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12.
捡起来。
苏晴开口了,声音依旧清冷。
我依言,将那份文件捡起,和其他东西一起抱在怀里,准备离开。
那份报告,给我。
她向我伸出了手。
我的心脏猛地一跳。
赌对了。
我迟疑了半秒,这是表演的一部分。
我要让她觉得,我既渴望被看到,又害怕惹上麻烦。
然后,我才将那个牛皮纸袋,双手递了过去。
苏市长,我......
你叫什么名字
她接过文件,直接打断我。
陈锋。综合科的。
知道了。
她说完,不再看我一眼,转身就走。
她的女秘书跟上,回头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了我一下。
我站在原地,看着她们的背影消失在电梯口。
不远处的转角,刘主任那颗硕大的脑袋探了出来,他显然看到了刚才的一幕,脸上写满了惊疑。
我冲他那个方向,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13.
第二天,我正在出租屋里整理那份会议纪要,一个陌生号码打了进来。
陈锋我是苏市长的秘书,苏市长现在要见你,三十分钟内,到她办公室。
电话被干脆地挂断。
没有客套,没有解释,只有命令。
我换上最体面的一件衬衫,打车到了市府大楼。
走进大楼那一刻,所有人的动作都停滞了一瞬。
我这个昨天刚被滚蛋的停职人员,今天又大摇大摆地回来了。
刘主任正好从他办公室出来,撞见我,脸上的肥肉一抖。
陈锋你来干什么检查写完了吗
我没理他,径直走向电梯。
他快步跟上来,挡在我面前,官威十足:
我跟你说话呢!你这是什么态度谁让你回来的
电梯门开了,苏晴的秘书站在里面,对我点了点头。
刘主任,苏市长要见陈锋同志,你有意见
刘主任的脸瞬间从涨红变成煞白,嘴巴张了张,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我走进电梯,电梯门在他面前缓缓合上,隔绝了他那张滑稽的脸。
14.
苏晴的办公室很大,但空旷。
除了办公桌和一套待客沙发,再无他物。
她本人就坐在桌后,面前摆着我昨天给她的那份分析报告。
她没抬头,只是翻动着纸页。
我站在办公室中央,等待审判。
陈锋综合科科员,工作三年,评价是‘踏实肯干,但有些理想主义’。
她终于开口,念的是我档案里的评语。
你就是那个把数据搞错300%的‘人才’
我没辩解。
报告苏市长,是我。
她把那份报告往前一推:
这份东西,写得有点意思。指出了七个程序性漏洞,三个涉嫌违规的承建方,还有两个无法闭环的资金节点。为什么给我
问题来了。
这是在问我的动机,也是在掂量我的分量。
我强压着胸腔里的狂跳,一字一句道:
因为这份报告如果交给别人,我可能就消失了。交给您,是一场赌博。
赌什么
赌苏市长您,是来解决问题的,不是来解决提出问题的人的。
办公室里陷入沉默。
片刻后,她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敲:
你被停职了
是。
明天开始,不用去综合科了。到我这里来,‘协助’我调查‘绿肺工程’。
15.
我有了新身份,苏市长专案的借调人员。
还分到了一间独立的临时办公室,就在苏晴办公室的外间。
当我拿着苏晴秘书给的钥匙,路过综合科门口时,整个办公室鸦雀无声。
赵阳的下巴差点掉在地上,霍强则是对我猛眨眼睛,一脸的难以置信。
刘主任从他办公室冲出来,拦住我:
陈锋,你这是......
我晃了晃手里的钥匙,冲他笑了笑:
刘主任,以后有事,来这边找我。哦对了,苏市长说了,项目的所有卷宗,即刻送到我办公室。
刘主任的脸色,比吃了苍蝇还难看。
他不敢对苏晴的决定有任何异议,只能憋着一肚子火。
亲自去协调档案室,把绿肺工程堆积如山的资料,一车一车地送了过来。
文件柜,办公桌,地面,全被塞满了。
王海山和刘主任以为把我停职,这个窟窿就堵上了。
他们做梦也想不到,苏晴直接给了我一把尚方宝剑,让我来亲手挖开这个他们试图掩埋的坟墓。
我关上门,拉上窗帘。
我的狩猎,正式开始。
16.
