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5年,新婚夜,丈夫顾长风留给我一个冷硬的背影和半床月光。
我以为这辈子就要在这座孤岛般的军属大院里守活寡,直到我打开陪嫁的樟木箱。
箱子里没有金银细软,只有一个……会发光的板砖
和一个自称是我孙女的人,用我看不懂的简体字,在纸上写着:奶奶,别怕,我是来带你和爷爷实现共同富裕的。
我悟了,原来国家分配的丈夫,还带售后服务和金手指
我当即决定:上交!必须上交!
01
新婚夜,我就成了活寡妇。
身上喜庆的红棉袄还没脱,我的丈夫,营长顾长风,就接了个电话,穿上军装,连个眼神都没给我,一阵风似的走了。
屋里红双喜刺眼,屋外北风呼啸,我,林晚意,就这么从林家大小姐,变成了军属大院里一个没人搭理的新媳妇。
来之前,我爹说顾长风是人中龙凤,前途无量。可我娘抹着泪,说军嫂苦,尤其是我这种据说是他老领导硬塞给他的包袱,以后日子怕是更难。
我坐在床沿,手脚冰凉。环顾这间除了床和桌子就没啥家具的屋子,墙上倒是挂着几面锦旗,什么战斗英雄、神枪手,红得晃眼。
这就是我的婚房,我的丈夫,我未来的人生
一阵委屈涌上心头,眼泪差点掉下来。我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林晚意,哭没用。日子是自己过的,再难也得过下去。
我起身,想把从家里带来的东西归置归置。脚边是娘给我准备的陪嫁,一个半人高的樟木箱子,上面雕着百年好合的纹样,锁着一把铜锁。
钥匙就在我脖子上挂着,用红绳穿着,还有点体温。
我取下钥匙,轻轻打开了箱子。
樟木的清香扑面而来,里面是我娘给我准备的几件新衣服,几本书,还有一些零碎的女儿家的小玩意儿。
我伸手进去,想把衣服抱出来。可指尖触到的,不是棉布的柔软,而是一种冰冷、光滑的、从未有过的触感。
我心里咯噔一下,把上面的衣服拨开。
箱子正中间,静静地躺着一个黑色的,方方正正的薄片,像一块黑色的砖头。它是什么做的不是铁,不是木头,更不是塑料。表面光滑如镜,能映出我惊愕的脸。
这是我的陪嫁我娘没说有这东西啊!
我小心翼翼地伸出两根手指,碰了碰那黑砖。
就在我的指尖触碰到它的一瞬间,黑砖突然亮了。五彩斑斓的光芒在上面流动,最后汇聚成两个大字——欢迎。
我吓得啊一声,猛地缩回手,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心脏狂跳。
这……这是什么妖怪
我的第一反应是把它扔出去,可这东西在我的嫁妆箱里,扔了怎么跟爹娘交代
我咽了口唾沫,扶着床沿站起来,壮着胆子再次探头往箱子里看。
黑砖已经不亮了,又恢复了刚才的模样。可刚刚那一幕,绝不是幻觉。
我咬咬牙,从桌上拿了根筷子,隔着老远去戳它。
没反应。
我又戳了戳。
还是没反应。
难道……是我的错觉或者这东西需要用手碰
这个想法一出来,我自己都打了个哆嗦。可按捺不住那股子邪火似的好奇心,我再次伸出了手。
这一次,我看得清清楚楚。我的手指碰到屏幕的刹那,它嗡地一声轻响,再次亮起。上面不再是欢迎,而是一排排我看不懂的,像是画儿一样的符号,还有一个不断跳动的数字19:30。
我虽然高中毕业,但也算个知识分子,可我发誓,我从没见过这种文字。
这是什么东西难道是……敌特的玩意儿
这个念头让我浑身汗毛倒竖。顾长风可是营长,要是我房里搜出这东西,我俩都得完蛋!
不行,我得把它处理掉。
我伸手就想把它拿出来,可它像是黏在箱底一样,纹丝不动。我用尽了力气,脸都憋红了,它还是牢牢地待在原地。
这下我更慌了。
这鬼东西,拿不出来,扔不掉,还时不时发光,这可怎么办
我急得在屋里团团转,目光扫过桌上的军用水壶,一个念头冒了出来。
要不,用开水烫它一下说不定就坏了,不亮了。
说干就干。我提起桌上的暖水瓶,里面是下午打的回来的开水,还烫手。
我拧开盖子,对准那块黑砖,心一横,眼一闭,滚烫的开水就浇了下去。
滋啦——
我以为会听到什么东西被烫坏的声音,结果,什么都没有。
我睁开眼,水蒸气氤氲中,那块黑砖不仅毫发无损,屏幕上的光反而更亮了。更诡异的是,那些热水一碰到它,就凭空消失了,连箱底都没湿。
水……被它喝了
我彻底懵了,一屁股坐在箱子边,脑子里一片空白。
就在这时,箱子里传来叮咚一声脆响。
我低头一看,黑砖的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对话框,上面有一行字。
那字迹歪歪扭扭,像小学生的字,但这一次,我认出来了,是简体字。
上面写着:奶奶,您悠着点,这可是2025年的最新款防水手机,您用开水浇,是想给它做个SPA吗
02
奶奶
SPA
我盯着那行字,每个字都认识,但连在一起,我怎么就看不懂了
我才十八岁,刚结婚,哪来的孙女还2025年今年明明是1975年。
这绝对是恶作剧!或者是敌特的新型武器,想用这种方式扰乱我的心神。
我定了定神,对着箱子,压低声音,故作凶狠地问:你到底是谁再装神弄鬼,我就把你上交组织!
