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夜,我在后巷垃圾桶捡到个会发光的人类婴儿。
别装蒜了罗小黑,电话那头的馆长气急败坏,你从哪偷的神仙幼崽全城妖精的灵力都被他吸干了!
我低头看着怀里咯咯笑的奶团子,他小手正揪住我本体猫须荡秋千。
突然破窗而入的追兵亮出符咒:把‘钥匙’交出来!
战斗时婴儿嘹亮的啼哭震碎了整条街的玻璃。
嘘——我捂住他的嘴,却发现掌心发烫。
襁褓里掉出半块玉牌,刻着万年驱妖世族的图腾。
1
雨水,像整条黄浦江翻了个面直接倒扣在钢筋水泥的丛林上,打得人根本抬不起头来。
我裹着夜色织成的沉重斗篷,融进一条散发着酸腐气息的后巷深处。
脚下一滩浑水里飘着油渍、烂菜叶和不可名状的漂浮物,霓虹的光是湿的,吸饱了水汽,徒劳地在地面挣扎出一片模糊而破碎的光斑。
空气粘稠得如同泥沼,每一次呼吸都像在生吞一团浸湿的破棉絮。
我拧了拧眉,指尖不动声色地在口袋里结出一个细小的符印——此处的灵质波动,像一根针扎在意识的边缘,虽然细微,但尖锐得不似寻常。
全城妖灵的气场都在这个雨夜里低伏,隐有被扭曲抽空的异感。
源头,在巷尾那个饱胀到几乎呕吐的垃圾桶深处。
我拨开腐烂的垃圾袋,目光骤然凝固。黑色塑料袋像蛇蜕般滑落,露出裹在其中的一小团织物。
那不是垃圾。雨点击打着污浊的襁褓,一个婴儿,粉色的脸颊被寒气和雨水浸得发白,眼睛却出奇地、亮晶晶地睁着。
诡异的光芒在他周身流淌,微尘般闪烁着,将肮脏的垃圾镀上了一层虚幻的柔辉。
目光相遇的刹那。
那双清澈的眼睛,像两面未被烟尘沾染过的古镜,不偏不倚地映照出了我——
是我原本的样子,夜色般流动的庞大妖躯,而非此刻所披的黑色人形外壳。我的身形在雨幕中本能地凝滞了一瞬。
喂罗小黑!人呢手机在口袋里疯狂震动,馆长那特有的大嗓门瞬间撕破了巷子里令人发闷的寂静,带着明显的焦灼。让你查灵力场紊乱源头,你查哪儿去了别告诉我在吃宵夜!
电话那头背景音嘈杂一片,似乎整个会馆都炸了锅,夹杂着断断续续的抱怨——……见鬼了,我刚泡好的顶级碧螺春……茶叶渣自己飘出来了!
……隔壁老猿王传了三百年的灵力护符……彻底变石头了!
馆长几乎是吼出来的:赶紧给老子滚回来!全城……不,可能更广区域的老家伙们,灵力都在疯狂外泄!源头就是你那个方向!再磨蹭下去,老君山的快递签收点都得被吸关门!
我的心猛地沉下去。难怪……
手指在屏幕上快速划过,我直接挂了电话。眼神却死死锁在怀里的小生命身上。
小家伙似乎完全不明白这风雨飘摇的凶险,刚才还在抽泣,此刻嘴角竟向上努力翘起,咧开一个湿漉漉的、无牙的笑。
一只粉嫩得过分的小手,毫无征兆地从襁褓缝隙里伸了出来,目标明确得令人心惊胆战——我脸颊旁垂下的那几缕代表本体意志的灵力须。
喂!别……我的话堵在喉咙里。
那胖乎乎的手指精准地攥住了其中一根,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亲昵和顽皮。
他开心地晃动着小胳膊,仿佛抓住了一根最心爱的玩具棒棒糖,又像在寂静深海里攀住一根随波摇曳的海草。
这根维系着我部分本相的妖力凝结物,竟在他小小的肉掌握中微微摇曳起来。
空气里弥漫开一阵微妙的、被无形力量吮吸的错觉,巷子里那些挣扎摇曳的霓虹碎光,晃得更急切了几分,如同风中之烛。
咯咯咯……
笑声像一串细小的铃铛,叮叮咚咚敲在冰冷黏稠的雨幕中,竟是这片污浊里唯一清亮的声响。妖力被无形拉扯的眩晕感并未消失,反而因为这小东西莫名的高兴而加剧了一瞬。
我暗自调动妖力,压住那一丝不稳的气息。
老君山的快递要是真停了……不行,得尽快回去。我抱着这烫手山芋,转身准备冲入更浓稠的雨幕。
哗啦啦——砰!!
死寂被彻底粉碎!
巷口高处一扇肮脏的橱窗猛然炸裂,无数尖利的玻璃碎片裹挟着冰冷的雨水,呼啸着向我和怀里的婴儿泼洒下来!