我把自己锁在办公室里,整整四十八小时。
我发挥了该死的记忆力天赋,将所有文件在我脑中构建成一个巨大的数据库。
招标书、合同、财务凭证、工程日志、会议纪要......
抽丝剥茧。
第一个线索,出现在一堆不起眼的招待费发票里。
一张金额高达80万的餐饮发票,事由写着项目专家组慰问。
但这家餐厅的工商信息显示,它去年就已经注销了。
签批人,是王海山的心腹,财政局的李副局长。
第二个线索,是工程分包合同。
其中一家负责土方工程的公司,名叫山海建设。
我查了它的股权结构,层层穿透后,最终的控股人,指向了一个女人。
而这个女人,是王海山的小姨子。
好家伙,这哪是绿肺工程,这简直是王海山的家族提款机。
这些证据足以让他们伤筋动骨,但还不够致命。
我需要一个能把他们彻底钉死的铁证。
我走出办公室,去了趟档案室。那里有个老熟人,老周。
17.
老周在档案室待了三十年,是个活化石。
我提着两罐好茶过去,跟他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周叔,最近身体还好吧
老样子,死不了。
老周呷了口茶,眯着眼,你小子可以啊,这才几天,就翻身了。刘胖子那脸,估计都绿了。
我笑了笑:运气好。对了周叔,‘绿肺工程’的档案,当时入库的时候,没出过什么岔子吧
老周放下茶杯,表情变得有些奇怪。
岔子倒是没有。就是有一段,挺邪门的。
哦
就是一期工程快完工的时候,大概是去年冬天,项目现场突然封锁了一个礼拜,说是搞什么‘安全生产演习’。
老周压低了声音,
可我听当时送资料的小年轻说,那几天晚上,总有车往外运东西,盖得严严实实的。后来,项目经理就再也没出现过,说是调走了。
我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运东西项目经理失踪
我告别老周,飞奔回办公室,在电脑上调出绿肺工程一期项目的所有工程日志。
我一页页地翻,终于找到了去年11月的那一周。
那一周的七天,所有的工程日志,都是空白。
18.
去年11月,项目现场到底运走了什么
失踪的项目经理,又去了哪里
这些问题像幽灵一样在我脑子里盘旋。
门,被人一脚踹开。
刘主任那张肥腻的脸出现在门口,因为愤怒而扭曲。
他身后没跟人,就这么单枪匹马地闯了进来,把门在身后重重关上。
陈锋!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谁给你的胆子!
我没动,继续翻动手里的文件,把他当成一团嗡嗡作响的空气。
这种无视,比任何反驳都更能激怒他。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我桌前,双手撑着桌面,身体前倾,一股烟酒混合的臭气扑面而来。
小子,别以为抱上了苏晴的大腿就能翻天!我告诉你,王市长想捏死你,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我依旧没理他,慢条斯理地站起身,走到饮水机旁给自己倒了杯水。
我的办公室在三楼,窗户正对着市府大院的侧门。
眼角余光里,一辆没有牌照的白色面包车,突兀地停在路边。
很扎眼。刘主任见我不说话,以为我怕了,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得意的残忍。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把你手头上不该有的东西交出来,马上滚出这个城市,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毒蛇般的黏腻。
不然,你那个在老家当中学老师的妹妹......路可不太平啊。
我的手停住了。水杯里的水,微微晃动。
我缓缓转过身,第一次正眼看他。
刘主任,威胁公职人员,罪加一等。而且,就你!教我做事
19.
刘主任被我的反应噎了一下,随即发出一声嗤笑。
教你做事我是在教你怎么活命!