我说的是上交,不是砸了,也是留了个心眼。这东西邪门得很,万一是什么重要物件,砸坏了算谁的
叮咚。
手机屏幕上,那行字消失了,又换了一行新的。
奶奶,我真是您孙女,顾一一。今年我刚考上大学,历史系的。我知道您现在肯定不信,这事儿搁谁身上都得懵圈。
顾一一她姓顾难道……
一个荒唐的念头在我脑海里成型,让我心头一跳。
您别急,也别怕。这个樟木箱,是咱们家的传家宝,我太奶奶传给我奶奶,您又传给了我妈。它有个秘密,每隔五十年,在特定的时间,就能和过去连接上一次。而今天,1975年10月1日,晚上7点半,就是连接成功的时刻。我等这一刻,等了好久了。
我看着这段话,脑子嗡嗡作响。
连接过去和未来这比《天方夜谭》里的故事还离谱。
可眼前的一切,这个会发光的黑砖,这些凭空出现的文字,还有被喝掉的热水,又让我不得不产生一丝动摇。
我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试探着问:你说你是顾一一……那你爷爷是谁
叮咚。
我爷爷当然是顾长风啦!一个帅得掉渣,但能把冰块冻死的大冰山!奶奶,您辛苦了,这么多年,面对着这么一个大闷葫芦,还要给他生儿育女,简直是为我们老顾家鞠躬尽瘁啊!
屏幕上甚至还出现了一个流着泪的笑脸表情,看起来滑稽又诡异。
我的脸刷地一下红了。
她……她怎么知道顾长风是个大闷葫芦还说我给他生儿育女
这话说得我心乱如麻,又羞又气。
你……你胡说!我……我才刚结婚!
我知道呀。史料记载,哦不,是我妈说的,您和爷爷是1975年国庆节结的婚。新婚之夜,爷爷就被一个紧急任务叫走了,把您一个人扔在新房里。您当时肯定又气又怕吧摸摸头,不委屈。
她连这个都知道!
这件事,除了我,就只有刚走的顾长风知道。这个自称顾一一的人,怎么会如此清楚
难道,这一切都是真的我的这个嫁妆箱,真的连接了五十年后的未来
这个认知,像一道惊雷,在我脑海里炸开。
我扶着箱子边缘,感觉有些站不稳。这冲击力,比知道顾长风是战斗英雄还大。
过了好半天,我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颤音问:你……你有什么证据
叮咚。
证据嘛,好办。您等着,我给您传个好东西过来。
话音刚落,手机屏幕暗了下去。箱子里发出一阵轻微的嗡嗡声。
我紧张地盯着箱底,大气都不敢出。
几秒钟后,声音停止了。
手机旁边,凭空多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个用透明塑料纸包着的,巴掌大的红色小方块,上面印着诱人的牛肉图案,还有一行大字:香辣牛肉干,开袋即食,生产日期2025年5月8日,保质期12个月。
2025年……
我伸出手,颤抖地捏起那包牛肉干。
包装纸的手感很奇特,又软又韧。里面的牛肉干,色泽红亮,散发着一股浓郁的肉香和香料味,勾得我肚子里的馋虫都快造反了。
我咽了口唾沫,狠狠心,撕开了包装。
刺啦一声,一股霸道的香气瞬间充满了整个房间。
我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块,放进嘴里。
好吃!
太好吃了!
肉质紧实又有嚼劲,麻、辣、鲜、香,各种味道在我的舌尖上爆炸开来。和我以前吃过的任何肉干都不同,这味道太丰富,太霸道了。
我敢肯定,这绝对不是1975年能做出来的东西!我们这儿的牛肉干,只有咸味,哪有这么复杂的味道!
我三两口吃完一块,又忍不住拿了第二块。
等我把一整包牛肉干都吃完,舔了舔油光发亮的手指,我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我信了。
我不得不信。
我的嫁妆箱,真的连通了五十年后。
而箱子那头,是我未出世的亲孙女。
我看着那块黑砖,心情复杂到了极点。激动,害怕,好奇,还有一丝无法言喻的亲切感。
你……你还在吗我轻声问。
叮咚。
在呢,奶奶。牛肉干好吃吧这算是我给您的见面礼。以后您想吃什么,跟您孙女说,只要我能搞到的,都给您送过去。咱主打一个宠奶奶!
看着这活泼俏皮的话,我忍不住笑了。心里的紧张和害怕,也散去了大半。
你……你在那边,过得好吗我问道,就像一个真正的长辈,在关心自己的晚辈。
好着呢!吃得饱,穿得暖,国家强大,人民幸福。就是……有点卷。
卷我又看到了一个新词。
哎呀,就是竞争激烈的意思。不说这个了。奶奶,我跟您说个正事。我之所以想尽办法联系上您,是想帮您和爷爷一把。
帮我们
对呀。您知道吗,爷爷在三年后,会因为一场意外,腿部严重受伤,不得不提前退役。那成了他一辈子的遗憾。
什么!
我手一抖,差点把空袋子扔了。
顾长风……会受伤退役
这个消息像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让我浑身冰冷。
03
你说的……是真的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顾长风那样一个把荣誉看得比命还重的人,如果因为受伤而离开他热爱的部队,那对他该是多大的打击
叮咚。手机屏幕上的字,这次显得格外严肃。
千真万确。这是我们家的‘重大历史事件’,我从小听到大。1978年南方抗洪抢险,爷爷为了救一个被困在屋顶的小女孩,被失控的浮木撞断了左腿。虽然命保住了,但留下了终身残疾,再也无法进行高强度训练。
奶奶,您想想,以爷爷的能力和功勋,如果不是因为这次意外,他未来的成就,绝不止于一个营长。
我呆住了。
脑海里浮现出顾长风那张冷峻的脸,和他身上那股子宁折不弯的军人气质。我无法想象他拄着拐杖,落寞退役的样子。
不行,绝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一一,你告诉我,有什么办法可以避免我急切地问道,抓着箱子的边缘,指节都发白了。
办法当然有。这也是我联系您的主要目的。
您听我说,从现在开始,您需要做的,就是‘剧透’。我会把未来一些重要事件的资料,在不影响大局的情况下,传送给您。您再想办法,不动声色地透露给爷爷。
比如,这次的抗洪抢险,我会提前把洪峰到来的准确时间和具体位置告诉您。只要爷爷提前做好准备,加固堤坝,疏散群众,不仅能避免伤亡,还能立下大功,更不会受伤。
我看着屏幕上的文字,心脏怦怦直跳。
这何止是避免灾难,这简直就是开了天眼!
