大梁朝靖王萧景珩刚过门的正妃。
原主似乎是个谨小慎微、满脑子规矩的闺秀,可惜,承受不住大婚的繁文缛节和未知的王府压力,在我穿来的前一晚,自己把自己吓没了魂儿。
规矩压力我看着头顶绣着繁复百子图的帐顶,内心一片平静的荒漠。咸鱼的人生信条是什么能躺着绝不坐着,能省心绝不操心!
王爷我慢吞吞地把自己从被窝里拔出来一点,眼睛依旧半眯着,对着空气挥了挥手,仿佛在驱赶一只不存在的苍蝇,他…他爱知道不知道…别吵,我再眯…一刻钟…就一刻…
春桃绝望地闭上嘴,站在床边,像一尊快要风化的石雕。
等我终于被春桃半哄半求地拖起来,像个提线木偶般梳洗打扮完毕,顶着满脑袋沉甸甸的金钗步摇,踩着感觉能戳死人的绣花鞋,一步三晃地走到正厅时,那场面…怎么说呢
很壮观。
厅堂开阔,装饰得富丽堂皇又透着武将之家的硬朗。下首乌泱泱站了足有七八位女子,环肥燕瘦,各有千秋。为首的两位穿着格外华丽,一位桃红衣裙,艳丽逼人,眼神像带着钩子,是赵侧妃;另一位身着湖蓝,气质清冷些,但眉宇间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是李侧妃。后面跟着的几位,穿着稍次,应是侍妾之流。
满屋子珠翠环绕,脂粉香混着茶香,熏得我本就迷糊的脑袋更加昏沉。她们的目光,或好奇,或探究,或不屑,或等着看好戏,齐刷刷地聚焦在我身上。
我扶着额头,感觉那沉甸甸的发髻快要把脖子压断。困,真的好困。只想回去拥抱我那亲爱的拔步床。
妾身等,给王妃娘娘请安。
赵侧妃率先开口,声音娇媚婉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领着众人盈盈下拜。
我摆摆手,有气无力地直接歪在宽大的主位上,那姿态,跟没骨头似的:行了…都起来吧…坐,随便坐。
声音飘忽,仿佛下一秒就要睡过去。
众人面面相觑,显然没见过如此随和的主母。赵侧妃和李侧妃交换了一个眼神,李侧妃上前一步,端起旁边丫鬟托盘里的青玉茶盏,姿态恭谨:请王妃娘娘用茶。
我看着那杯热气腾腾的茶,眼皮又开始打架。大清早的,喝什么茶扰人清梦。
嗯…放那儿吧…
我指了指旁边的小几,连手指头都懒得抬太高。
厅里一片寂静,只有茶盏搁在几案上的轻微磕碰声。气氛尴尬得能拧出水来。
赵侧妃脸上那点虚假的笑意有点挂不住了,她清了清嗓子,捏着嗓子道:王妃娘娘初入王府,想必对府中诸事尚不熟悉。这每日晨昏定省,乃是祖宗规矩,也是妾身等分内之事,必不敢懈怠,定当…
晨昏定省
我猛地捕捉到这四个字,混沌的脑子瞬间被一股麻烦来了的警报刺穿。天天早起还要晚上再来一次这简直是对咸鱼生存权的惨无人道剥夺!
取消!
我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因为急切而拔高了一点,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困倦,从今儿起,取消!

不止是赵侧妃和李侧妃,满屋子的人都愣住了,以为自己听错了。连侍立在旁的王府老管家福伯,那张一贯波澜不惊的脸上都露出了裂痕。
对,取消!