我没再接话,走回办公桌。
我从堆积如山的文件里,抽出一个牛皮纸档案袋,封皮上用黑色马克笔写着几个大字--绿肺工程—关键物证索引。
我把它轻轻放在桌角,刚好在刘主任的视线里。
刘主任,你想要的,无非就是这些东西。
我看着他的瞳孔因为这几个字而收缩,心里冷笑。
这是我花了一个通宵伪造的鱼饵。
里面罗列了一些似是而非的线索,指向一些早已被销毁的假账和被转移的空壳公司。
足以让他们相信,这就是我掌握的全部核心证据。
但你觉得,我会蠢到把原件放在办公室吗
我向后靠在椅背上,摆出一副有恃无恐的架势。
苏市长马上要开会,我没时间跟你耗。门在那边,不送。
刘主任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他死死地盯着那个档案袋,眼神里的贪婪和杀意几乎要溢出来。
最终,他还是没敢动手。
这里是苏晴的地盘。
他丢下一句你等着,便转身快步离开。
他走后,我走到窗边,看着他钻进一辆黑色的轿车,疾驰而去。
那辆无牌面包车,依旧停在原地。
我拿出手机,给纪委的朋友发了条信息:
鱼已上钩,今晚收网。
然后,我检查了一下藏在烟雾报警器里的微型摄像头。
角度完美,正对着我的办公桌。
我将那份真正要命的会议纪要复印件从内袋掏出,确认无误后,再次贴身放好。
其他的关键证据原件,早已被我分别存放在银行保险箱和那位纪委朋友的保密柜里。
现在,万事俱备。
只等老鼠出洞。
入夜,整栋大楼都安静下来。
我待在苏晴的办公室里,以加班整理材料为名,双眼却紧盯着笔记本电脑上的监控画面。
凌晨两点。
我办公室的门锁,传来轻微的异响。
门被撬开了。
两个黑影闪了进来,动作熟练,直奔我的办公桌。
其中一个,我认得,是刘主任的司机。
他们用小型手电筒飞快地扫了一圈,立刻就发现了桌角那个显眼的牛皮纸档案袋。
司机拿起档案袋,扯开封口,抽出里面的文件快速翻看了一下,然后对着同伙比了个OK的手势。
得手后,两人没有丝毫停留,迅速消失在门外。
我将这段视频完整保存,复制了三份。
然后,我给苏晴发了条信息:
报告市长,刘主任派人帮我们把‘证据’取走了。
现在就等好戏上场。
20.
市委常委会。
气氛凝重到能拧出水。
议题,正是绿肺工程的数据丑闻。
王海山第一个开了口,一上来就给我定了性。
各位同志,‘绿肺工程’的数据问题,性质极其恶劣!这是典型的基层工作人员责任心缺失,业务能力低下造成的严重失职!
他义正辞严,仿佛自己是包青天在世。
对于这种捅出天大窟窿,给我们市的声誉抹黑的个人,必须严惩,绝不姑息!
刘主任立刻跟上,像一头训练有素的猎犬。
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档案袋,脸上是痛心疾首的表情。
这是从陈锋办公桌上找到的‘工作笔记’!
各位请看,里面罗列的线索杂乱无章,数据来源标注不清,这哪里是做工作的样子
这分明就是瞎搞!我作为他的直属领导,用人失察,我检讨!
他演得声泪俱下,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我坐在最后排的旁听席,一个专门为低级别列席人员准备的角落。
看着他们一唱一和的表演,我差点笑出声。
好家伙,自己派人偷的东西,转头就成了公堂上的证物。
这操作,真是绝绝子。
王海山和刘主任的组合拳,打得会议室里一片沉默。
不少常委都露出了认同的表情。
毕竟,把锅甩给一个底层小科员,是成本最低,也最符合官场逻辑的解决方案。
就在王海山准备一锤定音,要求纪委立刻对我立案调查时,苏晴开口了。
等一下。
清冷的两个字,像冰锥,瞬间刺破了王海山营造的气场。
王市长,责任认定,不能只听一面之词。
苏晴没看他,而是对自己的秘书示意了一下。
秘书立刻起身,将一叠文件分发给在座的每一位常委。
这是我这几天整理的一些材料,请各位领导过目。
王海山的脸色变了。
刘主任的表演也僵在了脸上。
那份文件不厚,只有薄薄几页,但每一页都像一颗重磅炸弹。
没有情绪化的描述,只有冰冷的逻辑链和证据索引:
山海建设的股权穿透图,最终指向王海山的小姨子。
一笔80万的餐饮发票,来自一家早已注销的空壳餐厅,签批人是财政局李副局长。
项目一期的土方工程量,与实际拨付款之间,存在高达三千万的资金缺口。
一个个名字,一笔笔烂账,清晰地勾勒出了一张巨大的贪腐网络。
王海山死死盯着手里的文件,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21.