如果真能这样,那顾长风的命运……不,是很多人的命运,都会被改写!
一一,这……这太重要了。我……我怕我做不好。我既激动又紧张,手心里全是汗。
奶奶,您别怕。您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您还有我,还有……未来的整个国家做您的后盾。您只需要记住,您现在做的每一件小事,都可能在未来,掀起巨大的波澜。
而且,我给您的,不止是灾难预警。还有很多好东西呢!
话音刚落,叮咚一声,手机旁边又多了一样东西。
这次,是一本书。
封面是铜版纸,印刷精美,上面几个大字:《杂交水稻种植技术详解(21世纪修订版)》。
我伸手拿起书,翻开一看,里面全是详细的图解和步骤说明,比我见过的任何农业书都写得明白。
这是……
奶奶,这是袁神的毕生心血,未来的版本。咱们国家现在不是正为粮食问题发愁吗您把这本书,找个合适的机会,‘不经意’地让爷爷看到,再由他交给相关部门。您猜猜,这能让多少人吃饱饭
我捧着那本书,手都在抖。
我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从今以后,饥饿将不再是这片土地上最大的噩梦。
这薄薄的一本书,比金山银山还要贵重!
还有这个。
叮咚。又一样东西出现。
是一个小小的白色药瓶,上面写着特效退烧药(儿童版)。
奶奶,我记得我姑姑,也就是您未来的女儿,小时候因为一场高烧,差点烧坏了脑子。您把这个药收好,以备不时之需。这药退烧效果特别好,还没副作用。
我拿起药瓶,紧紧攥在手心。
我的女儿……我未来的女儿……
这一刻,我再也没有任何怀疑。
这不是什么敌特,也不是什么鬼怪。
这是我们顾家,是这个国家,天大的机缘!
我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一一,我明白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奶奶,您真棒!不愧是我爷爷看上的女人!屏幕上跳出个竖起大拇指的表情。
我脸一红,别胡说,他才没看上我。
嘿嘿,那可不一定哦。历史的真相,往往隐藏在细节之中。您慢慢就会发现的。
好了,奶奶,今天的连接时间快到了。这个手机您收好,它现在没法充电,电量很宝贵,您省着点用。我会定期给您传送纸质的资料和您需要的东西。下次连接时间,是三天后。
记住,安全第一!千万不要暴露箱子的秘密,对谁都不要,包括爷爷……至少现在不行。
屏幕上的字迹渐渐淡去,最后,那块黑砖彻底暗了下来,恢复了古朴的样子。
我把手机、书和药瓶,小心翼翼地藏在箱子最底层,用衣服盖好。
做完这一切,我才发现,我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了。
我关上箱子,落了锁。
屋子里又恢复了寂静,仿佛刚刚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但我知道,不是梦。
我的世界,从今晚开始,已经天翻地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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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黑漆漆的军营,远处似乎还有战士们嘹亮的口号声。
我的丈夫,顾长风,此刻应该就在某个地方,为了这个国家的安宁而忙碌。
而我,他的妻子,将成为他最坚实的后盾,最秘密的情报员。
我们夫妻俩,一个在明,一个在暗,要一起,为这个国家,做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了。
我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原本以为是一潭死水的军婚生活,现在看来,好像……刺激起来了
04
接下来的两天,我过得异常充实。
白天,我和大院里别的军嫂一样,去后山开荒种菜,去食堂打饭,努力扮演一个合格的军属。晚上,等熄灯号一吹,我就立刻锁好门,把所有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然后打开我的百宝箱。
那部来自未来的手机,成了我最大的乐趣源泉。
电量不多,我不敢多用。每天只开五分钟,就像小学生做贼一样,紧张又兴奋。
我从手机里知道了好多新奇的玩意儿。什么网络、视频、外卖,每一个词都给我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原来未来的人,足不出户就能吃上热乎的饭菜,还能跟千里之外的人面对面说话。太神奇了!
手机里还存了几张照片。其中一张,是一个英俊挺拔、两鬓斑白的老人,穿着一身笔挺的旧军装,胸前挂满了功勋章。他身边,站着一个同样头发花白,笑得一脸温柔的妇人。
顾一一在照片下标注:爷爷和奶奶的金婚纪念照。
照片里的那个我,眼角虽然有了皱纹,但眼神清澈,满是幸福。而那个顾长风,虽然老了,但看我的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这……真的是那个冷得像冰块一样的顾长风
我摸着照片里他饱经风霜的脸,心里五味杂陈。原来,我们真的会白头偕老,而且看起来,还很恩爱。
这个发现,让我对未来的生活,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第三天晚上,约定的时间到了。
我准时打开箱子,果然,叮咚一声,一张纸条凭空出现了。
是顾一一的笔迹:奶奶,一切安好
我赶紧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纸笔,写下:一切都好,勿念。你爷爷还没回来。
我把纸条放进箱子。几秒钟后,纸条消失,一张新的出现了。
嗯,爷爷这几天应该是在忙演习的事情。奶奶,我给您传个好东西,您先自己研究着,等爷爷回来了,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紧接着,一叠厚厚的、用订书机钉起来的纸,出现在箱子里。
纸的最上面,写着几个大字:《关于75式步兵战车传动系统改良的几点建议》。
我翻开一看,里面全是密密麻麻的简体字,还有各种复杂的机械构造图和数据公式。我看得头都大了,一个字都不认识。
但我不傻,我知道,这东西,绝对是宝贝!