我努力坐直了一点,试图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更有分量,虽然效果甚微,以后早上…别来了…晚上…也别来…让我…安生睡个觉…
看着她们脸上五颜六色、难以置信的表情,我觉得光取消晨昏定省还不够保险。万一这群女人为了争宠天天来烦我怎么办麻烦,太麻烦了!必须把源头掐死。
我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目光扫过下面一群花枝招展、心思各异的美人,脑子一抽,或者说,咸鱼的本能占了绝对上风,抛出了一个让所有人石化的解决方案:还有…王爷…王爷晚上歇在哪儿…
我顿了顿,在众人骤然屏住的呼吸中,慢悠悠地、用一种讨论今天午饭吃什么的平淡语气说出了后半句:…你们自己…抓阄决定吧。
死寂。
绝对的死寂。
正厅里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空气凝固了,连熏香飘散的烟都似乎停滞在空中。赵侧妃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僵在半空,精心描绘的柳叶眉高高挑起,几乎要飞入鬓角,艳丽的脸庞上,那点强撑的笑意彻底碎裂,只剩下纯粹的震惊和荒谬。李侧妃素来清冷的眼神此刻也裂开了缝隙,错愕地微微张着嘴,像是不认识眼前这个歪在主位上的女人。后面的侍妾们更是如同受惊的鹌鹑,有的下意识地捂住了嘴,有的互相交换着惊恐又茫然的眼神。
老管家福伯的胡子几不可查地抖了一下,眼观鼻,鼻观心,仿佛瞬间入定。
春桃站在我身后,绝望地闭了闭眼,一副完了,王妃疯了的表情。
我满意地看着这鸦雀无声的效果,很好,威慑力十足。以后应该没人敢大清早来吵我了。困意再次汹涌袭来,我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生理性的泪水模糊了视线。
就这样吧…都散了吧…
我挥挥手,像驱赶一群聒噪的苍蝇,身体已经不由自主地往旁边软枕上歪倒,春桃…扶我…回去…困死了…
在满厅呆若木鸡的目光洗礼下,我几乎是被春桃半拖半抱地架离了这片令人窒息的战场,只留下身后一地碎裂的规矩和一屋子被抓阄侍寝震得魂飞天外的女人们。
2
规矩崩塌
咸鱼王妃的日常,从掀翻王府所有规矩开始。
我的新政如同一块巨石砸入看似平静的王府深潭,激起的不是浪花,是滔天巨浪,还带着毒。
晨昏定省取消王爷侍寝靠抓阄这简直是离经叛道,骇人听闻!王府后院这潭被规矩温养了太久的水,瞬间沸腾、炸锅。
最先沉不住气的自然是赵侧妃。这位以美艳和手段著称的宠妾,大概觉得我这位新王妃是个脑子有坑的草包,收拾起来易如反掌。在一个风和日丽、我正抱着软枕在窗边贵妃榻上会周公的午后,她带着亲手炖的滋补甜汤来了。
姐姐入府辛苦,妹妹特意炖了这盅燕窝雪蛤,最是润肺养颜,姐姐尝尝她笑靥如花,声音甜得能滴出蜜,眼神却像淬了毒的针,不动声色地扫过我手边小几上那碟刚被春桃端上来的、我最爱的水晶虾饺。
我迷迷糊糊睁开眼,看着那盅精致汤盅,又看看自己香喷喷的虾饺。咸鱼的直觉在疯狂报警: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尤其是那盅汤,颜色看着就不太对劲,过于……清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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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那儿吧…谢谢…我含糊应着,身体往软枕深处缩了缩,眼皮又开始打架,等我…睡醒…再喝…
虾饺的香气近在咫尺,勾得我馋虫蠕动。我伸出手,目标明确地绕过那盅可疑的汤,精准地捏起一只饱满透亮的虾饺。
赵侧妃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又堆得更满,带着点不容拒绝的亲昵往前凑:姐姐,这汤要趁热喝才有效用呢。妹妹可是炖了足足两个时辰,火候半点不敢马虎…
她甚至想伸手来扶我。
就在她的指尖快要碰到我衣袖的瞬间,我像是被惊扰了清梦,带着浓重的起床气和不耐烦,猛地一挥手,动作幅度有点大,声音也拔高了些,带着被吵醒的暴躁:说了别吵!等我睡醒再说!
啪嗒!一声脆响。
那盅被她极力推荐的、耗费了两个时辰心血的燕窝雪蛤,被我无意挥落的手肘扫到,从托盘里飞了出去,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然后结结实实地扣在了她价值不菲的桃红撒花百褶裙上。黏糊糊、热腾腾的汤汁瞬间浸透了华美的衣料,狼狈不堪。
啊——!