会议室里,针落可闻。
刚刚还准备附和王海山的几个常委,此刻都低着头。
假装认真研究手里的文件,仿佛那是什么稀世墨宝。
谁都不傻。
这份材料,已经不是一个小科员失职能解释的了。
这是明目张胆的权力寻租,是动摇市府根基的窝案。
苏晴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
这份材料指出的问题,触目惊心。我认为,在讨论对陈锋同志的处理之前,我们应该先听听他的说法。
她顿了顿,补上一句。
毕竟,这些线索,是他提供的。
一句话,满座皆惊。
刘主任的身体猛地一颤,几乎要从椅子上滑下去。
王海山抬起头,脸上第一次失去了那招牌式的笑容。
苏晴没有理会他们的反应,直接对会议室门口的工作人员说:
请综合科的陈锋同志,到会场来。
一个市府办的小科员,被当场传唤至市委常委会。
这在整个市的历史上,都是闻所未闻的。
所有人的视线,齐刷刷地投向了旁听席的角落。
投向了我。
我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衬衫的领口。
在数十道复杂的注视下,我一步步从旁听席,走向那个象征着本市最高权力的会议桌。
每一步,都踩在王海山和刘主任的神经上。
刘主任的脸已经毫无血色,他看着我,像在看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王海山则迅速恢复了镇定,只是那双眼睛里,是压抑不住的杀意。
陈锋。
他先开了口,声音低沉,谁给你的胆子,伪造材料,污蔑领导
好一顶大帽子。
不等我回答,苏晴直接截断了他的话。
王市长,材料是不是伪造,一查便知。你这么着急定性,是怕他开口说话吗
苏晴的话,犀利得像一把刀,直接扎进王海山的心窝。
她转向我,语气缓和了一些。
陈锋同志,不要有顾虑。把你知道的,你查到的,都说出来。今天,市委常委会为你做主。
我站定在会议桌旁,向在座的所有领导鞠了一躬。
然后,我的视线,落在了刘主任身上。
22.
报告各位领导。
我的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会议室里,每个字都清晰无比。
在陈述事实之前,我想先向刘主任求证一件事。
刘主任哆嗦了一下,强作镇定:你......你想说什么
我指着他面前那份他当成宝贝的档案袋。
刘主任,你手上那份‘关键物证索引’,是我写的,对吗
刘主任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一丝狞笑。
他以为我这是要自爆了。
没错!是你写的!你自己承认证据是你胡乱拼凑的了
他迫不及待地想坐实我的罪名。
我笑了。
我承认,那份东西是我写的。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
而且,是我故意放在办公室桌上,写着玩的。
就是想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会半夜撬开我办公室的门,把这份我随手涂鸦的废纸,当成宝贝一样偷走。
我的话音落下,整个会议室死寂。
刘主任脸上的狞笑凝固了,像一尊劣质的蜡像。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偷我......
刘主任,别急着否认。
我打断他,
我办公室的烟雾报警器,恰好记录了一段很有意思的影像。苏市长,可以请您的秘书播放一下吗
苏晴没说话,只是对秘书点了点头。
秘书将一个U盘插入电脑,投影幕布上,我那间堆满卷宗的办公室出现了。
时间,凌晨两点十七分。
门锁被撬开,两个黑影溜了进来,其中一个,正是刘主任的司机。
他们径直走向我的办公桌,拿起那个牛皮纸袋,检查了一下,然后迅速撤离。
视频不长,但每一帧都像一记耳光,狠狠抽在刘主任脸上。
他瘫在椅子上,肥硕的身体抖成了筛子。
王海山铁青着脸,他知道,刘主任这颗棋子,废了。
就算这份东西来路不正!
他试图强行挽尊,也改变不了陈锋数据造假的事实!
他想把火引回我身上。
可惜,我没打算给他这个机会。
23.