步兵战车,我听院里的军嫂们聊过,是部队里最金贵的疙瘩,宝贝得不得了。这改良建议,要是真的有用……
我小心脏又开始扑通扑通狂跳。
我把这叠纸藏好,心里盘算着,该怎么不经意地让顾长风看到。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那脚步声沉稳有力,一步一步,像是踩在我的心尖上。
是顾长风!他回来了!
我赶紧把箱子合上,锁好,钥匙塞进领口,然后一个箭步冲到床边,掀开被子躺了进去,装睡。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
一股夹杂着室外寒气和淡淡汗味的气息涌了进来。
我闭着眼,能感觉到一道灼热的视线落在我身上。我的身体瞬间僵硬,连呼吸都忘了。
他站在床边,看了我多久一分钟还是两分钟
就在我快要装不下去的时候,他终于动了。
他没有上床,而是走到了桌子边,拧开了军用水壶。
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水,然后,我听到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
他在找什么
我悄悄把眼睛睁开一条缝。
昏暗的灯光下,顾长风的背影高大挺拔,像一棵扎根在边疆的白杨。他拉开抽屉,似乎在找药。
我突然想起来,大院里的李嫂说过,顾长风有胃病,是早些年在战场上饿出来的毛病。
我心里一动,从床上一跃而起。
顾长风被我的动作吓了一跳,猛地转过身,眼神锐利如刀,一只手甚至下意识地摸向了腰间。
那是一种经历过生死搏杀才能有的本能反应。
你……他看到是我,眼神缓和了一些,但眉头依然紧锁,怎么了
他的声音,像冰碴子一样,又冷又硬。
我……我没怎么。我被他刚刚的眼神吓得有点结巴,我听见有动静,我……你是不是胃不舒服我娘让我带了些养胃的米,我给你熬点粥吧
顾长风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
不用。他生硬地拒绝了,从抽屉里翻出一小瓶药,倒出两片,就着凉水干咽了下去。
我看着他的动作,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凉水吃药,对胃更不好。我小声嘟囔了一句。
他似乎没听到,也可能是不想搭理我。吃完药,他就脱了外衣,准备上床。
我赶紧往里挪了挪,给他让出大半个位置。
床板吱呀一响,他躺在了我身边,和我隔着一拳的距离。
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肥皂味,和他呼出的,带着药片苦涩味道的气息。
屋子里静得可怕,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呼吸声,一轻一重。
我紧张得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你今天……去后山开荒了他突然开口问道。
嗯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啊,是,去了。李嫂她们叫我一起去的。
手伸出来。他命令道。
我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地把手伸了过去。
一只温热干燥的大手,包裹住了我的手。他的手掌很粗糙,布满了厚厚的茧子,摩挲得我的手心有点痒。
起泡了。他皱着眉,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明天别去了。
我心里一暖。
这个男人,虽然嘴上不说,但还是在关心我的。
没事,干点活儿,心里踏实。我小声说。
他没再说话,但握着我的手,却没有松开。
过了一会儿,就在我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他又开口了。
你识字
嗯,我念过高中。
很好。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以后,家里的信件,你帮我处理。我写字不好看。
这算是什么理由我偷偷撇了撇嘴。战斗英雄的字,能差到哪儿去
但我还是乖巧地应了一声:好。
还有,他又说,这几天,我不在家,有没有什么异常情况
我心里咯噔一下,差点从床上弹起来。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在试探我吗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没……没有啊。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大院里能有什么异常情况大家都挺好的。
是吗他反问了一句,语气意味深长。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比如,他缓缓说道,你床底下的那箱子,我走之前,是竖着放的。现在,怎么横过来了
05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他注意到了
这个男人的观察力,简直比鹰还敏锐!我挪动箱子的时候,明明已经很小心地想恢复原样了!
冷汗瞬间就从我额头冒了出来。
我该怎么解释说我看竖着不顺眼,就给它换了个方向
这理由也太蹩脚了!
我……我找东西,挪了一下,忘、忘了挪回去了。我的声音干涩,连我自己都听出里面的心虚。
顾长风没有说话,屋子里再次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
我能感觉到,他那双锐利的眼睛,正在黑暗中一寸一寸地审视我。我紧张得连呼吸都停滞了,生怕他下一秒就让我打开箱子检查。
如果让他看到里面的手机和那些来自未来的资料,我该怎么解释
我说我是穿越的,还是说这箱子是神仙送的
不管是哪个,他恐怕都会把我当成疯子,或者……敌特。
就在我快要崩溃的时候,顾长风突然松开了我的手,翻了个身,背对着我。
以后别乱动。那箱子沉,砸到脚怎么办
他的声音依旧冷硬,但话里的意思,却像是在……关心我
我愣住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他就这么……信了
还是说,他只是暂时不想追究
我不敢再想下去,只能僵硬地躺着,直到身边传来他均匀的呼吸声,我才敢大口喘气。
这一夜,我睡得极不安稳。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顾长风就起床了。
他动作很轻,似乎是怕吵醒我。穿好衣服,洗漱完毕,就准备出门。
我睁开眼,看着他即将离开的背影,鬼使神差地叫住了他。
顾长风。
他脚步一顿,回头看我。晨曦微光中,他的轮廓显得格外清晰。
那个……你,你的胃……还疼吗我小声问。