我本能地将婴儿护在怀中,另一只手掌在面前快速一抹,淡蓝色的灵能屏障瞬息张开,像一个倒扣的水晶碗。
叮叮当当!玻璃碎屑狠狠撞击在屏障上,砸出细密的涟漪,又被屏障尽数弹开,大部分射向湿滑的墙壁和地面,留下道道狼狈划痕。
尘埃和玻璃碎片落定,三个身影堵在了巷口。他们的制服沾满了油污,却无法掩盖那种被刻意训练过的剽悍。
为首者脸上斜着一条狰狞疤痕,雨水沿着伤疤凹槽向下流淌,眼神却像冰冷的探照灯,死死锁定在我怀中的襁褓上。
他的目光扫过我护崽的姿态和我展开的屏障,嘴角竟然扯出一个毫无温度、仿佛机械牵拉的弧度。
东西交出来。疤脸的声音比冬雨更冷硬,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另两人已一左一右拉开犄角之势,动作迅捷无声,手中各自扣上了一叠明黄色的符箓。
纸面遇湿,那些朱砂画就的诡异纹路却在雨水浸透下愈发显出一种不祥的暗红色。
我指尖微动,一道细若游丝、却足以切断最坚韧合金的灵能利刃在我指端悄然凝聚成形。
体内的力量在婴儿无意识的汲取和压制中运转有些迟滞,但对付这几个人类……或许还能支撑。
冷汗悄悄浸透背心,力量在无形的漩涡中被拉扯的感觉愈发清晰。
这里只有垃圾。我声音压得很低,喉咙里发出近乎野性的、警告般的低吼,斗篷下的肌肉绷紧如同蓄势待发的钢丝。巷子太窄,他们堵死了前方唯一的出路。
疤脸的笑意陡然僵死。下一秒,他眼中所有的试探瞬间化作纯粹的凶残。
那就……连人带‘钥匙’,一起留下!那个危险的词汇从他牙缝里挤出,利刃出鞘的刺耳摩擦声同时爆响!他拔出了腰间的短刀。两旁的同伴毫不犹豫,指间紧扣的黄符瞬间甩出!动作之快,在雨帘中只留下模糊的光痕!
嗤——嗤!
燃烧!符纸在离开手心的瞬间便猛烈燃烧起来,烈焰无视磅礴的大雨,化作三支熔岩般赤红滚烫的短矛!
一支直刺我面门,另外两支竟在半途诡异转弯,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角度狠毒刁钻,直取襁褓中婴儿的上身和后背!灼热的能量蒸腾着周围的雨水,发出嗤嗤的白汽!
怀抱温热幼崽,另一只手凝聚攻击法术,我只能用脚尖猛然点地,身体向后急掠!同时腰身不可思议地一拧,让过了刺面的一矛,那火焰几乎舔舐到我的鼻尖!另外两柄擦着襁褓边缘射入身后污浊墙壁!轰!墙上留下两个边缘焦黑、泥浆翻卷的可怖凹坑!
哇——!!!
致命的灼热和巨大的爆裂声响瞬间粉碎了婴儿仅有的那点安全感。积蓄的恐惧如同溃堤的洪水,毫无预兆地爆发了!一声撕裂雨幕、震撼整个街道的啼哭直冲云霄!
那是根本无法用嘹亮来形容的声音!更像是某种庞大无形的力量毫无节制地、粗暴地振荡而出!
嗡——!!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随即是撕裂耳膜的蜂鸣!恐怖的声浪化为实质的金色波纹,以肉眼可见的惊人速度向四面八方疯狂炸开!脚下污水剧烈翻腾!
左右高楼所有未被符咒波及的临街橱窗——砰!哗啦啦!!轰隆!——无论是廉价商店还是顶级珠宝展示柜,玻璃如同遭受重锤敲击的脆弱水晶,层层叠叠、争先恐后地化作无数闪亮的锋利碎片,泼洒而下!整条后巷顷刻被淹没在玻璃之雨与震荡的金色狂潮中!
连那三道凶狠致命的符咒火矛,都在这摧枯拉朽的声浪冲击下剧烈扭曲,如同狂风中的残烛,朱砂符文的光芒明灭闪烁,随即不甘地噗一声彻底湮灭!
对面的三人,包括疤脸在内,被这猝不及防的灵魂冲击狠狠撞飞!如同断了线的破败人偶,重重砸在巷口湿滑堆叠的垃圾袋上,滑出老远,痛苦地蜷缩起身子,捂着耳朵发出沉闷的呻吟。
雨水落在他们抽搐的身体上。
世界似乎猛地安静了一刹那,只剩下玻璃碎裂坠落残骸的轻微叮当声。
怀里的小祖宗哭声戛然而止,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只剩短促急切的抽噎,温热的泪水蹭在我的手背上。
不对……那不只是眼泪的温度!手掌贴着婴儿哭得通红的脸蛋,指缝间传来一股惊人的热量,像握住了在炼钢炉里烧得通红的炭块!烫得我指尖本能地一缩!