王市长,您先别急着给我定性。
我转向在座的常委,再次鞠躬。
关于数据的问题,我也有一样东西,请各位领导过目。
苏晴的秘书再次起身,将第二份文件分发到每个人手上。
这一次,王海山的脸色,是真的变了。
各位领导,这份是4月2日,关于‘绿肺工程’数据上报口径内部碰头会的会议纪要。
上面清楚地写着:经讨论,本次上报数据应以47.5%为基准,确保客观真实。
我的手指,隔空点向刘主任。
纪要的右下角,有刘主任的亲笔签名。刘主任,您签下这份纪要时,距离您给我那份要求增长300%的红头文件,还有整整八天。
我想请问刘主任,您是工作太忙,把这事忘了,还是打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我活
是你,亲手把那份300%的文件塞给我,告诉我这是市里的最终口径!
是你,在我被通报批评后,第一个跳出来,说我捅了天大的窟窿!
刘主任,你不是用人失察,你是蓄意谋杀!
字字诛心。
刘主任张着嘴,嗬嗬作响,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完了。
王海山猛地一拍桌子,指着刘主任,痛心疾首。
刘主任!你......你糊涂啊!为了掩盖自己的工作失误,你怎么能做出陷害同志的事情!
好一招壮士断腕。
他想把所有的罪,都推给刘主任一个人。
我笑了。
王市长,您这出戏,演得不太真。
刘主任这条狗,确实该打。但打狗,也得看主人吧
什么意思!
王海山厉声喝道。
没什么意思。
我平静地迎着他的怒火,只是想请各位领导,再看第三份材料。
苏晴的秘书,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派牌机器,第三次站了起来。
当那份印着山海建设股权穿透图的文件放到王海山面前时,他那张招牌式的开朗面具,终于碎了。
‘山海建设’,‘绿肺工程’最大的土方分包商,合同金额1.5亿。
它的最终控股人,指向一位姓周的女士。据我所知,王市长您夫人的娘家,就姓周。
哦对了,还有一笔80万的专家慰问餐费,签批人是财政局李副局长。而收款的餐厅,在收款当天,工商信息就已经注销了,李副局长,是您一手操办的,对吗
会议室里,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24.
一派胡言!王海山豁然起身,因为激动,声音都变了调,这是污蔑!是栽赃陷害!
坐在主位一直沉默的市委书记,终于开了口。
他重重地放下茶杯。
王海山同志,坐下!
让陈锋同志,把话说完!
书记的两个字,像两颗钉子,把王海山钉回了椅子里。
我继续说道:我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份材料,都有原始凭证可查。我相信纪委的同志,很快就能核实清楚。
最后,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王市长。
去年11月,‘绿肺工程’一期现场,曾以‘安全演习’的名义,封锁了整整一周。但那一周的所有工程日志,都是空白。
我从档案室的老同事那里听说,那几天,总有卡车在深夜往外运东西,盖得严严实实。
演习结束后,该项目的项目经理,就再也没出现过,档案里写的是‘因病离职’。
我顿了顿,环视全场。
一个投资数亿的重点工程,核心日志可以凭空消失一周
一个关键的项目经理,可以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王市长,我想请问,你们那天晚上,到底往外运了什么那片所谓的‘绿肺’下面,到底埋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这最后一问,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王海山和刘主任,同时瘫软在椅子里,面如死灰。
会议不欢而散。
市委书记当场宣布,由市纪委牵头,成立联合调查组,对绿肺工程相关问题,展开彻查。
王海山、刘主任,以及财政局李副局长,被当场带走。
我走出会议室,走廊里,那些曾经对我避之不及的同事,此刻都像见了鬼一样,纷纷低下头,给我让出一条路。
我没有理会他们。
径直跟着走在前面的苏晴。
高跟鞋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响,利落,干脆。
在一个没有监控的拐角,她忽然停下脚步,回过头。
那张一向冰冷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捕捉的笑意。
陈锋,做得漂亮。
她顿了一下。
我的办公室,缺一个副主任。
说完,她微微颔首,转身离去,只留给我一个笔挺的背影和无限的可能。
我站在原地,看着她消失的方向。
而在市府大楼的另一端,一间同样宽大的办公室里。
一个男人放下了电话,他走到窗边,遥遥望着市委会议室的方向。
苏晴,陈锋......有点意思。
棋局,这才刚刚开始。