他似乎没想到我会问这个,愣了一下,才摇摇头:老毛病了,没事。
我……我给你熬了粥。我指了指桌上用棉袄捂着的瓦罐,你喝点再走吧。
那是我凌晨四点就爬起来,借了李嫂家的炉子,悄悄熬的。小米被我熬得开了花,又黄又稠。
顾长风顺着我的手指看过去,沉默了。
就在我以为他又要拒绝的时候,他却迈开长腿,走到了桌边,揭开了棉袄。
一股米粥的清香,瞬间弥漫了整个屋子。
他盛了一碗,没用我催,就自己坐下,一口一口地喝了起来。
他吃饭的样子很斯文,也很安静,但速度很快。一碗粥,几下就见了底。
我走了。
他放下碗,看了我一眼,丢下这句话,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看着空了的碗,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有点甜,又有点酸。
接下来的几天,顾长风依旧很忙,经常夜不归宿。
但我们的关系,似乎有了一点微妙的变化。
他回家的时候,会主动跟我说几句话,问问我白天都干了什么。虽然语气还是冷冰冰的,但至少,他愿意跟我交流了。
而我,也每天坚持给他熬粥,或者做点别的吃的。
他每次都吃得干干净净。
这种相处模式,很奇怪,但又有一种老夫老妻般的默契。
我一边小心翼翼地维系着我们之间这脆弱的和平,一边抓紧一切机会,和我的未来孙女顾一一联系。
我又从一一那里,得到了不少好东西。
比如,一种新式化肥的简易制作方法,据说能让产量翻倍。
再比如,几张治疗风湿的膏药方子,对大院里那些常年在潮湿环境训练的军人,有奇效。
我把这些东西,都小心翼翼地誊抄下来,藏好,等待着合适的时机。
而那个关于步兵战车改良的资料,我一直没找到机会拿出来。
这东西太重要了,一旦拿出来,我根本没法解释来源。万一顾长风刨根问底,我所有的秘密都得暴露。
我决定,再等等。
这天下午,我正在院子里晒被子,听见几个军嫂聚在一起,小声议论着什么。
听说了吗顾营长他们营,最近在搞技术演练,好像遇到大难题了。
可不是嘛!听我家老张说,是那个新配发的‘铁王八’,老出问题。首长们都急坏了,下了死命令,一个月内必须解决。
铁王八是说那个步兵战车吗
我心里一动,凑了过去。
几位嫂子,聊什么呢
哎,晚意啊。李嫂看见我,叹了口气,还能聊什么,不就是给你家老顾发愁嘛。听说这次的难题,连请来的专家都束手无策。要是解决不了,老顾怕是得挨处分。
我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
顾长风要挨处分
不行,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因为这件事而影响前途。
也许……是时候让那份资料登场了。
我脑子里飞快地盘算着。
直接把资料给他,肯定不行。
有了!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我脑海里慢慢成型。
晚上,顾长风果然又是很晚才回来。
他一脸疲惫,眉宇间带着一股化不开的愁绪。连我给他盛的粥,都只喝了半碗,就放下了。
怎么了还在为战车的事情烦心我试探着问。
他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惊讶。似乎是没想到,我连这个都知道了。
嗯。他没有否认,只是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传动系统有问题,动力损耗太大,还容易过热熄火。几个方案都试了,没用。
那……有没有可能是……齿轮的咬合角度不对我装作不经意地,说出了资料里的一句关键术语。
顾长风的动作,瞬间僵住了。
他猛地抬起头,一双眼睛像探照灯一样,死死地盯着我,里面充满了震惊和怀疑。
你……刚才说什么
06
我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完了,我是不是太心急了一个连拖拉机都没摸过的家庭妇女,怎么会懂什么齿轮咬合角度
我……我是瞎说的。我赶紧摆手,试图蒙混过关,我就是听我爹提过一嘴。他以前在厂里当过技术员,老说他们厂的机器,就是齿轮爱出毛病……
我一边说,一边紧张地观察着顾长风的表情。
他的眼神依旧锐利,像一把手术刀,要把我从里到外剖开看个清楚。
你爹是哪个厂的他追问道。
就……就我们老家那个红星机械厂。我硬着头皮胡诌。幸好我爹真在机械厂上过班,虽然只是个管仓库的。
顾长风沉默了,似乎在判断我话里的真伪。
屋子里的气氛,紧张得几乎凝固。
我甚至能听到自己咚咚的心跳声。
过了好半天,他才缓缓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闻的疲惫:瞎猫碰上死耗子罢了。这问题要是这么简单,苏联专家早就解决了。
他收回了视线,端起碗,把剩下的半碗粥喝完。
我暗暗松了一口气,后背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打湿了。
看来,是蒙混过去了。
但我也意识到,这种随口一提的方式,风险太大,效果也有限。
我必须想一个更稳妥,更天衣无缝的办法。
第二天,我借口回娘家,跟营里请了假,坐上了去县城的班车。
我没有回娘家,而是去了县里最大的废品收购站。
七十年代的废品站,是个真正的宝库。从废旧的机器零件,到过期的报纸杂志,应有尽有。
我花了两毛钱,买通了看门的大爷,在堆积如山的废铁里,刨了整整一个下午。
最后,我终于找到了我想要的东西——几个生了锈的,大小不一的齿轮。
我把这些齿轮用布包好,揣在怀里,又去了邮局。
我找到了我以前的一个高中同学,她现在在邮局当职员。我塞给她两颗大白兔奶糖,拜托她帮我一个忙。
我让她帮我找一些过期的,最好是国外的,印着机械图纸的旧画报或者杂志。
同学虽然觉得奇怪,但还是帮我找到了几本五十年代苏联的《技术与青年》杂志。
我把这些东西都带回了家,然后开始了我的伪造计划。
我把顾一一给我的那份资料,用左手,歪歪扭扭地抄写在几张泛黄的草纸上,字体模仿我爹那种潦草的风格。
然后,我用从废品站找来的机油,小心翼翼地在纸张的边角抹上一些油污,再把它揉搓、折叠,做成一副饱经风霜的样子。
最后,我把这份伪造的资料,和我买来的那几本苏联杂志,还有那几个生锈的齿轮,一起塞进了一个布包里。
我看着我的杰作,满意地点了点头。
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晚上,我没有等顾长风回来,而是直接抱着那个布包,去了他们营的修理车间。
深夜的修理车间,灯火通明,叮叮当当的声音不绝于耳。
我看到顾长风正和一群穿着油污工作服的战士,围着一辆被拆得七零八落的战车,激烈地讨论着什么。
他眉头紧锁,表情严肃,和平时在家里那个沉默寡言的样子,判若两人。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这个男人,真有魅力。
我深吸一口气,抱着布包走了过去。
顾营长!