就在我一晃神的瞬间,紧紧包裹婴儿的襁褓猛地一松,大概是激烈挣扎所致——一块半个巴掌大小、边缘呈现不规则断裂状的硬物,从散开的包裹布中滑落出来。
啪嗒。
它落在脚下浑浊污秽的积水里。
碎片状的玉牌,在污水的映衬下反射着微弱却无法忽视的幽光。
上面雕刻着极其繁复古老的图案——一座顶天立地的巍峨神像,面容模糊不清,神像的双手并未合十祈祷,反而各结一个扭曲的手印!
左手向下虚按,仿佛压制着无边妖魔;右手直指苍穹,似乎要攫取天地间的某种至强伟力!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神像脚下赫然踏着一具庞大无比、狰狞怪异的骸骨!那骸骨依稀能辨出头生巨角、背有蝠翼、肋生六爪的非人之形。
这图腾……即便我这样深居会馆多年的老妖,也只在馆藏最深处、那些被多重结界锁起来的青铜秘简的拓片上见过模糊的印记。那是刻骨铭心的万年诅咒,是人类某些传承古老血脉中,对非人异类至死方休的终极象征——
万年驱妖世家!隐世不出、与妖异血脉誓死搏杀的古老猎手!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冰冷的手攥紧,猛地沉落深渊。
身体里那股迟滞、被牵扯力量的隐秘感,瞬间串联起来。原来那股吸干群妖灵力的漩涡,根本不是这个无辜婴儿的意志。
他哭得那么厉害,或许正是因为本能地恐惧自己体内这可怕到失控的异力!
那把钥匙!疤脸追兵低吼的那个词在我脑中炸响!是这把玉钥……或者说,是这个被种下了钥匙符印的婴孩本身!
他们追踪的是这半块玉牌,更是他身上流淌的、属于古老猎妖世家的,刻印在骨血里的力量源头!
我猛地抬头!目光穿透渐渐平息的雨帘,锁定巷口挣扎着想爬起来的疤脸。
刚才婴儿啼哭产生的冲击让他七窍流血,脸上更加惨烈恐怖,但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看到玉牌显露那一刻,如同濒死的狼看到诱饵,迸射出无法抑制的、混杂着敬畏与狂热的渴望光芒!那不是畏惧,是贪婪!是见到失而复得猎物的极致亢奋!
他挣扎着想去掏腰间某个东西!对讲机信号发生器
怀中婴儿的温度惊人得骇人,几乎烫穿我的手臂,一声更微弱痛苦的呻吟从他喉咙里溢出。
我猛地收紧手臂,仿佛要将他揉进自己的妖力深处去遮掩,去平息那股他自身无法承受的狂暴力量。
另一只手五指猛地张开,向下狠狠一按!五道锐利无匹、几乎撕裂空间的青色爪痕无声无息地在我身前的污水中凝结!只需毫秒,它们就能裂地而出,将对面三人彻底撕碎!
呜……
那滚烫小脸上骤然浮现的痛苦神情,让凝聚的爪痕一滞。他体内那股因血脉而生的、排斥与吞噬一切妖力的钥匙力量,与我此刻为保护他而催动的庞大妖力……
正在他小小的身体里凶猛冲突!再强行驱动妖力,无异于亲手撕碎这个刚被我抱起的孩子!
杀意被强行掐灭在爆发前一瞬。
走!疤脸似乎也察觉到了这转瞬即逝的僵持,还有他体内那股对妖力无比敏感的排斥反噬之力。他对着同伴发出一声撕裂般的低吼,一把推开旁边要过来搀扶的手下,挣扎着爬起。
临走时,他那双淬了毒般的眼睛,像钉子一样狠狠钉在包裹襁褓的布片上,准确地说,是钉在那暴露在污水中、折射着幽光的半截玉牌图腾上,还有我怀里那个痛苦颤栗、不断散发出炽热与微弱金芒的小小生命上。
他的嘴角咧开,露出一个混合着疯狂与某种确信的扭曲笑容,声音嘶哑:火种……已经点燃了。
火种
带着恨毒和预言的三个字,像带着倒刺的冰钩,狠狠扎进我的意识。他们放弃了追杀,踉跄着,如同三条受伤的鬣狗,狼狈却毫不停留地隐没在滂沱雨幕的另一端,转眼消失不见。
雨水瓢泼而下,重新覆盖了那条肮脏的后巷,冲洗着满地的玻璃碎片、污水泥浆和他们留下的血腥气。
我僵立在原地。怀中婴儿滚烫的额头紧紧贴着我的颈窝,那热度穿透皮肤,烙进骨头里。
每一次他微弱的、短促的抽噎,都引发体内两股力量凶猛的绞杀撕扯,仿佛被无形的火焰灼烧着五脏六腑,疼痛的小身体一阵阵剧烈地抽搐。
那截青玉断牌被我飞快捞出污水,仓促塞回襁褓深处,指尖触碰它时,一股刺骨的、带着毁灭气息的冰凉沿着脊椎直冲头顶,死死抵住我体内运转的妖力本源。