赵侧妃发出一声短促凄厉的尖叫,看着自己精心打扮的裙裳一片狼藉,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精心描画的五官都扭曲了。
我仿佛被这声尖叫彻底惊醒,茫然地眨了眨眼,看看地上碎裂的汤盅,又看看她狼狈的裙子,然后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语气带着十二万分的不解和困倦:咦怎么了哦…汤洒了真可惜…下次…小心点…春桃…送客…我要睡了…
赵侧妃气得浑身发抖,精心盘起的发髻都散乱了几缕,指着我你…你…了半天,愣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终在春桃强忍着笑意的请声中,顶着满身的汤汤水水,羞愤欲绝地冲了出去。
李侧妃的手段则更隐蔽些。她不知从何处弄来了一封情意绵绵的情书,字迹模仿得与原主有七八分相似,落款却是个陌生的外男名字。这信恰巧被一个粗使小丫鬟捡到,又恰巧在王爷回府处理公务时,惊慌失措地呈到了萧景珩的书案上。
彼时,我正裹着薄毯,窝在暖阁临窗的炕上,就着下午暖洋洋的日头,一边打瞌睡,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本无聊的志怪小说。福伯面色凝重地进来,低声禀报了此事,隐晦地提醒我此事可大可小。
我眼皮都没抬,只是把书翻过一页,发出轻微的哗啦声,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含混不清:情书…哦…烧了吧…别耽误我…看书…
书页上的字迹在我眼中糊成一片,周公的召唤比什么狗屁情书重要一万倍。
福伯似乎噎了一下,欲言又止地看着我,最终无奈地躬身退下。
后来听说,萧景珩看着福伯呈上来的那封被烧得只剩一个角的情书,盯着上面那个模糊的落款名字看了半晌,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只冷冷地说了句:查。
再后来,那个捡到信的粗使丫鬟和李侧妃身边一个心腹嬷嬷就无声无息地从王府消失了。
至于告状告到萧景珩面前
王爷!王妃她…她整日除了睡便是吃,府中事务一概不理,毫无主母风范!长此以往,王府体统何在啊!
某位侍妾在书房外哭得梨花带雨,声音透过门缝隐隐传来。
我正巧被春桃硬拉着在花园散步消食(主要是我吃撑了),路过书房外的那条回廊,听到这抑扬顿挫的控诉。我脚步都没停,只是揉了揉吃得太饱有些发胀的肚子,对着书房方向,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里面的人听清,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慵懒:体统…能当饭吃吗…春桃…走快些…回去…我困了…
回廊里一片死寂。书房里似乎也安静了一瞬。那位哭诉的侍妾像是被掐住了脖子,声音戛然而止。
从此以后,后院那些明枪暗箭似乎都绕开了我的院子。她们大概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位王妃的咸鱼皮太厚,寻常刀剑根本扎不透,反而容易伤着自己。至于萧景珩他仿佛也默认了我这个吉祥物般的存在,只要我不把王府点了,他似乎懒得管我是躺着还是睡着。
王府的天空,似乎因为我这条咸鱼的横空出世,短暂地晴朗了起来——至少我的小院上空是万里无云,只飘着吃饱睡好四个大字。
3
夜袭惊梦
然而,真正的风雨,从来不会因为一条咸鱼的躺平而止歇。它只会选择在咸鱼最放松警惕的时候,骤然降临。
萧景珩奉旨出京公干已有月余。王府里没了那座移动冰山,我这条咸鱼的日子更是滋润得冒泡,体重都肉眼可见地圆润了几分。
这夜,月黑风高。我正沉浸在难得的一个无梦深眠中,四肢摊开,睡得天昏地暗。不知何时,窗外似乎有极轻微、极迅疾的脚步声掠过瓦片,像狸猫,却又带着一丝不属于夜晚的紧绷。紧接着,远处隐约传来几声压抑的低吼和金属碰撞的脆响,很快又沉寂下去,快得让人以为是幻听。
值夜的春桃似乎被惊醒了,她披着衣服,紧张地跑到我的床边,声音带着颤抖:娘娘…娘娘!您醒醒!刚才…刚才外面好像有动静!巡夜的护卫…好像打起来了!福伯派人来说,恐怕…恐怕有歹人潜入府里了!让咱们锁好门别出去!
我费力地把沉重的眼皮掀开一条缝,屋内只点着一盏昏暗的守夜小灯。春桃惊慌的脸在光影里晃动。外面歹人打斗声
哦。
脑子还沉浸在温暖的睡意里,对这些信息处理得极其缓慢。打完了没声音了那不就没事了
我咂咂嘴,翻了个身,把被子往头上一蒙,隔绝了春桃惊恐的视线和外面可能存在的危险,声音从被子里闷闷地传出来,带着浓得化不开的睡意和一丝被打扰的不耐烦:打完了…那就…睡吧…抓人…等王爷…回来再说…
娘娘!!