我的声音,在嘈杂的车间里,显得有些突兀。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齐刷刷地朝我看来。
顾长风看到我,也是一愣,随即眉头皱得更紧了。
你来这里干什么快回去!他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悦。这里是军事重地,家属是不能随便进来的。
我……我是来给你送东西的。我没有被他吓退,而是径直走到他面前,把怀里的布包递了过去。
这是什么他没有接。
是我爹托人从老家捎来的。我按照事先编好的说辞,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他说,他听说了你遇到的难题,就翻出了他以前当学徒时的一些笔记和资料,说不定……能对你有点启发。
你爹顾长风眼神里充满了怀疑。
对。我用力地点点头,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打开了布包。
我把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儿地倒在了旁边的桌子上。
生锈的齿轮,泛黄的苏联杂志,还有那份被我做旧了的,写满了天书的草纸。
我爹说,这些都是他年轻时候,跟着一个苏联老专家学手艺时,攒下来的宝贝。他说,咱们的战车,技术源头也是苏联,说不定问题就出在一些被我们忽略掉的老细节上。
我指着那份笔记,用一种我自己都快信了的真诚语气说:他说,这上面,就记录了那个老专家,当年改造一种旧式拖拉机传动装置的心得。他说原理都是相通的,让你……死马当活马医,试试看。
整个车间,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堆破烂上。
几个年轻的战士,甚至发出了压抑的嗤笑声。
用拖拉机的心得,来修理最新式的步兵战车这不就是开玩笑吗
顾长风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显然也觉得脸上挂不住。
胡闹!他低喝一声,就想把东西收起来。
等等!
一个苍老而有力的声音,突然从人群后响起。
一个头发花白,戴着老花镜,穿着一身同样油污工作服的老技师,分看众人,走了过来。
他是厂里的总技师,姓王,是全军都有名的技术大拿。
王总工没有理会顾长风,而是直接拿起那份写满了鬼画符的笔记,凑到灯光下,仔细地看了起来。
他看得非常慢,非常仔细,时而皱眉,时而点头。
整个车间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他。
顾长风的拳头,攥得紧紧的。
只有我知道,那份笔记里,藏着足以颠覆他们现有认知的东西。
终于,王总工抬起了头,他摘下老花镜,用一种极度震惊和兴奋的眼神,看着顾长风。
长风……你这个老丈人,是何方神圣!
07
王总工的声音,像一颗炸雷,在车间里轰然炸响。
所有人都懵了。
顾长风也懵了。他看着王总工,又看看我,嘴巴张了张,半天没说出话来。
王总……这……这就是一些废纸……一个年轻的技术员小声嘀咕。
废纸王总工眼睛一瞪,把那几张草纸啪地一声拍在桌子上,你懂个屁!这上面提出的‘多级行星齿轮差速传动’构想,简直是天才!不!是鬼才!这……这完全解决了我们现有的动力损耗和过热问题!还有这个关于液力变矩器的改良方案……我的天,这思路,太野了!太骚了!
王总工激动得满脸通红,手舞足蹈,嘴里不停地蹦出一些我听不懂,但听起来就很牛的词。
他像个得到了绝世珍宝的孩子,抱着那几张油腻腻的草纸,翻来覆去地看,嘴里念念有词:原来是这样……还能这样……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车间里,雅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王总工这副癫狂的样子给镇住了。
顾长风更是石化当场,他看着那几张他眼里的废纸,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他猛地转过头,死死地盯着我,那眼神,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复杂。
有震惊,有疑惑,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灼热。
我被他看得心虚,只能低下头,绞着衣角,继续扮演一个无辜又茫然的信使。
小林同志!王总工突然抓住我的手,激动地问,快告诉我,你父亲现在在哪里不!我得亲自去拜访他!这样的人才,埋没在民间,简直是国家的损失!
我吓了一跳,赶紧把手抽回来。
王总,您……您别激动。我爹他……他就是个普通工人,眼神不好,早就退休在家了。这些东西,也是他翻箱底找出来的,他自己都快忘了。我硬着头皮继续撒谎。
退休了那更得请出山了!王总工不依不饶。
够了,老王。顾长风终于开口了,他一把将我拉到自己身后,挡住了王总工热切的视线,这件事,我会处理。当务之急,是验证方案的可行性。
他的声音,恢复了营长该有的冷静和威严。
对对对!验证方案!王总工如梦方醒,他立刻拿着那份笔记,冲着那群技术员吼道,都愣着干什么分组!建模!计算!今天晚上,谁也别想睡觉!必须把这个方案给我吃透了!