怀里那团在冰冷污秽与撕裂痛楚中不断燃烧的、无比脆弱又无比倔强的火种……
我抬头。巷子两头的世界被漫天雨线彻底吞没,只剩下一片无尽的、沉坠的灰黑。
黑暗重重压下,怀中重量却清晰得如同烙铁。
我下意识收拢手臂,想要挡住这灭顶的雨声与寒意。
指尖却在不经意间触到那婴儿紧紧攥着我衣襟的小拳头。
那滚烫的温度之下,似乎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悸动如同被冷雨浸透的灰烬深处,悄然跳起一颗细小的火星。
雨点噼啪敲打着污浊的水洼。
……暖的
那个微弱的触感像一道细微的电流,短暂穿过了掌心的沉重冰寒。
巷口那块破碎的橱窗,锋利的玻璃边缘上,倒映着一个黑色人影,抱着一团被遮蔽在陈旧布料中的微弱暖光。
暖得似乎能熔穿这浇灌了整座城市的铁灰色严寒。
2
雨是冷的,怀里揣着的却是块烧红的烙铁。
那小团血肉每一次痉挛,都像一柄滚烫的铁锤凿在我的骨头缝里。契约断裂留下的妖力反噬还在经络里窜动,像无数细小的冰锥在血管里疯狂穿刺。每一次呼吸都扯着肺腑深处那道几乎被撕开的空洞。
全城的妖灵都在哀鸣震颤,灵力失控的浪潮像濒死的巨兽最后的抽搐,汹涌翻滚。
它们循着源头——这个被我强行压下了半刻的漩涡——汇聚成看不见的暴风眼。
小东西身上的光越来越不稳定,时明时灭,金芒穿透襁褓缝隙,落在我掌心已经灼出焦黑的痕迹。玉牌的寒气与他滚烫的体温拉锯,绞得他小小的身子筛糠般抖着,哭声微弱得像垂死的幼猫。
顶…顶不住了……骨头都在嘎吱作响,视野边缘开始发黑。我抱着这块足以焚毁整座城市乃至无数妖类根基的火种,站在崩塌的后巷尽头,身后是倒灌的城市雨水,面前是吞噬一切的无形深渊。再僵持一秒,这幼小的容器就会彻底破碎,被里面失控的狂暴力量撕开,连带将这座城一同拉入炼狱。
疤脸逃遁时那淬毒的眼神和嘶哑的预言(火种已经点燃了!),还在神经末梢跳动。
不行。
得结束它。
这念头清晰地浮起,沉得像一枚坠入冰湖的陨石。结束这从他被塞进垃圾桶那一刻就注定的、只通向毁灭的轨迹。结束他体内这被强行刻印、属于古老猎妖世家的诅咒之力。唯一的办法,只剩下……
逆流。
用我的本源妖力,冲垮那道刻在他血脉深处、如同坚不可摧封印又如同黑洞般贪婪漩涡的符契——那把由万年驱妖世家亲手打造、囚禁和抽取群妖力量与生机的钥匙!
妈的……我低声啐了一口,雨水混着嘴角涌出的暗金色血液落入积水。这几乎是自爆的路径。用我这缕从洪荒漂泊至今、早已污浊不堪的妖元残火,去撞击那个古老世家精心锤炼、专门用来掠夺与囚禁的封印核心,无异于用凡铁撞击神山。
但别无选择。我这条老命,连同怀里这条无辜又被诅咒的小命,加上这雨夜里城市背后无数沉睡的、清醒的、强大的、弱小的非人之物……所有微光,都在这失控的巨口前摇摇欲坠。
轰——!
不再有任何犹豫。我猛地低头,将自己滚烫的额头狠狠抵住婴儿同样滚烫的前额!瞳孔深处爆裂开纯粹的青色妖焰!沉眠于灵台最深处、几乎要被我遗忘的、属于洪荒大妖罗睺罗本源的浩渺妖力,被彻底唤醒!
那是何等暴戾的力量沉寂了千年的火山在灵台中咆哮着苏醒,岩浆奔涌,撕裂我精心构筑多年的人形外壳!幽暗的巷子里仿佛刹那间亮起了另一个青色的太阳!磅礴古老的妖力洪流不顾一切地冲向链接婴孩血脉核心的那道无形符印!
呃啊——!难以想象的剧痛从灵魂核心炸开!仿佛亿万根烧红的钢针在颅腔内同时穿刺!身体每一寸血肉骨骼都在发出濒临解体的悲鸣!
两股截然相反却又都沛然莫御的力量,在这小小婴儿的体内,进行了前所未有的、无声而惨烈的对撞!
锁!开启!吞噬!
古老符印似乎感受到了入侵和毁灭的威胁,瞬间爆发出比刚才更加璀璨也更加疯狂的金芒!神像镇压妖魔的图腾剧烈闪烁,试图将那来自上古大妖的气息连同我整个灵魂一同纳入它那永恒的封印之中,化作滋养其力量的养料!婴儿的身体在这恐怖力量的对冲中陡然绷直,发出几乎不是人类声带所能发出的尖锐颤音!
撞碎它!碾碎它!不惜一切!
我狂吼着,将残存的意志和所有点燃的血肉精魂,全部赌在这一撞之上!磅礴的青黑色妖元凝聚成一头足以撕裂天穹的巨兽虚影,悍然扑向那金光璀璨、符文缭绕的神像!
