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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在说完姜谣,今世我们两清!之后…
我还听到了非常轻的一句阿谣妹妹,别怕。
我猛地惊醒。
阿谣妹妹......
他从来没有这么叫过我。
平常他总是对我连名带姓,或者用姜谣这两个字。
这个亲昵的称呼,绝不可能是叫我。
那是谁
经过苦思冥想,我终于记起尘封已久的回忆。
三年前,那时的我还上在大学,第一次参加苏绣展览。
一个穿着白裙子,带着帽子看不清长相的女孩,曾在我摊位前驻足许久。
她对我的绣品赞不绝口,还拉着我的手,说我的名字和她只差一个字,又都喜欢苏绣,简直是天生的姐妹。
她送我一本她随身携带的速写本,说里面有她最喜欢的风景和人物。
我当时只觉得她可爱又投缘,却从未深究。
如今,那个女孩和那本速写本,可能就是关键。
为了搞清楚真相,我挣扎着起身,在工作室的旧物里,果然找到了那个被遗忘在角落的速写本。
我打开一看,愣住了。
画风很稚嫩,画上是一个穿着公主裙,笑得无比灿烂的女孩,她的眉眼,竟和我像了七八分。
而画的右下角,有个娟秀的签名——陆知谣。
陆......知谣
阿谣......知谣......
一个大胆的猜测,浮上心头。
我甚至想起,婚后陆沉舟曾不止一次地指责我,说我学她学得再像,也终究不是她,说我连她万分之一的灵气都没有。
原来,他口中的她,不是苏晴,而是这个素未谋面的陆知谣。
为了证实这个猜测,我去见了陆沉舟的母亲,我的前婆婆,林婉。
她还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穿着量身定制的旗袍,戴着鸽子蛋大的钻戒,保养得宜的脸上带着一丝不耐和轻蔑。
说吧,又想耍什么花样听说你净身出户了,怎么,后悔了嫌三百亿不够,还想从我这里再敲一笔
她端起骨瓷咖啡杯,慢条斯理地搅动着,连一个正眼都懒得给我。
我将那个速写本,推到她面前。
我不是来要钱的。我只想问您一件事。
林婉的目光落在速写本上,动作猛地一顿。
我翻开其中一页,指着画上的女孩,开门见山地问:
陆知谣,是谁
啪的一声脆响,她手中的咖啡杯失手掉落。
你......你怎么会有这个你从哪里拿到的
看来,我猜对了。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另一个阿谣。
她是谁我追问,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林婉的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她的反应告诉我,这个陆知谣的身份,非同小可。
我换了个问法,几乎是残忍的。
她是不是......已经死了
你给我滚!滚出去!
她歇斯底里地尖叫,引得周围的人纷纷侧目。
看着她失态的样子,我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我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看来,我不仅名字的发音和她一样,长得也很像,对吗
所以,当初你们陆家才会不惜一切代价,甚至不顾陆沉舟的反对,也要让我嫁给他。
因为,我只是一个替代品。一个用来慰藉你们思念之情的,可悲的影子。
林婉瘫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只剩压抑的哭声。
我转身离开,每一步都走得无比沉重。
原来,这三年的婚姻,从头到尾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
我不是嫁给了爱情,也不是嫁给了金钱。
我只是做了一个亡灵替身。
一个被活人与亡者共同选中的,可悲的延续品。
陆沉舟对我所有的冷漠和憎恨,或许从来都不是因为苏晴。
而是因为,我顶着一张和他妹妹一模一样的脸,却不是她。
每一次他看到我,都是在提醒他,他真正爱护的人,已经不在了。
何其荒唐,何其可悲。
我算什么一个笑话吗
我走出很远,还能听到林婉压抑的哭声。
我回到公寓,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大病了一场。
高烧,昏迷。
在混沌的意识里,我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我好像又回到了上一世,回到了那场爆炸里。
门口急促的敲门声,把我拉回现实。
我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扶着墙,一步步挪到门口。
门外站着一脸焦急的陆沉舟。
他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浑身都被雨水淋透,狼狈不堪。
他看到我苍白如纸的脸,和虚弱得快要站不稳的样子,二话不说,直接将我打横抱起。
你发烧了!我送你去医院!
我没有力气挣扎,也或许是得知真相后,我连挣扎的念头都没有了。
我只能任由他抱着我,冲下那狭窄的楼梯。
他的怀抱,很宽,很稳。
和梦里的一模一样。
我靠在他冰冷但坚实的胸口,闻到他身上熟悉的雪松味,混着淡淡的烟草气。
我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
陆沉舟,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我,姜谣,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
我被他送进医院,诊断是急性肺炎加劳累过度,需要住院观察。
陆沉舟寸步不离地守着我。
他削苹果,喂我喝粥,甚至笨拙地用热毛巾帮我擦脸擦手。
细致入微,判若两人。
我躺在病床上,打着点滴,冷眼看着他忙前忙后。
如果我不是知道了陆知谣的存在,或许真的会再次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温柔迷惑。
可现在,我只觉得讽刺。
他越是温柔,就越是提醒我,我只是个赝品。
他对我所有的好,都是透过我,在看另一个人。
甚至,是延续另一个人的梦想,完成另一个人的遗愿。
这种温柔,对我来说,比利刃更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