整个车间,瞬间像一台重新上紧了发条的机器,高速运转起来。
再也没人理会我们。
顾长风拉着我的手,一言不发地走出了车间。
他的手掌,滚烫,有力。
走出车间,外面的冷风一吹,我才感觉自己的脸颊烫得厉害。
他一直拉着我,走回了宿舍。
一进门,他就松开手,啪地一下把门关上,还上了锁。
屋子里没开灯,很暗。
我能听到他粗重的呼吸声,也能感觉到他那两道仿佛能穿透黑暗的目光。
林晚意。他叫我的名字,声音沙哑得厉害。
嗯我心里发虚。
你跟我说实话。他一步一步地向我逼近,直到把我堵在墙角,退无可退,这些东西,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08
完了。
他根本没信我那个我爹是扫地僧的剧本。
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心脏狂跳。他高大的身影将我完全笼罩,带来了强烈的压迫感。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感受到他灼热的呼吸,喷在我的脸上。
我……我说的都是实话。我嘴硬道,声音却止不住地发颤。
实话他冷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一丝自嘲,你当我顾长风是傻子吗红星机械厂我都去考察过,连台像样的车床都没有,能培养出指点江山的总工程师林晚意,你当我是三岁小孩那么好糊弄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果然什么都知道。
我该怎么办坦白
不行!那个秘密太惊世骇俗,说出来他会信吗他只会把我当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我……我脑子飞速运转,试图寻找新的谎言。
编,你继续编。他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身体又向前倾了一分,几乎贴在了我的身上,我给你时间,给你机会。但你记住,我的耐心是有限的。你最好想清楚,欺骗一个军人,欺骗组织,是什么后果。
他的话,像一把冰刀,抵在了我的喉咙上。
我瞬间就泄了气。
我知道,我再也瞒不下去了。
在他这样的人面前,任何谎言都显得苍白无力。
我深吸一口气,像是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好。我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我可以告诉你真相。但你必须保证,无论你听到什么,都不能激动,更不能把我说的话,告诉第三个人。你能做到吗
黑暗中,顾长风沉默了。
过了许久,他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说。
我定了定神,开始讲述那个匪夷所思的故事。
你还记得,我陪嫁的那个樟木箱子吗
记得。
那个箱子……有问题。我斟酌着词句,试图让这个故事听起来不那么像天方夜谭,它……它好像能,能和未来联系上。
我说完这句话,死死地盯着他,想从他脸上看出哪怕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但是没有。
他就像一尊石雕,没有任何反应。
继续。他只是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我咽了口唾沫,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
我把我如何发现箱子的秘密,如何与一个自称是我们孙女的女孩顾一一取得联系,如何得到那些未来资料的全过程,都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
当然,我隐去了手机的存在,只说是通过在箱子里放纸条的方式交流。
我说得口干舌燥,他听得面无表情。
等我全部讲完,屋子里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根本没信,只是在听一个疯子讲故事。
说完了他终于开口。
说完了。
呵。他突然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荒谬和……失望
林晚意,这就是你的‘实话’一个能连接未来的箱子一个从未来给你送‘金手指’的孙女他摇了摇头,你哪怕说这些东西是你从哪个敌特手里偷来的,都比这个理由可信。
我的心,一点一点地凉了下去。
我就知道,他不会信的。
我没有撒谎!我急了,声音都拔高了八度,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你要是不信,我现在就可以证明给你看!
说着,我就要去开箱子。
他却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力气大得像是要把它捏碎。
够了!别再演了!他低吼道,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失控的怒意,林晚意,我不管你背后的人是谁,也不管你到底有什么目的。你给我听好,马上收手,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忘了!否则,谁也保不了你!
我没有演!顾长风,你为什么就是不信我我委屈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信你我怎么信你他猛地把我推到墙上,双手撑在我的耳侧,将我困在他的方寸之间,一个刚过门,对我百般提防的妻子,突然之间,就拿出这种能改变国家命运的东西,还编出这么一个漏洞百出的故事!你让我怎么信!
你告诉我!你到底是谁!接近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最后的质问,如同惊雷,震得我头晕眼花。
原来,在他心里,我一直是一个别有用心的,处心积虑接近他的陌生人。
我们之间那一点点刚刚萌芽的温情,在这一刻,被撕得粉碎。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攥住了,疼得我无法呼吸。
眼泪,再也忍不住,汹涌而出。
我没有哭出声,只是无声地流泪,看着眼前这个我名义上的丈夫,这个我曾经想要托付一生的男人。
我的眼泪,似乎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他身上的戾气,缓缓地收敛了一些。
哭什么他语气生硬地问。
我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任由眼泪划过脸颊。
就在气氛僵持到冰点的时候,咚咚咚,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营长!营长!大喜事!王总工让你赶紧过去!模型成功了!方案完全可行!我们成功了!
门外,是指导员激动到变了调的声音。
顾长风身体一震,下意识地松开了我。
他回头看了一眼门,又转头看了一眼泪流满面的我,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你……在这里等我。
他丢下这句话,拉开门,快步走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我一个人,和一室的清冷。
我沿着墙壁,缓缓地滑坐在地上,把脸埋在膝盖里,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
09
我不知道哭了多久,也不知道顾长风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等我抬起头时,发现他正蹲在我面前,手里拿着一块湿毛巾。
屋里的灯不知何时被打开了,刺得我有些睁不开眼。
把脸擦擦。他的声音,不再像之前那样冷硬,反而带着一丝笨拙的……温柔
我没有接,只是红着眼睛看着他。
他叹了口气,认命似的,伸出手,用毛巾轻轻地擦拭我脸上的泪痕。
他的动作很轻,很小心,像是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我没有躲,任由他擦着。
对不起。他突然说。
我愣住了。
我没听错吧那个高傲得像头雄狮一样的顾长风,在给我道歉
刚才……是我太激动了。他垂下眼眸,不敢看我,我不该对你吼,更不该……怀疑你。
你……信我了我小心翼翼地问。
我不得不信。他苦笑了一下,王总工说,那份图纸,领先我们现在的技术,至少二十年。除了你说的那个可能,再没有别的解释。
他顿了顿,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我,眼神里有震撼,有激动,还有一丝后怕。
晚意,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知道。我点点头,声音还有些沙哑,这意味着,我们手里,掌握着这个国家的未来。
顾长风深深地看着我,许久,他伸出手,把我从地上拉了起来,然后,紧紧地,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他的胸膛,宽阔而温暖,充满了力量。
辛苦你了。他把下巴抵在我的头顶,声音闷闷的,守着这么大的秘密,一定很害怕吧
我的鼻子一酸,眼泪又差点掉下来。
我把脸埋在他的怀里,用力地点了点头。
是啊,我好怕。
怕被当成疯子,怕被当成特务,更怕……被他厌弃。
别怕。他似乎感受到了我的颤抖,抱得更紧了,以后,有我。我们一起扛。
我们
对,我们。他松开我,捧起我的脸,眼神前所未有的认真,林晚意同志,从现在开始,你不再是一个人。我是你的丈夫,更是你的同志,你的战友。这个秘密,我们将共同守护。
你的‘金手指’,从今天起,也是我的‘金手指’。他难得地开了一句玩笑,虽然笑得比哭还难看。
我看着他,看着他眼里的坚定和信任,终于破涕为笑。
好。我重重地点头,顾长风同志,以后,请多指教。
那一夜,我们聊了很久。
我把关于箱子的一切,包括手机的存在,都毫无保留地告诉了他。
他听完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最后,他做出了一个让我无比震惊的决定。
这件事,必须上报。
什么我大惊失色,你疯了这么离奇的事情,上报了谁会信他们会把我们当成神经病的!