咔嚓——!!!
时间似乎凝固了一瞬。
随即是震耳欲聋的、仿佛天地根基都在断裂的可怕裂响!这声音并非物质世界可以听见的巨响,而是直接在灵魂层面撕裂开的无声尖啸!
婴儿体内那道金光刺目的符印——那把坚不可摧的钥匙——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
紧接着,那道被某种更高意志精心锻造、延续了不知多少万年的、以妖血妖力为薪柴燃烧的契约锁链,彻底崩解!无数闪耀着古老文字的符文金线寸寸断裂,化作细碎的金砂光点,在婴孩体内炸开,又被我燃烧的青焰妖元包裹、吞噬、湮灭!
噗!
我整个人如遭重锤猛击,抱着婴儿向后踉跄退去,背部狠狠撞在冰冷湿滑的砖墙上。视线瞬间被爆开的血雾染红。内脏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捏烂又掏空,那维持身体存在的妖力像是决堤的江河,疯狂外泄,连带着生机都丝丝缕缕地飘散出去。手臂像灌满了沉重的铅水,再也支撑不住那轻飘飘的重量。
襁褓脱手坠落,眼看就要砸入冰冷污秽的泥水中。
咳…!一口滚烫的心头血涌上喉咙,又被我强行咽下。仅存的右手五指张开,几乎是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力气,才在那湿冷的污水即将彻底吞没那小小身躯的瞬间,捞住了包裹布的一角。
婴儿稳稳地悬停在浑浊的水面上方几寸。
巷子里奇异地安静下来,只剩下雨水砸落水洼发出的单调滴答声。
吞噬一切的巨大吸力消失了。像是被什么东西猛烈压缩过,空气沉闷得让人窒息。弥漫在城市上空、让群妖灵性凋零的窒息感和恐慌,宛如退潮般迅速消散。我能听到远处几个惊疑不定的强大气息从紧绷中悄然松弛,更多的微弱妖物气息如同从冬眠中缓缓苏醒,虽然黯淡,但充满了劫后余生的迷茫与颤栗。
结束了
怀里的襁褓传来细微的动静。小东西似乎终于挣脱了那非人的痛苦,又或许是耗尽了所有力气,竟在冰冷雨水和腥臭污水中微微偏过头,缓缓地……睁开了那双眼睛。
依旧是清澈见底的漆黑双瞳,深处那一点摄人心魄的金芒彻底消失了。
干净的,像刚被雨水洗过的夜空。没有猎妖世家的印记,没有毁灭世界的漩涡,也没有任何超乎常理的灼热。
就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刚刚经历了劫难般哭嚎、极度疲惫也极度恐惧的婴儿。
他茫然地看着我,湿漉漉的睫毛上还挂着浑浊的水滴,然后视线移开,望向瓢泼而下的灰暗天空,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接着便沉入了仿佛永远不会醒来的深深睡眠里。
小小的胸膛微微起伏,带着劫后余生后脆弱的安然。
那半块被我塞回襁褓的碎玉,安静地贴在他小小的胸膛上。神像脚踏妖魔骸骨的图腾依旧存在,但玉质内部流转的能量光华已然彻底暗淡,温润的表面似乎也蒙上了一层无光的灰尘,变成了一块仅仅是年代久远、可能值点钱的古旧残片。
我靠在湿冷的墙壁上,连抬起手指擦一下嘴角淌下的混合着雨水和金红血丝的粘稠液体的力气都没有了。体内的空乏深不见底,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灵魂深处的裂口,带来无穷无尽的钝痛和眩晕。
那个曾经深埋灵台、代表洪荒大妖罗睺罗浩瀚力量的元核所在,如今只剩下一个巨大、破碎、焦黑、仿佛被粗暴撕裂过的空洞。那里,曾是他钥匙封印汲取我的本源。我用它的力量,撞碎了那把钥匙,代价是……它本身,连同我维系这具残破躯壳的根基一起,被炸得粉碎。
一股从未有过的、属于濒死之躯的冷意,从裂开的核心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灵魂像是在不断流失。雨水的冰冷不再是外界感受,而是一种由内而外渗透的严寒。
巷口方向,细碎的踩水声传来。
我猛地抬眼,瞳孔缩紧。
不是刚才狼狈逃走的疤脸追兵。
巷口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地站着一个人。一个身材瘦高的男人,穿着仿佛融入雨水的深灰兜帽外套,看不清面容。他的右手插在衣兜里,左手随意垂在身侧,五指修长,指间夹着一枚小小的、类似打火机翻盖的仪器。屏幕上,代表灵力源的红点剧烈闪烁了几下,然后……彻底熄灭。
仪器被随意地丢开,啪嗒一声落进污水中,溅起一小片水花。
灰衣兜帽男的目光越过狼藉的巷子,落在我怀中沉沉睡去的婴儿脸上,停了片刻,那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在看一件刚刚完成的作品。随即,他的视线又缓慢抬起,投向我靠着的墙壁方向。并非在看我,像是在凝视一片虚无。