春桃急得直跺脚,几乎要哭出来。
就在这时,变故陡生!
砰!
一声巨响,我卧房那扇结实的雕花木门竟被人从外面猛地撞开!门栓断裂,木屑纷飞!
一个黑影如同鬼魅般窜了进来!一身紧束的夜行衣,蒙着脸,只露出一双精光四射、充满戾气和杀意的眼睛。他动作快如闪电,手中一把泛着幽蓝寒光的匕首,直直刺向床上隆起的被团!目标明确,就是冲着靖王妃这条命来的!
冰冷的杀意瞬间刺透了温暖的被窝!
春桃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吓得瘫软在地。
而我,就在那匕首带着破空声刺下的千钧一发之际,被巨大的声响和骤然袭来的冷风彻底惊扰了清梦。不是清醒,而是一种动物被踩了尾巴般的应激反应!
谁啊!吵死了!
我带着被强行打断睡眠的滔天怒火,猛地从被子里弹坐起来!动作幅度之大,完全没经过大脑思考,纯粹是起床气的本能爆发!
哐当——哗啦!
我裹着被子弹起时,手臂狠狠扫到了床头小几上那盏沉重的青铜雁鱼灯!灯座带着上面燃烧的蜡烛,被我胳膊肘撞得飞了出去,不偏不倚,正好砸在紧闭的后窗上!
后窗是糊着高丽纸的雕花木窗,并不十分结实。沉重的青铜灯座加上冲击力,瞬间将窗棂砸开了一个大洞!破碎的木屑和高丽纸四散飞溅。
更巧的是,那燃烧的蜡烛从灯座上脱落,带着火星,翻滚着飞出了破洞!而窗外下方,正对着的,是王府后花园角落里一个毫不起眼的、半埋在地下的石龛——那是王府在建造之初,为紧急时刻示警而设的、连通府外巡城卫所的秘密信号焰火装置!
那一点带着我滔天起床气的火星,精准无比地落入了石龛的引火口!
嗤——!
一道刺目的红光伴随着尖锐刺耳的啸叫声,如同愤怒的火龙,猛地从石龛中冲天而起!瞬间撕裂了王府上空沉沉的夜幕!
咻——啪!!!
巨大的红色焰火在高空炸开,绚丽、夺目,将方圆数里的天空映照得如同白昼!那独特的、代表靖王府最高级别遇袭示警的图案,清晰地烙印在每一个被惊醒的京城人眼中。
整个王府,不,是整个京城东北角,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天动地的焰火信号惊醒了!
那蒙面刺客显然没料到会有这一出。他刺下的匕首因我突如其来的弹起而刺空,深深扎进了床板里。随即就被那破窗的巨响和冲天而起的信号焰火震得动作一滞,那双充满杀意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愕然和惊疑——这王妃…不按套路出牌!
就是这一瞬间的迟滞,足够了!
有刺客!最高示警!保护王妃!
福伯苍老却中气十足的怒吼声在院外响起,如同惊雷炸开。
保护王妃!
贼人在此!
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铠甲碰撞声、刀剑出鞘声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王府的护卫反应快得惊人,显然这最高级别的信号彻底点燃了他们所有的警觉。无数火把瞬间将我这小小的院落照得亮如白昼!
那刺客见势不妙,眼中凶光一闪,想也不想,果断放弃刺杀,身形一晃就想从那被他撞开的前门夺路而逃。
晚了。
哪里走!
一声暴喝,王府护卫统领高大魁梧的身影如同铁塔般堵在了门口,手中长刀带着凛冽的寒光劈下!