不。顾长风摇摇头,眼神异常坚定,正因为它离奇,因为它重要,才更要上报。晚意,这不是我们一个家庭能承担的秘密,这是国之重器,必须由国家来掌握。
可是……
没有可是。他打断我,你忘了王总工的话吗一份图纸,就能领先二十年。那如果是别的呢农业、工业、医疗、国防……这每一个领域的一点点进步,都关系到亿万人的福祉,关系到国家的命运。我们没有资格,也没有能力,去决定这个‘金手指’该怎么用。
相信我,他握住我的手,给我力量,也请相信我们的国家,相信我们的组织。
看着他眼里的光,我被说服了。
是啊,我怎么忘了,我的丈夫,是一个有着最纯粹信仰的军人。
他的心里,永远装着国家,装着人民。
这样的他,才是我爱的,值得我托付一生的顾长风。
好。我看着他,郑重地点头,我听你的。我们一起,把它上交给国家!
10
做出决定的第二天,顾长风就打了报告。
他没有直接说箱子的事,而是以发现重大技术线索为由,申请与军区最高首长当面汇报。
三天后,一辆黑色的吉普车,悄悄停在了我们楼下。
我和顾长风,被带到了一个高度保密的会议室。
坐在我们对面的,是军区司令员,一位满头银发,目光如炬的老将军。
顾长风站得笔直,用最简洁的语言,汇报了步兵战车改良方案的来源——一个无法用科学解释的,来自我妻子林晚意的,神秘渠道。
老将军听完,没有暴怒,也没有嗤笑,只是沉默地看着我们,那双眼睛,仿佛能洞悉一切。
小同志,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他问顾长风。
报告首长,我清楚我说的每一个字,并愿意为此承担一切责任。顾长风的声音,铿锵有力。
老将军把目光转向我。
小林同志,你呢
我紧张得手心冒汗,但一想到身边顾长风的支持,我鼓起了勇气。
首长,他说的是真的。我可以证明。
我把那个来自未来的,装着特效退烧药的小药瓶,放在了桌子上。
这是……什么老将军拿起药瓶,眯着眼看上面的标签。
一种未来的药。我说,它的疗效,可以找最权威的机构进行检验。
老将军沉默了。
他看着药瓶,又看看我们,最终,他做出了一个决定。
我相信你们。不是信什么鬼神,而是信我亲手带出来的兵。他看着顾长风,眼神里充满了信任,现在,带我去看看你们说的那个‘宝贝’。
在我们的宿舍里,当着老将军和几个警卫员的面,我打开了樟木箱。
我把一张写着请送一本当代报纸的纸条,放了进去。
在众人屏息的注视下,几秒钟后,纸条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份崭新的,还带着油墨香的《人民日报》。
头版头条,用加粗的黑体字,写着一个让他们灵魂震颤的日期——
2025年7月21日。
那一刻,整个房间,落针可闻。
老将军拿起那份报纸,双手都在颤抖。他看着上面关于祖国繁荣昌盛的报道,看着那些他从未见过的,关于航空母舰、空间站的图片,虎目含泪。
好……好啊……他连说两个好字,声音哽咽,天佑中华!天佑中华啊!
……
那一天之后,我们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樟木箱被列为国家最高机密,我们的家,成了最核心的联络站。
我和顾长风,成了这个国家最秘密的情报员。
我负责与孙女顾一一沟通,接收来自未来的信息。从改良的种子,到先进的医疗技术,再到国际局势的预警……
顾长风则负责将这些信息进行筛选、整理,然后上报给一个由老将军直接领导的特别小组。
我们成了一个真正的革命夫妻,为了一个共同的,伟大的目标而奋斗。
我们的感情,也在这种并肩作战的默契中,日益深厚。
他不再是那个冷硬的冰山,他会笨拙地给我削苹果,会在我熬夜整理资料时给我披上外衣,会在我累的时候,用他宽厚的肩膀让我依靠。
而我,也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成长为一个合格的,坚韧的军嫂。
在我们的共同努力下,很多事情,都发生了改变。
1978年的那场特大洪水,因为我们提前预警,伤亡被降到了最低,顾长风没有受伤,反而因为指挥得当,立下了特等功。
那本《杂交水稻技术详解》,让无数人在几年后,就彻底告别了饥饿。
……
我们就像一只在时间长河里扇动翅膀的蝴蝶,小心翼翼地,为这个国家,带来一场场正向的,美好的风暴。
一晃,五十年过去了。
当年的小夫妻,已经变成了白发苍苍的老人。
我们的国家,也早已如同未来报纸上描绘的那样,山河锦绣,国泰民安。
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我和顾长风坐在院子里的摇椅上,看着我们的孙女,一个和顾一一长得有几分相像的活泼小姑娘,在草地上追逐蝴蝶。
晚意,顾长风握住我的手,手心的温度,一如五十年前那个寒冷的夜晚,这辈子,嫁给我,你后悔过吗
我笑着摇摇头,把头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
不后悔。我看着远处冉冉升起的五星红旗,轻声说,这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
因为,我嫁的,不仅是你。
更是这个,我深爱着的,可爱的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