他微微侧了侧头,似乎倾听着什么,然后……几不可察地轻轻嗤了一声,像是厌倦了某种毫无悬念的游戏。
没有言语,没有任何表示。兜帽下的身影向后退了一步,便如同融化在这漫天的雨幕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是那猎妖世家真正执火的人来验收这把彻底失效、可能还烧死了点火人的钥匙
我甚至没有力气去分辨,去愤怒。怀中沉眠婴儿那微弱的、属于纯粹生命的热度,是我最后能感知到的存在。身体在变冷,灵魂残片如同风中烛火,随时可能被这冰冷的雨水彻底浇熄。
也好。
我想扯动嘴角,却连一丝肌肉都调动不了。雨水无休无止地冲刷着巷子里的血腥气、焦糊味和我身上逸散的微不可查的妖力。怀中婴儿安静的睡颜在这片末日狼藉中,显出近乎诡异的平静。
就这样抱着他,坐在这条脏污冰冷的巷子尽头,让这场无休无止的大雨,将我和怀中这个从命运垃圾桶里抢出来的小麻烦,连同那些被斩断的锁链和崩碎的符印……一起冲刷干净
或许也不错。
意识开始浑浊地飘浮起来。冰冷的黑暗像沉重的潮水,一层一层温柔地漫上来,包裹住沉重的躯壳和濒临溃散的魂核。
就在这时。
一声极轻微、几乎被雨声淹没的咔嚓声,清晰地在意识深处响起。
不是碎裂。
是……开启
我低垂的视线有些失焦。目光落在怀中婴儿安然沉睡的脸上。似乎是因为之前剧烈的能量冲击和契约崩解,小家伙嘴角流下一点点温热的唾液。那微量的液体,恰好滴落在他紧贴胸口的……那半块沉寂玉牌之上。
就在那点温热唾液与冰冷玉面接触的毫秒之间——
嗡……
一道极细、却深邃得令人心悸的银色光缝,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我与他之间的空气里。紧接着,光缝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涟漪,悄无声息地向上下左右延展!
那并非寻常的空间裂隙!更像是一扇被无形之物强行推开的、通向不可名状之处的门户!
门的那一面没有光,没有声,甚至连黑暗都算不上。只有一种纯粹的、仿佛吞噬了所有存在概念的虚。
一股远比刚才契约崩解更加强大、更加古老、更加接近宇宙源头的无形引力,如同深渊之口猛然张开,瞬间抓住了我们!
连惊呼都来不及发出。
那扇骤然洞开的银色门户,便将紧紧相拥的我与怀中婴儿,像吸走两片微不足道的尘埃般,咻的一声吞没进去!
门扉随即如同融化的冰晶,无声无息地弥合。
雨水依旧从破碎的橱窗边缘滴落,砸在污浊水洼里,溅起细小的涟漪,再无人回应。
整条后巷重新归于一片死寂的、被城市遗忘的角落。
……
凌晨
3:47。
市区某外卖平台配送员小王揉了揉发困的眼睛,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电动车的车灯在空无一人的长街上划出一道孤独的光轨。路过一片狼藉、被拉上警戒线的后巷时,智能耳机里恰好响起机械的女声:
为您插播一条快讯:气象台发布冰雹橙色预警。强对流天气持续,伴有雷暴大风及短时强降水。部分地区检测到罕见的球状闪电……‘天火降世’现象……专家提醒市民尽量避免户外活动……
小王没太听清后面关于能量波动异常的分析,只嘟囔了一句鬼天气,用力拧动电门,电动车载着他和他保温箱里一份加急的酸辣粉外卖,冲进前方浓得化不开的雨夜。
3
终局
·
星沙逆流
不是下坠,也不是漂浮。是存在的溶解。
当那片银色的裂隙吞噬掉巷子里最后一丝潮湿与血腥气时,冰冷的湿漉感瞬间褪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彻底的空。身体(或者说意识感知到的残骸)似乎崩解成了亿万颗细小的尘埃,时间失去了流速。不是坠落深渊的惊惶,而是被抛入了宇宙诞生之前那片纯粹的无。没有上下左右,没有过去未来,感官陷入一种宏大而死寂的停滞。
虚无本身具有致命的同化力,记忆、情感、存在本身都在被缓慢、无声地抽离、碾碎、蒸发。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消散于这片原始混沌之际,一点微弱的、不容忽视的联系,如同蛛网尽头唯一未曾断裂的丝线,牢牢牵扯着我残存的感知中心。
不是视觉。是触觉。
怀中那婴儿……或者说,那个曾被塞在后巷垃圾桶、名为火种或钥匙的微小生命体,正用他那唯一完好的小手,死死攥着我胸口早已破损不堪、浸润了血污与能量烧灼痕迹的布料。
力量不大,甚至可以说微弱得随时会消失,但那份执拗的牵扯感,却像锚定孤舟的最后一根铁索,扎进了我即将弥散的意识边缘。
正是这微弱到极致的存在牵扯——一点纯粹生命的执念,对抗着万古虚无的同化——让我这缕残魂,保留了最后一点凝聚的根基,未曾化归彻底的无。
紧接着,前方那片虚无的、绝对的空,被某种不可名状的伟力强行打破了。
无声的轰鸣在意识层面炸响!