刺客被迫回身格挡,铛!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就这么一耽搁,更多如狼似虎的护卫已经扑了上来,刀光剑影瞬间将他淹没。
我在床上,裹着被子,还保持着那个因起床气而弹坐起来的姿势,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电光火石间发生的一切。从刺客破门,到我打翻灯,灯砸破窗,火星引燃信号,护卫杀到…这一切快得就像一场荒诞离奇的梦。
直到那刺客被几个护卫死死按在地上,捆成了粽子,嘴里被塞进破布,只能发出不甘的呜呜声,我才后知后觉地眨了眨眼。
啊…
我打了个哈欠,巨大的惊吓过后,疲惫如同潮水般重新涌上,眼皮又开始沉重地往下耷拉。看着满屋子严阵以待的护卫、地上被捆着的黑衣人、破碎的门窗…我慢吞吞地重新滑回温暖的被窝,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顶,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茫然和浓浓的睡意,嘟囔道:…抓到了…那…那没事了…好困…都散了吧…
说完,头一歪,在满屋子人如同看神仙下凡般敬畏、复杂、难以置信的目光聚焦下,秒睡。
意识沉入黑暗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嗯…信号弹…还挺好看的…
4
库房失窃
咸鱼王妃睡梦中智擒敌国第一刺客,靖王府天降焰火立奇功!
这消息如同长了翅膀,在靖王萧景珩快马加鞭赶回京城之前,就已经像瘟疫一样席卷了整个帝都。茶馆酒肆,街头巷尾,人人都在口沫横飞地议论着这桩离奇又带着点传奇色彩的奇案。
听说了吗就前天夜里!靖王府那示警焰火,红透半边天啊!嚯,那阵仗!
可不是!巡城卫和京兆府的人冲进去,好家伙,地上捆着的那个,你猜是谁‘影狐’!北狄暗卫司排前三的顶尖刺客!手上沾了多少咱们边关将士的血!
啧啧,谁能想到啊,栽在咱们这位…呃…‘深居简出’的王妃手里了说是王妃娘娘当时在睡觉,被刺客惊扰了清梦,随手一挥…嘿!就把藏了十几年的秘密信号给点了!这运气,绝了!
运气我看是福星高照!深藏不露!不然怎么解释那信号点得多巧力道、角度,分毫不差!要我说,王妃娘娘那是大智若愚,真人不露相!
对对对!肯定是装的!故意示弱麻痹敌人!关键时刻,雷霆一击!高!实在是高!
流言越传越玄乎。我从一个除了睡就是吃的咸鱼王妃,迅速被神话成了韬光养晦、大智若愚、关键时刻翻个身就能救国的传奇人物。连宫里都惊动了,据说皇帝陛下听到奏报,抚掌大笑,连说了三个妙字。
王府库房失窃的消息,就在这沸沸扬扬的王妃传奇中,像一颗微不足道的小石子,悄无声息地沉了底。老管家福伯急得嘴角起泡,匆匆跑到我面前,声音都变了调:
娘娘!大事不好了!王府内库…昨夜遭了贼!库房里存放的金银细软、王爷收着的几件御赐古玩…全…全都不见了!被搬空了呀!
福伯捶胸顿足,老泪纵横,这…这如何向王爷交代啊!老奴…老奴万死难辞其咎!
彼时,我刚被春桃伺候着用完早膳——一碗熬得浓稠喷香的鸡丝粥,一碟精致小巧的虾肉烧卖,吃得心满意足,正歪在窗边的软榻上,抱着暖手炉,晒着太阳,酝酿新一轮的瞌睡。
福伯的哭诉如同背景噪音。库房被盗空了哦。
我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看着窗外树枝上跳来跳去的小麻雀,阳光暖融融地晒在身上,舒服得每一个毛孔都在喟叹。肚子刚填饱,困意上涌,天大的事,也大不过此刻的温暖与倦怠。
我慢吞吞地打了个哈欠,眼角渗出一点生理性的泪水,声音带着饱食后的慵懒和一丝被打扰的不悦,嘟囔道:哦…空了啊…那就…空了吧…
福伯的哭声戛然而止,眼珠子瞪得溜圆,仿佛不认识我了。
我调整了一下姿势,把暖炉抱得更舒服些,眼皮沉重地往下耷拉,用尽最后一丝清醒的力气,含混不清地补充了一句:…中午…让厨房…弄简单点…省事…
话音刚落,均匀的呼吸声已经轻轻响起。阳光洒在我餍足微红的脸颊上,映出一片毫无阴霾的恬静。
福伯僵在原地,脸上的表情从绝望到茫然,再到一种近乎麻木的空白。他看着软榻上再次安然入梦的王妃,又想想那空空如也的库房和即将归来的、脾气绝对称不上好的王爷,最终,只是长长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佝偻着背,像一下子老了十岁,蹒跚地退了出去。
5
和离风波
咸鱼的世界,天塌下来,也得等睡饱了再说。
萧景珩回府的时候,是带着一身凛冽的北地风霜和未散的肃杀之气的。
关于王府的热闹和王妃的壮举,他显然在回京途中就已得了密报。那张本就线条冷硬的俊脸,此刻更是沉得能滴出水来。他连朝服都未换,一身玄色亲王常服,步履生风,带着压抑的低气压,径直闯进了我那片弥漫着慵懒睡意的暖阁。