无数巨大的、结构难以理解的碎块,如同超新星爆发的残骸,带着一种亿万年时光沉淀的厚重与死寂,扑面而来!它们翻滚、冲撞、碾过虚空的通道,边缘流淌着稀薄的星尘和暗物质光晕。
一块巨大到望不见边际的黑色岩石断壁,布满了仿佛被巨爪撕裂的纹路,上面凝固着某种类似巨大生物甲壳的化石结构;一截由未知合金构成、布满复杂管道和裂口的巨大残骸,如同机械神灵折断的脊骨;一团流淌着粘稠暗绿色能量、形态如腐败星云般的污迹……
它们以各自残破的姿态,被一股庞大的、不可抗拒的漩涡引力牵扯着,朝着一个方向无声奔流!
混沌的通道尽头,赫然悬停着一片庞大到令人绝望的陆块碎块。
它像一枚巨大的、不规则的、在宇宙葬礼上缓慢旋转的灰色墓碑。
近处地表上,可以看到模糊的巨构建筑遗迹狰狞的轮廓线——高耸入云却从中折断的巨塔,横亘千里的城市基座轮廓已扭曲变形如同痛苦挣扎的骸骨,星舰或巨型生物残骸嵌入大地,只剩下锈蚀的骨架与黯淡的金属脊刺裸露在灰蒙蒙的陆壳表面。
整个碎块弥漫着一股深重的、万物终结后的死寂味道,唯有某种低频的能量嗡鸣从大陆核心深处透出,如同濒死巨兽最后的心跳。
一个庞大到足以包裹整片碎块的半透明能量穹顶(更准确地说,是碎裂后勉强维持的巨型残盾)在灰蒙蒙的背景上闪烁着黯淡的微光,如同行将熄灭的太阳最后的灰烬。
更令人窒息的,是那片碎块的核心上方,悬浮着一个庞大、扭曲、缓缓旋转的漩涡核心。它不像自然的天体,更像人为制造的恐怖能量奇点。
无数破碎的星辰碎片、机械残骸、乃至细小的、散发出各异灵光的挣扎生命体(或灵魂碎片),都被那强横的吸力从混沌通道各处捕获、拖拽,如同投入焚化炉的燃料,被强行卷入那旋转的核心。
核心深处,是深不见底的、令人灵魂冻结的漆黑。
它像一只饥饿的眼睛,吞噬着所有被漩涡捕获的存在,那些挣扎的光芒在其边缘就已被粉碎、扯散成基本粒子流,再被更深处的黑暗彻底吸收。
整个漩涡无声运作。灰衣人站在那巨大残骸的边缘。
深灰的兜帽已然卸下,露出一张苍白清俊、眉间却嵌着一道极细竖痕的面孔。
他站立的姿态极其随意,仿佛这片终结之地不过是他家阳台。冰冷的目光穿透遥远的距离和混沌的乱流,精准地落在我——或者说,落在我怀中那婴儿身上。
没有愤怒,没有惊讶,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等待猎物入笼的漠然。
他的嘴唇似乎微微翕动了一下。没有任何声音传来,但一个冰冷的意志如同无形的凿子,狠狠楔入我残留的意识,带着不容置疑的审判与嘲讽:
归仓。
废物终局。
咻——轰!!
庞大的引力瞬间增幅!我们崩解状态的残躯被狠狠拖向那块灰色巨陆的引力圈,如同两颗射向死星的流弹!巨大的结构残片在身边呼啸飞过,每一片撞上都意味着彻底湮灭!
唔……!
婴儿发出痛苦的呜咽,攥着我破布的手指猛地收紧。那块沉寂的、贴在他胸口的半片玉牌,在这一刻,受到这空间剧烈波动和庞大引力场的刺激,竟发出一层微弱但极其锋锐的银白光晕,隐隐形成一个不稳定的能量流屏障!正是这层自发的、源于断裂玉牌内部最后残留法则的屏障,在撞向一块巨大黑色生物甲壳化石残片的瞬间,让它偏离了彻底吞噬我们的轨道!
砰!!
猛烈的撞击!屏障应声碎裂!巨大的冲击力让我们如同被巨锤砸中,直接砸进了灰色残骸边缘一片冰冷的、半融化的金属与岩石混合的废墟堆里!激起的冲击波在贫瘠的地表犁开一道烟尘的轨迹。
尘埃未落。
一道灰影如同瞬移般降临。靴底落在前方凸起的黑色金属构件上,发出沉闷的叩击声。
灰衣人终于不再是遥远的凝视者。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我蜷在冰冷的金属碎屑与沙尘里,怀抱着那个气息微弱但仍在呼吸的婴儿,骨骼尽碎,妖元彻底枯竭,血液似乎都凝固了。别说反抗,连呼吸都带着死亡的冰渣。
冰冷的、非人的目光扫过我如同垃圾般的残躯,那点兴趣瞬间消失殆尽。最终,那目光聚焦,精准地落在我怀中婴儿的脸上——或者说,落在他胸前那半块闪烁着微弱银芒、最终护住我们未被空间碎片碾碎的残玉上。
他微微抬起了右手。苍白、指节分明,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甚至没有能量激荡的前兆,只是那样简单的、带着某种俯瞰蝼蚁般的漠然指向。
轰——!!!