门被推开时,我正陷在午后最深沉的那场好梦里,抱着软枕,脸颊睡得红扑扑的,嘴角还带着一丝可疑的晶莹。
高大的身影带着室外的寒气逼近,阴影瞬间笼罩了软榻。那股熟悉的、带着冰雪气息的冷冽压迫感,终于穿透了我厚厚的睡意屏障。
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视线聚焦,正对上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萧景珩就站在榻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锐利得像刀子,仿佛要将我从里到外剖开,看看里面到底装的是稻草还是惊世谋略。
他薄唇紧抿,下颌线绷得死紧,沉默地盯着我看了足足有十息。那目光里的审视、探究、压抑的怒火,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几乎要将空气都冻结。
就在我被这低气压冻得快要彻底清醒时,他终于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字字冰冷,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砸在暖阁静谧的空气里:
本王的俸禄,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我身上盖着的锦被,榻边小几上吃剩的点心渣,以及我睡得红润润、一看就养尊处优的脸蛋,嘴角勾起一抹极其讽刺的弧度,养不起你这尊佛了
哦,兴师问罪来了。为库房还是为那条影狐或者两者兼有
睡意被打断的不爽和对这种审问姿态的本能抵触涌了上来。咸鱼也是有脾气的!尤其是一条刚被吵醒的咸鱼!
我拥着被子坐起身,努力睁大还带着水汽的眼睛,毫不畏惧地迎上他那双迫人的眸子。脑子还有点懵,但思路异常清晰——惹不起,躲得起!这尊大佛爱养谁养谁去,别耽误我晒太阳睡觉!
养不起
我学着他那讽刺的语调,声音因为刚睡醒而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干脆,那好啊…
我扭身就在软榻的角落一阵摸索,动作带着点不耐烦的粗鲁,很快摸出了一份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张——那是原主嫁妆单子里夹带的、不知哪个促狭鬼塞进来的标准和离书范本,被我之前翻出来,觉得纸质不错,拿来垫点心渣的。
我把那纸啪地一声拍在萧景珩手边的小几上,点心渣簌簌落下。我抬着下巴,用一种赶紧签了大家好聚好散的眼神看着他,清晰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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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阁里死一样的寂静。
萧景珩的目光落在那张沾着点心屑的、皱巴巴的和离书上,又缓缓抬起,落回我的脸上。他眼底翻涌的情绪如同暴风雨前的深海,墨色沉沉,惊涛暗涌。那张冷峻的脸上,先是错愕,随即是难以置信,最后,所有的情绪都被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危险的东西取代。
他猛地伸手,却不是去拿笔,而是抓住了那份和离书!
嘶啦——!
刺耳的、布帛碎裂般的声音响起。
在我愕然的注视下,那份和离书在他骨节分明、蕴含着可怕力量的手指间,瞬间被撕成了两半、四半…最终化为一把纷纷扬扬的白色碎片,如同雪花般飘落在光洁的地板上。
他俯下身,高大的身躯带着强大的压迫感逼近,将我困在软榻和他的胸膛之间。冷冽的气息扑面而来,那双深潭般的黑眸紧紧锁住我,里面燃烧着一种我看不懂的、近乎偏执的火焰,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带着不容置喙的决绝砸进我的耳朵:
休想!
他的气息拂过我的耳廓,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王府的米,
他盯着我的眼睛,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磨出来的,带着滚烫的温度和某种蛮横的宣告,你得给本王吃一辈子。
我懵了。
彻底懵了。
看着地上那堆无辜的纸屑,再看看眼前这张近在咫尺、写满了此鱼已盖章归属,概不退换的俊脸,咸鱼那贫瘠的脑瓜子第一次感受到了处理超纲难题的卡顿。
不是…这剧本…好像有哪里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