一股无形无质、却足以将整个山岳瞬间崩解的恐怖意志力,如同陨星天坠,朝着我和怀中的婴儿无情碾压下来!纯粹的概念性毁灭!空间在其压榨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脚下的大地寸寸龟裂!
就在那绝灭力量即将触体的刹那——
一直蜷缩着、仿佛只余微弱气息的婴儿,猛地睁开了眼睛!
这一次,那双瞳孔深处没有令人恐惧的金色漩涡,也没有任何属于钥匙的毁灭烙印。只有一团纯粹无比的、如同初生星辰核心般炽白的光焰,瞬间占据了他整个眼眸!无法形容的明净,却带着一种对湮灭本能到极致的、最原始最彻底的拒绝!
——!!!
伴随着一声撕裂这死寂世界灵魂层面的嘹亮啼哭(不,更准确地说,是一声源于生命本能的无名尖啸),一股无形却庞大到足以掀翻物理法则的意志洪流,以他小小的身体为中心,狂暴地逆卷而出!
轰隆隆隆——!!!
整个破碎世界骤然摇晃!比刚才的意志碾压狂暴百倍的反冲,狠狠撞了回去!
!
灰衣人那万年寒冰般的漠然面孔第一次出现了裂痕!那是一种源自位格层面被正面撼动的惊愕与不解!他那碾压下来的意志,被那新生的、纯粹的、以燃烧自身存在为柴薪的反抗洪流,狠狠顶住!
不仅仅是顶住!
那小小的、燃烧着的炽白意志核心深处,爆发出一种更玄奥的力量!被碾碎的玉牌银芒(残留的坐标牵引)、灰衣人自身那带着纯粹抹杀之力的意志残留、还有这整个灰色方舟核心漩涡汲取亿万年积攒下的混乱时空碎片与破碎法则信息……在婴儿那绝对纯粹、绝对自我的意志核心面前,被强行扭曲、拆解、编织!
仿佛有亿万颗星辰生灭的数据流在他灵魂核心爆炸!他眼中的白光剧烈闪烁!一声更加凄厉痛苦、仿佛灵魂被撕裂的哭嚎几乎要扯碎这凝固空间!
就在灰衣人即将重新稳定,发动更恐怖攻击的瞬间——
噗!
我们刚刚坠下的那片冰冷半熔金属废墟地面,毫无征兆地凭空洞开了一个幽深的、散发着混乱坐标气息的空间孔洞!大小仅能容纳婴儿和我紧紧相拥的残躯!那孔洞边缘流淌着银白色、血金色与破碎规则混合的光!
它并非通向外界温暖的现实世界。它的气息混杂而危险,更像是这庞大漩涡自身被婴儿爆发的意志撕开了一个通往其内部更不稳定、更混乱区域的裂隙!
下坠!
没有任何缓冲。在那空间裂隙张开的毫秒之间,那决绝而痛苦的炽白目光最后扫过上方灰衣人那惊怒错愕、却已然无法阻止这一切的脸。
我们被怀抱着那股狂暴意志的残存力道狠狠甩向下方更深邃、更混乱的漩涡内部!如同两粒被湍急乱流带向未知尽头的微尘。
唰!
空间裂隙瞬间消失,地面只留下一个扭曲的、被强行抚平的疤痕。
灰衣人僵立在原地,苍白的脸上,那亘古不变的漠然第一次被一种更深沉、更冰冷的阴鸷所取代。他望向下方庞大漩涡那吞噬一切的黑暗核心,又看了一眼自己刚才抬起的、仿佛还残留着那微弱却强横冲撞的右手。
指尖轻微地痉挛了一下。
不是疼痛,是某种完全超出预料的失控感。计划中被定义回收的废物,其存在本身竟孕育出了足以刺穿预定闭环的尖刺尤其是那把用于定位和约束的钥匙碎片,在最后的崩溃之际,竟被那微弱的新生意志强行融解,成了最后挣脱牢笼的推手
……变量……一个冰冷的词语,被他像吐出金属碎屑般轻声碾磨。
他慢慢垂下手。兜帽的阴影重新爬回他的眉骨上方,遮住了那道竖痕。身形变得比这死寂的灰烬废墟更为幽暗。
巨大的方舟残骸在低频的能量嗡鸣中持续旋转,将更多混沌通道中的星辰与文明的渣滓卷入那不见底的黑暗核心。那扇通往毁灭未来的闸门,似乎并未因为漏掉两粒微尘而关闭。甚至……变得更为幽深。灰衣人立于残骸之巅,沉默地注视着漩涡中心那片吞没一切的黑暗。
如同一尊为末途送葬的、永恒不动的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